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天氣漸漸熱起來,已是初夏了。
我仍然是那樣的何菁,前幾天剪了一個清爽的短發,被李沛雅戲稱小靚仔。周圍的一切也沒多大變化,地球還是以自有的速度自轉和公轉。
斑二生已經進入復習的沖刺階段了吧?但是仍然看得到程定尹在籃球場上打球。有時候,在放學的路上踫到他,會一同走一段路,到了岔道再各自回家。嘻嘻,模熟了他的生活規律後,就比較容易「遇」到他了。同行回家時,大多數時間一前一後地騎著自行車,交談一些平常的瑣事,沒有什麼好講時也不會刻意去找話說。唉,我家離學校太近了嘛,同行的時光一忽就過去了。假日陪阿婆去廟里拜佛,也幫他許了一個願,希望他能考到好學校。
李沛雅仍然不時在我耳邊敲邊鼓,說我再不跨出那—步就成分飛燕了,我只是笑,氣得她跳腳。
日子很平靜,但今天終于起了點波瀾——
下午放學,我留在課室里寫了半個多鐘頭作業,看看表,收拾書包走向車棚。呵,沒出意外的話,程定尹應該打完球了,今天能不能遇上呢?
這個時候校園內已經頗為安靜,僅寥寥幾個行人。遠遠地,我便望見了車棚邊有個熟悉的背影,心一喜,加緊腳步上前。近了些才發現他正跟人說著話。
我緩下了步子。怎麼辦?打擾他們不好吧?那是自己先回家呢,還是在附近等一等?猶豫中,步子未停,慢慢地又走近了些,才發現跟他說話的是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
咦?我認得她,趙雪芳,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幾乎是優秀和美麗的代名詞,曾是學校團委書記,當時還兼任學生會主席,風頭之健可與陳琪比肩。
「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熱情的話就這樣用清亮的聲音說出來,美艷自信得讓人無法正視。
咦……咦?哇!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就听到了!怎麼辦?心慌之下,連忙閃進路旁的樹後面,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干嗎要躲。
「雖然一直沒同班,往來也不多。但我對你的心意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你應該知道的。可是你從來沒有給過我回應。你一直在觀察,是不是?現在結果出來了嗎?我有資格跟你站在一起嗎?」
程定尹沒說話。
趙雪芳仰望著他,清清楚楚地說下去︰「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你,我想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不是嗎?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我有這個自信!你是我生命的所有意義!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
美麗的眼楮閃著熱切。整個人散發著逼人的光芒。全身心望著心儀的男生,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愛戀,這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做到的。一瞬間她的光彩讓我自慚形穢!
我不可能做到她那樣,我不可能為一個人付出一切,即使那人是程定尹。這樣接近瘋狂的感情,我以為只會出現在小說里。對我來說,除了他,世界上還有很多重要的人,還有我自己。
即使沒有了他,開心也不是不可能的。少了一個人,會少了一部分快樂和幸福,讓我心里永遠留一個帶有痛的空缺,可是——還是能活下去的。我想,我始終都是比較愛自己的。
那麼,她那樣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吧?狂熱熾烈,帶著無法控制的因子,猶如燃盡一切的火焰,如此炫目的美艷!這樣的,才是愛情吧?
「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的。」她聲音轉低,卻更堅定,上前半步靠近了他,抬頭熱切地凝視。
我向後退,退到遠處走小路繞過他們,從車棚的另一邊進去,悄悄模近自己的車,開了車鎖。盡避輕手輕腳,卻仍在彈開鎖的那一刻發出「嗒」的一聲脆響。
「何菁。」他聞聲轉頭望過來。
「哦……嗨!你好!再見!」有些慌張地朝他揮揮手,不敢逗留,幾近倉皇地奔出車棚,騎上車猛踩。
疾馳出校園,才慢下來。唉,忽然發現自己遜得連自己都難以忍受。甩甩頭,又用力地蹬踏板。心中好亂,塞滿理不清的亂麻,唉,回家慢慢梳理去!
「何菁。」
突然,背後一聲神清氣閑的輕喚,讓我差點摔下車。
程定尹騎著車越過我半個車頭,放緩車速與我並行,並朝我揚起微笑。「怎麼走得這麼快?」
「嗯……啊……」我無意識地應著,左看右看,沒有趙雪芳的蹤影,這才定了些,「我要回家啊,你不是在跟人家淡事情?怎麼就走了?」奇怪,我的語調怎麼怪怪的?
「談完了。」他輕松得過分!
我無端冒起無名火,忍不住瞪他一眼,「這麼快就談完了?應該多聊一會兒吧?她好像……很喜歡你。」唉,那樣深而強烈的喜歡,才稱得上是愛情啊。
「嗯。」他隨隨便便地應了聲,前後看看道上的車輛,示意我可以過馬路了。
「那……你不喜歡她嗎?」我又在刺探別人的隱私了,可就是忍不住,「至少很感動吧。」
他很久沒說話,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可是就在分手的岔道轉角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車來,害得剛要轉彎的我狼狽萬分地剎住車。
「是的,我有些感動。」他開口了,「有個人這麼看重自己是很值得驕傲的事。可是,我不需要她那樣的感情。」
沒說話,我愣愣地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別愣太久,早點回家。路上小心點。」說完重新踩動自行車,朝著他家的方向走了。
我還是對著他的背影發愣,久久。
「6月15日,星期一,晴。阿婆炖了苦瓜豬骨湯,清清爽爽的味道,可是炒的小菜就很怪味了,簡直吃不出是什麼東西做的。……趙雪芳是個很漂亮很優秀的女孩子,她的告白也好熱烈,他的反應……唉,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反應,他跟我說的話也好奇怪,」
停下筆,我又發呆起來。他似乎對趙雪芳的告白沒有特別高興,雖然不太清楚他的想法,可是猜得出他並不打算接受趙雪芳……應該是吧?他沒有接受她——我為此幸災樂禍地偷笑。
「……愛,是不是就要濃烈才算真?整個生命只奉獻給一個人,完全不管其他的,甚至連親人都放得下,這樣的愛才算深嗎?愛情究竟是什麼?每個人的愛情都是相同的,還是因人而異呢?會不會各人的口味不同呢?狂戀熾愛對某些人是彌足珍貴,可是還是有的人喜歡細水長流吧?……我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可能我還不到那個年紀吧。可是我覺得我能肯定,我永遠不會像趙雪芳那樣地愛一個人,同樣,如果有一個人對我的愛是像她那樣的,我也不會太高興,因為我無法回報對等的東西。這樣會是過重的負擔,對兩個人都不好。……咦?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日記不只是流水賬了?竟然寫了這麼多感想一類的東西!啊,我覺得我好有哲理。」
新發現!原來我也有寫文章的料!逐一翻看從前的日記,不禁佩服起自己來。
睡前,迷迷糊糊地又想到——程定尹他說他不需要那樣的愛,那麼他所需要的愛是怎麼樣的?還有,他會付出的愛又是怎麼樣的?……
※-※-※
想東想西,睡得不好,第二天便過得亂糟糟。
不僅忘東忘西,頻頻出錯,隨堂小測也考得一團糟,到了下午連上課都打瞌睡了。失常到教英語的陳老師也走過來探問我是不是不舒服。
唉,我果然是不能分心的人。
挨到放學,謝絕李沛雅一起去圖書館看書的提議,獨自騎了車回家。從南門出去,路過學校外牆那條小道時,意外地看見趙雪芳站在道旁。
她盯著我,傲然而矜持。
好強勢的一雙眼,完全外顯的鋒芒。我暗暗地透口大氣,在她面前停下,「在等我?」已經這麼明顯,裝傻就不大識相了。
她揚揚首,轉身率先往路旁的樹下走去。
我微嘆,善解人意地跟上去。其實照她的氣勢還不夠擺這種姿態,像關峰那樣的人做出來才夠威懾力!如果我遲鈍一點看不見她的話,早就騎著車一閃而過了,那她會干瞪眼還是火大地追上來?嘻,有點想知道她會選哪樣,但我還是順從了她的意圖。唉,遇到像我這麼乖的人是她的幸運。
我停好了車,兩個人在樹下站定,對視。可惜我比她矮了了不少,氣勢弱幾分。
「你叫何菁?幾班的?」居高臨下的口吻,讓我對她的觀感又差幾分。
「我是何菁,高二(2)班的。」還是乖乖地回答了,先不說尊重師姐,我對這類優秀出眾的人總存有三分敬意的。
「你跟程定尹是什麼關系?」
「嗯——」我偏起頭開始想,要找出個恰當的詞形容我和他的關系,有點難哎。我跟他,又熟悉又陌生的,說有交情也勉強,說沒有也不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歸類為什麼關系,嗯,我自己要好好想一想了。
她眼光更冷.點點頭,「好,你有權不回答。但是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比你好得多,比你更適合程定尹,你最好認清這個現實!」
心中不舒服的感覺更深,我皺起眉頭不說話,免得失禮。
「我比你喜歡他!你有多喜歡他?你真的了解他嗎?不要只看到表面的東西就盲目地迷戀!我真正了解他的一切,也努力做到配得起他,跟你們這種只會做夢的小女生是不一樣的!」
我也是真真切切地喜歡他啊!即使比不卜你的濃烈狂熱,但也是真實的!
「人不能老是做夢的,你連年級排名前三十名都擠不進去,憑什麼跟我爭?」
照她那樣說——「那程定尹豈不是應該歸排名第一名的人?」我低聲道。
「你……你還有話說啊,你比我們小一屆,我們再過幾個月就走了,程定尹考的一定是名牌大學,你追不上他的。」
我沉默。她說的是事實,現實足這樣沒錯,可是輪不到你來叫囂吧,別人的人生輪不到你來干涉!心里對她的評價再低兩等,已經是迄今為止最令我討厭的人了。
「做人就算不聰明,也要會有點自知自明。別不自量力了,程定尹不是你能夠妄想的,像你這麼差的人……」
「師姐,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如果人與人之間能比較的話,以你的標準,我的確比不過你。」我昂起頭,「可是我不差!」我一直知道這一點——我絕對不差。
我知道自己不精彩,然而我也知道自己的好。我的缺點都很正常,優點也不少,沒什麼好自卑的!
如果她想挑起我的自卑情結就失算了,不去管失不失禮,我會起來捍衛親愛的阿婆的乖孫女、敬愛的爸媽的好女兒、一大堆朋友所認為可愛的阿菁……還有程定尹眼中最「奇特」的我!
我絕對、絕對不差!
「你不差?你哪里好了?外貌嗎?頭腦嗎?能力嗎?……」
「真不要臉!」旁邊飛來高聲的一句,打斷了趙雪芳輕蔑的質疑,也讓我憤怒之下欲出口的惡語消失了。轉首望去,忍不住噗哧一笑——
是阿芬!依然是像辣妹一樣的裝束,頂著火紅的短發,暴怒不馴的神色,可是右手卻拎著一顆用稻草捆住的大白菜,旁邊還吊著兩顆蔥。不搭調得可笑,我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換得她一眼怒瞪。
「你來干什麼?還不到月終呢!」令我驚訝地,尖銳地叫出來的是趙雪芳。她優雅盡失,充滿敵意地瞪著阿芬,恨不得她消失似的。
「來看看你啊,姐姐。」阿芬刻意咬著後面兩個字的稱呼。
我張大了眼,來回看她們兩人。阿芬吊兒郎當地揚高頭,一副等著別人來打扁挑釁的表情。趙雪芳則鐵青了臉,扔下一句「誰是你姐姐!」便匆匆退場了。
「喂,她真的是你姐姐?」沒空理那敗軍之將,我好奇地問阿芬。
阿芬哼了聲,「不可思議是不是?」
「嗯,真的不像。」我點點頭。一個那麼可愛,一個卻讓我討厭。
阿芬語氣平平地道︰「她是我姐姐,跟我同一個父母生的。」
「啊?」
「我爸媽離婚了。她是誰都搶著要,我是跟誰誰倒霉。」無所謂似的聳聳肩,阿芬繼續說,「之後就不稱姐妹了,也不怎麼見面。只不過我每個月都要來一次,找地要錢——我每個月的生活費由她交給我,爸媽才懶得見我。」
啊?難怪似乎有時會看見她站在我們學校外面。我呆住,心痛了起來。努力地想說些什麼,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活涌到嘴邊想想又都不合適。我竟口拙到連一句安慰話都說不出來!
「喂!你干嗎這麼喪著氣?她剛才亂叫的話有什麼好在意的?反正她嘴巴就是這樣臭,當做是狗叫不就得了,理她?連關峰也贊過你……」
我還是說不出什麼話來,真是沮喪,然後……一時沖動用力抱住了她!
「喂……」她嚇一跳,著實愣了,接著想掰開我的手臂,「喂!你干什麼啦!放開我!像什麼樣子?你干什麼?……喂!放手啦!」
我不放,等我覺得夠了,才松開,朝她一笑。嗯,好多了。
「你你……你真是……」她瞪著我,氣鼓了臉,兩手輪流拎著大白菜,輪流拍著衣服,像拂著什麼東西似的。「莫名其妙!」
我嘻嘻地笑,不說話,欣賞她別扭不自在的樣子。
終于她平靜下來了,把大白菜晃到我面前,仍有點不自然。「剛才踫到你阿婆,地叫我去吃飯,這是她要我幫她買的。」
「哦,來吧。」我笑了,「我載你。」
「啐!才不要,我的車停在那邊。」
「咦?你的車看起來真古董。」
「嗦啦!朋友不要了想賣廢鐵的,我用一下而已……哦,她說還要買兩根淮山,我說我不懂,她說你知道在哪兒買……」
「那往這邊走。」
「她還說要挑老一點的,如果沒有好的就買白蓮藕……」
※-※-※
很快地,來到了六月底,天氣炎炎,人心浮躁。
那些高三生們真是辛苦,黑色七月就在眼前,可是我們也不輕松,馬上要期末考了。
望望外面刺眼的陽光,我發出一聲哀嘆。這兩天真是熱得要命!拿起水壺灌了一口涼茶,捧起歷史課本繼續背著,當學生的人苦命啊。
李沛雅坐在我身旁,用一把小涼扇扇著風,昏昏欲睡,嘴里卻還喃喃念著政治提要。
「真熱啊,我們為什麼要到學校來?家里怎麼都比這兒涼快。」廖香香第N次質疑,這個星期是自由復習的時間,大多數同學都不上學了,教室里人聊聊無幾。
「因為家里太舒服了!」
「因為這里才有學習氣氛,而且沒有電視!」
李沛雅跟我一人回她一句。家里實在有太多誘惑因素,而我們兩個的自制力都不怎麼好。
「而且當初提議每天按上課時間來學校復習的人也是你啊。」李沛雅突然想起來了。
廖香香趴在桌面上再次唉聲嘆氣,斜眼望著上面喃喃道︰「連風扇刮的風都是熱的……什麼鬼天氣嘛!」
「可能要下雨了。」我把書翻了一頁,瞟了眼坐在前面幾張桌子的張慧娜。當我們全聚在風扇底下時,她竟還是安坐如山,到底是不是人啊!
李沛雅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低聲說︰「只要跟她在同一個空間里,我就覺得有股驅動力。」
我失笑。
「是真的!我這次期末考一定要考好!老爸已經準備幫我報暑假補習班了,所以我一定要考好!不然就沒得小說看了!」李沛雅信誓旦旦地握拳,「我這次化學一定要考到一百二十分以上!」
我覺得她在做夢,但懶得出口打擊她了,熱啊,要省點水分。
廖香香徑自無精打采地望著窗外。「什麼考試、什麼補習班,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我只要有一絲涼風……涼風啊涼風快來吧、刮風吧、下雨吧、下雨吧、快下雨吧、下吧、下吧……」
這個人已經熱瘋了。我跟李沛雅撫著聳立起的汗毛,離她遠了一些。
「咦?你們看!快看窗外!」廖香香突然精神一振,坐直了身。
我掃一眼外面。「沒下雨。」
「不是啊,看那兩個人,不就是……」
「什麼人啊,我現在要風不要人。」李沛雅無力地揮著扇子,熱得連八卦的天性都揮發掉了。
「程定尹跟趙雪芳。」
「什麼?!」我們立即大叫,猛撲到窗口。
「真的是他們!」李沛雅陰沉地眯起眼,轉頭瞪我,「他們在干什麼,」
「我……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李姑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悲憤表情,「你太失職了!竟然不知道!情敵進攻了耶!」
翻了個白眼,沒力氣再糾正她的想法,另一方面,也忍不住在猜想他們在談什麼。在這個接近高考的炎熱夏天,兩個人不專心復習,跑到避靜的樹陰下干什麼?
「去看看!餅去听听!」廖香香臉上竟是雀躍興奮的表情,恨不得平地起個大風波來消夏暑。
「沒錯!我們從那一邊過去!」李沛雅擺出游戲隊暗夜偵察的姿勢,帶頭從教室後門模了出去。
「呃,我們還是復習吧。沛雅,別忘了你的補習班。香香,你不是說今天要把古文背完?」這些家伙要考試了還嫌太閑!
「別吵!現在還復什麼習!」
唉,這兩人定力如此不足,難免前途多舛啊。當然我自己好不了多少,說歸說,還不是也緊跟著去了。
哎呀,來晚了!還沒模到目標地的我們眼睜睜看著程定尹大步離去,暗暗惋惜太過磨蹭而錯失時機,然後把目光投回站在原地的趙雪芳身上。
「嘿嘿,瞧那樣子,肯定是告白慘遭拒絕啦!」李沛雅露出森森白牙。
「我剛才一直看著窗外,」廖香香拿出推理大師的派頭,「他們來的時間不長,趙雪芳身軀微向前傾,而程定尹的站姿筆直,由此可見,剛才他的態度肯定是一口拒絕、毫不留情的!炳哈,我們阿菁大獲全勝!」
「你們這樣說法好像……」我不禁流汗,怎麼她們都不太正常了?但不可否認,忍不住有些暗喜在心。
「噓,她過來了。」廖香香低聲提醒。
「過來就過來,怕她!」李沛雅哼了聲,索性站了起身。唉,只怪我不小心把上次趙雪芳試圖警告我遠離程定尹的經過當做趣事告訴了李沛雅,現在李沛雅才把她當成阻擋我愛情之路的頭號絆腳石,欲替我鏟之而後快。
趙雪芳臉色鐵青,看見我們從草叢中站起來,更是刷地蒙上一層怒色。「你們躲在這里做什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
出口就是惡語,李沛雅怒目以對「誰見不得人了?你最好不要以己度人!」在她心中,趙雪芳早已化身為言情小說中殘害女主角的壞情敵。
「只會逞口舌,無知!」趙雪芳不屑地哼了聲,走過我們身邊,忽然又加了句,「程定尹報考的志願是X大。」
李沛雅跳起來!「X大有什麼了不起?很厲害嗎?」她用力地昂起頭,「我們阿菁也考得上!」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沛雅……」怯怯地扯動好友衣袖。
「你別給我漏氣!」她回頭瞪我,接著睨視趙雪芳,昂首繼續吹大氣,「看著吧,阿菁會考給你看的!」
「況且,你自己也不一定考得上啊,吹什麼吹,反正大家都不比程定尹,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廖香香就比較實際了,懂得挑人痛腳下手。X大是本省第一高校,我們學校歷年考上的人不超過三五個,料想趙雪芳也沒多大把握。
「就是!反正程定尹的心是向著阿菁的,哼,有阿菁在你就別想!」
「那你們就等著瞧吧!」趙雪芳冷笑一聲,傲然離去。
李沛雅揪住我,沉聲吼道︰「阿菁,努力學習!不要輸給她啊!我相信愛情是絕對存在的!你要有勇氣去爭取!」
「沛雅……」我猛流冷汗,考X大跟愛情沒直接聯系吧?
「努力!要相信愛情可以創造奇跡!我會時時督促你的!」
「你在逼兔子斗牛啊?」廖香香當頭潑她一桶冷水,「用考試成績來比阿菁穩輸。」
「你說什麼?這是當朋友的應該說的話嗎?」
「我在說現實!你自己熱昏頭了也別硬推阿菁上戰場。」
「好啦,大熱天的……」
※-※-※
真的是好悶熱!放學時分,盡避偏西的日頭已經沒那麼毒辣,卻更加悶熱,燜得整個人汗黏黏的。
我們三個有氣無力地踩著車回家。
經過學校外牆的那條小道時,突然竄出幾個人擋住去路。
吃了一驚,我們停住車,戒慎地望著前面四個小青年。流里流氣的眼神,或敞著上衣或叼著煙,成功地讓人一見便知非善類。
「喂,你們想十什麼?隔壁就是學校,有保安在的!」廖香香推著車後退,嘴上大聲吆喝著壯膽。
李沛雅也跟著後退。「對呀,你們可別在校區里亂來。雖然這條路偏僻一點,也是有很多人來往的。」
我也想退,可是車頭被其中一人抓住了。
那些小青年沒理她們,只上下打量著我。其中一個叫道︰「吵什麼?我們又不是搶劫!喂,你就是何菁?」
「不是!」李沛雅和廖香香同時大叫!
「閉嘴!」為首那人不耐煩地瞪她們一眼,「姓何的,你叫我們兄弟過來,總該給個交代吧?我們兄弟可不能白跑一趟。」
「誰叫你們過來了?」我幾時惹過這些事?
他們再上下看看我,「不就是你嗎?跟電話里說得一模一樣。」
「不是我啊!」怎麼可能是我?
他們發火了。「喂!你反反復復的,耍我們啊?」
「怎麼了?那麼熱的天還杵在大太陽下啊,」清潤的女音切人,很熟悉的緩慢悠然。我們轉頭看去,見到了教我們英語的陳老師。她撐著太陽傘,慢慢悠悠地走過來,溫柔看著我們三個學生,「就要考試了,要注意身體啊。看這天氣也快下雨了,早點回家,知道嗎?」
我們乖乖點頭︰「知道了,老師。」
「喂……」小青年們張口欲說話。
「你們是職中的吧?」陳老師總是能讓別人的話說不出來。
「咦,你怎麼……」
「這幾個女同學都是文靜的學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看來其中是有誤會啊。」陳老師輕輕地拿開緊抓著我的自行車頭的手,悠然綿軟的嗓音源源不絕,「我想你們還是再去弄清楚一下,不能隨便被別人利用是不是?職中下個星期也要考試了是吧?還是要盡量復習一下的,考試不及格很難辦哪,連畢業證書都拿不到,你們的校長上次開會還說要狠抓教學質量嚴懲不良風氣。唉,其實不管是讀高中還是讀職業技校都很辛苦的啊。好了,快下雨了,趕緊回家去吧。」最後一句話時,已帶著我們慢慢地走了三四步。
小青年們听得一愣一愣的,竟沒再來攔我們。
陳老師的聲音繼續連綿下去︰「哦,我想起來了。沛雅跟香香你們先走。何菁,你來一下,老師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