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多時的感情終于步上正軌,齊之恆和苑海寧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使面對繁重的工作,也依然神采奕奕、心情飛揚。
然而在齊之恆復職之後,兩人相處的時間就明顯減少,尤其海寧要輪班,下班空檔無法和他餃接上,就算好不容易能相聚,齊之恆的手機也偶爾會有院方臨時打來的突發狀況,要他盡快前往支援。
因此,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十分鐘,抑或更短,對于兩人來講都是分外珍貴。
半個多月來,醫院地下街、咖啡店、書店、麥當勞,成了他們把握時間的約會地點,再更克難點,頂多只是交談幾句,來去都匆匆。
溫火慢炖的戀情好不容易開始加溫了,可卻為了工作因素而無法像一般人那樣捧在手中細細呵護,幸好他們都是醫護人員,了解彼此的工作型態,也都能夠適應包容。
戀愛談成這樣,齊之恆和苑海寧可以相當自豪了,畢竟他們都可以大聲說,沒有因為戀愛而影響到工作上的正事,也還能在這樣的忙碌中維系甜蜜的愛情。
可是,這天突然傳出的負面消息,卻破壞了這份甜蜜--
「主任,你找我?」剛做完一個手術,齊之恆略感疲累地離開手術室,便在同事的告知下,趕往辦公室。
「是,你坐。」恰巧辦公室內沒有其他人在,主任神色凝肅地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有什麼事嗎?」他敏銳地察覺有異。
「之恆,你在工作方面的表現是可圈可點,一回來就步上軌道,沒得挑剔,不過,在其他方面可得小心哪!」主任另有深意地說。
齊之恆覺得一頭霧水,眉心不禁堆出了皺折。「請你明說。」
主任像是相當為難地重重嘆了口氣。「不知哪兒傳出來的謠言,說苑海寧這個護士私生活不檢點,周旋在兩個醫生之間,大玩感情游戲,這其中一個醫生,就是你啊!」
齊之恆心中一凜,俊雅面容沈了下來,隨之浮現了另一個急欲得知的問題--
「那另一個醫生是誰?」他陰郁地問。
「巫崗。」主任講。
他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可能嗎?
然而,齊之恆沒察覺,在這疑問沒多想地冒出時,心底的信任就有了動搖的跡象,雖然他後來還是動怒地斥為無稽之談--
「荒謬,簡直是胡說八道!」與其說他為這謠言動怒,倒不如說他為心底升起的疑問而不悅。
「你先別氣,這是上頭收到了一封匿名傳真,內容相當聳動,不管是真是假,也先不提那個護士被中傷得最重,一個需要威信的醫生一旦牽扯上這種桃色緋聞都是有損形象的,所以才要我跟你談談。」主任語重心長地安撫道。
「我認識海寧很久了,她單純得很,不可能私生活不檢點!造謠的人根本是搞不清楚狀況,我跟海寧才是一對,而巫崗只是我們共同的好朋友。」他義憤填膺地替海寧申辯。
主任撫著下巴點頭。「巫崗也是這麼說。」可見,分明是有人想搞鬼。
「這本來就是事實,你問我們三個,答案都是一樣的。」齊之恆怒火中燒,暗忖著到底是誰這麼無聊亂造謠。
「這事我會跟上頭解釋,但是……之恆哪,別說我沒提醒你,醫院方面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同事之間不能談戀愛,但並不是很贊成,為的就是怕有人會把情緒帶到工作上來,造成影響,所以……你們還是低調點好。」主任好意叮嚀。
「我明白。」他明理地應道。
事實上,他和海寧唯有休息時間才會相偕去喝個飲料,其他時間頂多說個三兩句話,已經相當低調了,總不可能要求他們明明熟得很卻要裝成是陌生人,連話都不說,這樣未免也太虛偽了吧?
「至于苑海寧的部分,是由她們護理長去告知。」主任說著,見他臉色一繃,隨即微帶笑容補充。「不過你放心,我待會兒會先去說幾句。」
「謝謝主任。」齊之恆神色一緩,感激揚笑。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主任起身,和善地拍了拍他肩膀。
齊之恆頷首離去,心情卻沈甸甸的。
他不在的那兩年,都是由巫崗陪在她身邊,相較于冷冰冰的mail聯系,近身的陪伴顯然強得太多,而且巫崗的條件不錯,和海寧年紀又相近,若說有感情發展,也不無可能……
煩躁地甩甩頭、捏捏眉心,他不願再深思下去,那只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里,造成他和海寧之間的嫌隙,根本沒有助益。
他該思考的,是有人在海寧背後虎視眈眈,因為整件事的攻擊重點是誰,是顯而易見的,偏偏敵人在暗,真是教人無從防備。
或許,他該跟巫崗一塊商量、商量……
等會兒和海寧踫面,也得先告訴她,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以免她上大夜班時听到這消息會太過錯愕。
體恤齊之恆一個人獨居在外,沒機會吃家常菜,海寧趁著最近輪到大夜班,上班時間和齊之恆下班後正好有個空檔,特地提前上了趟市場,大展身手煮了幾樣菜,好讓他補一補。
海寧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廚房里忙到西、忙到東,嘴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容,為心愛的人洗手做羹湯,無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電鈴響,笑容益發加深,擱下手中的東西,立刻化作一只快樂小彩蝶朝大門飛奔。
「之恆!」門一開,二話不說,先送上一個大大擁抱。
齊之恆寵溺地揚起了笑容。這甜蜜的小人兒呀,是他停泊的港灣,光是一記溫暖的擁抱,就能消弭一整日的疲憊。
她的眼里一直是專注地看著他的啊!怎麼可能還容得下其他人呢?
嘖!胡思亂想不該在這時竄出腦袋的!他警告自己。
他嗅了嗅從屋里飄出來的香味。「好香哦!」
「你鼻子很靈哦!」她開心地領著他進屋,笑靨燦爛。
「欸,是妳在做菜嗎?」他這才看見她穿了件圍裙,稀奇地打量,這模樣頗有小妻子的味道,讓他心頭暖洋洋。
「是啊!你很意外嗎?」抬頭挺胸,好不驕傲。
「當然意外啊!原來妳這麼賢慧。」他促狹地捏了捏她的俏鼻,好奇地直往廚房走去。
現在這年頭,懂得廚藝的年輕女孩不多了。
「原來?!」她夸張地吊高嗓門,雙手插腰追在他身後,急著為自己平反。「我可是我們三姊妹當中,手藝最好的耶!」
「唔,有色有香了,就不知味道如何?」站在已擺著三盤菜肴的流理台前,他還不太相信地調侃,伸手就要捏一塊來嘗味道。
「啪!」一只小手又快又準地拍掉他朝盤中進攻的手。
「該打!身為醫生,居然沒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她佯裝凶巴巴地拉著他到洗碗槽洗手。
「肚子突然餓得不得了,我迫不及待想快點嘗嘗妳的手藝了。」他皮皮地咧嘴笑著。
「我還剩一道菜,很快就好了,你先把這些拿到餐桌上去,順便添飯。」廚房是女人的天下,她大方行使指揮權。
「遵命。」他做了個童軍禮,立刻行動。
把菜全端上桌,再擺好碗筷,齊之恆索性坐在可以看到廚房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欣賞她。
和她在一起,是全然的放松自在,他特別喜歡這種溫馨感,像是老夫老妻,感情融洽有默契……腦子里浮現兩人組成小家庭的畫面,他一回神,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漾開了微笑。
然而,方才的插曲又霍地打斷他的思緒,笑容一斂,看著海寧無憂無慮的身影,心情不由得一沈。
他實在不想讓那烏煙瘴氣的事去影響她,但是卻又非說不可,否則先由別人口中告訴她,感覺會更加難堪。
決定了,飯後再告訴她吧,免得破壞了愉快的氣氛,影響食欲。
讓齊之恆吃了一頓贊不絕口的晚餐,海寧又驕傲又滿足,不枉她費了心思想菜色,還犧牲睡眠提早去市場買菜。
此刻,在齊之恆的堅持下,洗碗工作被他攬去做,而海寧也沒閑下來,在一旁流理台上切著水果。
她橫過身子擋在他面前,笑咪咪地說︰「你如果喜歡吃,那我上大夜的這段期間,每天都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喜歡是喜歡,但是每天都做飯的話,妳太辛苦了!」他低頭啄吻了下她的唇,她意外地羞紅了臉蛋。
「不辛苦,反正常吃外食不好,不一定衛生,而且有時候太咸、太油、味精又多,怕你營養不均衡。」她體貼細心地為他設想。
「哦∼∼想要先抓住我的胃,然後就能抓住我的心,對吧?心機好重哦!」他像發現秘密似地覷著她,口吻是濃濃的調侃。
她愣了一愣,原本是沒想那麼多,被他提醒,倒記起這也是一個好方法。
「對對對,要把你全部牢牢抓住。」她完全不否認對他的心意。
把洗好的碗盤放進烘碗機里,他湊近她,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下巴抵靠在她肩膀上,嗅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放心吧,我一旦認定了妳,就沒那麼容易改變,所以妳甭胡思亂想了。」他在她耳畔低喃出動人的承諾。
幸福躍上唇瓣,拉起甜柔的笑容,她偏頭,嬌媚地斜睨他一眼,無須言語,情意便在目光中傳遞。
雙臂一縮,他順勢吻住了她,撬開貝齒,造訪甜蜜的檀口,逗弄糾纏,勾惹出她生澀的回應。
吻勢從嬉戲到纏綿,腰間的大掌開始不安分的游移,體溫也節節高升……
未幾,漫天欲火卻因他腰間的手機鈴聲大作而不得不硬生生喊停。
「嗚……」他埋在她頸間低嚎,她莞爾輕笑。
「快接吧,說不定是醫院打來的。」她用肩膀頂頂他。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電話,明明喘息著,還要佯裝氣息平穩。然而,當他知道來電者竟又是老愛殺風景的巫崗,口氣不由得凶惡了起來,惹得一旁的海寧忍不住發噱。
她端著切好的水果走到客廳,體貼地讓他保留隱私。
片刻,齊之恆結束了電話走出來,神情不似方才的輕快,海寧不禁關心問︰「發生什麼事了?你臉色不對。」
他來到她身旁落坐,淡淡地嘆了口氣。
巫崗的這通來電就是跟他討論那個傳真事件,也提醒了他該向海寧說明了。
「今天,院方收到一封匿名傳真……」
海寧听著,秀眉也隨之蹙起,心頭籠罩著一股疑雲。
「……我想,妳今天去上班,妳們護理長應該會跟妳提起這件事,不過妳不用擔心,他們都知道是謠言,只是形式上得稍加提醒罷了。」齊之恆握住她的手,給予安定的力量。
「你還在美國的那段時間,我和巫崗的往來也很頻繁,怎麼就沒人說?」她女敕紅的小嘴已經掛起三斤豬肉了。
「說不定,就是有人以為妳和巫崗是一對,而現在我回來,妳又和我走得近,以為妳劈腿,所以眼紅了。」他客觀分析。
「或許吧。」除了這樣,她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妳最近有得罪什麼人嗎?」他突然問。
「沒有呀!」她不論跟誰都處得很好,別說最近了,一直以來也不曾跟人發生不愉快過。
「還是……妳真的跟巫崗……」他知道這樣試探很惡劣,但他忍不住問。
美眸瞋瞪向他。「喂!你想太多了吧?」
他釋然一笑。「我想,大概是無聊人士的惡作劇吧!」他捏捏她的臉頰。
「我看,我們在醫院還是少踫面好了。」她吶吶低語。
「沒有必要因為這樣就……」他蹙起眉,認為這樣做會讓那種人食髓知味,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牽制別人。
「醫院這種地方是人多口雜,流言、八卦滿天飛,小心不蝕本嘛!」海寧難得堅持,撒嬌地說服他。「反正我們私底下開心就好了。」
他睇了她一眼,不得不順著她。「好吧。」
「謝謝。」勾著他的手臂,她綻出甜甜微笑。
「妳不難過嗎?」深邃的眸里,矛盾地流動著疼惜與些微猜疑。
枕向他寬闊的肩膀,海寧由衷地說︰「沒關系,反正我現在有你,這種事影響不了我的好心情。」
愛情,總能給人意想不到的勇氣呀!
齊之恆展臂摟住她,悄然喟嘆。
他在乎她呀!否則也不會因那小嘴吐出的動人情話,而平撫了心底的憂慮。
在醫院里過日子,看似千篇一律,實則暗潮洶涌,人生百態什麼都有,不但看得見生老病死,也體驗得到勾心斗角。
派系有分別、權力有斗爭,這不是光盡本分就能避免的,一旦表現優秀,一旦過于平順,即使不願與人競爭,還是會被當成假想敵。
至于身分特殊的,那更是耳根子不得清靜,身旁會被讒臣團團包圍,看不見半顆真心,更遑論結交朋友了。因此在非必要的時候,身分的隱瞞可以避免許多諂媚逢迎的事,耳根子會清靜很多。
巫崗就是一例。
他是院長的外甥,也就是外人口中所說的那種皇親國戚,為了深入「民情」,也為了接班做準備,他一直沒公開身分,包括私交極好的齊之恆和苑海寧。
但這一次,好朋友有了麻煩,不能再默不吭聲,他的身分和特權都要派上用場。
「舅,給我那份傳真。」象征性的敲門動作之後,便是沒經同意的闖入,巫崗劈頭就伸長了手,直接討東西。
「什麼傳真?」院長似是對他的行徑已經習以為常,連半句責罵都沒有,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地問。
「就是中傷苑海寧的那張傳真。」這還用問?
「你要裱褙嗎?拿傳真做什麼?」院長一邊問,一邊在抽屜里翻找。
「傳真會顯示發送處,我要查出是誰寫那些垃圾內容!」咭咭咭,偵探巫崗厲害吧!
「喏,拿去。」院長把傳真紙遞給他。
「嚇,用打字的,卑鄙!」少了個字跡線索。
院長橫了他一眼。「做這種事本來就見不得光,當然愈隱密愈保險啊!」
「哼!這人根本是白痴!說什麼海寧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她哪有那個能耐啊?我認識她兩年了,還會不清楚嗎?人家跟齊之恆才是一對,干麼硬要把我給卡進去?況且,舅,你看我像是被女人玩弄感情、被劈腿的男人嗎?簡直是污辱我巫崗的智商和行倩!炳,顛倒過來還差不多。」
巫崗咬牙切齒,愈說愈氣,想到醫院里有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就覺得一肚子火。
「我明白、我明白。」院長對他是完全沒轍。
因為院長本身沒有子嗣,所以對這個頑強機靈的外甥是打小就寵愛,尤其巫崗也學醫,後繼有人的安慰更令他將他寵上了天,寄望他能盡早接下這間醫院,好讓他享清福去。
「不吵你了,我辦事去。」達到目的,來去一陣風。
很快的,巫崗便經由傳真號碼查出發送地,但是當答案揭曉,他不禁氣得跳腳。
「學長啊……」撥電話給齊之恆,忍不住哀嚎先。
『怎麼了?』哀聲如此淒厲。
「我氣得快腦充血了啦!」
齊之恆忍不住莞爾,知道他沒有大礙。『到底怎麼了?』
「我查到傳真地了。」
『你怎麼能夠查得到?」齊之恆納悶地問。
「呃……」一時沒想到會穿幫,他趕緊含糊帶過。「哎唷!這你別管,反正我有門路就是了。」
『那知道是誰嗎?』
「7-11。」從牙關迸出。
齊之恆怔住,隨即哂然一笑。『算了啦!我和海寧已經達成協議,不在院內踫面就是。』
「這樣豈不如了那小人的願?」巫崗忿忿不平。
『無所謂啦,反正我們會在醫院就代表是在工作,不特地踫面也沒關系,這樣也比較不會落人話柄,畢竟吃虧的是海寧。」在她的說服下,齊之恆更認同這做法了。
「唉∼∼」巫崗無奈嘆氣,懊惱逮不到人,想想又咽不下這口氣。「哼!最好是沒有下次,不然我一定繼續追查下去。」
聞言,某根神經又被觸動,勾起齊之恆的疑心。
他這個正牌男友都能想得開了,巫崗何必如此氣憤?
莫非……他對海寧的心疼已經超出一般好朋友的界線?
齊之恆知道那封傳真的用意,除了中傷之外,還有挑撥的企圖,可偏偏自己中了計,像著魔似的,拋不開猜疑、丟不掉妒忌!
「好啦,就這樣,你要好好安慰海寧哦!」絲毫沒察覺齊之恆的不對勁,巫崗徑自掛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