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犬聲息的三更天。
就著天邊那輪明月灑下的光亮,始終未曾合眼的她,撐著一雙已有黑眼圈的黯瞳,靜靜地掀被下榻,把自己從「小草包」帶來的值錢珠寶,統統留在床鋪上。
落寞地回頭凝望滿室的黝暗,咀嚼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點滴,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等到鑾金四臂菩薩到手,歸途也就在眼前。
無聲無息的路步行在走廊上,推開半掩的窗子,她毫不遲疑的雙腳一蹬,在落葉紛飛的和風間,輕輕地彈飛遠去。
來到距望天亭不遠的林間引頸高盼,看守的人一字排開,點了火光來回巡邏,她在心中暗自計量,決定選擇繞遠路,自的另一端上去,才能免去打草驚蛇的顧慮。
馬不停蹄飛奔了數里路程,耗去她不少體力與腳力,但總算讓她發現一條隱蔽在枝干錯雜、坡度陡斜的石子路,雖然崎嶇危險了些,可她實在沒有選擇的余地。
已經無法再以輕功往上躍升,提著一口氣,她改用攀爬的方式循序前進。香汗灕淋、氣喘如牛,若非意志力堅強,恐怕早已累得不支倒地。
時間飛逝,她停停走走、跌跌撞撞,山的高度遠超出她想象之外,樹叢中隱藏的種種危機,是她沒去預設的缺失。
于是,當她抬頭忽而瞧見一排高聳的石牆時,心中的狂喜可想而知。
彼不得筋疲力盡,她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前,來來回回繞著這排石牆找入口,總算看到一扇紅色的大門,門坊上端有塊匾額,大概就寫著「觀玉廟」三個金身大字!
謝天謝地,她終于找到了!
「好吧,跟你拼了。」
休息片刻之後,她勉強的以輕功翻牆入內。
好一座富麗堂皇的廟宇,已經是深夜時分,里頭仍被百盞燭台照得燈火通明。
然而,她卻結結實實被眼前所見情景給震撼住了,沒法兒思考、沒法兒反應、連呼吸都沒法兒的停止了。
很明顯的,這座佛像是用千金重的金子鑄造而成的,那是一個面圓頰豐,耳戴圓形耳飾的女人,前兩手合十,胸前瓔珞由串串寶珠結組而成,頂戴高冠,冠上裝飾華麗,束冠扎帶在頭的兩側上揚飛舞,末端呈魚尾狀,盤腿坐落在一個像是蓮花的花苞里。
令她呆楞的是︰難道這就是君夢弦所說的「鎏金四臂菩薩」?
她難以接受的退了幾步,心中無限惶恐。
是的,這尊佛像肯定就是「鎏金四臂菩薩」,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是用金子做的呢?
天旋地轉的軟腳坐在地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多麼可笑,居然想來偷「鑒金四臂菩薩」。
這下真是欲哭無淚。
君夢弦分明是推托之辭,而她竟信以為更?
就在她恍恍惚惚、哭笑不得的時候,渾然不覺陰暗的角落里佇了一個鬼魅般的黑影,正用著奸詐深惡的冷光掃著她。
「誰?」
她驀地感受那道帶刺的光芒,驚恐地立刻從地上跳起,直覺的退到門邊。
「這更是天助我也,居然會有自動送上門的美人兒。」
一個頭綁布巾,面目凶殘邪笑的男人緩緩走出,他鄙夷諷刺的聲音拂動她的懼意。
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對這個人的身份有了個譜。
「你、你是采花盜顏不莒?」
「正是在下!」他粗糙的皮膚滿是肉疣皺褶,細小的眼楮里充斥色欲,歪在一邊的嘴巴沾沾自喜。「想必你也久聞我的大名,所以夜探觀玉廟,想和我共赴雲雨一番。」
「胡說!你少捧自己的聲名,像你這種人人都恨不得除之為快的采花盜,也是我最痛恨的!」強迫自己絕不能自亂陣腳。如果她三腳貓的功夫打不過他,就算是用滾的也要逃離這座廟和這座山。「哦?」他揚眉一頓,忽地放聲大笑。「哈,要是你嘗過我的床上功夫,你就舍不得痛恨我了!」又朝前一步。
侯荔的背脊已經頂到了廟門的柱梁,她的腳往後一探,觸到門檻,只要跨過去,再用她的輕功一飛,或許還有機會逃過他的魔掌。
突然,她睜大眼望向顏不莒的身後,高興的大喊一聲︰「耿大哥!」趁他分神之際轉身飛奔出廟門。
縱使氣力已絕,她也不會放棄任何求生的希望。
一提真氣攀過高牆,她清楚听到顏不莒在後頭傳來的咒罵聲。
「死丫頭,膽敢騙我!」
順著山勢而下,省卻她不少力氣,但幾度縱落在枝葉間的輕功,猶需聚精會神才能不至于撞到。
「哼,還真有點底子。」顏不莒身形詭譎的在樹林里展開追逐,緝捕獵物的快感讓他的動作加倍利落。「但就算你再會飛,也飛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可怕的笑聲放肆地回蕩林間。
在手腳漸漸麻木與虛軟的情況下,所有腦中所想的都不听使喚,一個踏步落空,她重心不穩的跌撲在枝梗鋒利的草叢里,扎了滿身傷口,痛得當場迸出淚花,卻強忍著不出聲,繼續往前奔跑。
「小傻瓜,你要是乖乖就範的話,老子會讓你舒服點,否則我真要出手不留情了!」
不能停!不能停!她腦中不斷盤旋著這三個字。
無奈她已經累得無法再跑,眼前一黑,顏不莒早氣定神閑地站在她跟前不過五步的地方。
她面色死白的背靠一棵大樹,腿軟的坐在地上。
「怎麼,跑不動了是吧?早叫你不要掙扎的,為什麼你偏不信邪?」
月光中,他的神情獰惡,目光冰冷,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踫了我,只會讓你的下場包加淒慘!」即使死神降臨召告著游戲終了,她仍不改倨傲的厲言厲色。
「那又如何?要是你的死可以讓耿識涯多痛苦一些,我何樂而不為?」
「你……」
「如何?這耿識涯的床上功夫好不好?待會兒你可以比較比較,說不定你會棄他而投向我的懷抱呢,到時我可以考慮不要殺你。」
「住口!不要再說了!」她受不了他無恥的羞辱。「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你不要再廢話連篇了。」「好,那就讓你死個痛快!」
霍地,就在顏不莒伏蹲的瞬間,她高舉右手暗藏的一截尖銳樹枝,不偏不倚地狠狠刺入他瞪大的瞳孔中。
「啊……」
顏不莒完全沒注意到她手中另有玄機,痛得立刻劈下怒氣騰騰的一掌,將她打飛五尺之外,吐血不醒。
此時,楚家看守之人察覺動靜已聞聲趕來,他咬牙恨恨地用剩下的一眼瞪向她,轉身竄離。
☆☆☆
「不好了,不好了,荔姑娘不見了!」
隨著小三子驚天動地的呼嚷聲,原本在交談的傅衍梅和耿識涯同時震住。
雹識涯憂郁的跨步過去,見小三子手上捧著不少金銀珠寶,面色倏地下沉。
「這是什麼?」
「這……這是她留下來的,至于她的衣物和私人物品則統統帶走了。」由于日上三竿,小三子受耿大娘之托前去喚她起床用膳,沒想到怎麼喊都沒人回應,才擅自推門入內,見到此番情景。
聞言,他的五髒六腑絞緊了,火焚的情感灼痛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神經、每一次呼吸。
為什麼?她情願就這麼離去,也不願讓他知道她的一切?
莫非他早已猜中,她心有所屬,抑或另有婚約?
「識涯,這……這是怎麼回事?」傅衍梅急急的問。「就算要走也不能不告而別啊,還留下這堆銀子。」
他努力維持沉著的面容。「娘,請你把這些東西用布包好收起來,人來人去的,小心點好。」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唉,她怎麼說走就走?」
難過之情溢于言表,傅衍梅接過小三子手中的金銀珠寶,走到櫃抬後裝進大盒子里鎖住。
在耿識涯的心中有著太多太多疑問,包括她來貢玉鎮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絕不會是找人那麼簡單。
還有,一個普通姑娘家是不會輕功的,她不懂繁瑣規矩,做什麼事都毫無顧忌,分明出身于不凡之地。
「耿……耿大哥……」小三子皺著眉頭,心里有話想說。
「怎麼了?」
「其實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不過,我想還是告訴你好了。」
「說吧,是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荔姑娘曾經問過我幾個奇怪的問題。」他仔細回想。
听到是有關于侯荔的事,耿識涯立刻激動地拉住他。「快告訴我她問了什麼問題?」
「她、她問我鎏金四臂菩薩在什麼地方?」
「鎏金四臂菩薩?」
「是啊,我也覺得納悶,之後她還神秘兮兮的說,要我千萬別告訴別人。」小三子搔搔耳朵。「可是,她如果是來拜鎏金四臂菩薩的,這有什麼好不能說的?更何況她要是想去進香,應該知道鎏金四臂菩薩在觀玉廟里,可她好像只知道鎏金四臂菩薩,其它就不知道了。」
雹識涯維持怔忡的表情許久不動,小三子說的話,確實也把他給搞迷糊了。
然而,他還來不及思索其中可能的關聯,外頭突地一陣鬧哄哄,大隊人馬來到客棧前。
「耿老弟!」是捕頭葉羽。
「葉兄?」
「快,快出來!這位姑娘可是你熟識的那位?」葉羽急切的問。
雹識涯飛奔出去,見到躺在拖車板上的身影,駭地倒退數步。即使她陷于污泥血泊之中,殘缺如一只破女圭女圭,他仍認得出。
驀地,他發出駭人心肺的厲喊,顫抖地失控沖上前去。
「荔——」
☆☆☆
「嘖!大白天都心神不寧,這是怎麼搞的?」
在快馬加鞭前往貢玉鎮的途中,侯立強和侯立勇雙雙感到莫名的心悸。
「可憐我們兩個年已四十的大男人,還得趕去貢玉鎮替她收拾殘局,這笑話可真是鬧大了。」侯立勇哀聲嘆氣。
「是我不好,如果沒有一時失控對她發脾氣就沒事了。」侯立強後悔的低語。從小到大,他都舍不得罵荔這丫頭,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偏偏一踫到君夢弦的事,他就亂了方寸。
「知道就好,為了個女人,你這麼沉不住氣是不行的。」
「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
「反正咱們兄弟倆打光棍是注定得打一輩子了,看開點吧。」
侯立強胸口窒得難受。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呼吸困難。」
「別一提起君夢弦你就呼吸困難。」
「夠了!別再提起她。」
「世上女人這麼多,學學大哥東抱一個西親一個,何必獨獨中意她一個?」年歲大了之後,侯立勇也學會消遣他了。
「你不會明白的。」他冷聲說道。
☆☆☆
昏迷中,侯荔看到大哥侯立史、二哥侯立強、三哥侯立勇,一字排開圍在她床前,對她不停地關懷慰問,沒有一句責難。
她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藥,睡過一天又一天,心里卻空空的,沒有醒來的,就連馬當先買了她最喜歡的涼子糕,她也不肯吃上半口。
少了什麼呢?她在虛渺的煙霧中尋尋覓覓。
每個人來了又走,連君夢弦都趕來對她說聲抱歉,那麼,是誰還沒出現呢?
「荔○?」
見她眼瞼微動,他欣喜若狂的緊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到底是誰還沒出現?
她反覆地問、反覆地問,沒人肯給她回答。
看來,她得靠自己去尋找答案。
「荔○?」他用溫暖的手掌貼著她冰涼的額頂,那聲音是那麼熟悉,那麼令人安心。
「……識……涯……?」在意識朦朧中,她發自心底的喊出這一句。
是了,他終于出現了,他在她眼前。
慢慢地眨著眸子轉動脖子,視線始終對不準他俊逸的臉龐。
「我在這里。」耿識涯無比痛心的啞聲回答,憔悴落拓的神情只在她醒了後稍有幾分光彩。
「我……還活著?」她試著坐起,胸口突如其來的劇痛淹沒了她。「噢,好痛……」
「不要亂動,你中了顏不莒一掌,傷得很重。」他強捺著對顏不莒的憤怒,不讓她情緒再起波瀾。那一晚的記憶漸漸浮上腦海,她閉了閉眼,踏實的輕吁一口氣。
「沒想到我能活著……我以為我死定了。」
「能從顏不莒的手中逃出,你確實命大。」
「我躺了很久麼?」她迷迷糊糊地問。
「三天了。」
「當時……我……用樹枝扎了他一只眼楮。」她極力想著。「他沒有防備……所以打了我一掌……」
「好了,別多說話,我去請大夫幫你看一下。」
他立身欲走,她心下一急的伸直手臂,弄痛胸口的傷,霜雪面容越發慘白。
「識……涯……」
「怎麼了?」他大驚失色的返回榻邊握住她的手。
「陪我……我怕……」
「怕顏不莒報復你?」耿識涯安撫她。「有我在,什麼都不必擔心,你躺一下,我去去就回。」
「可是……」
「嗯?」他眯起眼,不明白她為何不安。
「我怕……我怕你生我的氣……」她抿著唇,黯然的輕輕說道。
突來的緘默像一張網,將兩人縛在里頭,耿識涯沒去看她,眉間的郁意再明白不過。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不告而別……」
見他仍然緊抿著唇,歉疚的感覺將她層層包圍,抖著虛弱不堪的手兒,撫上他糾結沉郁的面容,他卻避開。
「識涯……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她眼眶一紅,心酸難當。
他的視線落在遠處的窗欞上。「我沒有生氣。」
「騙人……那你為何不肯看我?是不是我樣子很嚇人?……」
注定還是栽在她可憐兮兮的軟言哀求中,他偏移過臉,專注地搜尋她水靈靈的眼中是否真有悔意。
「你答應過我,如果要離開一定會先說的。」
「我只是……不想面對分離的痛苦,其實……我也沒有比你好過啊。」串串珠淚濡濕她的眼睫,撲簌簌地滾落枕邊,她難過的用手抹著臉頰。
他的心中揉過一絲不忍,立刻找了毛巾替她擦淚。
「好了,不哭不哭,你的傷還沒好,不要哭了。」
她抽噎地點頭。「嗯……」
「那麼,可以讓我去找大夫了吧?」
這時,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袂一角,心中百轉千回。
「我……我是個小偷。」
雹識涯的動作再度戛然而止,他錯愕地沒有開口。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只知道無偷窩的哥哥們撿回了我,把我視為寶貝一樣的帶大。老實說,我在咱們城里是個小無賴,人人都稱我是無法無天的、草上飛……」
雖然不償得得意,但回想起每個人看到她的驚恐表情,她忍不住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淺笑,但又馬上正色進入正題。
「這回,我二哥喜歡上妓院的一個琴師,因為幫了倒忙,讓二哥大發雷霆拂袖而去。為了二哥,我親自跑去找這個琴師,結果她出了道難題,說自己曾發誓這輩子不嫁,只要我能將要鎏金四臂菩薩送到她面前,即可破除誓言,嫁給我二哥。為了偷這鎏金四臂菩薩,我沒問清楚就千里迢迢的跑來,才知道鎏金四臂菩薩根本偷不得。」
她沒有勇氣看他此刻的表情,干澀的喉嚨逼得她一陣輕咳,才發現一晃眼,他手上已經多了個茶杯。
「喝口水吧,你話說得太多了。」
把杯子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潤了潤喉,覺得舒服多了。
「好一點了嗎?」
再咳了兩下,她點點頭。
「你這樣私自跑來,你哥哥他們事先應該不知情吧?」
「嗯……」不知怎地,她好想念好想念他們,從小到大,這是她頭一次離他們這麼遙遠。
「好好養傷,如果你急著回去,我會請人替你安排。」
由他沒有高低起伏的語調里,听不出他究竟還生不生氣,而她也沒勇氣抬起頭看他。
「我的傷……要很久才會復元嗎?」
「那要看你恢復的情況如何。」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
「我去找大夫,順便讓我娘上來看你。」
想回答,一抬頭他的身影已落在門外,她仿佛看到他們之間的遙遠距離。
☆☆☆
這晚,傅衍梅細心照顧地舀著小米湯,一口一口喂著侯荔,看得出她郁郁寡歡,以往那股活潑勁兒不復存在。
「怎麼了?是不是胸口疼?」見她食量出奇的少,傅衍梅關懷備至的問。
「大娘,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她勉強擠出一個淡如輕風的笑容。
「哪兒的話,我們這兒難得有外地人來作客,我可是歡迎得很。」
「……我想麻煩您一件事。」
「什麼事你盡避說。」
「我想捎封信回家報平安,我來這里已有一陣子,他們一定很擔心。」
「乖孩子,你能想通是最好,待會兒我找個人上來,你想在信上寫些什麼,就說什麼。」
「大娘,可不能路邊隨便拉一個,要找真正通曉書寫的哦。」她不忘補上這句,是受前次經驗的教訓。
「我知道,大娘當然不會胡亂拉個人呀。」傅衍梅笑說。
「還有,能不能請您再替我買匹駿馬?」
「馬?」
「嗯,等我傷好了之後,騎著馬回去會比較快。」當初來的時候做的白痴事,這會兒可不能重蹈覆轍。
「你……回去可還會回來?」一抹不舍揉進傳衍梅皺起的眉心里。
侯荔虛弱的一笑,不想對她撒謊。
「大娘,荔會一輩子把您記在心底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太遠太遠了,荔恐怕沒法兒再出這種遠門。」
「是路程遙遠?還是心里面的疙瘩惹得你不得不遠離?」傅衍梅一語道破。
「大娘……」
「你知道麼?打從你來了以後,識涯變了許多,他的心中不再只有仇恨,還有許多隱藏的情感,都在你出現之後重見光明。你忍心這麼棄他而去?」她把話說得含蓄,是不想讓侯荔覺得是自己故意絆住她。
思及昨兒他的反應,她不禁肝腸寸斷的鼻頭一酸,泫然欲泣。
「難道他沒有告訴您,我是在小偷窩里長大的孩子?」
「他沒說,但我不在意,如果大娘這雙眼分辨不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也枉活了這些年頭。」
「您是這麼想的,不代表識……耿大哥也是這麼想的。」她再度改口。
「荔……」
「大娘,謝謝您這麼疼我,我真的好高興。從小我就沒爹沒娘,無偷窩里又半個女人家都沒有,所以我一直好渴望得到母愛,您對我的好,讓我好感動好感動,真希望您是我真正的娘。」
侯荔忍不住伏在傅衍梅的腿上輕輕抽泣,傅衍梅和藹含笑的輕拍她的肩頭。
「傻孩子,只要你肯,我隨時都可以成為你的娘呀。」
侯荔沒听懂大娘話里的意思,此刻她只需要一個宣泄的地方,讓她盡情的解放心中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