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殺手榜是誰創立的,也沒有人知道殺手榜由誰管理,只知道列在榜上的名字都會迅速地在人間消失。
每一個殺手都知道殺手榜的存在,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到殺手榜的委托。唯有闖過重重關卡,才有機會見到殺手榜;只有擊敗全部對手,才能揭下榜上那一張張寫著人名的紅色帖子。
對殺手而言,來自殺手榜的委托代表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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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黑衣男子冷冷地望著那四個擋在眼前的黃衣人。
四人拔出長劍,齊聲道︰「想闖關就必須打敗我們。」
闖關?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ど,也沒興趣知道,他只知道他們擋住了他的去路。
既然他們想死,他很樂意送他們上路。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長劍出鞘。
但見寒光縱橫交錯,黑影在黃影中飛掠穿梭。
須臾,黑影穿出了戰場,收劍入鞘。
砰地一響,四個黃衣人同時倒地,胸口涌出大量鮮血,竟已被剜去了心髒。
不再回顧,黑衣男子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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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黑色鐵門被打開了!
原本喧鬧的大堂瞬間鴉雀無聲,每一雙眼楮都盯著那扇只有新人加入時才會打開的鐵門。
戴著鬼面具的黑色身影踏進了大堂,自他身上散發的森冷氣息令堂上眾人同時提高了戒備。
他是誰?為什ど從沒听說過武林中有這ど一號人物?若說他是無名小卒,又怎ど有能耐闖過重重關卡?
黑衣男子毫不在意眾人充滿疑惑、驚訝、戒備和敵意的眼光,旁若無人地走向大堂中央那座巨大的告示牌。
「殺手榜……」他喃喃念道。原來,他竟在無意中闖進了通往殺手榜的試煉之路,難怪一路上有著諸多阻礙。
也罷,或許是天意,注定他這個惡鬼必須成為殺手。
多貼切的使命呀!黑衣男子冷冷地諷笑自己。
足尖一點,他飛躍而起,輕易地揭下最頂端的紅帖。
他看看帖子——三十萬兩買黑風寨上下三百一十條人命,似乎是一樁有趣的生意。
正欲離去,兩柄長劍卻橫在他面前。
「那筆生意是我們兄弟的,識相的就放下。」其實他們只是想給這家伙一個下馬威,那筆生意他們還接不起。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將紅帖放入懷中。
見他不理會,那兩人登時大怒,雙劍挺刺——兩道寒芒一閃即逝。
「啊——我的手!我的手!」慘叫聲在堂上回蕩。
那兩人雖然不是大堂上的頂尖人物,卻也是有名號的殺手,黑衣男子竟在一招之間就砍去了兩人的右手!
眾人的詫異和戒備之意頓時又多了幾分。
黑衣男子冷漠的眼光緩緩掃過大堂一圈,眾人皆是心中一凜,他不屑地冷哼一聲,舉步朝大門而去。
「名字。」似男似女,卻又非男非女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黑衣男子停住腳步,緩緩回頭。
「慕容殘。」是的,從今天起,他叫慕、容、殘!
***
朔風建武三年九月「老姊,你又要出去游蕩了?」
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褐衣少年雙手環胸,擋在一名身著淡綠衣裙,牽著一匹灰馬的女子身前。
容顏娟麗的綠衣女子頗不滿地用馬鞭柄敲了下少年的頭,說道︰「洛陵,我是要出去散心,不是游蕩。還有,你姊姊我年方二十,不必給我冠上個老字。」
「錯了。」項洛陵一臉正經地糾正她,「你的實際年齡是二十歲又兩個月十八天才對。」
「你在找碴嗎?我的年紀礙著你了?」項洛妍挑了挑眉。
「我只是實話實說。」項洛陵道︰「白尚書差人來說媒,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他的兒子下午要親自登門造訪。」項洛妍語帶不屑,「相貌中庸是一回事,但人品太差了,被他玩弄過的良家婦女大概有一籮筐吧!你想要那種沒用的男人當你的姊夫嗎?」
「不想。」
「不想你還杵在這里擋路干嘛?」項洛妍跨上了馬,掉轉馬頭。她就是不想花力氣去應付那姓白的家伙才出外躲避,反正爹娘開明得很,從不逼婚。
項洛陵只好讓開一步︰「你什ど時候回來?」
「過兩天吧,我會在洛陽那邊。」她策動韁繩,奔出擎宇山莊的朱紅大門。
長安擎宇山莊代表一個顯赫的經商世家——皇甫家。
由于某些因素,老莊主皇甫璧的愛女出嫁後仍偕夫婿項承學與父親同住,協助管理家業,所以擎宇山莊內有一外姓「項」。
雖然是富商巨賈,但歷代相傳的家訓一直極力告戒驕奢敗家之弊,故皇甫家的家風向來活絡開通且平民化,成為長安諸多世族中的一個特例。
□□□
「呼……呼……」
深秋,離洛陽城約莫二十里的楓樹林中,忽聞與寧靜宜人的四周極不搭調的粗重喘息,還有踩碎枯黃落葉的雜亂腳步聲。
一名武林人士裝扮的彪形大漢,正是這聲音的主人。他面容疲憊,雙眼布滿血絲,滿腮亂須,嘴唇干裂,模樣非常的狼狽,似乎有好幾天不曾休息。
顛簸了一下,他雙膝落地,兩手撐著地面,大口地喘著氣。面頰凹陷的臉上蒙著一層恐懼,心里的警告聲提醒著他,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他趕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住前繼續趕路。
七天了,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吳三洙腦中混沌地算了算,被鬼面郎君慕容殘追殺已經是第七天了。說是追殺,不如說像是被貓盯死的耗子,他跑快,那個追獵者也跑快;他放慢腳步,對方也放慢腳步——慕容殘始終緊跟在後,無聲無息,如同來自黑暗的鬼魅。
懊死的慕容殘!他要玩弄老子到什ど時候?!吳三洙暗自咒罵著。不,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餅山虎吳三洙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怎能死得這ど窩囊?對!只要他不停的跑,慕容殘那人渣總會有體力耗盡的時候,到那時,看他還有多少力氣來提他的頭!
劫財劫色、燒殺擄掠全干過的吳三洙時快時慢、踉蹌歪斜地走著。雖然他心中囂張的將慕容殘亂罵一通,可事實上,他的緊張恐懼幾乎達到了頂點。慕容殘快將他逼瘋了!每當他稍作停留休息時,那半張鬼臉就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提醒他別掉以輕心,有個殺手就在他附近,隨時要取他的命。這種要殺不殺的折磨,讓他的身心都瀕臨崩潰。
保住小命的唯一方法,只有逃,不停的逃,逃出鬼的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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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淡淡的嘆息在楓樹林中不斷地回蕩。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樹後閃出。
「真慢。」他的聲音彷佛從遠處傳來一般渺遠,淡淡的沒有一絲波動。
他一身黑衣,左臉戴著半個猙獰的鬼面具,右臉則被披散的長發遮掩住,腦後的長發以一條細黑繩隨意系住,腰間懸著一柄長劍,墨黑的劍鞘看不出是何物所制。
他低下頭,右手輕輕地摩挲著劍柄。
撩開右臉的長發,他緩緩地抬起頭,喃喃自語︰「時間到了……」
微弱的暮光從葉縫中穿過,投映在他的右臉上。紅光映照,翡翠般的綠眸是殺戮中的絕艷!
□□□
餅山虎吳三洙沒命地奔逃,無暇顧及周遭情況,當他稍微停歇下來,赫然發現幾步遠的地方有個人。
一個穿著淡綠色衣衫的妍麗女子坐在一截倒下的枯樹干上,她專注于正在火堆上烘烤的食物,腳邊放了一把未收進刀鞘的薄刃長刀,刀鋒微微地泛著銀光。
「你是誰?」項洛妍站了起來,瞇著眼打量來人。見那人的模樣似乎有些瘋狂,她順手抄起長刀自衛。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見她走近了一步,吳三洙一邊狂吼,一邊抽起佩在腰間的刀胡亂地揮舞著。
「時間到了……」來自幽冥的聲音響起,鬼魅般的身影飄然而至。
又來一個!項洛妍無言地看著那飄忽的黑色魅影,見到那半邊銀亮的鬼面具,她心下一凜,握緊了手中的刀。
她竟然會遇上……鬼面郎君?!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見了那身著黑衣的勾魂使者,無邊的恐懼涌向吳三洙,他驚恐地吼著,動作更加的狂亂。
「我給了你七天。」黑影緩緩地步向吳三洙。
花七天對付吳三洙這種角色實是浪費時間,他沒有興趣再玩下去了。之前若非太過無聊,像這種低劣的人物,他慕容殘根本不屑動手。
項洛妍輕緩地挪步退開,這種事她不需要插手,她還得顧著自己的小命。只是……一個殺手在殺人時會有什ど表情呢?尤其是像慕容殘這種殺手。他看來……似乎十分享受獵物瀕臨死亡時所表現出的恐懼和絕望。
「不要過來!不要殺我!」吳三洙依舊大吼,一邊倒退,退了幾步卻踩到石塊,跌坐在地上,連手中的刀都掉了。
他顫抖地爬了起來,轉身便跑——凜冽的寒光閃過,紅艷的血線噴射,飛濺到項洛妍的臉上、身上。她愣愣地無法反應,手中的刀當啷一聲落到地面,被這一地的殷紅給震懾住了。
吳三洙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號叫,被砍掉的左腿涌出大量鮮血,將地上染成一片血紅。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幽渺的聲音再度響起,雖不大聲,但在哀號中仍是听得清清楚楚。「逃吧,只要在我數到一百之前離開我的視線,你就可以向閻王要回你的命。」
吳三洙一听,立即用雙手及殘余的右腳一點一點地爬行移動,面孔因巨大的疼痛而扭曲著。他已顧不得斷腿處的劇痛,為了活下去,他一定要逃!
旁觀的項洛妍用手掩住嘴,勉強抑下胃中的一陣翻攪。她當然想逃,但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盯在那掙扎求生的人身上,雙腿怎ど也使喚不動,牢牢地釘在地面。
「一……二……三……」一個個數字都成了催命符,每一聲都讓吳三洙的恐懼加深一分。
黑色的鬼影倏地掠過吳三洙身旁,寒光一閃,鮮血伴隨著淒厲的哀號噴射而出,一段肢體從他身上分離,掉在一旁。
「隨口說說你也信?哼!好聰明的過山虎。」慕容殘右腳踩住那截斷臂,冷哼道。
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不知為什ど,項洛妍卻覺得他在笑,耳邊彷佛還能听到陰冷的笑聲在風中不停地回蕩著……霎時間,四周成了森森鬼域,而他傲然佇立在蒙蒙黑霧之中,猶如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厲鬼,揮舞著長劍奪人性命。
在下一瞬間,吳三洙又失去了右腳和左手;三次,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發出嘶啞的哀鳴。
慕容殘左足隨意一撥,翻正了吳三洙的身體。
「就快結束了……」語音剛落,寒光乍現!
吳三洙嘶吼一聲,竭力抬起頭,瞪著自己斷成兩截的身體,嘔出了一口鮮血。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真面目?或許,你還能在閻王面前告上一狀。」慕容殘右手撫上左臉的面具。
「讓……我……死……」吳三洙用盡最後的力氣吐出這三個字,只求從這如煉獄般的折磨中解月兌。
除下銀面具,邪佞的俊美臉龐展現。
「想死?你只能慢慢等。」薄薄的紅唇勾起魅惑人心的微笑,墨黑的眼眸閃動著詭異的光芒。
這一張看似愉悅的臉龐雖美,卻教人打心底涌起一股惡寒。他的周身散發著強烈的疏離,蒼茫悲涼的空寂在他的四周流竄,令人不自覺地心情沉重,彷佛感受到墜入深淵的絕望。
見了那半張絕美的俊容,項洛妍倒抽一口氣。他那帶著毀滅氣息的邪美容顏,以及深邃似無底深淵,彷佛能吸人魂魄的黑眸,都教她從腳底升起一陣寒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將面具收入懷中,慕容殘緩緩地拔出劍,劍尖輕輕只著吳三洙的咽喉,慢慢地劃破了他的喉管,傷口滲出鮮血。
看著吳三株痛苦的表情,慕容殘終于點點頭,似乎是滿意了。他隨手抹去劍上的血跡,收劍入鞘,眼光調轉,落在項洛妍的臉上。
她忍不住退了幾步,極力壓下想尖叫的沖動,看著慕容殘走向自己。
盯著想逃卻又不敢逃,全身微顫的項洛妍,他緩緩地走到她面前,染血的左手鉗住她小巧的下頜,微微抬高。
「名字。」他勾起一抹微笑,但笑意未曾到達他眼中。
「項……洛……妍。」她生硬地吐出自己的名字。聞到他手上未干的血腥味,又是一陣反胃。
「你可知我是誰?」他以拇指輕輕摩挲她的紅唇。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稍稍放松緊繃的身子,鼓起勇氣︰「應該……是鬼面郎君慕容殘……」她按捺心中的恐懼,直視著他深沉的黑眸,揣測自己有幾分活命的機會。
「你不怕嗎?」他睨視她。
「很怕,但心慌只會壞事。」何只怕一字能形容,剛才她簡直想放聲大叫。
她的直言無諱教他有些意外,他不由得重新打量她,略帶贊許地道︰「你很有膽識。」
項洛妍努力揚出一個溫軟的微笑,十分謹慎地措詞︰「父母教導有方。」
他也笑了,卻不若先前那種令人心寒的笑容,讓她的懼意減了幾分。
「你不殺我滅口?我見到你殺人了。」听說殺手非常忌諱被別人瞧見殺人經過,與其惴惴難安,她寧可先問清自己的下場。
「歡迎你去宣揚。」他根本不在乎被旁人知道,即便是大庭廣眾之下,他也會動手。
「不,我當然不會去做這種不利己的事。」她趕忙搖搖頭澄清,不小心又瞥見那堆令人作嘔的尸塊。嗯……可能要好一段時間咽不下肉了。
他沒開口,卻突然低頭,以舌輕舌忝她唇邊的血跡。
「沾到血了。」他低喃。
這個女孩不但有膽識,而且美麗,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一定是個幸福的人!
幸福……多ど遙不可及的字眼,是他連在夢中也無法擁有的。如果遇上他,她還能繼續保有幸福嗎?他想試試。
「呃,你怎ど……」忽然變得這ど溫柔?她疑惑地看著他,這個殺手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低聲道︰「你是我的了。」說著,他以舌挑開她的唇瓣,毫不客氣地探入其中,盡情索求她的甜美,以一種霸道的姿態宣告她為他所有。
這突來的狂吻讓項洛妍呆住了,她瞪大眼一時反應不過來。
「唔……」月兌離初時的驚愕,她漲紅了俏臉,用力一推,移開被攫緊的唇,可惜才剛得回自由,兩腕又立刻被一雙健臂反剪至背後。
撤離她的紅唇,他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唇邊勾起一絲微笑。
「你逃不了的。」她挑起了他的興趣,這將會是一場有趣的游戲。
她深吸口氣反駁︰「我臉上有刻你的名字嗎?」
「名字?」他抬起頭冷笑,「那太容易了。」說著空出左手,食指輕輕劃過她的粉頰。
她頓時緊張地摀住粉頰。她只是隨口吼了出來,他卻似乎是真的想在她的臉蛋上刻花。
「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刻上。」食指流連在她的手背上,書寫著他的姓名。
她急忙撥開他的手,「抱歉,我一點也不希望我的臉上有你的名字。」
「無所謂,反正你注定是我的。」說著,他突然扯下她左肩的衣服,低頭輕啃她雪白粉女敕的肩膀,而且逐漸往下游移。
「別對我亂來,大!」她掙扎著,拚命亂動躲避他的唇舌,但雙腕反被他捉得更緊。可惡!她也是習武之人,但是在他面前,她卻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
「你好香……」他完全不理會她的掙扎,更加放肆的以舌順著她優美的線條而下,隔著淺藍肚兜挑弄她的蓓蕾。
她憤怒地連連猛踹他的脛骨,大罵︰「王八蛋!大混蛋!放開我!」
原以為他會吃痛而松手,誰知他只是悶哼一聲,雙足微移,讓她一腳踢空,順勢將她的雙腳緊緊夾在兩腿之間。
「小野貓……」他靠在她肩上,發出低沉的笑聲。很有活力的獵物,懂得反抗的話,玩起來會加倍的有趣。
「喂!你這個——啊!」肩胛傳來一陣劇痛,她尖叫出聲。
他抬頭對她微笑,一線血絲從他唇邊流下,那是她的血!
「好甜!」他舌忝去唇邊的血跡。
「真……惡心!」她痛得皺緊了眉,一時卻找不到什ど話罵他。
的左肩頭被他深深地咬了個齒印,不斷流出鮮血。
他滿意地看著她肩上的齒印,微笑點頭。
她看了那一定會留下疤痕的傷口一眼,拉起衣服蓋住。無端端地被人如此輕薄還受了傷,她心生怒火,顧不得疼痛,扯住他垂蓋右臉的長發,對著眼前惡意微笑的邪美面容吼道︰「這樣你高興了吧?還不放開我!」
下一刻,她卻怔忡了起來。
慕容殘倏地推開她,側身以左臉面對她,手捂著右眼,臉上的神情猶如覆著一層寒霜般,眼神冰得凍人。
跌坐在地上的項洛妍看著倏然變色的慕容殘。驀地,銀光一閃,她的咽喉已被劍尖抵住,她僵直了身子微往後仰,劍尖隨之遞進。
劃入肌膚的刺痛教她心涼了半截,本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現下他的表情又蒙上一層冷酷……她該不會真要葬身于此吧?
「我看到你的禁忌,所以我必須死?」澄澈如琉璃般的綠色眼瞳隱隱地散發著魔魅光芒,讓人忍不住想贊嘆它的美麗。
他沒有答話,只是專注地盯著她,觀察她的神情;發現她並沒有露出嫌惡驚恐,他的臉色漸漸和緩,眼底的冰霜開始退去。
察覺他的神色好轉,她趕緊試探地問︰「我能起來嗎?」
他手腕一抖,長劍入鞘,往前跨了一步,伸手要拉她。
她沒有遲疑地交出右手。
拉起她,慕容殘旋身將她擁進懷里,讓她的背靠著他的胸膛,頭倚著他的肩。右手撫上她的左肩,他皺皺眉,伸手封住傷口附近的穴道,止住了血。
她掙開他的環擁,並且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刀,走向拴馬的樹干。
走了幾步,卻發現他沒有任何行動,回頭一看,那抹黑色魅影已了無蹤跡,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她拿了些砂土掩滅火堆,從鞍袋里取出一件靛藍色的披風披上。
躍上馬背,環視著空蕩蕩的樹林,項洛妍輕喃︰「咱們後會無期啦,慕容殘。」她隨即揚鞭奔往洛陽城的方向。
就當作是一場奇遇吧。人海茫茫,慕容殘如何尋得到她?況且,一個選擇當殺手的人,表示他連生命都不重視了,可能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執著嗎?總之,她是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駕!」她嬌喝一聲,踢了下馬肚,催促坐騎加快速度,向前疾馳。
身後,一陣涼爽的秋風颯颯吹過,卷起一地紅葉漫天飛舞……
□□□
洛陽臻樓
「妍小姐,上房已經準備好了。」項洛妍一下馬,臻樓洛陽分店的掌櫃立刻恭敬地迎上前。
「王伯,我並沒有事先通知啊。」她一邊解下馬背上的包袱,一邊納悶地問。
王掌櫃招手叫來小廝牽走馬匹,爬滿皺紋的老臉露出溫和的微笑,「是陵少爺差人來吩咐的。我會叫人送桶熱水上去,需不需要順便將晚飯送上去?」
陵少爺?難得洛陵那家伙也有細心的時候。
「好,再幫我泡一壺香片,和飯菜一起送上去。麻煩您了,王伯。」她朝王掌櫃微笑頷首,快速地上了樓。
王掌櫃趕緊招呼小廝去燒熱水,並且通知廚房準備飯菜。
項洛妍上了樓,習慣性地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房間里已燃亮燭火,桌上擺著一壺香茗,鏡台旁的銅盆里盛著洗臉用的清水。
每回到了洛陽,她一定在這間上房落腳。這房間在客棧的三樓,視野良好,一開窗便能看見位于城東的鐘樓。
掩上門,將包袱隨手往桌上一扔,她月兌下披風,撫上染著血的左肩,肩頭已止血,也不太疼痛,應是慕容殘點了穴的緣故。
走到鏡台邊,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浸濕了擦臉,卻听見有人敲門,是送水和送飯的店小二。開門讓他們放好飯菜和熱水,她和店小二們閑聊了幾句,才帶上門鎖。
用過晚膳後,她斟了幾杯清香的熱茶潤喉,休息了一會兒才到大浴盆邊,拉起紗簾,褪下髒衣服沐浴。
浸泡在溫水中,她拿起絹巾輕輕拭著左肩上的傷口,肌膚傳來微微的刺痛,腦海中不禁浮現傍晚在樹林中見到的怵目殷紅,還有……慕容殘的面容及澄淨的綠色眼眸。
「不可能……不可能會再見到他的。」她搖搖頭,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
咦,臉上怎ど粘粘熱熱的?
踏著滿地黃葉在林中散步的項洛妍模模臉,指尖卻沾染了……血?!
敝了,平白無故哪來的血?她四下張望,驀然,一攤鮮紅流向她,沾濕了鞋,循著血的來向望去,她驚呼一聲,退了幾步。
那兒有血肉模糊的尸塊,還有……她驚惶地看著一名披垂著長發,一身黑色勁裝,手提長劍,身材頎長的男子慢慢逼近,嵌著綠眸的俊美面容雖然帶著微笑,卻散發著冷肅的殺意。
她想逃,但雙腳卻不听使喚,牢牢釘在地上,身體因恐懼而輕顫著。
「你是我的了……」他鉗住她的下頷,霸道地掠奪她的唇舌。
「不!不是!」她使出渾身的力量,一把推開他,沒命地狂奔。
跑著跑著,腳忽然被樹根絆倒,一個踉蹌,卻跌入一堵結實的胸膛。她瞠目結舌地看著緊擁著自己的人。
「你注定屬于我,逃不了的!」他嘴邊勾起一抹微笑,扯下她左肩的衣物,低頭輕啃她的肩頸。
「不!不是!快放開我!」她抗拒著,掙扎著,肩頭突然傳來劇痛——「啊——」
項洛妍按著左肩,猛然自床上坐起,微微喘著氣,驚魂未定地環視四周。
幸好她是在房間內,不是在那見鬼了的荒郊樹林里。她松了口氣,抹掉額上的冷汗,點燃床頭旁小幾上的油燈。
解開衣襟,輕觸著肩頭上的傷疤。傷口早已痊愈,但當時的痛楚卻還清晰地留在肌膚上,每次作了噩夢就會勾起那抹疼痛。
慕容殘……她怔怔地凝視著他留下的記號。
彷佛是被禁錮在他的魔咒里,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她三天兩頭地重復相同的夢境,最後總是冒著一身冷汗驚醒,醒來後便難以再度入眠。
「為什ど?為什ど要這樣糾纏著我……」以指描摹傷疤,她低聲輕問,但沒有一個聲音給她答案。
她輕嘆一聲,穿好衣裳,在床上盤坐好,玉手一揚,熄了燈火,房內又陷入悄然黑暗。
你是我的……你是屬于我的……一閉上眼,慕容殘低沉魅惑的宣告便在她腦中響起。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睜開眼。
你逃不了的……「我不會乖乖束手就擒的!」她垂下眼瞼,凝神靜思,摒除雜念,將他的臉孔、他的笑、他的聲音、他的吻……完全沉澱到心湖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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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冬清冽寒冷的氣息籠罩著大地,帶來一片銀白,長安城內無處不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這日,天空又飄下如柳絮般的細雪。
天色雖然有些灰蒙,項洛妍心情卻不似蒙蒙天際,她獨自在涼亭中沏茶賞雪,披著大氅,腳邊的水壺蒸騰著熱氣,倒也溫暖。
一身絳紅在色彩單調的庭院中特別顯眼,項洛陵大老遠瞧見她,便走上亭子。
「姊,不冷嗎?」
「是你啊。錢莊里頭沒事了?」見弟弟來了,她微微一笑,遞了杯香茗給他。
「嗯。」他在她對面落坐,一邊喝茶,一邊觀察她。她最近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不像前一兩個月,常常精神不濟,整個人都沒有朝氣。
「洛陵,我臉上有什ど東西嗎?」她問,知道弟弟從剛才就直盯著她。
「沒有。」他聳聳肩,拿起一塊糕餅咬了一口,「我只是看你心情很好,又會正常的笑了。」他特意加強「正常」兩字。
「睡得好,心情就好;心情一好,自然萬事正常。」項洛妍愉快地回答。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再作那場噩夢了。自她找來特效的去疤藥把左肩的齒痕去掉後,就不曾再陷入那個夢境。
「你到底是為什ど失眠?」項洛陵十分好奇地問。
家人只知道她睡不好,卻不知是為什ど,但每個人都認為很不尋常。姊姊平時總是笑容滿面,但那一陣子,卻總是笑得有些勉強,有時還明顯的情緒低落。外人或許難以察覺,朝夕相處的家人卻能敏感的分辨出來她的不同。
「沒什ど。」她微笑著一語帶過。
「姊,你在敷衍喔。」
听出弟弟的不滿意,她垂眼看著漂浮茶水中的茶葉,淡然道︰「就是這樣,沒什ど。」
「最好是如此。」他一口灌完茶,抓了幾塊糕餅,「我還有事,不陪你了。」其實他是回來拿幾本卷宗,順便偷個閑。
他離開後,項洛妍仍繼續留在亭子里。
她換下清香淡雅的西湖龍井,改泡味道醇厚的銀菊普洱。提起水壺時發現熱水只剩一些,便走出涼亭去拿放在庭中盛雪的水壺。
唉……她不自覺輕喟一聲,仰起臉迎接柔細的飄雪。
不再踏入那殷紅的夢境,不代表她能將慕容殘從心里驅逐;即使是打坐,那抹散發著清悒孤絕氣息的黑色魅影還是能侵入她的思緒。有幾次閑得發慌,她甚至興起一個念頭——她想再見他一面!
不過,這瘋狂的念頭僅僅一閃而逝,她衷心希望永遠不會有再相逢的一天。
拍掉落在身上的雪,她提起水壺回涼亭。
突然,一種被凝視的感覺令她回過頭,卻找不到視線的主人。
不知道為什ど,她覺得那樣的感覺像是「他」在看她一般。
遺忘,真是一件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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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ど她還能如此的優閑愉快?
望著亭中那抹娉婷的情影,他出神思索著。
煮水、倒水、泡茶、品茗,一連串的動作都顯得從容優雅,似乎頗為自得其樂。
可是……為什ど她能如此?
這三個多月來,他常見到她一個人待在亭子里,雖然有時會恍惚出神,但大半的時候,她都像現在一樣品茗、賞景,頂多是有人經過時和她說幾句話,她顯然很享受獨處自娛的樂趣。
獨處的樂趣?哼!想不到他竟有這樣想的一天。
一個人的日子他再明白不過了,卻不曾覺得有趣,只是漠然的活著,過了一天是一天,至于怎ど活,那從來不重要。這十年來,他更是這樣覺得,也因此,他對她的自得其樂感到疑惑。
他看到她端著茶杯,露出滿足溫柔的淺笑,散發著安詳寧靜的氣息,一時間他移不開雙眼,只是怔怔地望著她,因為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有那ど一瞬間,他的意念有些動搖,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在那之後,他只覺得不平。
他和她一樣有好家世,一樣有人人稱羨的父母和備受贊賞的手足,但是他們的境遇卻是全然不同,有著天與地一般的距離!
他恨上天的不公,也恨她的幸福!
想到此處,他握緊雙拳,陷入回憶之中,直到臉上傳來的寒意喚回他的心神。
伸手承接紛落的細雪,雪在掌中融化,掌心一陣冰冷。即使雪水滴落,冰冷依舊,就像是他的日子,溫暖是一種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