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情挑休火山 第四章

「阿齊,你在嗎?我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柏燻平敲了十幾下的門,並在門外等候了半天,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反應,他干脆直接開了門進去。

放眼望去,他不由得當場愣住了。

只見一張偌大的雙人床上,管樂齊神色驚懼,整個人縮成一團,床的另一端則放著一只褐色砂鼠,正睜著一雙又黑又圓的大眼楮,好奇的四處張望。最後,它把視線停留在管樂齊身上,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柏燻平一看到這番景象,緊張得一個箭步直沖向前,抓起了那只砂鼠。

「你別害怕,我立刻把它處理掉。」

「等一等!」管樂齊連忙拉住他,但見到他手上的砍刀怕得趕緊放手。「你別把它丟掉。」

「我怎麼可能把它丟掉,斬草要除根,為避免它日後繼續危害你,我要殺掉它,然後毀尸滅跡,讓你完全察覺不出它曾經出現過。」

「那更不行!」管樂齊驚叫道,「你如果真那麼做,我不死也要掉層皮下來。」

「為什麼?」

「因為它是我跟杰借來的。」

「為什麼?」柏燻平又問道。

「因為我要克服懼鼠癥。」

「為什麼?」他再問道。

「因為當杰被老鼠圍攻時,我必須要去救她,我不能眼睜睜的見她被害,所以,我一定要克服它。」

柏平表情古怪的瞧著他。

「你那個曼丘杰武藝出神入化,不知高了你多少倍,你認為她什麼時候會打不過老鼠,而需要你幫忙?」

「不知道!但總有一天吧!」管樂齊很認真的回答。

柏燻平搖了搖頭。難道戀愛中人都像他這般沒神經嗎?淨做些沒大腦又莫名其妙的事,讓人受不了。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砂鼠,撫模了幾下它身上柔細的毛,柔聲道︰「他有點不太正常,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請你多包涵!」

到底誰不正常?他這樣一本正經的跟砂鼠說話,應該才是不正常的吧!

哪管只砂鼠竟像懂他的話似的,「吱!」的朝他回應了一聲,並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他的話。

「真怪!它好像听得懂我所說的話。」

「怎麼可能?」管樂齊無法置信。

「不然,我再試試看。」柏燻平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對砂鼠道︰「如果你真听得懂我的話,從現在開始,你就乖乖的坐著,別打擾我們談話,好嗎?」

「吱!」砂鼠應了一聲,真的就乖乖的坐了起來。

「你瞧!它真的懂我的話,好聰明喔!」

「這怎麼可能?」管樂齊仍然無法相信。

「為什麼不可能?事實不就擺在眼前嗎?」

「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如果老鼠都像它這麼懂事听話,我應該會很喜歡它們,又怎麼會怕成這樣?」

「這就得要問你自己羅!也許你小時候被它們咬過耳朵,所以才會這麼怕吧!」

「我又不是小叮當!」管樂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好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要跟你商量的事。」

「什麼事?」

「呃……就是……那個……我是想……」柏燻平吞吞吐吐了半天,好不容易終于下決定心,鼓起勇氣對他說出這件事。「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不要再學做菜煮飯了?」

連續十幾天,他從他教管樂齊做菜的那一天起,他就月復瀉不止直到今天,這其間,他雖然去看過腸胃科醫生,吃過不少的止瀉藥,但完全無效,抵不過他所做出來的菜,那巨大恐怖的殺傷力。

時至今日,他整整去掉了八公斤的重量,消瘦了一大圈,身子單薄到隨便一陣風,都有可能把他吹得東倒西歪,這麼悲慘的下場,他真的不想被他的愛妻看到,擔心她會認不出,更害怕他從此一命嗚呼,捱不到見她是最後一面。

「為什麼?」管樂齊不解道。

「因為它不適合你。」

以前,他以為做菜是最難的,現在他才知道,做菜不難,難的是如何教人做菜,尤其是教一個烹飪白痴,要使管樂齊學會,這簡直比登天還難。

尤其,每次管樂齊做好一道菜,他就得身先士卒的頭一個試吃,然後成為第一個受害者,他真的受不了了。

「可是,你不是教我,愛一個人就必須要為她洗衣煮飯,給她一個舒適而溫馨的環境,為她分憂解勞嗎?」

「是這樣沒錯,但我沒想到你做的菜會這麼難吃,明明是同樣的材料,同樣的做法,你做的卻……算了!我承認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因此,我決定取消這個作戰策略,以免她用這個借口跟你要求分手。」

「可是,她全吃光了,而且還當著我的面說好吃,我想我做的菜應該沒你說的那麼糟吧!」

事實上,曼丘杰並沒有吃光他所做的菜,往往吃完第一口後,就覺得反胃難以下咽,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只好趁他不注意時,或是想辦法支開他,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那宛如毒藥般的料理處理掉,再忍到他離開後,以速食面裹月復,這里日復一日,熬到今日。

「會有這種事?」柏燻平真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人受得了他所做的菜,這實在太可怕了。

這個曼丘杰,如果不是聖人,肯定就是超人,而且有一個鋼鐵做成的胃,要不怎麼受得了這種折磨!

柏燻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整個人不安地憂慮起來。

「阿齊!我看你盡早帶她去醫院檢查,早期發現,早期治療,拖太久病入膏盲,恐怕就太晚了。」

「你在胡說什麼?她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這樣詛咒她,太過分了!」管樂齊氣憤不平的怒視著他。

「我這可是為你好,你想,能受得了那麼難吃的菜,她若不是神經有問題,就是味覺有毛病,搞不好更嚴重的,她可能因為吃你的菜而得到腸胃癌,你要是真愛她,就別害她。」

「是這樣嗎?你會不會太夸張了?」管樂齊也跟著不安起來。

「無論如何,你愛她就別虐待她,讓她好好活下去,做菜這方面不行,你還可以做點的,譬如偶爾送束花,送點禮物討她歡心……咦?這是什麼?」進房里大半天,柏燻平這才注意到管樂齊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個包裝精致,面積不大的盒子,看起來好像是禮物,上應該也是。

「禮物啊!」管樂齊有所感觸的笑了起來。「真奇怪!你們的想法怎麼都,小張和小王也是這麼說,要我采取鮮花和禮物攻勢,說是保證我一定馬到成功。」

「你買了?」柏燻平好奇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自己買了什麼會不知道?」

「又不是我買的,是辦公室的同事湊錢,說是要助我一臂之力,讓最有女人緣的小宋幫我到什麼情趣商店買的,買回來後,他們說要給我一個驚喜,不準我拆開看,所以我才不知道。」

「到情趣商店買的?」柏燻平一個字一個字很困難的說道。

「是呀!他們說那里的東西可以增加情侶和夫妻間的感情,要我以後多多利用。」

「是嗎?」柏燻平勉強在臉上擠出個微笑,在心里卻是大大的不悅。這群匪類,什麼不好教,盡教他這些雜七雜八的事,這以後要是教壞了他,怎麼辦?

不行!防微杜漸,在他沉淪學壞之前,得先肅清這群匪類,想辦法把他們外調,以免繼續玷污他純真的思想。

柏燻平可沒想到,他自己其實也是匪類之一。

「你確定要送這個給曼丘杰?」柏燻平不安道。

「是呀!總不能辜負他們一番心意吧!」

心意?哼!擺明了這群匪類是故意整他,拿他尋開心。

這要是真送了,結果可能會很悲慘。

「那個……曼丘杰她的武藝高強,我想,為了萬一,你送這個東西時,最好順道帶點跌打損傷藥。還有,挨打時,別忘了保護你的臉,你這張俊美帥氣的臉,可是你姊姊的最愛,也是我的最愛,唉!越看就越像,我真舍不得……」

說著,柏燻平情不自禁的伸出他那雙魔掌襲向管樂齊,只可惜,邊還沒沾到,就被管樂齊一腳給踢飛出門外。

「你又來了,直是氣死我了!」管樂齊怒吼了一聲,起身追了出去。

不用說,柏燻平安次肯定是被修理得很慘。

※※※

雨,在下著。

從濃密曬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的雲層中,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正不斷的拿著銀針拋向平靜無波的水面,瀲起無數的氣泡和水珠,水珠落到水面,又引起陣陣漣漪,無止境的向外擴張,一陣黑浪打了過來,把所有的雨滴吞沒,也把她整個人給吞蝕掉,任她如何掙扎,就是擺月兌不掉這層層襲來的巨浪。

驀地,天空落下來的不是雨滴,而是血,一陣一陣的打在她身上,把她全身上下染成了血紅色。血像烙鐵般,弄得她渾身發燙,灼熱的感覺滲透她每一寸肌膚,直竄奧妙也的心……

血池中,緩慢的浮現一個人影,臉上滿滿的怨恨和怒意,一雙冰冷的眼眸直射向她,原本滾燙的身子霎時寒意四起,由腳底直升上來,一層寒霜把她那赤果的雙足凍成了冰柱,令她動彈不得。而那個人影帶著渾身的血,殘缺不全的身軀,一步一步的逼近她,身軀上那截斷露在腐肉外的肢體,隨著他的擺動而搖晃著,像在跟她打招呼,也像在提醒她,她曾犯的錯誤是如何的不可饒恕、罪大惡極,更像是在嘲笑她,只要她活著的一天,她就永遠別想擺月兌掉他,任是到天涯海角,他也會陰魂不散的跟著。

她驚恐得想往後退,奈何雙腳被冰固定住,不論她如何的掙扎,就是無法動一下,只能眼看著他靠近……

「不!不要!你不要過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會發生那種事,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真的,你要相信我,那不是我的錯……不!那是我的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不!不要過來……」曼丘杰痛苦的說著夢藝,一雙手掙扎著,在半空中狂亂的揮動著,像在大海中溺水的人般,企圖尋找一根可供存活、依靠的浮木。

毫不猶豫的,另外雙手抓住了她動個不停的手,靠在她耳邊,用著極為溫柔的語調安撫著她。

「別怕,沒事了,我在你身邊。」

曼丘杰猛然睜開雙眼,望著前似夢似幻的管樂齊。

房內昏暗的光線,沒讓她看清楚他的模樣,但他那雙結實而溫熱的雙手緊握著她的感覺,很明白的告訴她,這不是在作夢,她擺月兌了糾纏不清的惡夢,回到了現實。

避樂齊輕輕的用手巾拭去她臉上混雜不清的汗珠和淚水。

他這個滿溢著關懷和擔心的舉動,宛如一股暖流穿過她的心田,打開她冰封三尺的心門,惹得她積壓已久的情感全涌了上來,無法控制。

她緊包著他,把頭靠在他寬闊厚實的肩膀上,一古腦兒的全部宣泄出來。她,放聲大哭起來,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淚流成河,沒完沒了。

避樂齊被嚇得亂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六神無主的把她緊抱在懷里。

「對不起!」過了片刻,他吶吶說道。

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不解的看著他。

「你道什麼歉?」

瞧著她那雙哭得紅腫的眼,听著她口中說出有些沙啞的聲音,他的心被揪痛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哭我的,這事跟你沒有關系。」

「有關系!如果不是我太一意孤行,自私自利的只照自己意願行事,也不會把你害成這樣。」他把食指按在她嘴唇上,沒給她發言的機會,自顧自的說逭︰「原本我只是想,我要為我心愛的人付出一切,為你整理家里,幫你處理一切雜事,使你無後顧之憂,專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後每餐吃著我精心料理的食物,只要看你開心,吃得心滿意足,我就會覺得值得了,此生無所遺憾,只是……」他猛敲了自己的頭一記。

「我沒想到我的能力會差到這種地步,不但沒讓你開心快樂,反而害你作惡夢,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

他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說了一大堆她有听沒有懂的話,什麼他的菜害她作惡夢,什麼他對不起她,她作的惡夢根本跟他八竿子打不到半點關系,他卻在那邊一廂情願的硬把責任往身上攬,真是莫名其妙。

「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有嗎」你方才作惡夢,不是嗎?」

「是呀!但是……」他打斷了她的話。

「這就沒錯了,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的過失,所以,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

「我決定在我沒學好烹飪前,絕不在你面前做任何一道菜,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能任由自己胡涂的行為傷害你。」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為我燒飯煮菜了?」

「至少目前不會。」

這一來,曼丘杰呆陷入猶豫不決的困境中了。

她該把事實說出來嗎?該讓他知道,她的惡夢其實不是他引起的,好讓他繼續做那不堪入口的料理,使自己受害?

雖然,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所做的菜,也可算是惡夢,使人承受不住。但是這種惡夢是可以解決,並且可以擺月兌的,更何況,他如此的誠心誠意為她拉段,去做一些大男人所不屑做的事,怎能不讓她感動,菜的好壞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反正她也沒吃,迫害的程度已減到最低點。

不過,如果能因此得到解月兌,又何嘗不是件好事。

在說與不說之間,她真的很難做一個抉擇,不想昧著良心,卻也不想虐待自己的胃,這該如何歸了?

現在,她終于能深刻體會到沙翁名作當中,哈姆雷特所處的矛盾情結是何種滋味了,這做與不做,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你在想什麼?」他的聲音把她拉咽到現實。

「我在想如果不吃你做的飯,那是不是該由我來做飯?」這也許是最佳解決之道。

畢竟她的胃戰勝了她的良心,沒讓她有勇氣說出事實,但她的良心又過意不去,直覺得欺騙他是不好的行為,她很不安,想了想,干脆就讓她絕佳的手藝來為此次惡劣的行為付出代價吧!

「不行!」他斷然拒絕了這項提議。「你的手是用來畫畫的,應該好好保養,我不要你去踫那些不該踫的東西,萬一傷到了,怎麼辦?」

「你太小題大作了,我的手是畫畫,又不是音樂家的手,禁不起丁點傷害,況且,我從小做到大,也沒見它出過什麼問題,你的擔心太多余了。」

她不以為然的笑道。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允許你去做任何可能會傷害到你的事。」

「不允許?你是什麼東西?我做什麼事還要得到你允許,笑話!」她微慍的臉色,隨時有可能一觸即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受傷,那會使我心痛和自責。怪自己沒把你保護好,我不想等事情發生後,再來無意義的後悔和怨恨自己,我要做好事前的預防措施,任何可能會危害到你的事,都讓我去做好嗎?」

這一番真心話,毫無阻礙的立時把把她的怒意驅散得無影無蹤。

「那要吃干什麼?吃泡面好了,面這里有很多。」她故意轉移話題,小心得不讓臉上的表情「不!我們今晚去吃法國菜。」

「法國菜?」

「是呀!我已經跟餐廳預約了。」

「打電話去取消掉,法國菜那麼貴,我們沒有必要做這種浪費。」

「今天我有值得慶祝的事,偶爾一次不為過吧!」

「什麼事?」她好奇的問道。

「我今天談到成了一筆生意,金額雖然不是很大,但是我做業務員四個多月以來,唯一成功的,我很開心,所以想讓你跟我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曼丘杰忍不住笑了出來。

全天底下大概沒有一個業務員像他這麼混的,第一個月受了傷,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在辦公室皇做些小弟、小妹做的雜事,幫人倒倒茶,影印一下東西。

好不容易傷好了,表面上是到外面跑業務,實際上是跑到這幢大廈門口站崗,在這里浪費時間。

第四個月則是沒事就往她這里跑,幫她打掃房間,洗衣燒飯,外帶跑腿購物,這里能做的,他全做了,公司的事,卻是半分也沒做到,甚至從來沒把心思放在上面過。

像他這種不務正業,整天蹺班的業務員,居然沒被開除,每個月底還可以支領薪水,若不是他的頭頂上司沒眼,被他的外表給蒙騙了,八成就是混的程度跟他不相上下,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他胡作非為。

鮑司有這種員工,怕不倒,也是岌岌可危。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值得慶祝。」

「什麼事?」

「經過昨天一夜的相處,我居然不太怕毛毛了,而且,我還有一個新奇的大發現,它听得懂我的話,真的!我可以跟它溝通,只差它不能跟我說話而已。」

唯恐她不相信他所說的話,管樂齊當場指天發誓,表示自己沒有胡說誆騙她。

曼丘杰瞧著他認真的神情,控制不住的捧月復大笑,笑到在慶上滾來滾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相信!」但她還是無法不大笑。

「那你到底在笑什麼?」

「我笑你後知後覺。」

好不容易笑夠了,曼丘杰這才坐起躲,嘴邊仍有一抹徼笑。

「毛毛它有人類的智商,程度大約就像一個年紀在三、四歲左右的兒童,可以理解人類部分言行,並以判斷,給予適當的回應。」

「這是真的嗎?」他無法置信。

「不只是它,就連黑皮也是,更正確的來說,只要是老五所養的動物,幾乎都是這樣,擁有人類的智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這曼丘武果然是有點怪,養的動都和正常的不一樣,居然擁有人類的智商,真令人匪夷所思。

曼丘杰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解釋。

「怪的不是老五,而是我七叔曼丘岩,他是生物遺傳學專家,生平沒有別的嗜好,最喜歡從事各種稀奇古怪的實驗。為了這項嗜好,他可以待在南美亞馬遜河流域過著蠻荒生活,直到現在仍不肯回來,而他所做的實驗產物,原本是要給老四解剖用的,但老五看不過去,硬是要了自己養,說什麼也不給老四踫一下。」

「老五養了很多嗎?」

「不多,只是一只雞、一只砂鼠和青蛇,和幾只狗而已。」

「原來是這樣,害我白高興一場。」管樂齊頓時像泄了氣的汽球,一點勁也沒有。

「還是值得高興啊!因為你已經克服了這份恐懼感,沖著這一點,我們今晚就如你所願的吃法國菜,好好慶祝一下。」

曼丘杰下了床,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以茲鼓勵。然後留下呆若木雞的管樂齊,逕自走向浴室淋浴包衣。

避樂齊不敢相信的模著被她親過的臉頰,除了上一次她誤把他當成木頭親他外,這是第一次,她主動親他,這是不是表示她已經愛上他了?他開心得想要大叫特叫,在屋里四處亂跑。

只是,他恐怕要失望了。

哪一個吻根本不能代表什麼,從小在法國長大的曼丘杰,對于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不當一回事。如果相處的時間夠久,他就會發現,她其實也是時常這樣親她的家人和好朋友。

往樂觀的方面想,至少這表示她把他當成了很好的朋友,還是值得高興的,不是嗎?

※※※

當浴室的門被打開,曼丘杰沐浴著裝完畢走了出來。和管樂齊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兩個人都愣住了。

什麼叫出水芙蓉?以前他不明了,此時此刻,他清楚的知道,她就是出水芙蓉,襯著身後的那一團濃霧般的水氣,她像極了一塵不染,只穿梭在雲霧之間的夢幻仙子。

一頭半濕半干的秀發,如同黑夜一般,上面點綴著宛若珍珠的水珠,順著發絲柔軟的線條,滴滴落在她秀氣的肩膀上。

—雙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眸,似笑非笑,又帶著幾分的訝異,仿佛是相信她的仙境當中,怎麼會突然出現他這樣一個不搭調的魯男子。但她嘴角揚起了一個完美的孤度,不是厭惡,反倒有幾分欣賞他的意味存在。

那一套剪裁合宜的套裝,緊緊的包里著她完美曲線的身軀,沒有絲毫的暴露,卻比那些袒胸露背的衣服更有幾分致命的吸引力,撩起人無限的遐思,挑逗出所有男人難以遏止、波濤洶涌的。

這正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曼丘杰,英氣之中有關幾分令人痴迷的嬌媚,灑月兌率性卻又不失女人味,她像是個中性的混合體,兼具了男人和女人的優點,卻又不顯得突兀和不專業化調,她是上帝手中完美的藝術晶,用來迷倒雲雲眾生,以證實它獨到特出的創造力。

一時之間,他迷惑了,這就是女人嗎?

擁有各式各樣的面孔和風采,平常裝扮,如一件T恤、一件牛仔褲,可以顯出她的瀟灑和不拘小節的帥氣;特意的裝扮,如穿上一件合宜套裝,就可以顯出她的端莊秀麗和大方。

白天又和夜晚不同,白天是熾熱的艷陽,令人感受到艷光四射,無處可躲的魅力;夜晚卻是柔的似水的弦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包是人所有殘缺和疲憊,讓人安心的沉睡入夢。

雖是矛盾的組合體,卻時時刻刻牽動著他的心,讓他的視線隨著她上下起伏,左右移動,呼吸停止到致命,而仍不自知。

曼丘杰被他那一雙灼熱逼人的眼眸瞧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粉女敕的雙頰染上了一層紅雲,讓他看得更痴了。

老天!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她,搞得他日日夜夜不思他物,腦海里只有一個她,想獨佔她,想把她融進他的身體內,小心翼翼的藏在心的最深處,不要別人看她、踫她,更不要別人起歹念,來跟他搶。她是他的,不只是這一輩子,來生來世,生生世世都是。

他下意識的從她手中接過毛巾,輕輕的為她擦拭尚有水氣的秀發。

溫熱的手指不經意的觸模著她的頭發和臉頰,惹得她渾身一陣顫抖,臉紅心跳,胸膛像有萬馬騰奔般,不斷發出她巨大的心跳聲,羞得她頭低得簡直快和前胸貼在一起,正眼也不敢看他一下。

今天的他,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方才在光線昏暗不明的房里沒瞧清楚,現在就著客廳里明亮的燈光,仔細的瞧了他一眼,一顆心差點從口中跳了出來,呼吸急促而紊亂,搞得她六神無主。

那個平時隨意穿著,頭上綁著頭巾,身上穿著滾花邊的圍裙,腳上穿著動物造型的可愛拖鞋模樣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臉上一層稚氣未月兌,益發顯出他的孩子氣。

而這一刻里,他不是平時那個幼稚的大男孩,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原本散亂的頭發,被他整齊的梳理成柔順的發型,只留些許劉海自然而然的披在前額。俊俏的臉上,不是天真的笑容,而是—種溫文儒雅又不作假的微笑,像春天的和風,輕拂著他柔和的氣息,令她沉迷而不自覺。

那套三件式的西裝,沒有絲毫拘束、不適合的感覺,反而更襯托出英挺修長的身軀,令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成熟、穩重和剛毅的氣質。

這一切都在提醒著她,他是個男人,一個為了追求自己所愛,勇于付出所有,不惜任何代價的男人。而她,不能再隨意一笑置之,她必須認真的、慎重的去面對他正在追求她的事實。

不可否認的,她是心動了,面對他特有的溫柔和體貼,以及無條件的付出,她怎麼可能不心動,不愛上他,但她不能允許自己去接受這個不該發生的事實。

如此美好的男人,應該有一個同樣美好的女人來配他,而那個女人,不會是她,永遠都不會。

她,曼丘杰,是個背負滿身罪惡的女人,身邊有個被她害死的冤魂如影隨形,沒有一刻肯放過她,不時在警告她,她是世上最丑陋的女人,她沒有資格去追求所愛,當然,她更加不配擁有所愛,隨他所給予的疼惜和愛憐。

她只能活在地獄里,任由恐懼、悔恨來吞蝕她,受著地獄之火無憎愛分明的摧殘和煎熬,以嘗還她的情債,為她所犯的錯贖罪,永世不得解月兌。

天哪!她怎麼能愛?讓他和她一起承受她所造的孽,和她一同背負那冤死的陰魂,雙雙沉淪在地獄之中,她怎麼能夠?她根本辦不到。

她用力的甩著頭,想把心中對他滿腔愛意拋得遠遠的,完全從她的腦海中驅逐出境。

然後,她會恢復平靜,一如過去,陪伴那個不散的幽魂,度過她剩余趵生命。唉!那真是一段漫長而不知終點為何處的路程,而她只能獨自去承受。

現在,她必須武裝自己,以朋友的立場和態度去面對他,而絕不能讓他看出她的心事。

「唉!你別亂動嘛!這樣我不好弄。」他小心的捧正她的頭,要她正視前方。

沒有鏡子,她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但感覺得出,他正運用極為熟練的手法,為她吹整頭發,吹風機在他手上,宛如魔術師的神奇魔棒,在她的頭發上變出他拿手的魔術。

「你在做什麼?」她好奇的問道。

他不發一言,左看看、右瞧瞧的端詳了好半天,朝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轉身沖進了臥室。

不一會工夫,他拿了兩面鏡子回到她身旁,一面交給了她,另一面自己拿著,擺在她的腦後。

曼丘杰把鏡子調整到適當的位置,和他拿的鏡子前後相呼應,映照出她的發型,她只看了一眼,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這是她嗎?這真的是她嗎?她簡直不敢相信。

她那一頭雜亂的有如路邊野草,非常不听話、狂傲而難以馴服的頭發,此時此刻竟柔順的服貼在她的頭上,每一根都乖乖的待在崗位,不敢隨便離開,和平時公然違背她,隨意亂翹,企圖向她的權威挑戰的情況大相徑庭。

不只如此,他還很巧妙的將她的雜草頭發梳成三根辮子,一前一後交疊在一起,弄到頸項處,拘成了一個形狀優美的髻。更可怕的是,它居然牢牢的固定著,好像她生來便是如此,她幾乎快要認不出自己了。

「你是怎麼弄的?她厲害喔!」她驚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對他用著無比崇拜的口氣說話。

「小意思,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天天幫你梳理,使你沒有三千煩惱絲。」

「真的?!」她好不容易終于肯轉移視線,望向了他。「可是,你怎麼會?」

「從小訓練出來的。」

「我知道了,你家是開美容院的。」

「不是!」他搖了搖頭。「我有一個嗜發如命的姊姊,外加一個嗜妻如命的姊夫,為了他的寶貝妻子,他硬是逼我和他妹妹學美發技能,以備他愛妻不時之需。我倒是還好,倒楣的是他妹妹,不但被他送進職業學校美容美發科就讀,畢業後還被逼到美容院當學徒,這次,我姊姊去美國,連帶著也要她隨侍在側,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既然他嗜妻如命,為何不干脆自己跟去?」

「他是非常想去,偏偏他老婆嗜弟如命,指示他必須留下來照顧我,為了愛妻,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留下來,誰叫我比他重要。」

「他不埋怨你?」

「不會,但大多數他還是很照顧我,任由我欺負他。像這次我想追你,他就幫我很大的忙,不斷為我出主意、想辦法,如果我能追到你,他是絕對的功臣。」

曼丘杰在心里悶哼了一聲。

般了半天,原來這位姊夫是幕後那只黑手,要讓她踫上了,她絕不放過他,使盡所有氣力,掐不死也要想辦法掐死他,以免他繼續危害她。

他難道不知道,餿水油不能亂吃,餿主意當然更不能亂出,這是做狗頭軍師起碼該有的道義和原則。

他若是不知道,她就挺身出來主持正義,好好修理他一頓,好教他知道。

※※※

正在她越想越氣之際,管樂齊適時的把禮物獻給她,想藉此來討她歡心。

孰料佳人正在氣頭上,而且是有氣無睡發揮,正好轉移到他頭上。

「這是什麼?」她沒好氣道。

「禮物。」

「禮物?你沒事送我這個做什麼?」她大大的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隨便亂送禮,算是一種非常浪費的行為?你要是嫌錢太多,你可以送給我,要不捐出去,做件善事也好,總比用在這些無用的東西上好多了。你最好給我一個適當的理由,不然我拒收。」

「理由?」柏燻平怎麼沒告訴他,送禮物是需要理由的,而現在,他又該如何解決眼前這個難題?

要叫他想理由,管樂齊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腦袋里一片空白,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個理由,就連可以用來推諉搪塞的都沒有。

想他平日做事,從來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哪想過做一件事還需要正當理由。況且,這禮物也不是他主動要送的,是公司同事硬要他送的,這該用什麼理由?

真是的!他們在幫他買這份禮物時,怎麼沒順便幫他想好理由,為下,可害苦他了。

放著管樂齊在一旁絞盡腦汁,苦思理由的同時,口頭上雖說是拒拆,但好奇心重的曼丘杰可沒說她拒收,所以,她現在正毫不客氣的動手拆禮物。

「這是什麼東西?」

曼丘杰從盒子里抽出一樣物品,從外型上來看,不難看出,它是一件薄如蟬翼,透明到足以看清任何細胞和寒毛的連身性感內衣,上面點綴著代表流漫、羅曼蒂克的蕾絲,單是看,就可以引起人無限的遐思和綺想,只可惜……

「你搞什麼?沒事送我這種東西干什麼?有什麼用?能穿嗎?」看這反應,曼丘杰八成是不知道這項名聞遐邇的偉大產品。

「這是用來穿的嗎?」顯然管樂齊也不知道。

曼丘杰翻來覆去,前看後看的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勉強理出一點頭緒。

「這怎麼穿?夏不透風,冬不保暖,而且我還對蕾絲過敏,一踫就全身癢個不停,更要命的是,穿上這個,我要怎麼上廁所,把外面的衣服全月兌光嗎?」

「全月兌光?」管樂齊吃驚的看著她。

「不準想!」曼丘杰拿起禮物盒子朝他的頭反作用了過去。「你要是敢動歪腦筋,偷偷在腦子里想些不該想的,你看我怎麼修理你!」

「不能月兌啊!」管樂齊驚叫了一聲。「你要是在家里月兌光衣服,只有我看到,還沒關系,這要是在外面……萬一有什麼不肖之徒、大色鐵色闖了進來,那怎麼行?!不行!不行!我絕不允許有這種事發生;就算是偶發的也不行。」

他一把從她手中搶過那件內衣,使盡所有力氣,兩三下硬是把它撕得爛碎。

只是,想了想,他還是覺得不妥,決定等哪天有空時,放把火燒了它,以徹底消滅它。

「太浪費了!」曼丘杰搖了搖頭。「雖然不需要它,還是可以把它退回去,至少可以把錢換回來。真不知道你買它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們只說這是可以促進夫妻情侶情感的情趣商品,現在看來,也不怎麼有趣嘛!」

「他們?是誰?」曼丘杰揚了揚眉,臉上已有一絲不悅。

「他們,是我公司的同事,知道我在追你,所以很好心說要幫我,結果……」

「你把我的事跟他們說了?」她的火氣正在逐漸上升。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他還搞不清楚狀況。

「對!對你的頭!你的這個大嘴巴,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到處宣傳我的事。你說!你是不是把所有過程,一切細節,巨細靡遺的全報告給他們知道,你不想活了!」

這要是不拆他的骨頭,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剁成碎肉,做成叉燒包吃進肚子里,她這口氣怎麼能消?

幾時看過一個男人像他這麼大嘴巴的,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唯恐天下人不知到處去廣播宣傳,肆意的破壞她的名譽。

避樂齊被她的怒氣嚇得愣在當場,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的領受她的「教訓」。

唉!真沒想到,居然會被柏燻平那只烏鴉給說中了,天理何在呀!

曼丘杰怒氣沖沖的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說!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無話可說。」管樂齊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委屈神情。「我只能以我的人格擔保,我什麼都沒有說,只告訴他們,我認識了一個女孩,並且愛上她,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真的?」她半信半疑,緩慢的放開了他。

重點不在于後半段,而在于前半段,他什麼都沒說的那句話上。

「是真的!」他趁著她在發愣,一把將她拉至懷里,還順勢偷吻了她一下。「我愛你!從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愛你愛得寢食難安,為了不再使我提心吊膽,我看你就早點嫁給我吧!」

「你在發什麼神經?」曼丘杰用力的推開了他,選了一個離他老遠的位置坐了下來。「我現在跟你討論的,是你隨意亂制造謠言的問題。」

「謠言?沒有啊!我愛你,這是真心話,怎麼會是謠言?」他移動了一下位置,想靠近她的一些。

「你少給我轉移話題。」她又換了個地方,好跟他保持距離,以免他再趁虛而入,隨意亂吃她豆腐。

「我沒有轉移話題,你說,我幾時制造過謠言?」他不死心的跟著換位置。

「你敢說沒有,那蘇意婷上門來找我麻煩,是怎麼回事?」她冷笑了一聲,又移動一下,以策安全。

「拜托,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你到現在還在跟我算舊帳,況且,那也不是我說的。」他猛敲了一記頭,突然有些頓悟。「哈!我知道了,你在吃醋,你怕我到現在還跟她們糾纏不清。你放心好了,自從老五出現後,她們就移情別戀,沒把我放在眼里,即使見到了我,也只拿我當姊夫看待,想要我幫她們追老五而已。」

「誰在吃醋!我說東,你說西,我跟你是雞同鴨講,很明顯的無法溝通,你趁早死心吧!」

「是嗎?」他邪氣的一笑,好不容易逮到空隙,他沖上前去,張開雙臂,緊緊的把她摟在懷里,「我看得出來,你早就偷偷的愛上我了,只是不肯承認而已。其實,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你就坦白說出來嘛!我絕不會笑你的。」

「羅嗦!」她腳著三寸高跟鞋,直直的朝他那雙黑亮得足以照人的鞋子踩了下去。

表面上看起來是力道十足,但實際上卻沒用到多少氣力,因為她不想傷害他,怕自己會心疼。

心知肚明的管樂齊,故意慘叫了一聲,佯裝痛苦的直抱著那只被她踩傷的腳,四處亂跳,還不時向她投以可憐十足的神情,好教她難過一下,過來幫他揉一揉腳。

可惜,他沒達到目的。

因為,多年的習武,讓她可以收發自如,隨意控制,下腳有多重,她清楚得很。想佔她便宜,哼!門都沒有。

她完全不予理會,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

避樂齊只好放棄作戲,加足了馬力,隨後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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