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納悶都晚上九點多,關冷樓說要來怎還沒來的時候,顧洛航吃過了護士送來的藥,準備早些就寢,但就在這節骨眼,外頭有人敲門了。
「請進。」
直覺來的人是關冷樓,因此他不假思索的應聲,並吃力的撐起身體背倚床頭,總覺得躺了太久,下半身就像癱瘓一樣快失去知覺。待他調整好坐姿,奇怪來人都進來了怎沒出聲,一抬頭,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他受到不小的驚愕。
「怎麼,已經忘了我是誰?」曲淨楚盈盈一笑,款款朝他走來。
「你……你沒事了嗎?」想不出更好的問候句,他表情僵硬的瞪著她在自己面前坐下來。
「嗯,好得差不多了。」
像沒事人一般,曲淨楚臉上眼眸亮燦,倩笑如常,未施脂粉的素淨麗顏,有著說不出的蒼白與消瘦。她身上還穿著醫院里提供的病患服,外搭一件白色線衫,烏黑秀發向後梳整綁起,露出縴巧秀氣的耳朵,以及光滑潔白的頸項。
在他略微出神之際,她突然微微傾身俯向他,動作輕柔的為他蓋好被子,並順手將他凌亂的瀏海撥整齊。
看似不經意的小小必懷,全因她的溫柔細心而急遽發酵,顧洛航震動的渾身顫栗,四肢僵住,仿佛受到莫大的撞擊。
「怎麼了?」察覺他忽爾陰霾的深眸,她坦率的莧探他內心深處,嫣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既然已經分開,就沒必要對你做出這麼親昵的舉動?或者你是怕被你女朋友不小心撞見?」
語畢,他故作若無其事的望向它方,注意到矮櫃上置了一籃包裝精致的水果。
「想吃水梨嗎?我削一個給你。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沒有為你做過什麼。」從籃里取出一顆圓潤飽滿的水梨。
他沉下臉,不打算接腔。
她灑月兌的慧黠一笑,將水梨擱回原處。「放心吧,我只是出自于好朋友的關心,不會造成你額外的困擾。」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平板的答。
「是嗎?」她微垂下眼簾兀自微笑,笑里凝著一絲淒涼,盯著慘白浮著青筋的十指,想象自己的面貌有多憔悴駭人。
「你的傷還沒完全痊愈,不應該下床走動的。」從出事到今天也不過兩個多禮拜,但看到她,卻覺得她瘦了整整一大圈,單薄的身子仿佛只剩一具骨架支撐著,他凝視著她,眉頭愁緒漸聚。
「我已經不礙事了,再過幾天便可以出院。」
「是嗎?」他躊躇了陣,反復想著如何將歉意說出口。「淨楚,我想我必須跟你道歉。」
「道歉?因為出車禍?」
「還有讓你費盡心思隱藏很久的行蹤被發現了。」
「哈,用不著內疚,反正我早晚都得面對這事。」她聳肩,心里了悟著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倒是你,應該也為我承受不少壓力吧?」
「這就是你之前不願我追問你過去的原因?」他反問。
搖著頭,她笑得苦澀。
「不全然是。一方面是因為不想回首那段回憶,一方面是希望能和你單純的在一起,沒有利益財勢的包袱,沒有那些丑陋的緋聞纏身,我只是我自己,與他們無關。」
「你很討厭你的家人?」
「大致上說來,我討厭的只是我父親的風流與阿姨的勢利而已。回頭想想,也許我憎惡的是身份,我不想當有錢人的女兒,不想到哪都被詢問有關于我父母親的問題,這讓我過得很不自在,走路吃飯都有壓力。不過,這些都已經是往事了,我不想繼續仇恨,這幾年來,他們為找我所受到的折磨已經夠多了,我也想開了。」見他怔忡不解,她淡淡補述道︰
「歐陽曼娟是我媽媽的姐姐,跟我媽的精明干練比起來,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忖度半晌。「但你還有其他兄弟姐妹,不是嗎?」
「在那個家,我惟一處得來的只有我哥哥曲飛而已,至于我姐姐曲淨安,我跟她的關系並不是很好。她太過驕縱任性,所以,她當大小姐當得怡然自得,不像我苦不堪言。」
「所以你打算永遠不回家?」他蹙起眉。
「家是一定要回去的,但短期內我不想回去渾水。」苦澀在她唇邊擴張。「尤其在那些紛擾尚未平靜前,我還是想過自己的生活。」
「我不懂。」
她大嘆口氣,強振精神的對他一笑。「反正遺囑已經公布了,現在無論我回不回去,他們也不會在乎了。」
「但那終究是你的家,你該回去的。」他認真說道。
「我沒說不回去,我只是說短期內不會回家。」她定楮凝視他。「你呢?為什麼這麼希望我回家?」
「我只是不希望你繼續在外頭流浪。」
「與其待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家,我寧可選擇在外飄泊,什麼都听不到,什麼都看不到,誰也干擾不了我的生活。」
她輕輕的握起拳頭,目光迷茫,仿佛跌墜到過往雲煙中,傾訴起心中不欲人知的種種傷痛。
「你不會明白,我是在怎樣的環境里長大。從小,我看著我的父母親爭執吵鬧、惡言辱罵,我在他們身上看不到所謂的愛情,所謂的包容,所謂的相敬如賓。我母親的強悍與嚴厲,為她換來事業與名利,也為她換來破碎的婚姻與不忠的丈夫。可她不容許失敗,不容許旁人犯一點點錯,她的一絲不苟,讓我父親在感情上一再出軌,幾度真真假假,弄得人盡皆知,雜志、報紙、電視……全都一窩蜂爭相采訪與報導,大家都等著看戲,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隔天立刻成了報紙頭條。
「不過他的風流,在踫上丁夢薔後就此打住,雖然丁夢薔失明,但他對她深陷不可自拔,也因此決心和我母親決裂,並訴請離婚。此後,兩人為了財產分配問題爭執不休,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的閑雜人等,在家里出出入入,為的是想分點好處。走出門,一堆好事者指指點點,口里說著同情安慰的話,心里卻幸災樂禍、無關痛癢。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家,受不了每天重復上演的戰爭戲碼,所以在勉強念完高中後,我便下定決心離家出走,讓任何人都找不到我。」
當她把話說到這里,顧洛航的心境仍是吃驚的,對他而言,她曾是一道永遠難解的深奧謎題,如今她卻面對面的闡述關于她過去的點點滴滴,這可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所以你不相信婚姻,也不相信愛情?」
「是的,寧願不相信還好過些。」她模了模臉頰,似笑非笑。「像你不也在感情路上受傷過?那麼你還相信愛情嗎?」他認真的思考她的問題。「最痛苦的時期一過,我還是願意相信愛情,畢竟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教人失望。」
「哦,你已經撐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時期了?」
「應該吧,至少在回想時,我已經不恨她了。」
「那你恨過我嗎?」她認真追問。
「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
「因為我感情上的殘忍與游戲人間的態度,傷害了你、阿帆、還有關冷樓,讓你們每個人都有了疙瘩在。」
「你想太多了,事情沒那麼嚴重,過陣子就沒事,誰也不會怨你。」
「是嗎?真不怨我?」
「怨你又如何?我想你也不是真心覺得內疚。」在這段相處的時間內,他早已看透她的許多想法。
「你說得對,我確實不覺得內疚,不過我還是鑽牛角尖了。」她沒去看他,對著旁邊那道刷白的粉牆苦笑,仿佛那是面鏡子,可以讓她清楚看到自已噙在嘴邊的辛澀。
「……鑽牛角尖?」
她不想去解釋那四字背後的涵意,淡笑著遮掩心虛的情緒。
「你往後有什麼打算?」他又問。
「也許會繼續四處流浪,還有許多地方我沒去過。」
「都五年了,台灣每個角落你差不多也走遍了,還有什麼地方是你想去而沒去過的?」
「就算都去過了,還是可以重游舊地啊。」
有好幾次,他都想放棄自尊的喊出「為我留下來!」這句話,但他沒有,他不想听見拒絕的聲音,不想看見她委婉拒絕的表情,寧可痛苦的壓抑翻涌的情感,也不想破壞眼前的平靜與友好。
「我們還是朋友嗎?」她突然這麼問他,揚起的笑臉燦爛如昔,可愛的模樣依舊動人。
「當然。」他費力的吐出這兩個字。
「那麼,即使我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也會永遠記得我嗎?」
他臉色倏地一沉,攢起的眉峰烏雲罩頂,眼神沉邃一如莫測的大海。「不再出現是什麼意思?要我永遠記住你又是什麼意思?」
「我的行蹤已經被發現了,那些專門挖人隱私丑聞的好事之徒,不會輕易放過你的。為了不連累你,我必須離你遠遠的。」
「我不明白,就因為你是曲雲刀的女兒,所以他們窮追不舍?」
「兩者都有吧,誰教我做出那麼多離經叛道的事,難怪他們喜歡在我身上挖新聞。」她頓了頓,像個犯錯的小孩吐吐舌頭。「我承認自己年少時是荒唐了些,一個女孩子愛跟人打架、混幫派、當太妹、作大姐頭,還愛搶別人的男朋友,搶到了又一腳踹開。老師主任對我頭痛,我也換了無數間學校,到最後是怎麼畢業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又看了他一眼,諷刺輕笑︰
「後來我知道了,是我老爸親自到學校‘拜訪’校長,我才獲準畢業的。」
「你現在也還很年輕,想念書的話,隨時都可以念。」
「不了,再叫我回過頭去當學生,太累了,」她擺擺手。「而且我不是讀書的料,也不認為念到大學畢業就可以改變我的生活。」
「……罷了,你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放棄了說服她的念頭,他淡然說道。「我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在勸你,希望你仔細想想自己究竟在追尋什麼?別再漫無目的的游戲人間。畢竟人都會老,除非提前死亡。」
垂下眼睫的眼眸里閃耀晶瑩淚光,她遲疑著不抬頭,只想止住酸意蔓延,勇敢面對離別。
「在我走之前,你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听到她的請求,他震動的倒吸口氣。「你……」
「我要留著你的吻,伴我夜里入睡,可以嗎?」
她起身坐到床沿,深情款款凝視他那張憂郁俊美的臉孔,仰起臉,等著他的吻落下。
他臉上肌肉明顯痙攣了下,死死瞪住這張美麗又蒼白的五官輪廓,渾身緊繃、四肢發抖,萬馬奔騰的情緒幾欲沖破拼命守住的感情防線。
這是個無意義的要求,他明白。但他怎能拒絕她?拒絕自己深愛的女人?
正因為他沒有拒絕,接下來的長吻才會格外渴切與激烈,他崩潰似的猛然擁住她,過遽的力道幾乎撞碎她縴弱的骨骼。
原本,這個吻該是利落不留痕跡的輕啄淺吻,但當他觸上這魂縈夢牽的唇瓣時,所有的自制力拋于腦後,用臂膀把她困在懷中,顧不得內傷未愈,霸氣的視她為己有。
靈敏的鼻可聞到由她身上飄出的淡雅清香,掩去病房內刺鼻的藥水味,翻騰的在頃刻間迸裂而出,縱容意志力失控。他盡情地吸吮,與她的小舌交纏,蝕骨的激狂渴望,全然地迷亂兩人的理智,他的吻愈來愈痴狂,愈來愈強悍,狂囂的激情印證了彼此的想念。
抽離她的唇,劇烈起伏的胸膛有著疼痛,他放開她,難受的捂著胸口,她心驚的急忙扶住他。
「你還好嗎?」
他的氣息渾濁而粗重,黑眸中的火光一下子轉為低沉黯淡。
見他神情痛苦,她焦灼的起身。「我去叫醫生!」
「不要!」他喊,並拉住了她的手腕。「我沒事,別叫醫生。」他喘息的吐出這句,臉色灰敗得嚇人。
「洛航?」她擔憂的回頭,反握住他冰冷手掌。「你真的沒事嗎?你的臉色很難看……」
他揚起頭,眼里重新燃起兩道溫熱的火苗,試圖溶解了她心中的疑慮。「只是一時喘不過氣,我真的沒事。」
她震動的注視他,心海里翻涌著滾滾如麻的浪濤。
「真的?」
「真的。」他保證似的露出一個不礙事的笑容。然而笑容里的慘澹,沒叫她忽略。
她重返床邊,忍不住伸出顫抖的手,細細撫著他微有胡渣的下巴,心疼而內疚,存在她眼底的感情,真實而沉重。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有傷……」
「別說了。」搖著頭,他不讓她再說下去。
抿緊唇,斂起眉,黯著眸,她讓自己歸于沉默,歸于靜寂。彼此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但,開口說什麼呢?
連自己也不明白,這樣的等待究竟是為什麼?
怕被對方的無情拒絕,怕表明心跡後不被領情,怕投注的感情終究是場空……他們都害怕先開口,所以都不願打破沉默。
無言的緘默持續好一陣,曲淨楚開始覺得呼吸困難,沉悶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深吸口氣,她決定不再等待。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你要走了?」
「嗯,時候不早,我也得回病房。」
「淨楚……」
「還有事嗎?」她微微側過臉,清澈的澄眸凝望他。
幾度欲言又止,顧洛航到底還是沒開口說出心里的話。他沒有勇氣,是的,他一點自信也沒有。
「……你也要好好休息。」
有一瞬間,她幾乎克制不了想飛奔到他胸膛里的沖動,咬著牙根,不讓不爭氣的淚水輕易奪眶,只想逃出這折磨人心的牢籠。
即使在她眼中察覺出關懷、在乎、與感情,他仍舊無法確信,那是真的。目送她離開,沒有說再見,更不知道往後有無再見的可能。
這一回,他是否又愛錯了!
出院的日子到了。
褪下藍色病患服,曲淨楚換上乳白色削肩洋裝,頸子系了條白色絲巾,烏黑直發用夾子簡單盤起,細白潔淨的清妍姣容,沒半點脂粉與色彩,澄澈如水的明眸,也不再余波蕩漾。
將病患服折疊整齊擱在被褥上,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也收拾好數日來的不穩情緒,吸口氣,縴細手掌撫平了床鋪上的折痕,曲淨楚偏轉過身,環視這寂寞空虛的病房一眼,拎起行李袋,昂首踏離這特別病房。
步出醫院大門,聞風而至的大批媒體記者如蝗蟲撲面蜂擁而上,喀喳喀喳的快門聲與激烈鎂光燈,瞬間刺痛她的眼楮。她橫起手臂,試圖阻擋他們的蠻橫與侵略,不想自己再成為焦點。
對于他們的驟然出現,曲淨楚並不意外,也因此她在強按下心中不悅後,覆雪的容顏再無任何表情,寒著冰眸,強咽口氣,她氣勢傲人的朝前走去,不打算給予任何回應。
「請問你就是曲淨楚嗎?為什麼你的家人沒來接你出院?」等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等到她曝光,記者們激動得七嘴八舌競相發問。
「你為什麼沒參加你母親歐陽曼蘿的喪禮?」
「請問你這五年來為何都未露面?」
「你這幾年來都在做什麼?」
「那位顧洛航是你的男朋友嗎?你們到達什麼程度了?」
「你與顧洛航的家世差距極大,曲雲刀會允準你們在一塊嗎?」
「你打算與顧洛航結婚嗎?如果雙方家長反對,你會再度離家出走嗎?」
「曲小姐會不會考慮私奔?或者放棄和顧洛航在一起?」
愈問愈離譜!未吭一語的曲淨楚擠出人群,迅速下了階梯,避開另一波攻勢,她揚起手,準備招輛計程車走人。
「嘿,淨楚,這邊!」
對面馬路上傳來的叫聲引起她的注意,佇足望過去,竟是關冷樓,而他的那輛寶藍色日產轎車,就停在旁邊。
她怔忡幾秒,立刻抓緊行李穿越馬路,盤起的長發抖落幾束,顧不得理會那些纏人的記者又會加油添醋的寫些什麼,她一股作氣沖進車里。
必冷樓倒也機伶,在她動作時就已鑽回駕駛座,手腳矯健的踩了油門便走。
將行李袋扔到後座,曲淨楚熟練的系上安全帶,並回首觀望被遠遠拋下的記者、攝影師,瞧他們一個個捶胸頓足的懊惱模樣,實在可笑。
「你是特地來接我的?」
「不,我是正好踫上,」他挑挑眉,轉著方向盤緊急拐了個彎,不疾不徐,可見駕車技術還算不賴。「基于朋友的道義,不得不救你一馬。」
「原來如此,那真要謝謝你了。」
「哪里。」他神色從容的聳肩。「和阿航談過話了沒有?」
「嗯。」
他點點頭,持續望著前方沒去看她。「很好,那結論是什麼?」
「……沒有結論。」
「沒有結論?」一踩煞車,他吃驚地斜睨她一眼,接著輕踩油門繼續行駛。「為什麼?」他夸張的怪叫。
「不為什麼,因為我和他不適合。而且,我根本沒資格去愛一個人。」她面色平靜地回答。
「狗屁!狗屎!」很不客氣的罵了粗話。「什麼叫你沒資格去愛一個人?別為自己找借口,事實是你放不段吧?」目光投注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曲淨楚仍是一貫的鎮定。「放下了又如何?我本來就不可能和洛航在一起。」
「嘿,你們兩個真的很煩耶,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我光為你們倆的事就煩的白了頭發。」皺著眉,關冷樓沒好氣的碎碎念。「你就不能當是幫我的忙,阿沙力的告訴他︰‘你喜歡他、你愛他嗎?’這麼簡單的問題,不難解決吧?」「我有說過我愛他嗎?」她不置可否。
「除非我眼楮瞎了,否則我敢保證你心里絕對是愛他的。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一副非他莫嫁的樣子。」他哼。
「這麼篤定?」
「那當然!我這個情場斑手可不是當假的,你想逃過我的法眼,哼哼!想都別想!」說話的口氣得很。
她果然沒去反駁他,只是看著他將車開上不知名的巷道里。
「你打算載我去哪?」
「我哪知道你要去哪?反正就是隨便亂開。」
「那麻煩你送我到車站吧。」
「車站,你要去哪?」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在彰化台中這一帶。」
「什麼意思?你又要躲到別的地方去了是不是?」關冷樓極為不爽的瞪她一眼。「如果是的話,那我告訴你︰你、休、想!除非你和阿航的事解決了,要不你哪里都別想去!」
「冷樓……你沒這麼霸道不講理吧?」她繃著臉看他,嗓音生硬。
「沒錯,我就是這麼霸道不講理,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不讓你走。」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真的……」
猛的將車停進路邊的停車格里,他一瞬不瞬地盯緊她。「一句話,你到底愛不愛阿航?」
她深受震撼的當場僵住身子,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是或不是,快點回答我!」他強悍的逼問著。
「我一定要回答嗎?」
「沒錯!而且你已經誤上賊車,不回答不行!」像變個人似的,關冷樓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認真的程度,令她無法敷衍了事。
「是,我是愛上了他,但是……」
「但是什麼?」
曲淨楚偏過臉,凝重的瞳眸與他對峙。「我現在不能和他在一起。」
「這又是為什麼?」
再吸口氣,她輕輕搖頭,溫柔不失剛毅的嗓音透著堅定︰「你相信我,只要他還愛著我,總有一天,我會回到他身邊的。」
「我不懂,你這是……」
「是朋友的話,就別再問了,好嗎?」不容抗拒的語氣輕易阻截他的疑問,但她給了他最好的保證︰「對我要有點信心,我是說到做到的人,既然我告訴你,我會回到他身邊,我就會履現我的承諾。」
「你的這個承諾,應該是對阿航說,而不是對我說。」他悶悶地道。
「我原本不想說的,畢竟……他有更好的選擇。」她晦暗的側臉沉頓了下,半晌卻又揚起了燦如陽光的笑臉,瞬間逼卻先前的陰霾與憂郁。「好了,可以送我去車站了嗎?」
「真的會回來?」
「是的,我一定會回來。」
允下的承諾,在心口沉甸印下戳記,無可抹滅,無可消除,無可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