「嗨,大美女!」
夏儂一踏進「海岸線」便看見了一名皮膚比她黑上許多的男子坐在吧台邊,惜言如金的小敏則像往常一般在吧台後做事。
「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夏儂有著微微的詫異。「我們都還沒開始營業呢!」
這名黝黑的男子名叫羅汛,是一家雜志社的攝影師,也是裴若津最親近的朋友。由于他經常會帶著未婚妻在晚餐之後過來喝咖啡,夏儂跟他已頗為熟稔。
羅汛聳聳肩。「我閑著沒事,老婆又上班去了。」
夏儂沒再多問,只是四處環顧了一下。
「老板呢?」她問小敏。怪了,平日這時老板早已在店里忙碌,今天沒見到人影還真有些不尋常。
「他還在睡覺。」羅汛主動提供稍早得到的訊息。
「睡覺?」可能嗎?老板也會貪睡?
「就算是老裴這麼完美的男人,也會有睡過頭的時候。」羅汛見怪不怪地說。
「妳出門的時候沒有叫他嗎?」夏儂又轉向老板的妹妹。
小敏面無表情地斜了她一眼,羅汛決定代為開口。
「小敏跟她爸媽住,老裴在幾年前就自己住了。」
「他自己住?」夏儂有點吃驚。「老板住哪里?」
羅汛咧開嘴沒有作答,她那詢問的目光又移到小敏身上,後者只是抬起頭,厚重鏡片後的兩眼看了看天花板。
餅了幾秒,夏儂才會意過來,她大叫︰「樓上?!老板就住樓上?!怎麼從來沒人跟我說過?」
裴若津總是比任何人都早到,又是最晚離開店里的人,夏儂只是自然而然地假設他和小敏住在一起,萬萬沒料到老板的香閨居然就在「海岸線」的樓上。
小敏丟給她一個「妳又沒問過」的眼神。
夏儂沒理會她,一個突然萌生的想法讓她像中了特獎般露出笑容,她左顧右盼了一下,在角落找到了她平時從未多注意的樓梯。
「我上去叫他!」
嘿、嘿,說不定老板有果睡的習慣,要是錯過這個一飽眼福的好機會她就真的該遭天譴了!
不知道老板身上平時看不見的部分,是不是跟看得見的部分一樣養眼?
羅汛和小敏看著她興奮至極地沖上樓梯。
「花痴一個……」小敏搖搖頭,聲調低得像是在跟自己說話。
「妳也注意到她對妳老哥有意思啊?」耳尖的羅汛立刻傾身向前。
「她只差沒在脖子上掛個『我在追老板』的告示牌罷了。店里所有的熟客都看出來了,只有樓上那尊完全沒注意到。」
兄長的摯友是少數幾個小敏願意交談的對象之一。
羅汛若有所思地喝了口咖啡。「或許他不是沒注意到,只是選擇縱容她。」
小敏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等待更進一步的解釋。
「如果他對她沒有任何興趣的話,他根本不會讓她靠近他一步。」
她揚起一道不太信服的眉頭。
他接著說道︰「我比妳更了解你們家那尊的死人個性,面對他毫無興趣的女人時,他可以毫不遲疑地拒絕,但遇上了真正吸引他的對象時,他又不肯有話直說,而且過度謹慎,老是考慮一大堆有的沒有的。」
手上的工作停頓下來,小敏似乎陷入思考。
「喂,要不要來打個賭?」他興致勃勃地建議。「我賭一千塊夏儂絕對可以把到妳老哥。」
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片刻之後說道︰「我才不會把錢浪費在穩輸的賭局上。」
「掃興……」羅汛以夸張的失望表情舉起咖啡杯,卻突然記起了一件事,他一臉懷疑地望著她。「老裴那起床時六親不認的怪毛病澳過來了嗎?」
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大眼鏡,算是給了答案。
「那妳還讓夏儂上去--」他未把話說完,原本詫異的黝黑臉龐很快地轉化成一個惡作劇的笑容。「妳還真壞心。」
小敏微乎其微地聳聳肩,然後低頭繼續原來的工作,彷佛再多說一句已是浪費。
夏儂在樓梯頂端放輕了腳步,穿過短短的走道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個布置簡單卻舒適的和室,和室的一端則緊連著一扇素雅的紙門。
她不由自主地露齒而笑。
門是開著的。老天給的好預兆。
她小心翼翼地月兌了鞋,躡手躡腳地走向那個彷佛正在召喚她的房間。
裴若津正閉目側躺在一張原木制的大床上,一手壓在枕下,一手擱在腰間的乳白色薄毯上,如絲的黑色長發自由地散落在同色系的枕頭上,赤果、勁瘦的上身則完完全全暴露在外。
夏儂悄悄地吸進一大口氣。即使老板的下半身仍不幸地穿著棉質運動長褲,眼前所見到的香艷畫面也足以讓她連作好幾個星期的綺夢了。
「克制點!女人。」她無聲地告誡自己。
她踮著腳尖走到床邊,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目光同時被那張沈睡的面孔牢牢地鎖住。
說也奇怪,盡避一開始就知道老板俊美得令人流口水,現在那張臉龐卻又似乎多了什麼她以前從未發現的東西--幾乎像是一種特殊的熟悉感,彷佛她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但新奇的悸動卻不斷萌生,
她端詳著他,感到心跳漸漸加速,同時又訝異于一個人的睡容竟然可以如此具吸引力,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看著他一輩子。
幾綹長發覆住了那白淨而完美的臉頰,她不經思考地伸手替他撥開。正當修長的手指要觸到他的肌膚時,裴若津赫然睜開雙眼。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完完全全地超出夏儂的想象。
「啊--呀!」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揪住,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前一秒她還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下一秒她卻發現自己已被壓制在床上,而原先躺著的人已坐在她的大腿上。
狀況轉變的迅速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她嚇呆了。
「老、老板……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是想模一下頭發罷了,反應有必要這麼激烈嗎?
裴若津一手將她的手腕緊緊扣住,另一手撐著自己的身體,一語不發地俯視著她,寬闊的胸膛略微急促地起伏著,濃密的發絲往下垂落,幾乎要踫到她的臉頰。
她瞪大了眼楮,忽然覺得他看起來有點……有點狂野--一個她作夢也不會跟他聯想在一起的形容詞。
不對,還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她定了定心神,終于察覺到老板的眼神有些渙散,而且遙遠,彷佛他明明注視著她,卻又沒有真正看見她。
「老板……」她在他眼前揮了揮自由的那只柔荑,連忙表明自己的身分。「是我,夏儂,我沒有要做什麼壞事,真的。」
飄邈的表情又持續了一會兒,她連口氣也不敢透。
「夏……儂……」他眨了眨眼楮,喃喃地重復,在好幾秒鐘之後鳳眸中的焦距才逐漸集中。「夏儂?妳怎麼會在這里?」
他看來似乎已恢復神智,她稍微松了口氣。
「我上來叫你起床。」
「現在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
俊臉上仍有幾分茫然。「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晚……」
望著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呆愣模樣,她忽然又覺得他很可愛--另一個她從未想過要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
「老板……」她朝他甜美地笑了笑。「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坐在我身上?」雖然她一點也不介意,不過老板可能不會喜歡兩人這種曖昧的姿勢在她腦中勾起的不良念頭。
「嗯。」裴若津輕輕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如她預期地移動,反而稍稍拉近了兩張臉的距離,凝視著她的雙眸轉換了色彩,那是一種特殊的專注,和某些令人感到心慌的成分。
那道灼熱的目光中,除了前所未有的認真,也閃爍著其它的……似是種赤果果的。
她驚愕地睜大眼楮回視他,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心髒也不听使喚地狂跳。
墨黑的發梢滑過她的雙頰落在兩側,宛如簾幕般將兩人隔絕于世界之外。
頓時,空氣的流向猶如出現了大逆轉,主動與被動之間的角色突然互調,原為追逐者的她,反而成了那個被追得無處遁逃的目標物--
這個改變把她原先的豪放和大膽都嚇跑了。
夏儂已經不再覺得好玩了,更稀奇的是,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害臊了起來。
「老……老板,光……光天化日的,這樣好像不太好喔……」她困難地咽了咽口水,連忙擠出句話來掩飾心中的不知所措。
他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同時向她更逼近了一些,熱呼呼的氣息似只無形的手般過她的臉蛋。
「妳臉紅了。」天外飛來一句,嗓音比平時更輕更低。
「那個……」豈止臉紅,她全身都快著火了。「樓下已經要開始營業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種她無法解讀的神情,然後迅速地松開她的手腕跳下床,背對著她拿起一件襯衫隨意地套在身上。
「我知道了。」當他再度轉身時,一貫的沈靜已回到那張英俊的面孔上。
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夏儂努力平息自己的心跳,坐在床沿打量著一臉若無其事的他,終于推論出剛剛那種令人心慌的親昵,只是因為老板尚未從睡夢中完全清醒。然而,這個結論卻又帶給她一種無法解釋的濃烈失落感。
她甩開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好奇地問道︰「你的起床氣都那麼大嗎?」
裴若津臉上破天荒地出現一絲赧然。「我從小就是這樣,早上剛醒時,腦子里有一段時間只是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是誰、身在哪里,也一時認不出周遭的人。」
「噢。」這種說法太客氣了,他根本就是六親不認!
她接著又帶著失望地輕嘆了口氣。
丙然,剛剛老板一副想侵犯她的模樣也只是這個怪毛病作祟……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解釋︰「隨著年齡增加,這片空白的時間縮短了一些。可是在我開始練空手道之後,反射動作也更快,盡避剛醒來時意識並不清醒,身體的本能卻能自動地作出反應,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會冒險在我睡覺的時候跟我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難怪西瓜皮會那麼好心指引我上樓……」夏儂不滿地喃喃自語,心中又多添了筆跟小敏的帳。
「可是你以前上學、上班時不是得更早起床嗎?要是你睡過頭了,你的家人怎麼把你挖出被窩?」她又想到。
「他們就丟個鬧鐘在我房里,讓它響到我醒為止。」他微微一笑。「不過我的生活一向很有規律,通常我也都在清晨就自行醒來,這種情形發生的機會不多。因為我昨晚修樓下廚房的水管修到三點多,睡前又忘了調鬧鐘,所以今天才會睡過頭。」
「那個……老板……」她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出那個讓她好奇得要死的問題。「那你……你要是跟別人睡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做?」
她是完全不介意他把以前有過的伴踢到床下啦……只是好想、好想知道他以前是否有過伴?若是,又有過幾個?
他沉默不語地在她身旁坐下,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才緩緩開口。
「我從來不跟任何人同床到天亮。」
「呃?」那是啥意思?他沒跟別的女人睡過?還是他從來沒跟任何人過夜?
當她正思索著是否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時,他的一個動作立即轉移了她的心思。
裴若津執起她那只先前被揪住的手,低頭反復檢視,兩道好看的劍眉對著微微泛紅的手腕蹙了蹙。
「我弄痛妳了。」溫潤的嗓音中有著自責。
縱然心里明白他只是良心上過意不去,但那語氣中的關切仍使她感到心頭甜滋滋的。
「沒有啦……」她連忙笑著說道,只覺得被他握住手的感覺好好。「別管那一點點指印,反正我皮膚黑,看不出來。」
他沒作聲,修長的手指用令人舒服的力道搓揉了起來。
溫柔的舉止令她的膽子又大了起來,兩只大眼楮開始很不安分地亂看。
貪婪的視線由那兩排濃密的睫毛滑到高挺的鼻梁,然後落在那兩片厚薄適中的唇上,一星期前那一吻的甜美回憶再度回到她腦中,她禁不住想象若是更深入地吻上他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還有,那敞開的襯衫下的胸膛和平坦的月復部更是容易使人心猿意馬,要是能把臉貼在上頭就好了……
但是想歸想,她可不敢造次,剛剛的經歷仍令她心有余悸,要是她再有任何不軌,老板可能會把她從窗口丟下去。
「我嚇到妳了嗎?」突然冒出的問題打斷了她的遐想。
「沒……沒有。」只是把她的小命駭掉半條而已。
她想了一下又笑了出來。「其實我覺得你剛醒來的時候樣子有點呆愣,呆愣得很可愛。」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在無言以對的情況下只是低頭揉著她的手腕。
可愛?一個成年男人被描述為可愛,真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是屈辱。
「老實說,老板給人的印象一直都很完美,總是風度翩翩,待人又和善、有禮,簡直就是理想的典範,今天發現你也有一個小小的怪毛--習慣,反而讓人感覺比較真實,比較好親近。」她坦承道。
他的動作霎時又凝住,但低垂的面孔使她無法看見他的神情。
「夏儂。」半晌之後他說道︰「永遠別把我看作是個完美的人,因為我不是。」
在她眼中,他情願只當個男人,而不是完人。
而他的確也只是個平凡的男人,有心、有情、有欲,否則他不會在剛才動了欲念,幾乎情不自禁地想把她據為己有。
這個女人,就這樣巧笑倩兮地任他壓在身下,屬于她的體熱和柔軟像沸水上的蒸氣般撲向他……他雖不是,卻也絕不是和尚!
「老板。」她這時發覺他的語調有點怪怪的。「你是不是不高興被我吵醒?」
「沒那回事。」他朝她露出一抹熟悉的沈穩笑容。「妳別想太多。」
他放下她的手。
「妳先下去幫小敏開店,我梳洗一下,馬上下樓。」
約十分鐘後,「海岸線」的店主現身咖啡館。
「夏儂,把板子上的今日特餐改掉,小敏會告訴妳該換成什麼。」
「好。」盡責的員工立刻取下懸掛在門口處的小黑板。
「不要寫得太潦草,昨天有好幾個客人看不懂妳的字體。」裴若津邊吩咐邊走到吧台後。
「那叫藝、術、字!」遠處傳來不平的抗議。
「睡美男總算起床了。」羅汛一臉愉快地放下第二杯咖啡。「是不是我們的儂儂公主把你吻醒的?」
裴若津對他的調侃充耳不聞,徑自為自己倒了一大杯鮮女乃。
「你最近倒是來得挺勤快。」
羅汛露出招牌痞子笑。「我關心好兄弟的感情幸福。」
吧台後的人靜靜地喝下半杯牛女乃,擺明了欲裝聾作啞到底。
「我前兩天遇到俞神父,跟他聊了一會兒。」羅汛突然改變話題方向,臉上的神情卻仍賊兮兮的。「你知道他跟我透露了什麼嗎?」
「什麼?」裴若津很捧場地問道,略覺有趣地看著那張似乎知道某種重大機密的黝黑臉孔。
「他說青少年之家最近多了一名新來的義工,一個活潑的年輕小姐。」閃閃發亮的星眸密切地觀察店老板。「據說那位熱心的小姐在第一天上工時就遞出一張二十萬元的支票……」他看到好友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很得意自己獲得了應有的注意力。
「然後呢?」雖然很不願意讓他稱心如意,裴若津還是忍不住要問。
「那是從某家精品店開出的支票,那個義工小姐只說她有個樂善好施的朋友想捐款,同時可以藉此節稅。她囑咐神父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可是她不曉得俞神父的聖經里沒有為善不欲人知那套,所以多話的老頭就把事情告訴我,我又覺得或許你有興趣知道,故事到此結束。」
「是嗎……」裴若津看向另一端正低頭在小黑板上涂涂寫寫的窈窕身影,心中泛起一陣喜悅--和一股類似驕傲的情緒。
「我會說你的這個工讀生出手很大方……」羅汛逮到了他的眼神,因自己原先的猜測得到證實而在心中竊笑不已。「而且比她表現出來的更心細、更有愛心。」
「我知道。」
他早就發現到了啊……
「小姐,您的焦糖瑪奇朵,由本店精心調制,不好喝不要錢。」夏儂裝腔作勢地把熱飲放在偷空到「海岸線」喝咖啡的死黨面前。
「熱心公益的夏老師,」葉以馨戲謔地問道︰「怎麼樣?妳有沒有像日劇里面的麻辣老師一樣把妳的學生揍得鼻青臉腫?」
身為多年密友,她自然已得知夏儂在一個多星期前成了義工的那回事。
夏儂很沒氣質地從鼻孔哼了一聲,把手里的托盤放在桌上。
「現在的小孩真的很不象話,妳知道嗎?我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居然有個小男生問我是不是穿了魔術!」
「哦?妳怎麼應付?」
夏儂環視了咖啡店,確定一下老板出門買吐司還沒回來,然後大大方方地在好友對面坐下,同時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甘唄熊軟糖。
「我跟他說我是百分之百真材實料。」夏儂咧嘴一笑。「然後我要他去查出魔術的英文是什麼,叫他罰寫兩百遍。」
葉以馨大笑之後又深思地端詳著好友的面孔好一會兒。
「妳喜歡當兼差的義工。」她論斷。
夏儂沒否認,只說︰「我看到那些叛逆的小表時都會想到以前的自己,差別只在我比較幸運,他們很多人都是因為家境太差才不得不輟學。」她邊說邊嚼著軟糖。「反正幫這點小忙對我沒有損失。」
「我不會把二十萬新台幣稱作小忙。」葉以馨平靜地說。「不過反正那是妳的錢,妳高興就好。」
「我還想到要替『曉風』節稅,這下妳不能說我對妳那家店不聞不問了吧!」夏儂一臉邀功地湊上前。
葉以馨只是不客氣地哼了一聲,然後注意到她的嘴巴動個沒停。「妳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糖啦?」
「只是要讓嘴巴有點事做。」她聳聳肩。「我戒煙了。」
「勸了妳這麼久,總算把我的話听進去了。」葉以馨一臉欣慰,衷心高興死黨放棄了那個壞習慣。
「老板不喜歡女孩子抽煙。」夏儂慢條斯理地告知自己得到的結論。
欣慰表情立即逝去,葉以馨很不是滋味地撇著嘴。「人家隨口一句話就勝過我好幾年的口水,差別可真大……」接著她傾身向前又問道︰「妳追裴大哥追了好幾個星期,到底有沒有什麼進展?」
被間到的人低頭佯裝專注地研究著糖果袋,最後挑了一只紅色的小熊丟入嘴里,開始很努力、很努力地嚼著。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她完全看不出來老板心里是怎麼想的。
她只知道,最近的每一天,晚上入夢前腦子里是他,早晨醒來後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嶄新的體驗,可是一旦想到這很可能只是單方面的感覺,這種情況就令人感到挫敗。
葉以馨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我看妳還是死心吧……裴大哥看起來就屬于那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
「不要。」夏儂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知怎麼的,光是想到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踫觸老板就令人煩躁不已。
罕見的耐性和執著招來葉以馨古怪的一瞥,她正想開口,便看見裴若津于遠處推門而入。她側首注視好友,立刻發現她並不是唯一注意到老板芳蹤的人。
夏儂的視線緊緊地膠著在那道頎長的背影上,平時活靈活現的大眼楮卻蒙上一層淡淡的憂郁,既像是戀慕,又摻著渴望。
葉以馨看看死黨,又看看吧台後的店主,後者在發現她時點頭打了聲招呼。
「夏儂。」裴若津接著開口喚道。
「有!」被點名的工讀生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妳過來一下。」
「好,馬上來!」
見色忘友顯然不是男人的專利。葉以馨頓時被拋在腦後,她不掩詫異地望著死黨的背影,一種感覺涌上心頭。
夏儂變了。她不再對一切滿不在乎,也不再顯露那種生活缺乏目標的浮動氣質,一種前所未見的女性情懷正展現在她的眼神、她的舉手投足間--
她頓時打住。
天哪……
夏儂戀愛了。
真真正正地陷入愛河。
葉以馨再度注視著舉止反常的好友,據她對她的了解,也許她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一切的轉變。
夏儂愛上了咖啡店的老板,而她自己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