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一場生死交關的劫難,馮君衡為他挨下一刀,小王爺由衷感激,私下資助迎風瀟灑兩干兩黃金以為酬謝。也因為體會生死一瞬,所謂冥冥天意,想到和蕭婉若的巧遇,這個才貌雙全的佳人,正是他夢寐以求,符合他對「婦功」要求的最佳伴侶。在鬼門關前轉個彎讓小王爺的想法有了轉變,就算蕭婉若成過親、有個女兒又如何?這樣的身份當王府側妃,並不違反祖宗家法。
心底涌現一股強烈的念頭,他不放棄,他一定要再試試!
***
春日的午後清風徐徐,韶安藥鋪後園一片靜寂,有道矯健身影悄悄來到,隱匿于屋頂角落,由上往下俯視,偷偷觀察整個院落。不久,他等待的目標——小晴兒讓一名老婦人帶出來,一老一小開心地在後園嬉戲玩耍。約莫兩刻後,小晴兒開口不知說了什麼,老婦人點頭應允,微笑轉身暫離回屋內去。
男子趁機躍下,落在小晴兒跟前。小晴兒一見他,雙眸彎彎,露出甜笑對男子招呼道︰「咦,你是小王爺叔叔,你今天為什麼來?我阿娘不在這兒喔!」
「你阿娘在我那兒,她叫我來接小晴兒過去。」頭一次騙小孩,小王爺發現自己使用的伎倆很差勁,他真是個蹩腳的騙子。
小晴兒不答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轉呀轉,猛盯著小王爺瞧。
小晴兒年幼歸年幼,腦子可機靈得很。打小就跟著她娘親「游走天下」,讓她有著一顆比同齡的孩子更細膩成熟的心,她知道小王爺叔叔在說謊,但是他為什麼要說謊呢?
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小王爺叔叔喜歡她的阿娘,懂得喜歡阿娘的都是好人,小王爺叔叔一定不會欺負她的。「好,小晴兒跟叔叔去,不過叔叔要留字條喔!不然明女乃女乃找不到我會擔心。」
「嗯,這是應該的。」小王爺微笑點頭,取出懷中早備妥的鏢書,掌心凝氣往前一拋,飛鏢正中梁柱。隨後,他抱起小晴兒,身影一躍,利落離開後園。」
「哇,小王爺叔叔,你會飛!好棒,好棒,好好玩哦!」
小晴兒興奮開懷的笑聲隱約回蕩在溫柔的午後清風里。
***
明嬸一回頭,發現小晴兒不見蹤影,當場嚇得臉色發白,手腳也發軟,東張西望在梁柱上發現鏢書,趕緊取下,直奔診療室內找方采衣。
適巧,方采衣正和蕭婉若在討論馮君衡傷勢和照顧之事,明嬸神色倉惶,十萬火急沖進來,口里喘氣還說不上話,直接就把手中的鏢書遞給方采衣。
方采衣看完鏢書內容,表情先是訝異,隨後轉為戲謔。「小姐,小小姐……不見了,是不是……被……留書的人……抓走了?」
「明嬸,你別擔心,留書的人是小酒桶。」方采衣輕松一笑,說出個陌生的名字,明嬸一听,愣了半晌,也跟著笑出聲︰「啊,怎麼會是他?」
「采衣姐、明嬸,你們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左一句小酒桶、右一句別擔心,蕭婉若听得一頭霧水。
「婉若,小晴兒讓小王爺給帶走了!他就是我口中的小酒桶,看來他對你還是不死心!」
「什麼?那怎麼成?小王爺太不守信了吧!當初都解釋過了,他居然還反悔,偷偷把小晴兒帶走!采衣姐,既然你們認識,那事情就好辦了!咱們快上驛館帶回小晴兒。」
「婉若,不急,不急!小酒桶不會傷害小晴兒的,你別擔心。況且,我們不必主動登門討人,反倒他會自動把小晴兒送回來。他呀,敢打我女兒的主意,就得付出代價!「方采衣淺淺一笑,笑容里含著算計和捉弄。
蕭婉若見了,也忍不住笑了,沒想到人人口中善良心慈的大神醫,居然也有同狐狸一般狡猾的一面。雖然不知道方采衣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她猜想得到,小王爺這次絕對不會太好過!
「婉若,別光是笑,我的女兒借你當幌子也夠久了。等君衡傷好,你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我的小晴兒也應該物歸原主了吧!」
「啊,好好的,為啥又提到馮君衡?小晴兒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事,你才該給我一個交代呢!」蕭婉若輕松回擋。小晴兒的長相這問題,她問了方采衣整整一年,方采衣始終不肯松口,心頭雖然曾經有猜測,但沒有證據之前,她也不敢亂說。
「你呀,愈來愈懂得四兩撥千斤的道理了!」
方采衣微笑止了話題,別有深意的目光望向窗外,心里開始悄悄算時間,不曉得這個小酒桶能撐多久?
***
一路「飛」回驛館,小晴兒樂不可支,加上一個上午的玩樂,她早累了。
罷回到驛館,小王爺才發現背在背後的小晴兒早睡沉了。
這一睡就睡了兩個多時辰才醒來。小晴兒一張開眼,就問小王爺︰「叔叔,我阿娘呢?」
「你阿娘啊?她出去買東西了,晚一點就回來,叔叔先陪你玩,看小晴兒想玩什麼,叔叔都陪你。」
小王爺滿臉笑容,耐心陪著小晴兒,但心頭卻納悶得緊。
真是怪了,都過兩三個時辰了,蕭婉若怎麼還沒來?女兒不見,做娘的不都心急如焚嗎?「好啊,那我們來玩躲貓貓。」
「好,那叔叔當鬼,小晴兒快去躲。」
說不出心頭那股熟悉的親切感是為什麼,小王爺只覺自己和小晴兒極為投緣,他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小丫頭,一大一小就這麼玩起來了。
半個時辰後,小晴兒精力旺盛,愈玩愈有精神,小王爺卻因為陪玩過度,體力不支,坐在地上,一副吃了敗仗的模樣。
玩也玩得差不多了,小晴兒突然間又不說話,一雙大眼和先前一樣定定瞅著小王爺看。不知為何,小王爺竟讓小晴兒的眼神給看得頭皮發毛。今兒個是見鬼了,還是怎麼著,為什麼他會覺得小晴兒看他的眼神,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上一刻小王爺猶在沉思,下一瞬小晴兒已咚咚咚地跑到他面前,一雙小手臂伸出,臉上配合漾著甜蜜的笑容︰「叔叔,抱抱,我要去那邊坐。」
「喔,好,叔叔抱。」小王爺遵命,將小晴兒攬人懷中,遵從小泵娘的旨意,走到床榻邊坐下。
小王爺心頭高興著,終于可以休息了,卻沒留意到小晴兒的異狀。
她八爪魚似的緊緊纏住他,兩只小手在他後頸上模來模去,一陣酥麻感立刻傳遍全身,教小王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晴兒,你在叔叔頸子上模來模去做什麼?不要啦,好癢耶!」
但小晴兒卻像是沒听見似的,繼續做她的事。右手先伸到小褲腰縫間模出一根銀針,眼楮盯著方才模索到的穴位,照她娘親教過的方法,一針刺下。
銀針準確沒人小王爺頸後,只剩一點點頭,不仔細瞧,很難發現。
一陣酸麻的刺痛傳來,小王爺的慘叫同時進出︰「啊……」
「小王爺,您怎麼了?」屋外的侍衛聞聲立刻棄人。
「痛,痛,痛啊!小晴兒,你對叔叔動了什麼手腳?」他覺得身子愈來愈麻,愈來愈重,雙手沒力氣,抱不住小晴兒。
小晴兒自動從他身上溜下來,凝著一雙無辜大眼看著小王爺。
不過短短一瞬間,小王爺全身麻痹僵硬如石頭,再也動彈不得,只剩下頸部以上能活動。侍衛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弄得一頭霧水,看看主子,又看看純真可人的小晴兒,這……這實在很難要人相信主子會讓一個小丫頭給擺平了!
「叔叔,你罵我,小晴兒很乖,什麼都沒做啊……」小晴兒說著說著,眼眶一熱,小臉一紅,眼淚就跟著撲簌簌地滾落,誰見了都心疼。天哪,小王爺心中暗暗叫慘。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著了個五歲小女孩的道,這根本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來啊,快修書一封,達到婉約繡坊,讓小晴兒的娘親過來一趟。」他對天發誓,只要蕭婉若來帶回小晴兒這個鬼靈精,他這輩子絕對絕對不會再打蕭婉若母女的主意了!
***
夕陽已西沉大半,夜幕即將低垂,隨著天色漸暗,蕭婉若心里越形著急,反倒是該緊張的正主兒方采衣依舊老神在在,如常繼續做她該做的事,一點也不擔心。
再過些會兒,婉約繡坊的小師傅跑來,送上一封驛館來的急信。
蕭婉若趕忙拆開,看完之後,遞給方采衣。
「嗯,小晴兒做得好,不枉費我平常的教導!」方采衣淺笑盈盈,邊說話邊收拾,準備出門。她的小丫頭精得很,別看晴幾年紀小,誰要是不長眼,敢打她主意,只是自找麻煩,自討苦吃。
「采衣姐,我跟你一起去驛館。」蕭婉若也起身欲同行。
「哦,你想去看熱鬧嗎?」
「不,我是要去跟小王爺把話講清楚,我這輩子心里就只有那麼一個人了。」
「那麼一個人是誰?」方采衣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采衣姐,你明知故問。」
「哎呀,原來是我藥鋪里躺著養傷的那個大總管啊!」
「采衣姐!」「好啦,好啦!咱們走吧!」
***
天哪,地啊,他的爹!他的娘啊!兩個高頭大馬的侍衛剛把小王爺從茅房架回來。剛剛肚子突然一陣絞痛,疼得他差點沒哭爹喊娘,趕忙扯開喉嚨,喚來侍衛幫忙,一陣手忙腳亂扛到茅房,焦頭爛額之際才猛然想起自己動彈不得,得靠別人動手解衣解褲,那種場景豈是尷尬兩字可以形容!
活了三十一年,小王爺從沒這麼恨過自己,要不是臨時又動了那個念頭,哪會將自己弄成現在這副窘境呢?
小晴兒好像是持銀針鎖了他的穴,針灸……頭皮無端又發麻,小晴兒的眼神、還有這招整他的怪方法,在在都讓他想到他生命里最害怕的一個人……
那人……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扁是想到她的人,他就無法控制自己,開始頭冒冷汗。不行,不能再想了!小晴兒乖乖一人坐在旁邊等侯,小王爺重重嘆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坐在床榻等待蕭婉若來領女兒回去,他也好問清楚,要她解了他的窘境。
突然間,屋外的侍衛們不知向誰行了禮,接著一個個快步離去,小王爺正納悶時,一道柔亮的女子嗓音響起︰「該死的小酒桶,要早知道你會干這種擄人逼親的壞勾當,當初我就該扎幾針毒針,收拾你的小命,省得留你今天跑來江南做亂。」
小酒桶……听到這個久違的稱謂,小王爺渾身雞皮疙瘩頓起。
這這這……放眼全天朝敢這樣叫他的,只有他那位年紀比他小、輩份比他大,連名氣都比他響亮的小阿姨!那個老愛拿他當「試針」,對象的可怕小阿姨……
「你你……你是……小……小……」
他吞了吞口水,小阿姨三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老天爺,可憐可憐他,千萬不要是她啊!
「哼,兔崽子,幾年沒見,連我都給忘了!」女子嬌聲再斥。
「你真的是我……我我……」他還是不敢說。
「我什麼我!我就是冰霜雲柳,你的小阿姨。」
聲落,說話的人已出現在門前,柳眉橫豎瞅著他望。
熱悉的嗓音,靈秀的模樣,正是他的小阿姨,身後跟著蕭婉若。
小晴兒一見娘親和蕭婉若出現,小小身子立刻往前飛奔︰「娘,阿娘,你們來了。娘,你教我的方法很有用喔1」
蕭婉若微笑抱起小晴兒,小晴兒拉著方采衣的衣袖,得意洋洋向娘親獻寶。
這……又是娘,又是阿娘,這到底怎麼回事?小王爺雙眼睜大,一頭霧水。
「小阿姨,你……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小王爺很納悶,她跟蕭婉若有關系嗎?
「我來討人的!」方采衣雙手叉腰,一副母夜叉的模樣。
「討人?」小王爺眨眨眼,更糊涂了。
「敢綁我的女兒,這筆賬看我怎麼跟你算?」方采衣雙手叉腰,臉上霹出不懷好意的狐狸笑容。
小王爺見了,頓時冷汗直冒。
「你的女兒?你沒成親,哪來的女兒?」
「小晴兒就是我的女兒,你的親表妹。」
「怎麼可能!小阿姨,你要扯謊也扯個像樣點的,小晴兒怎麼可能是你的女兒?她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小王爺打死也不信。
「哼,天朝有哪道律法條文明令女兒一定要生得像娘親的嗎?女兒又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她爹也佔了一半的份兒,小晴兒要生得像姑姑,我有什麼辦法?我方采衣醫術再高,能從黑白無常面前搶人回來,也沒這通天本領,可以決定我女兒的容貌。小酒桶,你膽大包天,綁了你的小表妹,你說,這賬該怎麼算?」
方采衣語一出,小王爺和蕭婉若均驚訝不已,兩人不約而同倒抽了口氣。
原來小晴兒真是蕭家的骨血,莫怪生得和她跟竟月一個洋!
蕭婉若訝異之余,心頭滿是狂喜。小晴兒是她的血親,是地大哥的孩子呀!
「小阿姨,別啊,不要啦,拜托啦!俗話說︰不知者無罪啊!」
小王爺放低身段,拼命拜托他的小阿姨網開一面。
「好一句不知者無罪!好吧,看在我們是至親的份上,我不為難你……」
「多謝小阿姨,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好人。」聞言,小王爺面露安心的笑容。
「等等,我話還沒講完。」方采衣伸出手,要他先別高興得太早。
「我家丫頭鎖了你的穴,雖然她的功夫還不成火侯,但我這個做娘親的教導得當,這一鎖,沒七天七夜,你恢復不了。我兩個條件,你做得到,我才肯幫你解穴。」
「兩個……才兩個,簡單,小阿姨,拜托你快說吧!」只要能恢復自由,就算兩百個、兩千個條件,他都答應。
「嗯,小酒桶,你就是識相這點得人喜愛。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你回京之後,在這兒遇見我的事,不準露半點口風;第二,婉若,你得放棄;迎風瀟灑,往後在朝里需要打點出力時,你得幫忙。」
「沒問題,沒問題,統統沒問題。」小王爺點頭如搗蒜,眼前沒有任何事比重獲自由更重要!
「嗯,好,那就這麼成交!婉若,你當證人喔!」方采衣微笑,向蕭婉若眨個眼,隨後在小王爺滿臉期盼之下,走過去為他取針解穴。
看著方采衣簡簡單單就為她化消了「危機」,蕭婉若雖是欣喜,但也冒了一身冷汗。方采衣不是省油的燈啊!她大哥和方采衣之間那段謎樣的過去,撲朔迷離,實在令人好奇不已,她大哥若真想娶得美人歸,只怕還有待努力!
***
多日後,馮君街傷勢已漸痊愈。
受傷休養這段期間,都是蕭婉若在廂顧他,雖未明說,但兩人都明白,馮君衡傷愈之後,就是他們之間水到渠成之時了。
天清清,風輕輕,一雙有情人悠閑相伴,說不出的好心情。
「沒想到小晴兒居然是方大夫和主事的親生女兒,我更沒料到你會想到用這一招來逼我打退堂鼓,幸好我的耐心毅力都過人,才把你給追回來了!」感謝老天讓他們姻緣簿上早有注定,要不,照他過去種種的惡劣行徑,哪能再贏回佳人芳心?
「你少臭美了!我本來不相信你,也打定主意不理你的。要不是當初你回頭來找我,說你願意照顧我跟小晴兒,打動了我,我才相信你或許真的有改變了,才肯給你機會,讓我們從頭來過的。」
「那小晴兒是蕭家骨血這件事情,主事知道了嗎?」
蕭婉若微笑搖搖頭後才續道︰「大哥連小晴兒都沒見過呢!君衡,你是第二個知道這件事情的,采衣姐要求你守密,不得透露半點口風。大哥和她之間的過去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未來要怎麼決定,采衣姐自有盤算,咱們就別操心了。」
「你說得對!不用操心別人,我們該談的是我們的未來。婉若,我的傷已經好了,雖然對你的承諾,還有一個未完成,但我不想再等了!婉若,我們成親,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隆重的婚禮,重新迎娶你做馮家的媳婦。後半生,我只願有你相伴,一起攜手,做一對恩愛夫妻。」他握住她的手,誠心懇求。
聞言,蕭婉若雙頰頓生紅暈。雖然心頭早已有底,但真正親口听他提,一顆心還是怦怦然,羞怯滿溢。這一次,他總算是心甘情願娶她了!
不過,想要她再做「馮」婦,他還得再經過最後一次考驗。
「君衡,我答應你的求親,但是,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不是上天下海,飛天遁地,上刀山下油鍋,我能力所及,絕對全力以赴。」見她嬌羞頷首,馮君衡欣喜若狂,心頭的大石總算放下。
「你呀,少貧嘴了!雖說最毒婦人心,我還不至于狠到這麼欺凌我來來的夫君。我的條件很簡單,當初是你把我︰‘請’出馮家的,現在想娶我,就得自己想法子將我‘找’回去。」
「怎麼找?」看她一雙黑眸滴溜轉,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馮君衡不禁頭皮發麻。重逢至今,已讓她設計過好幾回,每次過招,他無不吃了敗仗;可愈吃虧,他愈是愛她,愛得死心塌地,他心愛的婉若堪稱是馭夫有術的最佳高手!
「這我就要賣關子嘍!你盡避依照古禮,找人來提親,開始籌備婚禮吧!新娘子要怎麼找法,等拜堂那天,你自然知道。這個挑戰,你接是不接?」蕭婉若微笑望著他,笑容里隱約帶著挑釁。
「接,當然接!我堂堂迎風瀟灑的大總管,有本事幫瀟灑打下一片天,難道沒本事娶我心愛的女人回家當娘子,疼一輩子嗎?」
馮君衡朗笑回望,信心滿滿。
***
一個月後。
短短時間,迎風瀟灑先是取得運河專營權,後又逢主事要嫁妹子,難得的雙喜臨門,蕭敬天可不隨便,一切遵循古禮,該花的花、該辦的辦,他要給他的好妹子蕭婉若一次風光難忘的婚禮。
成親當日,迎風瀟灑頭一遭辦喜事,賀喜的賓客眾多,將大廳內外擠得水泄不通,人人引頸聚盼,因為他們早早被告知這場婚禮將有別出心裁的「好戲」可看。
一會兒,新郎倌風采翩翩出現了,人逢喜事,精神奕奕。
臂禮者眾,馮君衡不小心被好奇的賓客給推撞到,踩著衣腳稍稍絆了一下,這時不知打哪兒突然出現一只手,及時伸援拉了他一把,耳畔同時響起一道語氣輕松的叮嚀。
「新郎倌,別心急,好好保重啊,待會兒可有得你忙的。」小手的主人笑眯眯對馮君衡道。她一身紅衣,喜氣洋洋,嗓音甜潤優美,煞是動听,但配上那頭夸張的發臀和裝飾,可就適得其反,再加上她那副」尊容「,說句狠一點的話,男人見了就逃,連鬼見了也愁啊!
原來幫他的是今兒個的喜娘。她身段姣好,一臉的麻子,馮君衡有些訝異,遲疑了半晌,才恍然回神,趕忙低聲道謝。
「哎喲,新郎倌,你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我瞧,小心新娘子知道了會吃醋,晚上不讓你進新房喔!」麻子喜娘一點也不害臊,三言兩語就化解尷尬。
「喜娘,你放心,我家娘子知道我只對她一人好,她不會吃醋的。」
「有自信,很好,希望你待會兒跟現在一樣對自己有信心啊!來來來,婚禮開始了,有請新娘子。「麻子喜娘大步邁開,扭腰擺臀往前迎新娘子。
馮君衡跟在喜娘之後,也讓人領至堂前,準備和新娘子拜天地。
期盼和欣喜寫在臉上,一會兒,一抹附著紅蓋頭的喜紅身影映人眼簾,馮君衡眉眼都是滿滿的笑意,他和婉若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再過半晌,笑容忽然凝結在臉上,因為後頭又出現了另一道同樣的大紅人影。
「來來來,兩位新娘子,請上這邊來!新郎倌,你轉個身讓讓啊!」
麻子喜娘招喚著,兩名新娘子蓮步款款,並列在馮君衡眼前,兩人從紅蓋頭、鳳冠霞帔到身高胖瘦,無一不相同,這這這……
「喜娘,這就是……」馮君衡猛然想起之前蕭婉若對他說過的話,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就是新娘子給你的最後一道考驗!認對了人,等會兒接著拜堂成親;要是認錯了嘛……「麻子喜娘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呀轉,一臉幸災樂禍。
「認錯了如何?」馮君衡緊張得背脊一片涼意,額頭冷汗直冒。沒想到他的婉若整起人來,功力可不輸給有鬼丫頭之稱的二小姐。
「認錯了,今天喜宴照常舉行,務求賓主盡歡,但是……嘿嘿,拜堂取消,您這位大總管得乖乖認命,繼續打三年光棍!想再娶新娘子,三年後再說啦!」
「什麼?婉若居然這麼狠得下心?」
「誰叫你當初那麼輕易放她走,現在想找人回去,當然得多費點功夫嘍!」麻子喜娘笑吟吟揶揄道。
不意這麻子喜娘竟會說出暗諷他過去休離夏季的話,馮君衡有些錯愕,狐疑看了喜娘一眼,麻子喜娘面不改色,微笑對著他催促︰「快認吧,時辰不等人的!」
「好,我認!」拉起衣袖,準備拼命的模樣。當然認,認不出來他就慘了!
「勞煩兩位新娘子出個聲,讓我听听。」
馮君衡提出要求。
「不行。新郎倌,你听清楚了,這認人的規矩是新娘子不準出聲,你也不能接近她們兩個,連踫都不能踫!你要是真的喜愛新娘子,彼此心意相通,一定認得出的。」麻子喜娘化身程咬金阻擋,硬生生潑了馮君衡一盆冷水。
「什麼?不能出聲、不能接近、也踫不得?喂喂喂,喜娘大姐,你當我是神,能知過去、斷未來是嗎?」馮君衡俊臉已皺成一團。好個婉若,真懂得強人所難。
「冤枉啊,這是新娘子的交代,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新郎倌,要討老婆的人是你,認不認隨你便。反正不管這親事成不成,主事大人都不會少給我紅包的。」
「你……」好個伶牙俐齒的喜娘,馮君街一股窩囊氣哽在心頭,一個深呼吸之後,眉斂正色,開始用心觀察。他明白蕭婉若的個性,雖然不能以音形相貌去分辨,但聰慧細心的她一定在某些小處悄悄埋藏了線索,只是他多得費些心思去發覺。
目光來回游移,搜尋,觀察,看著眼前兩名新嫁娘,幾乎相仿的身高,一模一樣的打扮,唯一的差別只在于右邊的新娘子腰間別了象征馮家長媳身份的「鳳珮」,左邊這個則別了屬于他的「龍玉」。
「請兩位新娘子轉個身,向前走幾步。」馮君衡開出要求,兩名新娘子照辦,他站在一旁仔仔細細觀察,神色微異,似是有了線索。
之後,馮君衡一語不發,陷入沉思,屋內跟著安靜下來,氣氛漸轉詭異。
「新郎倌,看仔細,想清楚,機會只有一次!」麻子喜娘雙手叉腰,站在一旁說風涼話。
馮君衡聞言回頭,看見麻子喜娘一臉幸災樂禍,心頭不禁有些惱怒。忽然間,眸光不經意一瞥,落在麻子喜娘紅衣裙擺的刺繡上,腦海里靈光一閃,又想到方才她那番別具深意的話……
眼線就此定住,馮君衡像是雕像般動也不動,整個人直瞅著麻子喜娘瞧。
大廳里瞬間寂靜悄然,此時若有一根針掉下,絕對听得到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馮君衡身上,這……新郎倌到底怎麼了?
新娘子正主兒是誰不去猜,反而轉頭和麻子喜娘杠上了?
「新郎倌,怎麼了?你今天到底娶不娶得到美嬌娘啊?「有人忍不住問了。」那兩個新娘子都不是我要娶的瀟灑大小姐蕭婉若!」馮君衡突然語出驚人,聲落,通室一陣嘩然。
「大總管,你真是風趣啊!紅蓋頭覆面,頭頂鳳冠,身著霞帔,不是新娘子,那誰才是新娘子啊?」麻子喜娘依舊雙手叉腰,氣定神閑地「請問」。
適才的緊張早不復見,馮君衡嘴角揚起自信的笑,又恢復他如常從容的模樣。
倏地一個箭步向前,教人猝不及防,麻子喜娘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落人馮君衡的懷里,接著眾目睽睽之下,馮君衡摟住麻子喜娘,甜甜蜜蜜印上個讓她幾要喘不過氣的深情親吻。
眾人心有靈犀,先是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然後個個瞠目結舌,看得是目不轉楮。沒想到素來行事穩重的堂堂大總管,居然也會有這麼沖動熱情的一面!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納悶,還是納悶啊!
「我認出你了,你才是我的新娘子,婉若!」深吻乍歇,馮君衡低頭看著雙頰酡紅,氣息紊亂的麻子喜娘,微笑揭曉結果。
「你確定你沒猜錯人?」麻子喜娘眼里閃爍著慧黠,俏皮討答案。
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急轉直下,出人意表,所有人的目光緊緊鎖在這對怪異的新人身上。「沒錯!我沒認錯人,我肯定你就是婉若!」
「這麼有信心啊?」還不夠,答案快招出來!
「你方才說我輕易放走新娘子的一番話小小霹了餡,喜娘裙擺繡著缺角的龍玉則明白告訴了我答案。婉若,這是你心里一個小小的遺憾對吧,當初是我害你傷心,你才會設計出龍玉缺角事件月兌身,離開馮家。那次的缺憾,對不起,都過去了!以後我們成親,組一個家,恩恩愛愛,圓圓滿滿,相守到老,再也不分開。」
眼眶發熱,淚水管不住的佔據了視線,蕭婉若心頭盈滿感動。
不靠外貌,他用心去了解,去感受一切,找出了她!
他真的懂得她,這樣的馮君衡正是她渴望終生相守的伴侶!
縴指一撥,一張人造臉皮被撕下,麻子喜娘頓時變回真正的新娘子蕭婉若,隨即引起在場眾人一陣驚呼,如雷歡呼的掌聲響起。
他和她視線交纏,互換了個會心的笑容。「婉若,你這麼有信心,不怕我認不出你嗎?」
「我相信你一定認得出我,因為你的心里早認定了我。」
嘴角漾起一朵溫柔笑花,蕭婉若將小手放人他溫厚的掌心里,終于可以放心將自己托付給他。
因為他們彼此相愛。
龍玉風珮,成雙成對,真心相屑,百年好合。
***
夏天結束之前,蕭婉若依約完成觀音繡畫,由瀟灑船運送上京師交予小王爺。
十月初,京中派遣特使南下至朱河鎮,傳達太後懿旨,封觀音繡畫繡者蕭婉若為「繡聖」,贊揚其繡藝獨步天朝,並賜封婉約繡坊「天下第一繡坊」牌匾一只。
接獲懿旨,馮君衡和蕭婉若才知原來小王爺口中的長輩竟然是母儀天下的當今太後,更沒想到馮君衡無心插柳的一時之舉,竟然間接為他完成了對蕭婉若第二個天下第一的承諾。
但天朝第一也好,繡聖也罷,都只是虛名浮華,過眼雲煙罷了!
分分合合,經歷重重波折,他們終得緣聚。感謝月老的姻緣線,讓他們得以攜手共度余生。對馮君衡和蕭婉若而言,能成為彼此心中的「唯一」,是他們這一生最值得的喜悅。
這一次,馮君衡終于找到了他生命中永恆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