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若我離去 第八章

啪的一聲,莫潔如用盡全身的力量甩了岳勒一記耳光,這個耳光不為別人,是為自己打的。

他的傷害如此徹底,他可有想過,他逼得她生不如死。

「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你怎能如此!」

「抱歉,我無話可說。」冰晶般的黑眸黯了下來,雖心疼她受的傷害,卻不知自己可以挽回什麼。

他想彌補她所受的傷,他要她的原諒,如果可以,他願意傾盡所有去挽回,向地證實一點——他愛她。

正因為愛她,所以他才會一直猶豫不決,不願將她視為漣園的侍妾;因為他愛她,所以他才會矛盾痛苦。

所幸,在傷害擴大之前,他得知了這一切。

他認定為時未晚,面對她的指責,他一語不發的默默承受著,因為未來才重要。

「潔兒,別打了,你會傷到自己。」

岳勒抓住她的小手將她摟進懷中,不是因為受不了,而是怕她過于激動會傷她的身子。

莫潔如不理會,一心只想掙月兌他的懷抱,大聲哭喊著︰「放開我,我恨你!」

岳勒見狀,一時也理不出頭緒。

「潔兒,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不值得你原諒,但求求你別哭了,你哭得讓我好心痛啊!」他將她緊緊的抱住。

「放開我,不要踫我!」莫潔如掙月兌不了,于是狠狠地在他胸前咬上一口。

「啊!」岳勒痛得叫了一聲,拉起莫潔如封住她的檀口。

她不依的抗拒,但在他鍥而不舍的柔情攻勢下,終告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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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外頭下起了雪。

莫潔如幽幽的轉醒,雪白的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岳勒沉睡的臉上。

不論何時,他看起來總是那麼的狂傲不羈。

莫潔如強忍著下半身的疼痛,離開他溫暖的臂彎。

她拾起散亂一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

昨夜他強要了她好幾次,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這是她的初夜,也將是她的最後一夜,她要離開,找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隱姓埋名的生活。她永遠會記得自己的生命中曾經有個唯一摯愛的男人,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開啟心扉,她已沒有力氣再去玩這種游戲了。

她提起筆,在桌上留下一張字條,今夜她的不告而別,對他而言或許不痛不癢,他可能不會再憶起她,不會再憶起曾經和她有過的一切,因為她從來就不曾進駐他的心里。

莫潔如起身收拾簡單的細軟。

整理好包袱,她走向床邊,晶眸凝望著那張熟睡的俊顏,內心五味雜陳。

抹去了早該干涸的淚水,莫潔如紅著眼眶,打開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雖然明月已隱,天色昏暗,但地上的積雪卻仍讓大地透出些許亮度。

望向那細雪紛飛的天空,此情此景勾起她滿腔愁緒。

莫潔如拉緊披風,輕輕地走向後院小門,打開門閂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她回頭望向王府,因為她的心還是有著一絲的期待,期待什麼呢?她也不知道。

她和他沒有將來可言,這一點她很清楚,只是她如果真的可以拋下一切,那麼此刻她內心的依戀又是什麼?

心中那微微的抽痛似在提醒著她,對他的那一股恨早已變成一種情愫,一點一滴的沁入心中。

他真的很過分,不但強佔了她的身子,現在更奪走了她的心。

她愛他,愛上一個恨她入骨的男人。

就算她知道自己愛他,恐怕也無法阻止或改變什麼。

罷了,她和他的一切,就到這里結束,所有的恩恩怨怨,到此將告個段落。

莫潔如不再遲疑,她向前走著,走著……走著……走著……抬起臉,茫然地看著飄雪的天際,細雪不停的打在她臉上,眼前一黑,她整個人趴跌在雪地……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不會醒的夢。

夢里有岳勒、有娘親、有大宅院的那群人、徐妤甄……甚至也有李嬤嬤、曉珊、小微……

她在夢里經歷了一切悲、怨、恨、悵,可是那個夢里卻沒有自己……

她努力的想掙月兌這個夢魘,卻怎麼樣也無法掙月兌,她奸累,真的好累呀!

她累了,在這場夢里,既然沒有自己,那……就讓她消失吧!

她要從這場惡夢中逃出去,這一次,誰都阻擋不了她。

飄飄紛飛的白雪,逐漸地將她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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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進床帳,岳勒瑟縮了下,他緩緩的睜開惺忪睡眼,刺眼的雪光讓他無法完全張開眼晴。

他覺得全身酸痛無比,猛然想起昨夜他失控得一次又一次的要了潔兒整晚,像是對她的身子著了魔似的。

老天,他從來不曾一夜要一個女人那麼多次,她一定累壞了。

岳勒一翻身,仍滿臉睡意。神智迷蒙地以為莫潔如睡在自己身旁,他下意識的伸手,想環抱那讓他無比眷戀的身子。

手心傳來冰冷的感覺,讓岳勒倏地睜開眼晴。

發現床邊的另一端空蕩蕩的,他立刻起身查看櫃子,果然發現她的衣物全不在了。

她走了?趁他熟睡時,她不說一聲就走了!

「不!」

岳勒一聲慌亂心痛的暴吼,僅著單薄的衣物,赤腳飛奔出去。

大門口有侍衛,他猜想莫潔如絕不會那麼明目張膽的拿著包袱從大門走出去,一定是從後院的側門!他倏地直奔後院。

他一定要找到她,告訴她,他愛她啊!

他要求她原諒,永遠不讓她離開。

後院的側門果然是打開的,岳勒二話不說的直奔出去。

雖是午後,但寒冷的冬天里,整條街道只見零星人跡,可岳勒一點也不感覺冷,拼了命的向前狂奔。

細雪不斷地襲向他衣著單薄的身體,那不曾有過的害怕與恐懼,以及那揪痛的心,讓他無暇去察覺寒冷,因為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找回她。

他一定會追到她的,他絕不放她走!

他口中念著、喊著,心底緊緊抽痛著,迷茫的黑眸痛楚而失神地望著四周。

可是她人呢?她究竟上哪兒去了?

他僵著身子,怔立原地好半晌,驀地,一股深深的恐懼攫住他。

潔兒該不會被埋在雪地里吧?

一時間,他仿佛看見潔兒那縴細的身子被層層的風雪掩埋,更好似听見潔兒痛苦求救的聲音。

救救我,救救我……

是潔兒的聲音,是她在求救!

「我來了,潔兒,別害怕,我來救你了。」岳勒迷迷茫茫地說著,蹲徒手挖掘雪堆,「別怕,我來救你了,你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帶你回家……」

他喃喃自語,即便視線因為淚水而變得蒙朧不清,仍然沒有停止挖掘的動作。

他一心一意地挖著,直到日落西山,夜幕低垂,冰冷的寒風凍得他一雙早已凍傷流血的手更加痛楚,但他仍未停止動作。

他不停地掘著、挖著……

他所愛的女人離他而去,他卻什麼事也不能做!

他真的太對不起她了。

「我會找回你的,一定會的。」岳勒語音發顫,刺痛的雙眸悄然逸出兩行悔恨交加的淚水,「相信我,即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一定會找到你!」

「我錯了。」他忽地仰天長嘯。

一聲聲哀鳴震動寂靜的街道。

岳勒的情緒在剎那間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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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岳勒帶著疲憊與絕望回到王府,林總管早已等候他許久。

林總管一見到岳勒連忙迎了上去,「王爺,小的有要事稟報。」

「我現在沒那個心思,你先下去吧!」岳勒掃了林總管一眼,聲音透著煩躁,他現在不想管禮親王叛變一事,讓皇上自己去操心。

「是關于潔小姐的事。」林總管無畏的直視王爺,他非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還潔小姐一個清白。

「你有潔兒的消息?」他的話引起岳勒的注意,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心急地一把揪起林總管的衣襟。

「啊?是……的!」林總管支支吾吾的答道,不明了王爺為何突然如此激動。

「快告訴我潔兒在哪里!」岳勒瘋狂的叫喚,自她失蹤後,他十分掛心她的去向,怕她出了意外。

「王爺,潔小姐……怎麼了?」林總管不明就里的問道。

岳勒聞言,滿腔喜悅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他放開林總管的衣襟,失望的說︰「你不知道潔兒在什麼地方?」

「潔小姐上哪兒去了?」林總管看著泄氣的岳勒,試探性地問。

岳勒搖搖手,頹喪地道︰「你有事就說吧!」

「我查出潔小姐被陷害的證據了。」

「我早知道了。」

「啊?王爺,你都知道?」林總管不敢置信。

若不是經由林總管一提,他險些忘了這事。

他早知道污蔑潔兒一事肯定是徐妤甄她們三人搞的鬼,不過他倒想听听看林總管查出了些什麼。

「將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岳勒恢復一貫的冷靜,但仍不難從他眼中看出他內心的混亂與旁徨。

「是。」林總管恭敬地應答,詳細地將他所知道的全盤拖出。

四年前原本在安親王府打零工的賴順德,讓李嬤嬤誘騙喝下滲了藥的酒,在欲火攻心之下做了傻事。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記得是那杯酒害的。但無論他如何辯解也無濟于事,隨即便被打人大牢等候處斬。但他在衣襟里藏了書信,寫下他的不白之屈,讓替他收尸的家人知道他是清白的。

「若不是這次為了打探禮親王叛變的消息下江南,在無意中看見賴順德的墓地,循線找到他的家人,潔小姐的冤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洗刷了,真是老天有眼啊!」說到此,林總管的眼眶不禁紅了起來,深為莫潔如抱憾不平。

岳勒接過林總管遞來的書信,听著他娓娓道來,內心五味雜陳,他好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相信她,若是時光能倒流,他一定會好好的疼愛她,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可是,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潔兒已不知去向,是生是死根本無從得知。

他真的好後悔沒听杰書的話。

思緒一轉,他想起是誰讓他這麼悔不當初的。

是她們!是黃婉婷和徐妤甄那對母女,還有那該死的李嬤嬤!

一股怒氣直往上冒,他幾近失控的喊道︰「去把側福晉、二夫人、還有那可惡的李嬤嬤給叫來。」

他閉上眼,俊臉因憤怒而扭曲,「立刻派人去打探潔兒的下落。」

「是。」林總管看著盛怒的王爺,驚恐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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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妤甄房里,黃婉婷正與女兒喝著茶。

「怎麼了?瞧你笑得這麼開心。」黃婉婷擱下手中的茶水,對著女兒打趣地問。

正在梳發的徐妤甄歡喜的轉過頭來。

她收起唇邊不自覺流露的笑意。

「娘,你沒听說嗎?那賤丫頭不在王府了。」

「小姐,你說的可是真的?」一旁的李嬤嬤笑逐顏開。

正當她們三人興高采烈時,一名下人通傳著︰「側福晉、二夫人,王爺有事請你們過去大廳一趟,李嬤嬤也一道過去。」

三人听了通報無不疑惑。

「這麼大清早的,王爺怎麼會同時召見我們三人呢?」黃婉婷覺得匪夷所思。「該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吧!」她驚恐的說著。

「我知道了,一定是王爺要同我們商議扶小姐為福晉的事。」李嬤嬤異想天開地道。

或許是心頭大患已除去,三人處于興奮狀態,也不細想便認定這個可能。

徐妤甄雀躍的回覆通報的下人︰「我們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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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到大廳門口,就見到岳勒站立在華美精細、雕梁畫棟的大廳內,里頭的擺設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氣勢。

岳勒低垂著臉,掩住激越憤怒的眼,唯有緊握在身側的雙拳梢稍泄露了他內心狂熾的火焰。

待徐妤甄等人入座後,岳勒才抬眼憤怒地瞪視著她們三人。

他的目光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徐妤甄等人被他的凶狠嚇住,不禁渾身抖顫。

岳勒的下顎緊繃,眼中的光芒詭譎而凶殘,她們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神情。那森冷的面容,像極了煞神。

「王爺……您吩咐我們來……不知有何要事?」黃婉婷臉上深切的驚恐,恰巧和岳勒臉上的冷漠嘲諷形成強烈的對比。

岳勒冷笑一聲,「我問你們話,你們三人可要老實的回答。」

三人全都噤聲,極力的點頭。

「潔兒當真是人盡可夫的賤女人?」

「是的,當年您也親眼所見。」黃婉婷回道。

「住嘴!」岳勒吼道,額際浮現的青筋和緊繃的下巴顯示他正處于狂怒的狀態。

「親眼所見。」他的聲音隱含著可怕的怒氣與不屑,當年要不是她們,潔兒也不會受委屈。

「這該不會是你們三人所設計的吧?」

「怎麼會,王爺,您冤枉我們了。」李嬤嬤趕忙澄清。

「住口!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嗎?」岳勒狠狠地拍著檜木桌,高張的怒氣讓他面目猙獰。

那拍擊的聲響震懾徐妤甄母女驚嚇過度的心,李嬤嬤更是嚇得跪坐在地,淚水再也忍不住的狂流下來。

岳勒走到徐妤甄跟前,「妤甄,由你來說。」

徐妤甄沒有回答,她心虛地別開眼,緊咬住下唇。

這副模樣瞧在岳勒眼底,益發可恨。

「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他鉗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毫不憐惜的力道逼得徐妤甄痛得流下眼淚。

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他是不會心軟的。

徐妤甄看著在他眼中閃動的蠻橫與冷酷,心頭只覺一陣寒冷。

李嬤嬤早已嚇得直打哆嗦,口里直嚷著︰「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

她顫著聲,哀哀切切地跪爬在岳勒的腳前。

岳勒冷笑了幾聲,不屑地踢開她。

「照這樣看來潔兒果真是你們陷害的!」

憤怒的聲音如響雷般,殘酷地擊中李嬤嬤僅存的希望,她那肥胖的身子猛打著顫,深沉的恐懼攫住她。

「王爺,你說潔兒那丫頭是我們陷害的,你要有證據,可不能這樣含血噴人哪!」

黃婉婷仍在做垂死的掙扎,只要她們不承認,王爺根本奈何不了她們。

再說依王爺高傲的性子,他絕不踫被男人踫過的女人,所以沒有人會知道莫潔如那賤丫頭是不是清白之身。

「要證據是不是?」岳勒譏誚地揚起眉。

他早料到她們不會輕易承認。

「若是我親身察驗潔兒的清白,算不算是鐵證?」他漠然的嗓音猶如喪鐘。

「現在有了證據,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王爺,這一切都是夫人們的主意,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東窗事發,李嬤嬤已管不了那麼多,急忙撇清關系。

「听命行事?好一個听命行事,事到如今你還想欺瞞我。」岳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了什麼好事!」他扯住李嬤嬤肥胖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她的手給捏碎。「我生平最痛恨欺騙我的人。來人哪!」

「在。」門口的兩名侍衛應聲。

「將李嬤嬤給我押下去。」

岳勒蹲,厲聲對李嬤嬤道︰「那賴順德可說是你害死的,一命還一命,給我拖出去斬了。」

李嬤嬤聞言一急,上前扯住岳勒的衣袖,她不管自己的行為有多逾矩,心中的恐懼讓她控制不了自己。

「王爺饒命啊!這一切都是夫人們的主意,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李嬤嬤不停地哭泣著哀求。

「李嬤嬤你住口!」徐妤甄一听到李嬤嬤將一切都推得一干二淨,驚恐的失去理智,開始口不擇言。「明明都是你出的主意,這會兒怎麼全都推到我們頭上來了。還有那賴順德明明是你讓他喝下——」

「甄兒住口!」黃婉婷白著臉,厲聲叫住徐妤甄。

「我……」徐妤甄被這麼一吼,才發覺自己竟然不打自招。

害怕絕望的淚水流滿她細致的臉龐。

「統統給我住口!」暴怒的吼聲在大廳內爆開。「來人哪!還不快將李嬤嬤拖出去斬了,至于徐妤甄跟黃婉婷還有她們身邊的下人,全都給我趕出去!」

岳勒撂下話,氣沖沖地掉頭離去,臉上全是鄙夷與憤恨。

李嬤嬤聞言,受不了這天大的刺激,昏倒在大廳上。

黃婉婷則呆愣地站在原地,過去她努力建立的地位竟然在這瞬間崩解。

至于徐好甄,她震懾于岳勒臨走前看著她的表情。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嗎?他怎能這麼絕情地趕她走?難道這幾年的相處,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在他眼里,她到底算什麼?

一陣天旋地轉,徐妤甄心神俱裂,整個人墜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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