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臥房的神無月將電腦打開來,叫出下午的采訪資料之後開始努力整理著。
「可以請你說說豐收集團的歷史嗎?」
「豐收集團是個十分浩大的家族企業,成員以展氏家族及其外戚為主,家譜可以追溯至宋朝,當時還曾經是皇親國戚,是個相當悠久的家族,民國以後則以農業起家。」
「宋朝?好古老啊!皇親國戚會讓人想起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呢!」
「呵呵呵——」
「請問你是從何時開始接掌豐收集團的?」
「大約是在十六歲的時候,我就進入公司見習,二十歲開始裁決公司里的事情,直到二十三歲才正式接掌;當然這段期間內重大的決議還是由董事會那里決定。」
「這麼年輕就當上總裁,壓力很大吧!」
「會嗎?我不覺得。適當的壓力是一股會讓人進步的助力,沒有壓力反而會令人墮落。」
「好一個一針見血的說法!看來展先生應該有些微的自虐傾向。」
「好說好說。每個人的生存方式不同,這只是適合我的生活方式。」
「從來沒有疲乏的時候嗎?」
「當然不可能沒有,所以有時我也會找尋一些紓解壓力的方法。」
「那麼,請問展先生平時都做些什麼活動紓解壓力?」
「拼圖。我喜歡看到零碎不完整的東西漸漸地變成完整而清晰的形貌。」
「我個人也滿喜歡拼圖的,常常會期待著拼湊出的圖像會是怎樣美麗的一種畫面,那會使人有種成就感。」
「呵呵——一點也沒錯。」
「除了拼圖以外,還有什麼其他的消遣?」
「消遣?我倒是沒有什麼消遣,因為如果只是消遣,我不會為它浪費任何一分時間的。」
「哎呀呀!這種說法頗讓人感到汗顏的,因為敝人的消遣是听听音樂、發發呆,看看書或是睡睡覺,偶爾寫寫文章什麼的,漫無目的的晃蕩也會讓我感到心情愉快。」
「但是那對我而言並不是消遣,而是必要。累了就必須休息一下轉換心情,然後儲備精神面對下一回的努力,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哦,果然是不為無謂的事情浪費時間啊,電視上有一句什麼『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這種話展先生可能也不贊成吧!」
「無所謂贊不贊成,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
「好理智啊!如果是交了女朋友的話怎麼辦呢?不陪她一起在美好的事物上浪費生命嗎?」
「浪費就是浪費,又何必為它巧立名目?」
「那麼請問展先生,在接管豐收集團的這十多年時光中,有沒有遇到什麼瓶頸?又是怎麼突破的?」
「你是指危機嗎?走得平順的企業是從來沒踫過的,人生也不可能永遠出現陽光,不過再大的危機,應該都比不上兄弟鬩牆吧!」
「耶?豐收集團遇過兄弟鬩牆?」
「不,我只是舉例說明而已。」
「呃,展先生請不要離題好嗎?」
「呵呵呵呵……」
言「兄弟鬩牆?」神無月背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月光,陷入沉思。
情如果是一般的記者,可能會在這句話上大作文章,但是她向來討厭子虛烏有的言談,她之所以想當記者,只是想給大眾一個真實的結果,別人怎麼樣是他家的事情,但是至少出自于她手中的報導一定要是最真實的。
小當然她的原則並不適用于每個報社,所以她才會流落至西銘報,因為只有西銘報的總編輯古湜殷敢收她的真實報導,敢用她這種不夸大渲染的新聞,願意為她解決因為真實報導而產生的麻煩。
說假設駱裴農所說「展聿皇是傀儡」的事情是事實,那麼兄弟鬩牆這樣的事情是有可能發生的,因為他是個隨時會被換下台的總裁,贏得斗爭的人就可以登上豐收集團龍頭的位置,再加上他的行事風格是如此極端,想不得罪人都難。
獨就算是他身後那幾個堂兄弟不願意和他搶龍頭的位子,但在他背後的那些老長輩們恐怕也很難服氣,自古以來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產生這種紛爭。
家然而,她不懂的是,假若兄弟鬩牆的事情為真,那麼,以他那種行事縝密的性格,他又是為了什麼會把這樣的訊息泄漏給她知道?難道他不擔心她會用這樣的無心的言談大作文章嗎?他就真的那麼相信她的人格?
那個男人像是被一團煙霧給繚繞,想要走進謎霧中探索真相,就得有迷失在其中出不來的心理準備。
而偏偏她是個喜歡拼圖的人,不看見完整的圖像她是不會放棄的,尤其她現在已經撿到幾片拼圖的碎片,要她當作沒有那幾片拼圖存在真的是很困難啊!
「糟糕!我就這樣被釣上了嗎?」神無月搔搔頭,看著窗外的月光喃喃自語。
豐收集團的少主專訪果然讓那期的雜志賣得格外的好,網路上和各公開媒體紛紛討論著,當然也有不少人想再和展聿皇接觸,但是都吃了閉門羹。
「哈哈!阿月,今年的績效獎金一定會加個三成給你。」古湜殷對這個老是出狀況的部下有這麼好的表現感到十分滿意。
「口說無憑,老編,你現在馬上立個字據給我吧!省得到年尾的時候我的年終獎金袋依然扁扁扁。」神無月一邊打著電玩一邊回嘴。
「你怎麼不拍個照片回來?」丁戀紫將專訪翻來翻去都沒看到照片,只有一張淺色的粉彩靜物畫。
「為了彌補這點,他已經把他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了。」神無月的注意力繼續擺在她的電話上面,「就是那張圖。」
「沒想到他還會畫畫,而且畫得不難看。」丁戀紫哼著,把雜志丟回桌面。
企業家的銅臭味不見得都是很重的,神無月自己也是因為如此而對那只笑面虎有了另一種看法。
「阿紫說的對,既然沒有照片,獎金應該要扣一點。」古湜殷也為了沒辦法親眼見到這個傳奇人物而感到扼腕,更是馬上借題發揮。
「老編,這招是沒有用的,食言而肥應該听過吧!你已經說過的話要是敢沒做到,你那年輕有『圍』的肚子恐怕會愈來愈無法收拾喔!」神無月暫時分心的抬起頭丟給上司一個白眼。
「臭小孩!你說什麼?」古湜殷雙眼冒火,全報社只有神無月敢取笑他的身材,這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孩!
「雜志據說缺貨缺得很嚴重,老編你還是趕快想辦法去加印,別在這里雞貓子鬼叫地打擾我了。」神無月繼續努力地過關斬將。
「你……」古湜殷簡直恨不得親手扭斷神無月的脖子。
桌上的分機正好響起,傳來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阿月,三線電話。」
「哦,好!」
神無月正想伸手接電話時,總機小姐又補上一句︰「是展先生打來的喔!」
展先生?
已經準備踏出辦公間的丁戀紫和古湜殷同時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直盯著神無月看。
而神無月已經將話筒拿起了,一看見他們還杵在門口不走,只得把受話器捂住,沒好氣地問著︰「請問兩位還有什麼指教嗎?」
「沒有。」雖然兩個人異口同聲,但是都沒有離開的跡象。
神無月看他們不想走,也沒趕他們,心想對方應該不會說什麼需要清場的話吧!于是就任由他們站在一邊「旁听」,逕自對受話器應聲︰「神無月。」
「好久不見了。」展聿皇淡淡的聲調從話筒中傳來,不知為什麼讓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奇怪!從訪問到雜志出刊這段期間她都沒想過他,為什麼听到他說話的聲音會令她的心髒亂跳?這該不會是遲來的思念吧!
「還好吧!才一個月。」為了干擾另外兩位听眾的听話能力,神無月把音響打開,放的是濱崎步的舞曲,吵鬧的程度可以讓人皺眉。
「但是我想你。」相當簡單的一句話,可是這句平鋪直述句卻害她正在玩的主角被魔物打死。
神無月將椅子旋轉,背對著那還站在門口的兩個人低聲地說著︰「好,我知道了,我們駱裴農的店里見。」
「有人在你旁邊?」他因為她的別扭而感到十分愉悅。
神無月撇撇嘴,沒有否認︰「是啊!」
「一言為定。」然後他就很干脆地把電話給掛掉了。
神無月將話筒放回話座上,然後看見他們兩位還站在門口不肯走。
「你們還在那里做什麼?」神無月故意裝出凶惡的模樣,緊擰著眉毛。
「那家伙在追你嗎?」古湜殷可興奮了。
炳哈!又有一個不怕死的來了!這次這家伙可不是普通人,會發生什麼事情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老編,是誰說不要講『那家伙』的?」神無月跟他四兩撥千斤。
「我記得你並不喜歡穿玻璃鞋。」丁戀紫蹙眉。
「買一雙回來放著觀賞也會讓心情愉悅。」神無月裝死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哈哈!阿月,你確定你要穿玻璃鞋嗎?我擔心這雙脆弱的鞋會因為你的粗魯而破裂啊!」古湜殷難得心情這麼好。
「老編,你放心,如果破了我會送到你家去讓你哀悼一下的。」神無月擺了擺手,還好那家伙沒有直接跑來她的公司門口等她,不然她可能就得親自登上報社的頭條了。
「啊,尚人來來來,我們來打賭,看看這名追求者會在多久以後被咱們阿月給嚇跑。」古湜殷找到好玩的,又正巧看見經過的俞尚人,立刻開心地把他叫住。
俞尚人是走過來了,但是臉色並不好。「老編找我?」
「呃,沒事沒事,你回去忙吧!」古湜殷看見自己屬下的神情那麼糟糕,趕緊要他回去。
俞尚人看了神無月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三個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