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猜猜我是誰? 第四章

冒著被開罰單的危險,筱荻載著沒戴安全帽的陸光璽一路飄向士林夜市,並要求他待會兒一定要在夜市里買一頂安全帽,否則回程就放他鴿子。

原來他老兄剛回台灣,交通工具除了出租車小黃,就是他那一雙長腿,他不願自己坐出租車前往,而她也不可能讓他跟在她車後跑,所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好提心吊膽地載著他了。

不過,載他的感覺真的很奇怪。他手長腳長的,屈就在她的小綿羊,是奇怪之一﹔那種整個人恍若被他包圍住,他輕扶她的腰,她的腰就像被熨燙般的感覺是奇怪之二﹔他在她耳邊說話,她就頻頻哆嗦,更是奇怪之三……

這男人,對她的影響力似乎很大耶!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到嘍!」她煞車。沒來由的,抵達目的地,她居然感覺像是結束一場煎熬,而且更詭異的是,還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在心間升起。

「就是這里嗎?剛剛在雜志上好像有看過哦!」陸光璽興致勃勃地看著三更半夜仍熱鬧喧騰、人聲鼎沸的夜市。

「那你有看到介紹藥炖排骨的嗎?」她忙著將車子停進一整排的機車之中,卻有些吃力。

「我來。」他瞧見了,趕緊幫忙,沒三兩下就挪了一個位置出來,還紳士地接手這粗重的工作,替她停好。

筱荻看著他偉岸的背影,不自覺地逸出淺笑。他體貼的舉動,爽朗的性格,兩人迅速熟稔的相處情形,都教她不得不對他衍生出好感。

「我听老一輩的人說,補品燥熱,妳剛流鼻血,待會兒吃了會不會再噴出來?」停好車,兩人並肩走向夜市。

「我是被撞到才流鼻血的,又不是火氣大,安啦!」

「妳說沒問題就OK嘍!我可沒有第二條手帕能借妳。」

兩人隨意走著,一邊閑聊,筱荻發現,跟他走在一起,像是帶著一顆大燈泡,閃亮得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反觀自己,唉……在相形遜色的情況下,她莫名地介意起自己跟他的無形距離。

「好多人在看你。」扯扯他的衣袖,她說。

「是在看妳。」他想都沒想就答。

「看我干麼?」她哧笑一聲,像是听到什麼夸張的笑話。

「看妳可愛呀!」他睨了她一眼。

「咦,少來了。」她回他一記衛生眼,擺明了不喝迷湯,然而心情卻因他簡單的一句贊美而愉悅飛揚。

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祟,她從不覺得自己好看,但他一句可愛,令她輕飄飄的對自己有了點自信。

低著頭,她悄悄的笑了,圓圓的臉蛋也悄悄的紅了。

「叭──」

霍地,一輛機車大鳴喇叭,引擎聲轟隆隆地逼近。

「小心!」陸光璽敏感警覺,千鈞一發間,展臂攬過筱荻,旋身將她帶往內側,自已則背部朝外,那機車的後視鏡正好擦過他的腰際。

赫然听見他悶哼一聲,她心口一揪,忙不迭察看。「他撞到你了?有沒有怎樣?是不是很痛?」

他撫著被撞的部位,扯出笑容安撫她。「沒事,還好只是擦撞一下而已。」

筱荻沒多想地覆上他在腰際揉撫的手,心疼地欲代為揉撫,嘴里不停地抱怨機車騎士。「搞什麼嘛!這里人多還騎得那麼快,撞了人連看都不看就跑掉,真是混蛋加三級……」

她很清楚若不是他及時拉開她,那現在被撞的人就是她了,而且可能還會比他更慘些。

「幸好沒有撞到妳。」他低語。女孩子柔柔弱弱的,一定沒有男人皮粗肉厚,禁不起這樣的撞擊。

聞言,筱荻心里一陣悸動。

這樣的男人,修養好,紳士又體貼,很難不被他吸引吧?「走吧,我沒事了。」他對她安撫一笑,輕搭她的肩,讓她走在內側。

他的聲音將她從奢想中抽離,可心動的感覺還強烈地存在著。

敝不得有人說,愛情的產生,可以是一年、一天、一分,抑或是一秒。

在邂逅陸光璽的短短時間里,她體驗到何謂心動的失控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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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月兌上半夜的失眠,筱荻和陸光璽逛完夜市,送他回下榻的飯店後,回家都快四點了,幸好多年經驗累積,她躡手躡腳的功夫已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總是能在不吵醒阿姨的前提下平安順利的出門、返家。

她不禁要很沒道義的認為,拒絕DEEPBLUE的邀約是對的。因為拒絕他害她失眠,所以她才會跑到書店去打發時間,然後因緣巧合地認識了陸光璽,雖然發生了點血光之災,但她覺得很值得。

短暫的夜市之行根本意猶未盡,而今天正好放假,因此她允諾可以把一整天的時間留給他。

表面上,她是個盡職的導游,但坦白說,她根本是假借導游之名行親近之實。

她想,她都已經二十四歲了,戀愛運卻一直都很差,好不容易上天垂憐,終于撥空眷顧她,把完美的陸光璽送到她眼前,她就算不敢倒追,也不可以不把握吧?

桌邊手機鈴聲響起,剛從浴室回房的她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奔去接听。

「喂,我是筱荻。」

「Hi,我陸光璽,妳睡醒了嗎?」他的招呼聲讓人听了也跟著有元氣。

坦白說,他睡得不是很好,一種期待著再和她見面的心情,讓他一大早就醒來了。他喜歡和她相處,因為那種感覺很自然而且愉快。

「睡醒了,你想要出門了嗎?」她這時才知道,自已居然如此期待接到他的電話,且滿心雀躍。

「我們去烏來看看」他興致高昂。

筱荻額頭刷下三條黑線。「這位先生,你要怎麼上山?」哪來的交通工具啊?!

「騎妳的機車呀!」他故意逗她。

「是哦,我的小綿羊才買不到半年,你要它載著我們兩個長途跋涉,分明是想讓它提早壽終正寢。」她咬牙切齒地說。

逗出他要的效果,陸光璽在電話那頭嘿嘿地笑了笑,才揭曉。「我借了一輛車了。」

在還未決定要購買哪款車子之前,他本來是打算先以出租車代步,但沒想到認識了她﹔一有人陪伴,四處走走的想法就強烈許多,因此,他臨時去租了輛車。

「嗟∼∼不早說!」她撇了撇嘴角。「欸,我可沒有汽車駕照哦!」

「放心,我有國際駕照。我去接妳吧!」他自告奮勇,忘了自己根本對台北市的路一點都不熟悉。

「好啊,我家在……」她說出地址,也興奮得忘了他對台北市的陌生程度比路痴還糟糕。

經過一番波折,陸光璽總算排除萬難,找到筱荻的家。

一接到她,他們立刻馬不停蹄的出發了。

「依你的路痴程度,我看要開到烏來,天都暗了。」坐在車上,見他趁停紅燈的空檔就連忙拿起地圖研究,筱荻嘲笑他。

「那也不錯,天黑黑泡溫泉才有情調。」他勾唇看她。出游嘛,隨興也是一種自在愜意的玩法。

「說得也是,我在電視上看過哦,听說啊,那里的山產也很不賴,我想吃……」她滿心期待地計劃著。

他戲謔地瞟了眼她乏善可陳的身材。「妳食量這麼大,真不知營養都吃到哪去了?」昨晚他可是見識過她的「大肚量」了。

「吃到臉上啦,你沒看我一臉嬰兒肥嗎?」倏然從計劃中的向往心情抽離,她狠狠地瞪向他,自嘲道。

這時是不該笑的,所以他的唇抿成了一直線,但臉部肌肉卻隱忍不住地頻頻抽動,注視著路況的俊眸還被笑意渲染得彎彎的。

厚∼∼居然笑她?!氣惱的筱荻伸出無敵鐵沙掌,朝他的臂膀拍去。

「原來如此啊!」既然被攻擊了,他也就不再忍耐地笑了出來。

「喂,你很惡劣耶!這樣笑人家。」她插起腰、皺起眉,全然不知道自己竟有這般嬌嗔的模樣。

「好好好,不笑,嬰兒肥也肥得挺可愛的。」他咳了兩聲,克制住笑意。

「才不呢,其實我也考慮過要去針灸小臉,或是削骨啥的,可是我沒膽,怕痛。」筱荻沮喪地噘起紅唇。

「不需要,自然就是美。」听見她的想法,他反倒正色起來。「我剛逗妳的,妳這樣就很好看了,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骨感才是美,至少我就喜歡妳這樣子,粉粉女敕女敕的。」話甫落,他頓了下。說出喜歡的同時,心好像確認了什麼,剎那間清明了起來。

是的,喜歡她──他替自己找到期待和她見面的原因了。

極自然地,他伸手招了招她的粉頰,那吹彈可破的觸感竟令他產生想緩緩撫模的念頭。

想親近她、想和她見面,這若不是喜歡的話,他可想不出是什麼因素了!

筱荻心跳如擂鼓,覺得車內氣溫霎時升高,而最熾人的,則是他直率的表達和那火熱如烙鐵的大掌。

他說他就喜歡她這樣子……他這麼說,有什麼涵義嗎?

不知哪來的電流在他們之間流竄,有種世界停止運轉般的錯覺,震得兩人怔視著彼此,渾然不知交通號志已轉換。

不耐的喇叭鳴聲接連響起,驀然一驚,兩人才重回現實世界。

筱荻垂首,駝紅的臉蛋兀自灼燙,從車窗鑽入的涼風也拂不去她的高溫。

如果前一天,她對他的感覺還有所懷疑,那麼這一刻,她十分確定,愛情來了,以一股無法抵擋的洶涌之姿,進駐她的生命。

陸光璽斂回心神,抑下剎那間飄升的異樣情愫,松開煞車,重新上路。

沉默在車廂內蔓延。

心動的感覺他不陌生,然而,這樣的心動速度快得連他自己也詫異。

雖然筱荻是個可愛的女孩,雖然他對她一見如故,好感高漲得毫無道理,甚至覺得很喜歡她,但正因為如此,他必須緩下腳步,讓自己厘清沖動的背後,剩下的是什麼?

想和她交朋友是一回事,摻雜了情愛又是另外一回事,好感和愛意是該有所區分的,而他此刻顯然是有點厘不清了。

順其自然吧,在不破壞目前融洽自然的相處模式下,讓時間去證明對她的感覺會沈澱,抑或是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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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人口稠密的都市中,生活步調是相當緊湊的,而在「央達」這樣有制度的大企業上班,工作之嚴謹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在處理繁重的事務過程中,偷取幾分鐘時間緩緩壓力,似乎是每個上班族調劑身心的基本能力了。

「欸,照過來、照過來,我有第一手消息要發布。」秘書室廣播電台之八卦一號,趁主任周育彤不在時,立刻號召听眾集合。

大伙兒暫停手邊工作,本著人性中的好奇因子,目光一致地投向八卦一號,連筱荻也不例外。

「听說公司從美國請了一位執行長來管理整個「央達」旗下的大小事務哦。」待所有人都豎直了耳朵,八卦一號便以一副神秘兮兮的口吻,開始放送。

「執行長?那董事長咧?」有人問。

「董事長年事已高,精神體力不如以往,所以請人來協助管理,自己退居幕後。」

「听起來,那位執行長一定能力很強吧?不然董事長怎會放心把公司交給他?」明白原由後,好奇的重點開始轉移到主角上。

「那當然,我朋友的男友說他姊姊的老公的主管說……」呼!還真長,差點沒斷氣。八卦一號咽了咽口水繼續。「他是美國哈佛企管系畢業的高材生,還在校念書時就被當地一間排名全球百大的企業公司所延攬,能力備受肯定,路易斯這名號可是業界響當當的呢!」

「哇塞。」贊嘆聲揚起。

「而且啊……」八卦一號故弄玄虛地頓了頓,吊足人胃口。

重點來了。大家都非常清楚,全都不約而同地滑動椅子,靠了過來。

「而且什麼妳快說啊!」還心急地催促。

她環視眾人,一副要釋放利多消息的模樣,接著緩緩翕動唇瓣。

「他很年輕。」

「嗯∼∼」全體眼楮一亮。

「相當高大。」

「喔∼∼」所有人嘴巴微散。

「非常英俊。」

「哇∼∼」大伙兒口水幾乎流下。

「目前單身。」

「ㄠ嗚∼∼」眾女一陣狼嚎。

獲得廣大回響,八卦一號好不得意。

筱荻低頭竊笑,對大伙兒夸張的反應感到莞爾。

若不是在這里工作,實在很難想象平時細心嚴謹的秘書們會有如此輕松俏皮的一面。

不過想想也是,秘書室里八成都是單身女郎,就算剩下那兩成是已婚身分,也都算是年輕少婦,一听到有條件這麼優秀的男人要入駐公司,不免芳心大動。

不難想象,路易斯這大名,未來將會席卷整個英達,榮登最受歡迎單身漢寶座!然而在陣陣討論聲中,唯獨筱荻沒受到影響。

至于為何沒受影響,並不是因為她心如止水,而是因為她心有所屬。

如果她是在上星期听到這消息,心里或許會對這位名叫路易斯的執行長產生些許的好奇,但是經過兩天假日,她不曾被誰打動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起了化學變化。

听著身旁興高采烈的談話,她不禁想起了陸光璽。

執行長年輕,局大心央俊、單身,陸光璽也毫不遜色啊!再說,這些都只是形于外的優點,誰知道那位執行長為人如何咧?說不定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呢!

人家陸光璽就很有男子氣概,又不失體貼,迷很風趣哩……

啪啪啪!

數據夾在門板上連拍三下,周育彤像鬼似的說出現就出現,一臉嚴肅地制止一室鬧烘烘的氣氛。

「干什麼、干什麼?開同樂會啊?還不回位子上坐好,要是讓別部門的人看見,還以為我們秘書室都吃飽沒事閑嗑牙呢!」

原本圍在一起的眾人,一見到主任回來,忙作鳥獸散,趕緊埋首桌前佯裝忙碌。

「一點紀律都沒有!」敏銳的視線環視整個秘書室一遍,周育彤這才悻悻然地踩著高跟鞋步回座位。

她剛剛一字不漏都听見了,只不過那些訊息根本就沒什麼好稀奇的,她早就听說過了。

看來,那重點中的重點,似乎還沒幾個人知道--

執行長就是董事長的親生兒子。

這才是最勁爆的吧!不僅年輕,高大英俊,最重要的,他還是「央達」的繼承人哪!

她打算把這消息暗杠起來,不告訴任何人。這種好康的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她要搶得先機,以免一旦消息提早曝光,爭先恐後釣金龜的狂蜂浪蝶一定是多不勝數的,畢竟,有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呢?!

看著眼前這群女人,朱紅的唇瓣緩緩揚起一抹饒富深意的笑。

比能力、比美貌、比身材,哪個強過她?所以啦,全公司,她是最有資格接近執行長的女人了!

喔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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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有幾天,陸光璽和筱荻見面的次數就有幾次。

陸光璽能動能靜筱荻亦然,許多休閑活動都能配合,不斷攀升的好感指數讓兩人覺得相見恨晚。

最主要的,是因為筱荻本性隨和,他拉著她,她便跟著走,很少會發表其它意見﹔而且更重要的是,因為筱荻喜歡他,所以不論他提議要做什麼、吃什麼,她都沒異議,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就心滿意足。

今天星期日,他們相識剛好一周,彼此間的默契,卻比起相識一周年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同以往的每一天,陸光璽主動來電,然而即使已經變成慣例筱荻一顆心還是會為他的來電而怦然不已。

瞥向書桌上的鬧鐘,指針還指在九點的範圍里。好早哦!星期日是好眠日,不睡到自然醒對不起自已,就算她早已醒來卻還在賴床,他影響她的睡眠品質就是對不起她。

而且,她昨晚還被他拖去PUB听演唱,到兩點多才回家,今天居然這麼早就來挖她──

「這位先生,這麼早,你都不用休息的嗎?」她抑住紊亂的心跳,語調刻意慵懶,以免自己的聲音听起來過于興奮歡喜。

「沒辦法,有件事急著跟妳分享。」想象她翻白眼的瞋惱神情,低醇的嗓音中帶著笑意。

不知在哪听過這句?當你不論發生任何事,都希望在第一時間讓某個人知道、分享時,那麼,那個人在你心中已經佔了極重要的地位了。

他現在對筱荻就是這樣。

「什麼……」她的問話終止在他緊接著拋來的命令聲中。

「給妳五分鐘洗臉刷牙換衣服,我人在妳家樓下等妳。」

「嘎?!」腦袋還沒從睡眠狀態完全蘇醒過來。

嘟──嘟──電話傳來的聲響結束她的呆滯。

他剛說什麼?五分鐘?!

「這男人愈來愈霸道了!誰跟他約啊?還五分鐘咧……」

抱怨歸抱怨筱荻已迅速起身,動作是破天荒的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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