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追我很不簡單 第十章

夕陽西斜,學校里大部分學生都已離開學校,溫老師憂郁地走向側校門,準備搭車回家。

昨天听說項老師要離職,教她怎能不憂郁?

大家都說項老師是因為情路受挫才辭職,因為錢老師不要他。

她實在不懂錢老師有什麼好的,人又不是特別漂亮,個性又陰陽怪氣的,為什麼項老師就是那麼死心眼?

本來她也覺得錢老師人還不錯,畢竟她救過她,可是後來她發現錢老師很自私,明明不喜歡項老師又不肯幫她,虧她還想盡辦法跟錢老師打好關系,結果她無情得很,上星期六還賞她閉門羹,真是有夠差勁!

「溫老師!溫老師!」一個女學生跑了過來,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同學,怎麼了?」溫老師猜她是別班的學生。

「老師,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學生的眼楮紅紅的,好像哭過。

「有話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我弄丟了我班上的班費,我很確定掉在哪里,可是一直找不到,老師你可不可以幫忙我一起找?」

「掉在哪里?」

「跟我來。」學生拉著她走,溫老師覺得學生挺可憐,也沒拒絕。

不一會兒,溫老師發現自己正接近那個讓她惡夢連連的鐵皮屋,她本能地抗拒,但是女學生揪緊了她的手。

「就在後面的草叢里,老師你幫我找一找。」學生焦急的語氣讓她不忍。

她們來到鐵皮屋後方,溫老師發現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太遲,三個比她高大不少的女生圍了上來。

「還記得我嗎,溫老師?」帶頭的女生約有一七五公分,沒穿制服,溫老師腿都嚇軟了。那是前陣子威脅過她的太妹學生。

幾天前才听說太妹學生因校內吸煙被總教官記了第三支大過。

「你、你、你……不是被退學了嗎?」溫老師結巴,背脊幾乎貼上鐵皮屋的牆,悲慘地發現剛剛騙她來的學生已經開溜。

「是啊……」太妹眯起雙眼,目露凶光。她最近可堵爛得要死,被退學又被家里老頭海削一頓,連零用錢都大幅減少,一切都是拜學校的老師、教官所賜。

「我也不想為難你。」太妹走近,一根木棍在掌心拍呀拍,笑得極為奸邪。「只要你告訴我那個姓錢的黑衣女住哪里,我就放你一馬。」

集英高中為確保教師隱私,向來不對學生公開教師們的住址,教師通訊錄也只有教職人員才有,太妹找不出錢良玉的住址,決定從膽小如鼠的軟柿子溫老師身上下手。

「讓、讓你退學的是總教官……你找錢老師做什麼?」盡避快哭了,溫老師還是鼓起勇氣問。

「我最堵爛的就是她!」事實是,總教官是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而且听說家里幾個兄弟都是警察,她惹不起。此外,比起總教官,她更恨那個黑衣女,恨她一下子連記她兩支大過,也恨她那種冷傲、囂張的態度。

「快把她的住址給我。」到時她會叫混道上的男友帶人去教訓那個黑衣女。

「我、我、我不能……」溫老師連聲音都發抖,听起來一點都不堅決。

「不說是吧?那麼我會找人劃花你的臉,你,然後再把你賣去做雞。」太妹惡狠狠地威脅。

如果溫老師不是那麼膽小,她會發現太妹的話很像黑社會港片里的對白,可是她快嚇死了,哪注意那麼多。

況且……況且她也覺得錢老師的態度很差,需要改進,需要學著謙和些。

選擇就在那一念之間。

「如、如果我告訴你錢老師的住址……你會放過我?」

「我說會就會,你怎麼那麼唆?快說!」

出于自保的本能,以及女人的嫉妒心,溫老師供出了錢良玉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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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十點半。

錢良玉手中拎著購物袋,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稍早,她發現家里的洗發精和牙膏都已經用完,于是決定到便利商店購買這些生活必需品。商店只在三條街外,所以她沒騎車,把這段路當散步。

這一帶向來安靜,住戶不多,僅有的一些店家也早已關門,晚上九點以後少有人車往來,所以當她听見轟隆隆的車聲時,本能地頓下腳步,轉過頭,刺眼的車燈讓她的眼楮眯了起來。

「就是她!」一個女聲喊道。

三輛摩托車在錢良玉周遭停了下來,將她團團圍住。

車上騎士一一下車,錢良玉警戒地看著他們,對方總共是三個阿飛型青年和一個坐在後座的高個兒女孩。

錢良玉立刻認出那個被她記了兩支大過的小太妹,听說幾天前才被退學。

看來小太妹尋仇來了。

「听說你很跩喔,老師∼∼」一個穿著超「台」夏威夷衫的粗壯青年逼近她,口臭燻得她皺眉。

「你們想怎麼樣?」錢良玉冷眼看著他們,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手心正微微冒汗。對方來意不善,而且人數比較多。

「也沒想怎樣,不過你惹我馬子不爽,老子想替她討回這筆帳。」這次說話的人瘦得像竹竿,臉長得像猴子。

如果不是情形不妙,錢良玉真想叫小太妹去配副眼鏡,找到這種男朋友,眼楮肯定有毛病。

「阿彪!不要跟她嗦那麼多,快給她一點教訓!」小太妹命令男友。

錢良玉出其不意地把購物袋摔到阿彪臉上,正想趁這空檔逃跑,怎料她身後的第三個男子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她痛得淚水幾乎涌出。

「X!死賤人!鼻子都被你打歪了!」阿彪揉著臉,火冒三丈,一巴掌甩在錢良玉臉上。

頰上熱辣辣的,錢良玉的倔性子也被激了起來,她生來吃軟不吃硬。

「反正本來就不帥。」她輕蔑地冷笑。

「媽的!爛貨!」阿彪的手又舉了起來,錢良玉咬緊牙關,閉上眼,準備承受另一個耳光。

「啊呀!」痛呼,來自阿彪。

錢良玉訝異地睜眼,阿彪正在流鼻血,這下鼻子真的歪了。

揍他的是項朝陽!錢良玉又驚又喜。

「小玉,你沒事吧?」項朝陽問著,揪住阿彪的衣領,給他一個球場上常用的頭捶,阿彪頭昏眼花地跌在地上。

「我沒──唔!」錢良玉悶哼一聲,擒住她的男子又用力地扯了下她的頭發。錢良玉真的火大了,抬起腳跟,使勁往下一踩。

「靠!我的腳!」背後的男人松手,跳腳,痛得唉唉叫。

粗壯青年撲向項朝陽,兩人打成一團,錢良玉心焦如焚,想幫忙又不知從何幫起,這時眼角捕捉到地上的動靜,那個叫阿彪的猴子臉正從地上爬起來,神情陰狠地瞪著項朝陽,像是已惱羞成怒。

他手上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下,錢良玉仔細一瞧,魂飛魄散。

那是一把瑞士小刀。

「小心!他有刀!」她對項朝陽大喊。

「阿彪!」呆站在一旁的小太妹也嚇壞了。

但是已經太遲,項朝陽剛一拳把粗壯青年打得倒退好幾步,來不及轉身,阿彪撲上前,把刀戳進他的腰後,抽出,項朝陽的身體劇烈地一震,痛哼一聲。

錢良玉覺得那把刀像戳在她身上,她想也沒想地沖到項朝陽身邊。

其他人都傻了,連阿彪也呆呆拿著沾血的小刀,像是完全不敢置信。

然後小太妹歇斯底里地尖叫︰「啊──阿彪,你殺死他了!你殺死他了啦!啊──我只要你教訓她而已!你干麼殺人?!你殺死他了啦!我們會被抓──」

「閉嘴!」錢良玉用身體支撐著項朝陽,狂亂怒吼︰「快叫救護車!」

小太妹被她的氣勢震懾住,張著嘴巴。

而幾個阿飛都是「俗仔」,惹出麻煩便只想溜之大吉,他們迅速跳上車,小太妹也被男友拉上摩托車,所有人一個跑得比一個快,錢良玉恨得只想殺人。

「你好凶……」項朝陽虛弱地笑道。

「你別說話!」她想凶他,可是氣勢無影無蹤。「你有帶手機嗎?」

他吃力地從牛仔褲里掏出手機,她一把搶過,迅速撥號,叫了救護車,收好手機,找到他的傷處。

傷口在他背後腰上幾公分的地方,靠右側,天藍色的襯衫已被染成紅紅的一片,錢良玉感到一陣胃酸涌上喉間,但是她努力壓下反胃的感覺。

「你可以走嗎?」她問。項朝陽點頭,她把他扶到電線桿旁,讓他靠著水泥柱。

「別擔心,死不了……」他扯動嘴角,但是劇痛使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你白痴嗎?!」她嗄啞地吼他,嗓音顫抖著。「有手機怎麼不先報警?逞什麼英雄!」

「我看到他們打你,一時沒想那麼多……」他伸手輕撫著她紅腫的面頰,又心疼又關切。「還很痛嗎?」

受傷的是他呀!錢良玉望著那有些蒼白的臉,搖了搖頭,眼眶刺痛了起來。

「那些人是沖著我來的……」她不禁哽咽,悔恨交加。「如果不是我得罪了那個小太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小玉。」項朝陽凜起臉色。「不是你的錯,是那些混混自己不學好,你不能總把罪怪在自己頭上,他們就算不找你的碴,也會找借口找其他人的麻煩。」

可是他不是其他人啊!

錢良玉心中立刻反駁,視線又落在他的傷口上。那抹刺眼的暗紅正逐漸擴大,他仍在流血,救護車怎麼還沒到?

她好擔心,好害怕,就像弟弟騎車離家的那一夜,她失措、慌亂,冰冷的恐懼竄過全身,令她渾身發抖。萬一項朝陽流血太多怎麼辦?萬一那些穿白袍的醫生又告訴她他們無能為力怎麼辦?

萬一……

如果項朝陽出了什麼事,她也不想活──

眼眸倏地大睜,錢良玉震驚莫名,被腦中浮現的念頭嚇了一跳。

老天……她從來不知道他對她竟然是如此重要……

「別哭啊……」項朝陽輕拂去她頰上的淚水,發現她的神情不對勁。「怎麼了?」

「沒什麼。」錢良玉搖頭,暫時甩開這個突來的領悟,他的傷勢更緊急。眼看著他的臉色愈來愈慘白,血愈流愈多,她等不下去了!

「你的車呢?我載你去醫院。」她不敢騎機車,他看起來仿佛隨時會暈厥。

「我直接從火車站搭捷運過來,沒開車。」項朝陽歉然道。他才剛從花蓮回來,一跟球隊分開就來找她了。「我只是想親口告訴你,我已經辭職了,以後你不用擔心會再看到我……」

錢良玉的心頓時沉到谷底。是啊,她成功地趕走他了……

盡避昨日就知道他會離開,听他親口說出仍是一大打擊。

救護車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愁緒,兩分鐘後,他們已在前往醫院途中。

一路上,錢良玉緊緊地握著項朝陽的手,心中不斷地對上天懇求道︰

拜托,請別讓她失去他……

拜托,請讓他的傷勢無礙……

拜托,請讓他盡快復原……

拜托,請別讓他離開她……

因為她需要他……

因為她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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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良玉停在病房外,裹足不前。

項朝陽受傷已是前一晚的事,所幸他的傷口不深,沒傷及內髒,在急救治療之後,已無大礙,只需住院兩、三天,而整件事也已經報警處理。

她在醫院里待到大半夜,最後在項朝陽的堅持之下才回公寓休息。今早,她先到學校一趟,交代了事情經過,又替自己和項朝陽請了假,才又來到醫院。

只是現在,她忽然有些卻步,心中忐忑著。

如果她開口,他是否會為她留在台灣?

她有那個權利要求嗎?在她對他如此絕情之後?

他會願意嗎?他還要她嗎?他……還愛她嗎?

錢良玉到天明都未合眼。這些疑問在腦中盤旋不去,在幾番掙扎後,她決定放手一搏。

然而盡避決心已下,真正付諸實行卻不容易,她害怕听見不想听的答案。

深吸了一口氣,錢良玉趕跑心中的怯懦,走進病房。

「小玉,你來啦。」項朝陽一見是她,立刻露出微笑。他正靠著床頭坐著,方正的下巴上有著隱隱的淡青色胡渣,看起來有點落魄,不過氣色不錯。

「你吃過早餐了嗎?」話一出口,錢良玉才發現這個開場白有多蹩腳,都已經十點多了。

「早吃過了,來,過來這邊坐。」他指著床邊的椅子,等到錢良玉走近坐下,那兩道劍眉卻擰了起來。「你沒睡好嗎?怎麼黑眼圈都出來了?」

「我睡得很安穩。」錢良玉撒謊,趁著勇氣尚未消退,接著道︰「我……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

她咬了咬唇瓣,下定決心道︰「你……是不是非得去西班牙不可?」

他微怔,然後陷入沉默,錢良玉的心涼了半截。

丙然,他已決定離開……

「那里有個不錯的工作機會。」項朝陽終于出聲。

「你在這里也有工作,難道你不喜歡在集英帶球隊?」她不願太快放棄。

「我在這里工作得很開心。」他勾唇微笑,卻笑得有些無奈。「但是我要是繼續待在這里,會忍不住去煩你,你不會喜歡那樣。」

「我不會介意!」她沖口道,耳根子卻不爭氣地熱了。

黑亮的眼眸注視著她,有些莫測難辨,他又有好半晌不說話,錢良玉感到空前的緊張,又同時氣惱自己。

可惡!她怎麼表現得像個情竇初開的愚蠢小女生?!

「小玉,你是在要求我留下來嗎?」他輕問,溫和的嗓音卻沒泄漏任何想法。

「如果……如果我是呢?」他會留下嗎?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心中七上八下。他為什麼不直接回答「好」或「不好」?

「為什麼你想要我留下來?」

錢良玉咬牙,即使對她百般困難,她仍是願意放段。

「我……我不希望你離開。」

「為什麼?」項朝陽再次追問,似乎對答案不是特別滿意,錢良玉卻被問得有些惱了。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這樣還不夠嗎?」她口氣直沖,心中十足別扭。他不知道這對她有多困難嗎?她又不習慣把那些惡心的告白掛在嘴上。

她不高興地看著項朝陽,卻見他驀地咧嘴笑了,是他慣有的那種很燦爛、又有點欠扁的笑容。

「夠!當然夠!」他看起來開心極了,只差沒跳起來大聲歡呼。

她怔住,原先的焦躁煙消雲散。「所以……你不走了?」

項朝陽頓了頓,看起來很故意。「你親我一下我就不走。」

壓在心頭的大石塊頓時落了地,強烈的喜悅和釋然同時襲上,她甚至來不及答話,就被他拉到身前,封住了嘴。

溫暖的唇在她嘴上輾轉吸吮,錢良玉不多久便全身發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任他將火熱的舌探入口中,並忘情地回應他的撩撥、引誘。

「咳、咳……」

唇舌交纏的兩人沉浸在情人的嬉戲中,對外界的干擾毫無所覺。

「咳、咳、咳……咳!」

加重的咳聲竄入耳膜,錢良玉猛然驚覺──他們正在醫院病房里,記得連房門都沒關呢!

理智在瞬間回籠,她幾乎跳了起來,回頭一看,見到房內多出來的訪客時,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是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身材瘦高,神情嚴肅……一個她認得的人。

「理、理事長……」錢良玉難得地臉紅了,對這個幾年前錄用她的男人,她向來有著三分敬重。這下臉可丟大了……

「錢老師,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項老師談談。」理事長的臉色有點難看,想必對剛剛見到的激情戲碼很有意見。

錢良玉汗顏,同時又不禁訝異,她不久前才通知學校,看來理事長應該是一接到消息就趕來了。不過她沒多問,順從地點頭,臨走前瞥了眼項朝陽,後者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有點不知死活。

「我到樓下餐廳買點東西。」錢良玉拿起包包,走到門口。

理事長一直等到她離開後才轉向床上的傷患。

「還有力氣跟女人親熱,看來你也沒傷得多嚴重。」硬邦邦的聲音讓項朝陽縮了縮脖子。

「嗨,小舅。」

「你還敢笑!」理事長可不吃他那套。「不像話!追女人追到橫著進醫院,你還有什麼把戲不敢用?!」

「冤枉啊,小舅∼∼我又沒計劃這件事。」項朝陽的眉毛拱成一個「八」字,露出小媳婦的表情。「我還沒勇到演出這種苦肉計啦!被刀捅到很痛的咧∼∼」

「你活該。」罵歸罵,理事長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那現在是怎樣?假辭職的戲碼取消了?我看你跟錢老師的進展挺神速。」

項朝陽當作沒听見最後那句譏諷,笑得可開心了。「是啊,她已經開口要我留下來。」唉,為了逼小玉表露真心,他可真是絞盡了腦汁,下了猛藥,辛苦呀!

「真是胡鬧,把我都拖下水。」理事長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你那腦子里裝的是什麼?要是錢老師到最後都沒開口留你,你怎麼辦?真的飛去西班牙?」

「是啊。」項朝陽厚臉皮地笑著。「我會去看爸媽,幾個禮拜後再回來,然後你會再給我這個二度失業的可憐人一個工作機會。」然後他會再接再厲,繼續追小玉。

「亂七八糟……」理事長嘆氣,拿他沒轍了。「真搞不懂你爸媽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我有點同情錢老師了,被你纏上甩都甩不掉……」

門外,錢良玉沒再繼續听下去,只是靜靜地轉身走開。

她離開病房沒幾步就折返,打算問項朝陽和理事長是否想要什麼冷飲,不料卻听見了項朝陽和理──不,他舅舅之間的對話。

原來他並沒有真正打算辭職,只是故意藉此刺激她,那麼剛剛在她好不容易開口要求他留下來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態度都是裝的,實際上心里樂翻了……那個可惡的家伙!

錢良玉暗罵,然而粉唇卻不由自主地勾起。

她該生氣的,可是她發現自己氣不起來,反而覺得胸口被一種甜甜的滋味充得滿滿的。為了她,他也算煞費苦心了……

她不知道若是沒有發生昨晚的攻擊事件,她是否會及時發現自己對他的感覺,也許遲早還是會的,因為她實在無法想像再一次跟他分開。

一陣熟悉的鈴聲打斷了錢良玉的冥想,那是她的手機,她想起自己在醫院,于是迅速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鍵,並快步走到戶外的停車場。

「喂?」

「良玉……」電話中是個略顯蒼老的男聲。

「爸?」錢良玉好驚訝,沒想到來電的竟是父親。

「良玉,你這個周末有空嗎?」

「嗯。」她簡短應了聲,不明白他為何問,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那好,我跟你媽想……想上台北看看你……」

錢良玉這下子真的呆住了。他們想來看她?

「爸,你剛剛說……」她忽然覺得說話有些困難。「你……跟媽要來看我?」

電話里先是一陣嘆息,然後錢父的聲音似乎充滿了懊悔。「良玉,我跟你媽對不起你……我們都只想著自己失去了兒子,卻從來沒想過你也失去了弟弟,是我們錯了……」

錢良玉捂住嘴,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要不是阿陽把我們說了一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這些年來吃了多少苦。」

阿陽?錢良玉再次錯愕。「項朝陽去找過你們?」

「是啊,他上星期六特地開車下來。」

星期六……不就是她把他趕跑那天?他居然還為了她去找她父母……

「他說的沒錯,我跟你媽一直都放不下死去的良偉,卻忘了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們剩下的唯一血脈了,不該受到這種待遇,是爸爸沒用,老是怕你媽受刺激,不敢跟她爭論,任她鑽牛角尖了十幾年。」

「那現在媽她……」她原諒她了嗎?錢良玉遲疑著,不敢問。

「你也知道你媽有多頑固,要她想通可能還得花一點時間,不過我想那是遲早的事……」錢父這時輕笑一聲。「還是阿陽有辦法,他跟你媽說,你一定不介意將來第一個兒子姓錢,如果她繼續沒理由地責怪你,這輩子就別想抱到姓錢的孫子。」

兒子?!虧他想得出來……錢良玉又好氣又好笑,她要從哪里變出兒子來?

「良玉啊,那孩子對你很有心,你要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

錢良玉收線後,心中激蕩不已,只覺得幸福得想哭。

她知道母親不會在一夜之間原諒她,也知道她那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深柢固,但是沒關系,只要有了一個開始,相信未來的情況會漸漸轉變。

一切都是因為項朝陽……

他呀……真是個厚臉皮的家伙,可是教她怎能不愛他?

這一刻,她確定,就算昨夜他沒有受傷,她也會發現自己對他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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