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對自己立誓,永遠不再要她的。
兩年前,當醫生宣布她不孕的時候,他曾經那麼震怒,那麼倍受打擊。
至今他還深深記得,听聞他怒吼時,海薇臉上受傷的神情。
他的確重重傷了她,雖然他對她一向就像對待一個妹妹,雖然他從來不曾愛過她,但也沒想過要傷害她。
思緒至此,紀天皓不覺悄然嘆息。他伸手撫上枕邊人熟睡的容顏,黑眸掠過一絲黯光。
他深深凝望著海薇沉靜甜美的睡顏。
她其實長得很美,端正清秀的五官員不是那種讓人眼楮一亮的艷麗,卻很耐看。
念書時,追求她的男孩很多,可她偏偏誰也看不上眼,只認定了從小就認識的他。
她總是甜甜地喚他天皓哥,只要在他身邊,含情脈脈的眸光一定是繞著他打轉。
說實在,倍受她仰慕的他雖然很開心,但有時也頗覺壓力,甚至偶爾會有著淡淡憎恨,因為他很早就明白,這個殷家的二小姐是父親內定的兒媳,他總有一天會被命令娶她,而他絕對違抗不了。
紀天皓嘴角一扯,冷冷自嘲,在黑夜中格外燦亮的黑眸,綻著奇詭的輝芒。他模索著床頭櫃,找到香煙和打火機,接著翻身下床,走向沙發。
半果的身軀往柔軟的沙發椅背一坐,不一會兒,幽暗的臥房亮起了朦朧火光。
他深吸一口煙,再長長一吐,恍惚地望著白色迷霧出神。
人人都羨慕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卻不知他們往往也是承受最多壓力與期望的一群。
他的父親為了把他訓練成合格的繼承人,九歲就把他送往日本,他不但得上學讀書,回到家後還得掃地洗衣、料理家務。
十一歲那年,某個下雪的夜晚,他偷偷從銀行取了些錢,一個人坐電車離開了東京。
當時的他,並不曉得自己能到哪里,只是單純地想找個能夠躲開一切壓力,自由呼吸的地方,卻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卻為自己帶來危險——
他被綁架了。
明明在電車上打著盹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醒來後,竟會睡在一間陰暗髒亂的倉庫,四肢被緊緊地捆綁,身旁圍著幾個身材健壯的男人。
男人們將驚慌失措的他痛揍了一頓,接著向他遠在台灣的父親開口勒索五億日幣——
就是這五億,讓他明白了這輩子他欠定父親,一輩子都必須當紀以華最聰穎出眾的兒子。
他听他安排上學,听他安排進了家族企業,也听他安排娶了海薇。
因此,他希望能有個孩子,這孩子能自由成長,所有他紀天皓不能做、不敢做的,只要這孩子願意,他都會讓他放膽去做。
他想要一個孩子,可听從父命娶來的妻子,竟不能完成他的心願,他幾乎崩潰了,所以對著海薇大吼大叫,甚至撂下狠話永遠不再踫她。
那時候,他真的恨她。
可現在,他不恨了,不但不恨,而且,還有一些後悔——
「對不起……」
他茫然說道,怔怔瞪著煙頭微亮的火光,直到一本掉落在桌腳的周刊雜志,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周刊的封面看來竟像是海薇——跟他?
紀天皓一驚,彎腰撿起雜志,迅速翻到封面人物的相關報導。他讀著,神色陰晴不定,就連手指被幾乎燃燒殆盡的煙頭燙到了,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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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你上床!」男人的怒吼在整間臥室回蕩,震得她頭暈目眩。
「為什麼?天皓,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迷蒙著眼,不知怎的,眼前出現好多個他——皺眉的他、咬牙的他、瞪眼的他……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說我跟你上床能怎麼樣?」所有的臉孔同聲怒吼,同時朝全身發顫的她逼近,「除了滿足我的之外,還能怎樣?你能懷孕嗎?能給我一個孩子嗎?」
听聞這樣的指責,她簡直心碎了,「我是不能。但我不是生產機器,也不是解決你生理的工具……」
「是啊,你只是一個擺著好看的裝飾品!」
他微笑了,所有的面孔都微笑了,但這微笑卻是諷刺的、惡毒的。
她驚懼而迷惘地看著,一面不知所措地直往後退。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倉惶地懇求著一張張獰笑著逼近她的臉孔,「你們不要過來!」
正當她終于受不了,唇間預迸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時,那笑容忽然變了,變成暖人心頭的溫柔,那些在她眼前散成一片的臉孔,也逐漸合而為—……
「海薇,我想要你……」他低低地、柔柔地說道,溫暖的嗓音拉扯著她的心。
「天皓……」
「過來這里,海薇,過來這里——」
「天皓,天皓……」殷海薇低喚著,輾轉于迷蒙夢境的神思,緩緩清醒。
她眨眨眼,微微酸澀的眼瞳映人乳黃色的天花板。
原來是一場夢!
「天皓。」
她低低喚著,忽地直起上半身,明眸四處梭巡,帶著淡淡驚慌。
直到沙發旁淡淡的灰色人影映人瞳底,她才精神一松。
她翻身下床,裹著白色絲質睡衣的身軀,走向紀天皓。
「怎麼了?睡不著嗎?為什麼三更半夜坐在這里發呆?」她柔聲問。
他沒有答話,緩緩揚起在燈光映照下格外迷人的臉龐,兩道深邃銳利的眸光直直朝她射來。
她一驚,為那對黑眸里正熊熊燃燒的烈焰。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她身子一顫,有些六神無主。
他仍然不說話,只是撿起身旁的雜志,重重擲向她。
雜志在她腳畔落地,她愕然垂首一望,才發現那是她接受專訪的周刊。
她呼吸一凜,「天皓,你听我解釋,因為這些記者找上門來了,所以我才……」
「為什麼這麼做?」’沒等她解釋完,他便厲聲打斷她,瞪視她的眼眸滿是責怪。
「他們听說我們領養了個孩子,跑到我公司……」
「所以為了打發他們,你索性把你不孕的消息放出去?」他冷冷揚眉,「殷海薇,你倒真是不顧形象啊!為了不得罪媒體,你連自己都能犧牲。」
「你以為我願意嗎?」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諷刺,不覺微微提高聲調,「你以為我喜歡成為人家茶余飯後的話題嗎?」
「你願不願意我不知道!」
他突然站起身,狠狠瞪視她,「我只知道,你這不經大腦的舉動,傷害了揚揚!」
「我傷害了揚揚?」她怔然。
「你告訴全世界你不孕,等于告訴全世界,你不是揚揚的親生母親,你要他長大以後怎麼辦?你以為他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家的親生小孩,會很開心嗎?」
「但他是啊!他是你的親生小孩……」
「對!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會以為他只是我們領養的,都會嘲笑他是個親生父母不要的小孩!」他怒吼著︰「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怎麼辦?你要他怎麼跟外面的人解釋?怎麼面對這些流言?」
「我……我沒想到這些。」她面容刷白,嗓音微顫,「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他依然怒火狂熾,「你以為隨隨便便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對孩子的傷害?」
「那你要我怎樣?」她又愧又侮,卻也委屈,「我只是覺得,與其讓那些八卦雜志亂寫,不如告訴他們真相。」
「哼!真相。」他撇撇嘴,滿臉譏嘲。
殷海薇望著他,忽然一股怒火燃上心頭。
「告訴他們我不孕難道不好嗎?總比他們把揚揚是你情人生的孩子這件事挖出來更好!你以為這樣的丑聞不會對紀殷兩家傷害更大嗎?你以為揚揚以後知道他是你在外頭風流生下的私生子,會比較高興嗎?我告訴他們我不孕來堵住他們的嘴,你應該感激我才是!」她忿忿說道,措辭一句比一句更激烈。
紀天皓听著,先是一陣愕然,接著仰頭,唇間迸落一串諷刺的朗笑。好半晌,他才停住笑,冷冷望她。
「好啊,殷海薇,你終于泄露你的心思了。你恨我在外頭養情人,恨我帶回外頭的私生子,所以才故意在雜志上公開你不孕的消息——你是為了報復我,所以拿我兒子開刀!」「你——」她呼吸一窒,不敢相信他竟把她想成那種工于心計的女人。
他真的以為她會為了報復他,不惜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嗎?真以為她是那種心腸惡毒的女人?他怎能那麼說她?他認識她二十幾年了,難道還不清楚她的為人嗎?突如其來的刺痛燙上殷海薇的眸,她搖著頭,一步一步後退。
「我沒想到你心機這麼重……」他語氣依然諷刺。
「住口!」她驀地止住他的話,激動地失喊︰「你如果真的那麼討厭我,為什麼不跟我離婚?跟我離婚娶你的百合去!這樣揚揚不但有親生父親,還有親生母親長大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人嘲笑他。」
湛眸掠過冷光,「我早應該猜到,你千方百計安排這些,就是為了跟我離婚。」
「是!我是為了跟你離婚,那又怎樣?」極度的悲憤令她口不擇言,「你為什麼不肯答應?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不……」
「我不會答應的。」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冷酷,「你最好認清這一點,殷海薇,別再耍這些可笑的手段了。」
「你——」她瞪視他,身子一晃,容顏慘然,「為什麼就是不肯離婚?」
紀天皓不語,黑眸閃過無數復雜光影。
「因為跟殷家的姻親關系,對我很有用。」他緩緩地、淡淡地說。
冷酷的回應今殷海薇身子一涼,她愕然瞪他,眼角悄悄滑落一顆珠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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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天皓,昨天晚上你們夫妻吵架了?」望著那個坐在書桌後面,疲倦地揉著眉心的男人,百合淺淺甜甜地笑著。
「你進來我書房做什麼?」紀天皓抬起頭,眸光里有著惱怒,「我正忙著公事。」
「是嗎?」百合優雅地聳聳肩,絲毫不介意他的怒氣,「我可以陪你。」
「陪我?你該陪的是揚揚!」
「他喝完女乃就睡了。」她微笑,緩步走向他,「瞧,我給你端來一杯熱牛女乃。你晚餐吃得少,要不要我再下一碗面給你吃?」
「不必了。」他婉拒她的好意,「我不餓,喝點牛女乃就行了。你要是沒事,可以先回房休息。」
「我不想休息。」眼眸柔柔睇他,「我想在這邊陪你。」
「隨便你。」他瞥她一眼後,繼續專注于電腦熒幕。
百合繞到他身邊,輕輕俯子,「你在看什麼?」
他蹙眉,「沒什麼。」
「好像很復雜,一堆奇奇怪怪的數字。」
「這是投資案的報告書。」他嘆口氣,「很大的一件Case,你讓我安靜看好嗎?」
「不要。」玉手抓住滑鼠,關閉了文件視窗。
「你做什麼?」
「我要你看我。」她朝他甜甜一笑。
「別鬧了!」他瞪她一眼,按下滑鼠,重新開啟文件,熒幕上立刻跳出索求密碼的對話框。
「天啊!這是什麼機密文件啊?」她驚嘆,「還得要密碼才進得去?」
「沒錯。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嗎?」他一面說,一面將她往旁邊一推。
百合踉蹌了一下,紅唇幽怨地噘起,「干嘛那麼小氣?我又不會偷看你的文件,人家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嘛!」
「你想聊什麼?」紀天皓嘆一口氣,放棄開啟檔案,他關上電腦熒幕,站起身來。
「聊聊你昨晚為什麼跟殷海薇吵架。」
「這不干你的事。」
「是為了揚揚吧!」她淺淺一笑。
「是又怎樣?」他睨她一眼,走向玻璃酒櫃,挑了一瓶愛爾蘭威士忌,為自己斟了一杯。
「我說你真是個怪胎,居然疼小孩比疼女人多。」
他不語,打開冰箱取出幾塊冰,拋人玻璃酒杯,接著,啜飲一口。
「這麼晚了還喝酒?怎麼?談起你的老婆這麼令你心煩啊?」
紀天皓仍然不說話,他斜倚著牆,黑眸沉思地盯著玻璃酒杯,就好像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引起他莫大興趣似的。
百合輕咬下唇,無法再對他的有意漠視心平氣和。她走近他,搶過他手中酒杯,擱在冰箱上。
他蹙眉瞪她。
「別這麼看我,天皓。」她朝他拋了個嫵媚眼神。
「你想做什麼?」
「你說,你老婆讓揚揚的事上報,是不是故意要氣你?」她不答反問,唇畔微笑嬌柔。
「也許吧。」他漠然應道。
「真是可怕的女人。」
百合搖了搖頭,嗓音依舊輕柔,「為了氣你,連小孩也不顧,要是揚揚將來因為這件事成了人家話柄怎麼辦?」她眉宇輕鎖,一副優愁的模樣。
「我已經教訓過她了。」
「可是,天皓,我怕。」她凝望他,顫著眼睫。
「怕什麼?」
「我怕她以後為了氣你,不曉得還會對揚揚做出什麼事。」她嗓音微顫,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我真的很怕她以後傷害孩子……」
「她不會的。」他伸手搭住她的肩,安撫她。
她趁勢偎人他懷里,臉頰緊緊貼著他胸膛,「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她不是那麼狠心的女人,這一次應該也是無心之過。」也沉沉說道,語氣雖平淡,但誰也听得出他有意護著殷海薇。
百合撇撇嘴,美眸閃過一絲銳芒。
她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斂去奇特的神色後才仰起頭,「天皓,你以為多少女人忍受得了老公把情人跟私生子帶回家?殷海薇就算個性再好,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你認為她真的忍得下這口氣?」
「這……」他下頷一凜,神色雖看不出什麼變化,但百合可以從他太陽穴旁加速律動的脈搏,探得他心情的動搖。
她芳唇一扯,「你強迫她負起教養揚揚的責任,要她當揚揚的母親,她表面不說什麼,以後說不定會趁你不在時虐待揚揚……」
「不會的!」紀天皓驀地低喊,「海薇不會的。」
雖這麼說,他卻不由自主地在書房內踱起步來,情緒明顯煩躁。
百合悄悄微笑,卻在臉龐抹上一層慌亂神色,「好了,天皓,別煩了。我只是亂猜的,她不一定會這麼做的!」她站到他身後,藕臂攀上他寬厚的肩,臉頰貼著他微熱的耳根,緩緩廝摩。
他深吸一口氣,抓住她一雙手,正想轉身說些什麼時,規律的敲門聲驀地響起。
「天皓,是我。」
是海薇!紀天皓一驚,直覺地想扳開百合的手,可她卻不依,依然緊緊攀住他。
「放開我,百合。」他沉聲命令。
「我不要。」百合撒著嬌。
「海薇要進來了。」
「她要進來就讓她進來啊,反正她又不是不曉得我們的關系。」百合嬌嬌地笑。
「天皓,我進來了哦。」門外的殷海薇得不到回應,試探性地揚聲喊。
百合听了,笑得更加燦爛,蟀首埋人紀天皓頸窩,「要進來就進來嘛!你老婆還真客氣。」
「你別太過分。」紀天皓斥責她,抓住她手的勁力加了幾分,試圖在妻子進門前推開她。
百合吃痛,卻緊咬著牙關,硬是攀著他不放,芳唇甚至咬住他耳垂,輕輕吸吮著。
門扉倏地開啟,映人殷海薇眼底的,正是這曖昧的一幕。
她一怔,明眸閃過一絲受傷,可不及數秒,清秀臉孔便一凝,端出一派冷靜。
「揚揚突然哭了,我找不到你,猜想你可能在這里。」她望著百合,瞧都不瞧紀天皓一眼,「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揚揚哭了!」百合嬌柔地驚呼,「好,待會兒我去看看。」
「那我先出去了。」冷冷拋下一句後,殷海薇立即轉身,毫不猶豫地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紀天皓不禁嘆了一口氣。他用力推開百合,眸光迸射兩道烈焰,「這下你滿意了吧?」
「干嘛這麼凶啊!」
百合瞥他一眼,委屈地癟癟嘴,「這麼怕你老婆傷心難過啊?」
「我懶得跟你說這些。」他瞪她一眼,迅速邁開步伐,走出書房。
百合靜靜望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看來你還是挺在意她的嘛。」她喃喃自語,嘴角一揚,神情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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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揚揚的身子怎麼那麼燙?」從紀天皓手里接過揚揚,百合立刻驚慌地叫喊起來。
「身子燙?」听聞百合的叫喊,紀天皓連忙伸手撫上兒子的前額,掌心感受到的溫度令他亦不禁慌亂,「糟了,發燒了!」
百合揚起憂慮的容顏,明眸蘊著淚光,「怎麼辦?天皓。」
「快叫醫生來!」紀天皓驀地轉身,朝門口的人厲聲命令。
站在門口的殷海薇听聞紀天皓冷淡嚴酷的命令,面容瞬間蒼白,「好,我去打電話。」
脊髓竄上某種寒意,冷得教她忍不住顫抖。她展臂環抱自己,克制著蔓延全身的冰冷。胸口不知怎的,漫開一股酸澀濃苦的滋味。
她顫抖著,呼吸急促,心跳更宛如野馬月兌韁,急劇奔騰。
在打電話請家庭醫生馬上趕過來後,有好一陣子,她只是站在電話旁,怔然發著呆。
此刻,她該去哪兒?這個家,到底哪里才是她容身的地方?
在這兒,她愈來愈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她究竟是不是紀天皓的妻子?究竟是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如果她是天皓的妻子,為什麼他能夠當著她的面,公然和另一個女人調情?如果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為什麼他對她說話的態度那麼嚴厲無禮?
在他心中,她究竟算什麼?
想看,殷海薇不禁悲從中來,她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一個人痛痛快快哭一場。
但不能,現在還不能,因為嬰兒房里有兩個人正殷切地等待她與醫生聯系的消息。她不能逃、不能躲,必須回去面對那兩個人,那兩個令她心痛也心碎的人——
終于,她收起滿懷悲痛,強迫自己走回嬰兒房。
「醫生馬上就來。」她輕聲說著,努力保持嗓音平靜。
但卻見紀天皓忽地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拽住她的肩膀,「你為什麼帶他出去?」
她一愕,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質問她,更不明白他宛若想殺人的嚴酷眸光為何而來,「你說什麼?」
「別裝傻!」他怒吼,神色陰鷙,「我問你為什麼帶揚揚出去散步?你明知道晚上天氣涼,還故意帶他出去!」
「我……沒有。」她驚慌地瞪大眼眸。
她什麼時候帶揚揚出門散步了?她今天晚上只是在嬰兒房里陪他玩了一會兒而已啊!
「還說沒有?百合說你下班以後,就帶著揚揚出門散步了,逛了快一個小時才回來!」
「百合?」她怔然,疑問的眸子望向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女人。
她抿著唇笑,美麗的眼眸朝她眨了一眨。
可殷海薇卻無法回應她暗示性的眨眼,只是怔怔地望著百合,不明白她為何要捏造這樣的謊言,為什麼要如此陷害她。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讓他著涼?說!」紀天皓的怒吼依然不停在她耳畔回蕩。
可她什麼也听不見,只是一徑瞪著百合,瞪著她唇畔又甜美又狡獪的微笑。
突然,她心頭掠過一股模糊卻又清晰的奇特預感——
這個家,似乎引來了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