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華用力地敲著她和景然的臥室房門,「景然,你快出來吃飯,我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咖喱飯。」
「我不餓。」悶悶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不餓?怎麼可能不餓?你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她泄氣地低首沉思,「就因為蕭徹不相信你,你就打算絕食抗議?你不是說你已經想通了嗎?他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是想通了,可是……可是……他居然不相信我……」她說話的聲音隱含鼻音。
「她還在里面?」彩櫻和凱杰從門外進來,看見一臉焦急的虞華。
「景然,你快出來,凱杰來了,他有最新情況跟我們說。」彩櫻也對著門里喊去。
房門迅速被打開,眼楮紅紅的景然站在他們面前,「你們調查得怎麼樣?」她拜托凱杰找私家偵探跟蹤林曼鈴和吳克堂。
凱杰的神色頗為凝重,「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們不曾見面。」
「怎麼可能……」景然的表情立刻耷拉下來,「也就是說還是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兩個有染?」
「是這樣沒錯。」
「你們找的人是不是盡心盡力了?他們既然有那樣的關系,怎麼可能幾個星期不見面嘛。」
彩櫻和凱杰對望一眼,凱杰說︰「我找的人應該沒有問題,都是非常專業的偵探。」
「那麼說是我有問題,可能是我看錯了?」她泄氣地低語。
「不會啦。」彩櫻立刻攬住她的肩膀,「我想他們一定非常小心,所以上次為了見面才去了威尼斯。在這里的話,他們必須顧忌一點,也更小心謹慎一點,如果被發現,他們的計劃就完蛋了。」
「你們還是相信我的?」景然的眼里閃著光彩。
「我們當然相信你。」兩個女孩同時大聲說著。
「可是他就不相信我……」景然抿了抿嘴角,拉住彩櫻和虞華的手,「不過我也想過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哪有不相信自己女朋友的道理而去相信前任女朋友的話的?」雖然無奈,可她還是不得不以這樣的借口安慰自己。
「話也不是這麼說……他和你認識這麼久,應該很清楚你的為人。」虞華不贊同地說。
「你雖然平時是比較任性一些,但從來不會說謊。」凱杰說。
彩櫻瞪了他一眼,繼續拉著景然的手,「他不相信你是他笨,他的損失。等到他被那女人欺騙,折了夫人又丟了系統軟件以後,他就會知道你的話是多麼正確的了。」
景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緩緩地露出一絲笑容,「對呀,我干嗎不開心呢?那是他的損失,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以,你就先吃飯。」虞華趕緊把她拉進餐廳,「你們兩個吃過午飯了嗎?」
彩櫻搖搖頭。
「我可沒買你們的。」
「沒關系,我來做個蛋炒飯就好了。」彩櫻看向凱杰,「蛋炒飯你要不要吃?」她那凶狠的表情明白地暗示他不準反對。
「你做的蛋炒飯……」他露出一臉恐怖的樣子,「你確定那是可以吃的東西嗎?」
「你要死了,敢這樣說我……」她捶了他胸口一下,甜蜜地拉著他的手,「來呀,跟我進廚房,給我打下手。」
蔣凱杰乖乖地跟著她走進來,笑容促狹,「做個蛋炒飯也要有人做下手,你什麼手藝……」
景然羨慕地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地走開,輕聲嘆口氣︰「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有誰想到他們曾經歷那麼多波折的呢?」
「他們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吵架兩個人都皮癢的。」虞華瞥她一眼,把餐盤放在她面前,「你快吃呀,涼了就不好吃了。」
景然睜著大眼,無辜地看著虞華,「我不想吃咖喱,想喝雞粥。」
「周二小姐……」她不自覺地叉起腰,「你會不會要求太多了?」
「這都是你的錯,哪有人給一天沒吃飯的人買這麼刺激的咖喱飯吃的?你要讓我拉肚子嗎?」她噘起嘴。
「這我倒是,沒想到……」虞華訕笑著後退,「那怎麼辦?」
「你再替我去買一碗雞粥回來,還有我不要吃學校食堂的,‘一品鮮’的雞粥最好吃。」
「一品鮮……」虞華的火暴脾氣剛想發作,看著她消瘦的臉話到嘴邊又趕忙咽了回去,「好吧,好吧。看在你遭受重大打擊的分上,我現在就給你去買!」
景然微笑著點頭,「謝謝。」
虞華出門後,景然就坐在那里發了幾呆。等到彩櫻和凱杰從廚房出來,她依舊坐著發呆。
「你沒事吧?」彩櫻把香噴噴的蛋炒飯放在她面前,她在廚房里听到了他們的全部對話,「你要不要吃一點蛋炒飯?」
「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凱杰拉住了她的手,拉她到餐桌的另一邊坐下,示意她不要多說話。
景然繼續兩手支著腦袋發呆。
門鈴響起時,正是彩櫻和凱杰起身離開的時候,彩櫻跑過去開門。
「你買到雞粥了嗎?」景然對著門口喊道。
「買到了。」一個低沉熟悉的男性嗓音從門口傳來。
景然愣愣地微微張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凱杰,發現他正露出滿意的表情對著她笑。
「你也听見了,那個聲音是……」她還是不太敢相信。
「蕭徹,你來了。」凱杰越過她向客廳走去。他們三個似乎在門口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听見關門的聲音。
景然忽然渾身緊張,手心里冒出冷汗,不敢回頭,也不敢離開,只能正襟危坐著,心髒跳得飛快。
「你的雞粥,還熱著呢,快吃吧。」一個飯盒放到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包圍。
「怎麼是你?」她低頭悶聲問。
「我上樓的時候遇見虞華,她跟我說你一天沒吃東西。」
「我是叫她去買的……」她繼續低著頭,感覺到他在她身邊坐下。
「我有車,去買比較方便。她好像還有什麼別的事,所以就先走了……」
「這個丫頭……」她喃喃抱怨,依然不肯抬頭。
他把粥推到她的面前,她趕緊拿起調羹,一聲不吭地低頭喝粥。
景然心中的緊張高漲到極點,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和手心不斷滲出的汗水。她覺得自己緊繃得就像上滿弦的弓,隨時都會迸裂。他長久的注視更是讓她不知所措,驚慌得不敢看他一眼。
「好吃嗎?」他的語氣低柔,讓她心跳瞬間停止一拍。
她只能點頭,喉嚨里像被石塊堵住了而發不出聲音。
「我昨天一直在想你的話。」見到她驀地僵硬的表情,他微微停頓。
景然放下調羹,緩慢地抬頭看著他。
他一向冷淡的表情里仿佛掠過了一抹歉疚,景然並不能完全抓住那表情,可她卻真實地看見了。她更加嚴肅地望著他。
「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相信你的話。曼鈴是我的未婚妻,如果我連起碼的信任都不能給她,我如何跟她一起生活?」他的目光如炬。
她咬緊嘴唇。
「那天你很傷心地走了,你臨走時的那番話一直在我心里。你說我不會相信你,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直接告訴我……你說那不關你的事,你只是不想我被人騙了還不知道……」他盯著她的眼神里閃過一抹困惑的表情,「起初我的確不相信你的話,那太匪夷所思了。曼鈴是和吳克堂勾結來竊取我們公司的技術的?這樣的假設既傷害我的自尊,又傷害我的判斷力……可是後來我冷靜下來,當我一個人站在辦公室里,看著沒有你的那張辦公桌,我開始思考許多事。我首先想到可能是你看錯了,因為你並不太認識曼鈴,也並不太認識吳克堂……」
「我沒有看錯。」她忽然再也忍耐不住地低喊,「我發誓我沒有看錯……」
「我知道你沒有看錯。」
她激動的表情微微一怔,「你知道?」
他鄭重點頭,「我想曼鈴在你心里是留下很深的印象的,我知道你不會看錯她。至于吳克堂……那可能是你的想象。可能是你在威尼斯街頭看見她和一個男子在一起,你就把那個男人想象成我的競爭對手。你和吳克堂從來沒有見過面,不是嗎?」
她看著他炯炯的目光,剎那間也動搖起來,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疑惑。
「可是我知道,你是不會看錯曼鈴的。」他的眼神更加閃亮。
她緩緩點頭。一種驚喜的感覺忽然穿透心海的層層迷霧,漸漸地理解到他話里的含義,「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
景然微笑著流下眼淚,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我以為……我以為你不可能相信我……」
「怎麼會呢?你是景然,是那個我從小就認識的女孩。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我對你的了解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他握緊手里她溫暖的小手,低聲說。
蕭徹望著坐在沙發上看服裝雜志的女孩,審視著這張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五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是一個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女孩。她熱情的笑容曾點亮過他的心頭,讓他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初戀總是來勢洶洶,難以忘懷的。他們熱烈地相愛,彼此眼里仿佛就只有對方,世界也只剩下對方……
她去了東南亞某國度假,一次意外的爆炸,她尸骨無存,也熄滅了他所有的熱情。他開始變得冷淡與理智,愛情在他的心上留下的傷痕,讓他變成另一個比過去更加深沉的男人。他把全部的注意都轉移到事業上,接受各種挑戰,也拒絕所有可能侵擾他的愛情,包括景然……
當曼鈴再次出現時,他並沒有來得及思考,就立刻接受了她。他一直以為只有她才是可能重新點燃他心頭愛火的女人,而她奇跡般地歸來是老天給他的恩賜。可是這個世界上真有奇跡,真有恩賜嗎?那麼還需要人自己的努力干什麼?何況他還是傷害了一個真心愛他的女孩,接受了這個消失了五年的初戀情人。他還配得到恩賜嗎?
物逝人非,這些年來,他還沒有懂得這個道理嗎?
預期中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冷靜地說︰「進來。」
「總經理。」開發部部長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張磁盤,「這是我們惟一一盤備份的系統原代碼,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看過。」
「很好。」他接過磁盤,眼角的余光閃過忽然坐直身體的曼鈴,面無表情地說,「你先出去吧。」
她又拿起雜志,一副認真閱讀的樣子。
他走向一幅懸掛在牆上的油畫,緩緩地將它移開,露出暗藏在牆中的保險箱。
她不再看著雜志,而是專注地看著他。
他轉動密碼鎖,輕微的「咯噠」聲後,門自動打開。由于他的身體擋住了她的目光,她無法看清保險箱的全貌,只能看見他把那張磁盤放進了幽暗的保險箱里。然後他關上門,把油畫扶回原位。
「我沒想到你會把保險箱放在那里。」在他轉身過時,她含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