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需要多久才能制好新衫?」彩妍沒有理他,轉過頭看著店家,放柔聲調地問。
狂劍突然打個冷顫,即使不了解她,但是由這二日的相處,不必細想也能了解彩妍現在的聲調,必隱藏著某種「陰謀」。
「小姐,小號一定很快能趕出來,最慢半月即可裁制好。」店家上前回話。
「嗯!」店家的回答讓狂劍滿意的點下頭。
彩妍的目光來回于店家與狂劍的臉上,直到他們自在的笑容僵在臉上後,她才賊賊的笑著,拍拍身上的衣服,裝著甜美的聲音說︰「衣服啊衣服,請再委屈半月,新衫還沒出來前,千萬別變髒。」
「噗!」她的話讓狂劍來不及咽下的茶水全數噴出來。
「好髒喔!」彩妍來不及逃離,被迎面的茶水噴濕了衣襟,接過店家送上來的手巾擦拭,忍不住瞪著嗔斥他。
狂劍白了她一眼,不理會她的話,朝著店家勾下手指。
「大爺,有什麼吩付?」店家哈著腰上前。
「現成的衣衫中有沒有她能穿的尺寸?」狂劍指著彩妍問。
「回大爺的話,小店中有一些,但是……那些衣物只是尋常人家穿著的粗布衣裳,配不上小姐的身分。」店家猶豫的說。
「取來讓我看看。」彩妍搶著回答。
「是!」店家望著狂劍,得到他點頭示意,只好命令伙計搬出粗布素衫。
先不論其色彩的難看,單就觸手的質感即讓人覺得不舒服,狂劍不悅的糾起濃眉,緩緩搖了下頭。
在蕭家,彩妍雖名為小姐,但是仍得清理自己身邊的事務,以減少人力不足的問題,所以這種粗布衣服她也常穿,故對它的粗糙不以為意。她伸手隨意地翻著,挑選中意的款式及顏色。
彩妍沒有管過帳款,不知物價,深怕大哥所給的銀兩不夠使用,盤算一下微薄的盤纏,僅挑選兩三套換洗的衣服。
「店家,這些要多少銀兩?」彩妍的手指伸入腰帶中準備取錢。
狂劍看到她的動作,感到不悅,伸手壓住她的手背,搖頭阻止她取出銀兩的動作。
「店家?」彩妍揮開他的手,抬起眼看著店家。
店家不想因「小兩口」鬧別扭而讓他失去一筆大生意,听到她的要求,轉頭為難地看著狂劍。
「你先下去。」狂劍不想在外人面前教訓她,示意店家暫時離開偏廳。
「妳想做什麼?」門才剛關上,狂劍立即挑眉怒視著她。
「買自己穿的衣服。」吃軟不吃硬的彩妍不滿意他的怒容,輕拂秀眉,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懊怎麼回答?送衣物是親密的行為,兩人非親非故,即使傳統不曾束縛住狂劍的行為,但是他不得不考慮她是否在意。
彩妍見他啞口無言,得意地笑著,揚聲喚著站在門外的店家。「店家,這些需要多少銀兩?」
「大爺?」店家走進來,為難的看著狂劍,見到他點下頭,無奈的回答︰「小姐,總共一吊錢。」
彩妍取出一張銀票交給店家。
店家定楮看清銀票上的數字,為難的說︰「小姐,小號銀兩不足,找不開這張銀票……」
彩妍身上無碎銀,她也不知這種小鎮有沒有銀莊可以找開銀票,為難地看著手中的衣物,心里明知需要,也明白他能幫忙解決眼前的困境,但是倔強的個性讓她毅然的將手中的衣物交給店家。
「我不買了。」
「包起來。」狂劍覺得不悅,心里暗嘆口氣,沒想到出身武林世家的她竟然是如此拘泥不化,寧可陷入困境,也不向他求援。
「是!」店家接過碎銀,懷著希望的問︰「大爺,那些布料……」
狂劍明白她會拒絕,對店家搖頭拒絕。
望著塞入她手中的布包,彩妍猶豫半晌,抬起頭,看到他不悅的臉色,想道謝的心意消失在急速上升的難堪中,用力將布包塞入他的手中,含怒的說︰「這是你的東西。」
「妳在做什麼?」強壓的不悅因她的舉動而轉成憤怒,狂劍捉住她的手,將布包又塞回給她。
「你買的東西本就是屬于你的。」他的怒氣激起彩妍的脾氣,她賭氣的與他叫囂。
彩妍不是不懂得感激,也不是不能體會他的好意,更不是因為傳統束縛讓她不明事理。
她之所以會有如此滿不講理的反應,是因為他的怒視讓她自心底涌上一股陌名的酸楚、一股難以控制的煩躁……一股她也不明白的情緒。
行走江湖多年,狂劍見過太多「忘恩負義」的人物,對于別人漠視他的好意早習以為常,無法激起他一絲一毫的情緒,所以對于她的任性,本應該如往常一哂為之。
但是……
酷似彩霓的容顏怒視著他,無可避免地,他感受到失望、微怒,以及……再次被拒絕的痛楚。
「閉嘴!」狂劍無法以一貫的冷淡來處理事情,將翻騰的情緒以及心痛化成高壓的命令。
只是,怒斥聲中藏著無可避免的心碎聲音。
他罵她?
酸楚在彩妍的心中泛濫著……不!她不應該有近似傷心的感覺才對。
彩妍搖下頭,壓下強烈的情緒,以憤怒的表情掩飾受到傷害的感受,只是,倔強的表情難掩眼底殘存的傷痛。她倔強的抬起頭看著他,嘴角硬牽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後起身走出偏廳。
淡然的笑意中充滿高傲的神情,像極阻止他放肆感情時的彩霓。
在狂劍的心中,彩霓如神祇般不容褻瀆的觀念如魔咒定住了他的動作,他僵坐在椅子上,半舉的手在空中握緊,眼睜睜地看著彩妍的背影消失,仍出不了聲阻止她的離去。
※※※
家──暫時回不去了,而山上呢?彩妍知道大哥傲天會到那兒尋她,但是此時的她不願再看到那兒的一草一木。
彩妍問清方向後,選擇遠離蕭樓的方向,順著彎曲的泥路走出小鎮。
塵土在暮色中飛揚,窒息般的蒙霧罩住大地。她已累了,卻仍移動著踉蹌的腳步,固執地走著。
身體已好累,但是思慮如驚濤駭浪般襲擊著她,急躁的情緒逼使她不停地走下去。
為什麼會如此?她不知道。
為什麼腦中不時出現他的影像?她也不知道。
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會讓她心酸?她仍不知道。
她想要什麼?心湖隱隱約約的泛著答案,但是,她無法思考,也無法去了解。
好煩!煩到她不願去想,只好一直走著,希望能累到無思無慮。
夜色漸深,路旁茂密的樹蔭遮斷了月光、模糊了她的視線。夜風吹拂,搖動著樹蔭好似張牙舞爪、等待吞食人的怪獸。
彩妍伸手擺動冰冷的手臂,寒冷緩和了情緒,她定楮看清所處環境,寒冷及陰暗顫抖了她的身軀。
「好冷!」彩妍抬頭四望,尋找絲毫燈火光芒,讓她能夠借宿。
遠遠地,若隱若現的燭光在漆黑夜中搖擺,不啻陽光溫暖了黑夜中的心。彩妍振作精神,移動疲憊的身軀朝著光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