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有愛同行 第4章(2)

車子以平穩的速度行駛在街頭,兩邊是霓虹漸漸黯淡的街道,雖然號稱不夜城,但這個時間也已經開始人煙稀少。

坐在熙然旁邊的薛靜雅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窗外。

「在前面的河堤邊上停一下車吧。」在一個紅燈前,她輕柔地開口。

「好。」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遲疑地,卓熙然就同意了。

他把車停在路邊可以停車的地方,而她則已經徑自打開了車門,向著那有著古老立式銅燈的河堤邊走去。古老的銅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那純石頭色的堤壩也顯得非常古樸。

熙然知道她為什麼要他在這里停車,他的眼里也閃過了懷念的光芒。雖然從不讓自己想起,可是過去的時光卻也在他心里早就生根發芽,成為了最隱秘卻也是最甜蜜的時光記憶。

「真的在那里住下了嗎?為什麼不住在薛家?」他走到她身邊,主動開口說話。

「因為那里太冷清,也太大了。」她微微轉了下頭,河上那清亮的波光映照著她的臉,看起來漂亮極了,耀眼極了。

卓熙然站到了她的身邊,他挺拔的身軀映襯著她的嬌小,兩人的身形是那樣的和諧。

「老板他去美國治療了,夫人也跟著一起去了?」公司里也有一些關于薛守原的傳聞,畢竟他的健康人人都關心。

「這真的有些奇怪,不是嗎?我剛從那里回來,而他們就去了。過去三年,我一個人在美國,他們不曾來看過我。可是我回來了,他們就立刻去了。」她回頭看著他,嘴角邊帶著嘲弄般的笑容。

「他們是去給你父親看病,美國那邊的心髒手術更權威。」他看著她,目光異常的認真。月色下,河堤邊,他的眼神閃爍。

「那棟房子一直在囚禁著我,所以你覺得我會在他們不在的情況下,主動再去那里被囚禁嗎?」她繼續靜靜看著他,「我當然要搬出去,住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去。」

卓熙然的下頜驀地抽搐了一下,他將雙手緊緊地貼緊褲縫,「他看起來不錯,很斯文。」

「他可不止是斯文,他應該厲害的時候厲害著呢。該體貼的時候也很體貼。」靜雅微微抿著嘴笑了起來,「我很喜歡有他在我身邊的感覺,不需要害怕,不需要擔心,不必知道哪一天我們可能就會分開,甚至被他背叛。」

她的話停止了,只是這樣深刻地看著他。她的確在微笑,但笑意卻被她摒棄在了眼楮外面。

「我很高興你能找到這樣的人。」卓熙然忽然轉過頭去看著那波光粼粼的水面,「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麼?」她的聲音尖銳了起來,「放心我可以不必再糾纏著你,或者回來報復你了?」

「我說過了,你要怎麼報復我都是應該的。但是……」他抿了下嘴角,臉部的線條繃緊了,「只要不要讓你自己不開心,令你自己難過就行。」

「說得真好听。」她目光嘲弄地看著他,「從上一次,你就表現得這麼假惺惺。什麼不讓我向你報復是對我好,什麼只要我幸福就好……說得多動听啊。卓熙然,你這幾年真的在演技上進步很大,而且說話也更圓滑了。」

「我也覺得我自己的話很不可信,只是除了這樣說,我還能說什麼呢?」他的嘴角閃過苦澀的笑容,在這樣月色溫暖的春天夜晚,他站在靜雅面前,感到內心的無力。

「你不用說任何話。」她听到了他聲音里的無奈,「不管你說什麼,在我听來,都是刺耳的。」她看著他,目光開始變得氤氳起來,「你說的任何話都不是我想听的。」

熙然望著她眼里的一抹悲哀——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他們明明站得這樣近,伸手就可以接觸到彼此。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隔了天與地。

就連語言,都已經失去應有的意義,無法溝通,無法交流。

「靜雅,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起來?任何事,我都會去做,只要……」他說得很認真,那目光堅定得可以穿透鋼鐵,可是語氣卻很柔和。

「那個人……她想做什麼?」就在這個時候,靜雅卻忽然發出一聲驚慌的尖叫。她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望向了河堤的另一邊,看到了一個女子正搖晃著身體,爬上堤岸上的防護欄。

熙然順著他的聲音望去,也吃了一驚。他回頭深深望了靜雅一眼,發現她的臉色已經蒼白。

「打電話叫警察。」他低聲關照了她一句,就向著女子的方向跑去。

靜雅深呼吸了一口,她也跟上了他的腳步,一邊顫抖著雙手拿出自己的手機。

當時已經是深夜,而這里地處幽靜,河堤邊上除了他們和那位女子,並沒有其他人影。

「小姐,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卓熙然並沒有過于靠近那位女子,他在她看得到自己的地方,停了下來,用很清晰有力,又很親切的聲音問著。

「不……不要過來!」女子顫巍巍地站在河堤上的堤壩上,「我……」

「我不過來。」熙然發現她的情緒很激動,臉上還帶著淚水,他開始感到擔心了。這會是個想跳河的女子嗎?

「我就站在這里。」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只是問你,有什麼事可以幫忙嗎?」

「沒……沒人能幫我。」淚水再度沿著女子蒼白而消瘦的臉上落下,她是個看起來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孩,可是此刻披散著長發,那蒼白的臉看起來有幾分嚇人。

「你說說看啊,就算沒人能幫你,說出來心里也會好受一點。」這個時候,靜雅跑了過來,她看起來的臉色也不比眼前女子好。

靜雅想要跑向女子,可是卻被熙然攔住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她情緒很激動,不能太靠近,會給她壓力。」

女子看到了靜雅,她忽然搖起頭來,「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怎麼會知道我的痛苦呢?」可能因為彼此都是女人的關系,她似乎對靜雅表現得更親近些。

「你……是因為感情問題,才想不開?」靜雅還是朝著女子的方向移動了一小步,她臉上的表情既緊張,又很認真,「你知道嗎?許多年前,我也和你經歷過一樣的事——如果你肯告訴我,究竟發生過什麼事,說不定我能夠幫你。只有一樣經歷過的人,才能告訴你應該怎麼做。」

「你……」女子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話,她大睜著絕望的眼,「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這一輩子再沒有什麼希望了……他走了,他走了……」她的目光迷惘地仿佛望向了遠方,淚水不斷滴下眼眶。

「我就知道。」靜雅低語了一句,那個女子臉上絕望的表情她很熟悉。她覺得自己的心痛了,她又向著女子走近了一步,「你很愛他是嗎?」

熙然的心微微抽痛,他看著女子臉上的絕望,又看看靜雅。許多年以前,靜雅也經歷過一樣痛苦的事!他跟著她走了兩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一直覺得胸口陣陣抽痛。

「我很愛他,當然愛他。我用我全部的生命在愛他,沒有了他,我生無可戀……不,活著太痛苦了,在沒有他的日子里。」女子忽然望向了身後的滾滾河水,「我求過他,可是他不願意再愛我了,他不會再回來了,既然這樣,我還不如……」

「你真傻。」看到她那樣,靜雅的心髒都快跳出了胸口,「你這樣死了,什麼意義也沒有。那個走了的男人,會因為你的死而感到後悔嗎?他可能還在那里幸災樂禍,高興著他終于可以永遠擺月兌你了。」靜雅憤怒而快速地說著,又走近了幾步。

「是這樣的嗎?」女子忽然用一種死心般的表情看著靜雅,「無所謂了,他本來就已經不再在乎我了,不是嗎?不然不會離開我,不會走……他已經擺月兌我了,而我……」她又望向了腳下的河水,「只能死了,才能停止這種心痛的感覺。」

靜雅的心揪緊了,「這樣的死,毫無意義啊!你難道不想好好活著,向那個男人報復嗎?你就這樣死,太不值得了!」她叫了起來。

卓熙然目光定定地看著靜雅那張被痛楚浸染著的臉,許多年前,她也是這樣的痛苦著嗎?她也是這樣絕望著,甚至想過要去死嗎?

「我……我也想到過要去死。」靜雅忽然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這段記憶,她曾經想要永久拋棄的。

「你?」女子愣了一下,又停下了動作,定定地望著靜雅。

靜雅重重地點頭,「是的,我也想到過要離開這個人世,那麼痛苦是否就會消失了呢?不需要每一天都好像活在苦悶與絕望里。」

卓熙然一直知道他曾經帶給她多大的痛苦,可是此刻,那些痛苦才真正變得具體起來。

剎那間,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冰寒從心底升起涌起,還有自己喉間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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