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華語蝶才嘆完氣就隨即垮下臉來。
她無奈地發現自己近來嘆氣的次數比她往年所加起來的還要多出數倍。
連續失眠數日的她頂著精神不濟的憔悴樣,瞠大雙眼怒瞪著玻璃門外高掛在天空中神采奕奕的太陽公公——擺明了就是在遷怒。
瞪過頭,華語蝶頓覺雙眼一陣干澀,于是用力地眨眨眼楮,企圖擠出幾滴淚液來濡濕雙眼。
「這麼想我嗎?一見到我就猛拋媚眼。」奧克韓森大步跨進花店。
「我是想測試看看用眼楮能不能夾死蒼蠅,省得被它們嗡嗡嗡的叫聲煩死。」華語蝶沒好氣地嘲諷道。
「蒼蠅?在哪里?我怎麼都沒看見?」
「我眼前不就有一只嗎?」她瞧他眼神就像他真的是只惹人厭的蒼蠅。
「你太傷人了。」他撩起她的發絲把玩著。
「少動手動腳。」她不留情地拍開他的手。
「別忘了……」他渾身迸發著駭人的氣勢,單手挑起她的下頷逼她直視他,碧綠的眸中有著不住竄動的火焰,像是要沖出眼眶將她活活吞噬。
「我沒忘!」她雖然被他嚇得猛咽口水,卻仍不甘心地鼓漲雙頰、瞠大雙目,再一次拍掉他的手。
「我喜歡晚上的你。」索到承諾的奧克韓森放柔語氣,眼神帶笑。
「當然嘍,特別好騙嘛!」她恨死自己了!竟一失「言」成千古恨。
奧克韓森聞言失笑,然後不動聲色地企圖由她背後將她圈進懷中,卻被她機靈地側身閃過。
「你希望我踫你,還是要我背著你找其他的女人溫存?」他眯著眼警告她。
「我……我……」她挫敗地支吾著。
「這才乖。」警告奏效的奧克韓森得意地將華語蝶摟進懷中,俯在她的頸肩灑下無數細吻。
「看你整天游手好閑地晃來晃去,你到底有沒有正當職業?」華語蝶扭動身體,轉移他注意力。「先說好,我對紈子弟沒興趣,更沒興趣養男人。」
「沒工作我哪來的錢每天買花送你?」他怎麼也沒料到她對自己的評語竟是如此的低,于是懲罰性地在她的頸子輕嚙一口。
「別鬧了。」她用力推開他,然後將他由上到下全身仔細地瀏覽了一番。「你的工作時間很自由嗎?」
「是挺自由的。」他被她異常的眼光盯得頗不自在。
「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夜間嗎?」她皺起秀氣的眉峰開始想歪。
「可以這麼說。」他經常需要加班到很晚,尤其剛認識她的那陣子他更是經常在晚上工作;即使是休假的現在,他偶爾也需要在夜間處理一些由英國傳來的急件。
「薪水很高嗎?」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出乎你想象的高。」
「別再做了,我無法接受你的職業。」瞧他那副樣,簡直連羞恥心都沒有,實在有夠沒品。
「為什麼?」這下子換他錯愕了。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呀?連當個牛郎都可以那麼得意!」華語蝶不屑嗤道。
「牛郎?」那又是什麼動物呀?
「對,講好听一點就叫男公關。」見他不否認,她更火了。
「男公關?」見她一臉鄙夷地點頭,奧克韓森明白一定有哪里不對勁。可他實在想不出來哪里有問題,畢竟每間大公司不都需要那種人才嗎?他實在想不通她為什麼那麼排斥那種職業。
「再好听一點就叫少爺。」她還以為他听上癮了才一直復誦那些名詞。
「少爺?希望你的意思不會是我所想的那樣。」他終于听出端倪,了解她語氣中輕鄙的含意,所以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鷙猛不已。她還真瞧得起他!
「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瞥見他風雨欲來的眸子,他不用回答,她就知道是前者了。「我的意思是說你很有本錢可以去賺女人的錢。」她話轉得硬,臉上的表情更是僵硬。
「我的確有點靠女人吃飯。」他火大地故意加深她的誤解。
奧克韓森集團所經營的事業不勝枚舉,其中就包含珠寶、化妝品和名牌服飾等行業,所以他說他靠女人吃飯其實也不為過。
「什麼!」她原本心虛的口氣瞬間轉硬,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不過我不靠下半身賺錢!」他厭惡她齷齪的想法。
「就靠上半身嗎?」媽呀!他那張性感的薄唇究竟被多少女人嘗過了呀?她斜眼瞪他,噘著嘴不甘心地想著。真是太不公平了,她才被他一個男人吻過而已耶!
「對。」見她雙眼噴火,他不禁好氣又好笑。「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靠靈活的腦筋和精明的手腕賺女人的錢。」他伸出手指輕點她嘟高的唇。
「算了,懶得理你是做什麼的了。」瞧他那副倨傲的神情,應該有不錯的職業才是。
「不過看你每天都能來這里東晃西晃,你們公司大概快倒了吧?」
「你才真的很烏鴉嘴!」真沒想到前幾天才刻意去查的名詞這會兒馬上派上用場了。
奧克韓森悻悻地瞥了她一眼。
「小蝶兒,已經逛了兩、三個小時了,你確定你完全沒有看到喜歡的款式嗎?」奧克韓森蹙著眉問道。
前兩天奧克韓森突然要求華語蝶陪他出席下周末的一個商業晚宴,不堪其擾的她只好勉強笞應,可心不甘情不願的她也報復地要求他陪她壓馬路,選焙當天的禮服。
第一次陪女人逛街買衣服的奧克韓森一開始還相當慶幸華語蝶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光是逛一間店就要耗掉老半天的時間;她總是速戰速決,十分鐘就可以逛完一間店。可就這麼兩、三個小時逛下來,她卻沒買半件衣服,他不禁要開始懷疑她這種走馬看花的逛街法真的有看清楚每一件衣服嗎?要不怎麼可能都快逛遍整個台北市的服飾店了,竟沒一件能入她的眼?
「當然有啊,還多得很呢。」她答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人一聞言便瞬間變了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
「那你怎麼連一件都沒買?」她擺明了是在整他嘛!
「我也想買,可是沒一件買得起呀。」她光是看到禮服上的價碼標簽手就軟了,踫都不敢踫,更遑論買了。
「我自認我還付得起。」他什麼沒有,就錢最多。
「你當然付得起,可是我付不起呀!」她氣呼呼地吼回去。
「付帳的是我,又不是你。我真不曉得你在想什麼?」
「我才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哩!禮服是我要穿的,當然要我自己買,有什麼理由要你付帳?」
「你——」奧克韓森傻了眼,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和他一起出門卻不把他當金卡刷個夠的女人。她到底是蠢,還是真純呀?「是我要你陪我去應酬,我自然要負起你的置裝費,更何況你不是對我很不滿嗎?何不趁機大撈我一筆?」他幫她找台階下。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她輕敲了自己的頭一記,隨即轉身繞回某間高級服飾店。
奧克韓森緊跟在後。
「小姐,請你拿這件禮服給我試試。」華語蝶指著掛在牆上展示的某件淡菊色低胸禮服。
「好的。」服務人員含笑地應答。
「等一下。」奧克韓森忽然出聲制止。「你拿最旁邊的那件高領禮服讓她試。」
服務人員痴迷地望著奧克韓森俊美的相貌和頎長的壯碩體格,對他的吩咐自是言听計從。
「為什麼?我覺得我選的那件比較好看。」她忿懣地抗議。
「的確,那件衣服是很好看,可惜你撐不起來。」奧克韓森故意用質疑的目光掃視華語蝶周身一圈,最後停在她的胸部,不發一語地搖搖頭,露出滿不以為然的神色。
奧克韓森其實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心態,可他就是私心地不希望她穿低胸禮服便宜其他男人吃免費的冰淇淋,所以才讓服務人員拿同色系的高領禮服讓她試穿,讓她把自己包得緊緊的。
「你——」華語蝶咬牙切齒地指著他︰「你給我說清楚!」她眼冒凶光。
「認分一點,你該知道自己有幾兩重。」
「你……你……你去死啦!」她大罵之余仍心虛地低下頭偷瞄自己的胸部一眼。
真的撐不起來嗎?
還好像是真的哩……華語蝶頓時信心全失。
可她還是喜歡自己選的那件。華語蝶留戀地頻頻望著自己心儀的那件低胸禮服。
內心一陣交戰後,華語蝶終于決定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但她還是頗為懷疑地偷偷打量自己的胸部好幾眼。
「考慮得如何?」將華語蝶所有小動作全看進眼里的奧克韓森強忍住笑意,以免破功惹來她的惱羞成怒,忿而堅持己見;更惟恐自己的訕笑會遭來她的亂棒招呼。
「看在你是我的男朋友份上,勉強听你一次。」她嘟著嘴,不甘願地說著。
「唉……還是他有遠見。」華語蝶在更衣室里換好禮服後,就百份之百信了奧克韓森的話了。「連這件有胸墊的禮服讓我穿都垮成這樣了,更何況是我自己選的那件呢?」
她哀聲嘆氣地看著試衣鏡里的自己自言自語。
「小蝶兒,你在里面睡著了嗎?」奧克韓森敲敲更衣室的門。
「沒有啦。」眼見高雅、美麗的禮服穿在自己身上變得如此不倫不類,華語蝶著實沒勇氣踏出更衣室。
「有麻煩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她的語氣沮喪極了。
「那還不快出來?」他擔心地催促。
「別吵啦,我這不就出來了……」她哭喪著臉認命地踏出更衣室。
「不喜歡嗎?我們可以再到別家試試。」他看了好不心疼。
「不是啦。」她吸著嘴。
「那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寵溺地拍拍她的臉,不願見她如此沒精打采。
「你不覺得這件禮服被我糟蹋了嗎?」她覺得好丟臉,哽咽地緊咬下唇,以防自己的眼淚決堤。
「傻瓜,只是穿起來不合身罷了,修改一下不就好了。」差點被她打敗。虧他還擔心出什麼大問題咧。
「是啊,小姐,這件禮服其實很適合你,只要稍微修改一下就行了。」服務人員機靈地說著。
「真的嗎?」華語蝶很懷疑地看著自己身上這件過大的禮服。
「當然是真的。」服務人員連連點頭,以防財神跑了。
華語蝶這才破涕為笑。
奧克韓森見她終于恢復正常,一顆揪緊的心這才松了開來,可他卻又突然攏緊了眉,因為他赫然發現華語蝶似乎已經牽動他的情緒反應了。
對他而言,這絕不是好現象,反倒是隱憂……因為他只當她是一種挑戰,一種非征服不可的挑戰!
奧克韓森懸著一顆心守在華語蝶的宿舍前干瞪眼。
他原本和她相約今天到郊外踏青,不料一時被總公司臨時傳來的緊急公文絆住了,遲了近半個小時才趕到花店,可她卻已經不見蹤影了。
遍尋不著她,他只好回到她的住處準備守株待兔,結果一等等了六個小時,她卻仍不見蹤影。
看了下腕表,奧克韓森決定不再等下去了。
就在他轉身準備走人時,她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步道上。
一見到她,奧克韓森立即沖向前捉住她的手。
「啊!」華語蝶驚駭的叫聲在這凌晨時分劃破寂靜的夜,因此更顯刺耳。
奧克韓森連忙跨前一步捂住她還想繼續尖叫的口。
「別再叫了,是我。」見她不再掙扎,他才松開他的手。
听見奧克韓森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華語蝶跳個不停的心這才逐漸緩和下來,原本繃緊的身子頓時放松地攤在他的懷里。
「你沒听過人嚇人會嚇死人嗎?害我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她一面叨念,一面甩開他的鉗制,輕揉自己被他強勁的力道所傷的手腕。
頭兒低垂的她絲毫沒留意到他狂怒的臉色。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他語氣森寒地質問。
「還好啊,我還曾經玩過通宵的哩。」
「你忘了今天和我有約嗎?」
「你凶什麼凶?是你放我鴿子在先耶!」她大聲地叫著。
「你知道我在這里空等了多久嗎?起碼你是不是應該打通電話跟我報平安?」他試圖撫平自己的怒火。
「笑話!誰知道你會在這里等我?我還以為你早忘了和我有約了。更何況,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以外,其它的一概不清楚,怎麼知會你呀?」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一時忘了名片的功能。」
「我是忘了。可是我是忘了帶出門,不是忘了它的作用。」她毫不以為自己有錯地對他猛扮鬼臉。
「你——」他怒指她,還一副快被她氣到休克的模樣。
「干嘛?」她不甩他地猛打著呵欠。
她在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奧克韓森的情況下,一氣之下就找了三、五好友出去瘋了一晚,整個人都快累攤了,根本沒精神再和他扯下去。
「無論怎麼樣,你都不應該這麼晚回來。」
「為什麼?我已經成年了,大到足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你管我什麼時候回來!」
「是嗎?」他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瞪視她。
「當然!」她用力地點點頭。
「很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到哪種程度?」她不知好歹的態度徹底把他激怒了。他強拉著她的手往他的跑車拖去。
「你要拉我去哪?」她現在只想回宿舍沖個熱水澡好早點上床休息,無意和他糾纏,遂用力掙扎著。
「你不是已經成年了嗎?那去哪里有所謂嗎?」他猛地俯貼近她耳語問道。
「當然有所謂!我既然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當然要想清楚,免得釀成大錯。
你現在不說清楚,休想我跟你走。」
「你都敢這麼晚回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就不信你還是什麼潔身自愛的好女人。」他強拉著她前進。
「你別以為自己是我的男朋友就可以亂來哦!」她低頭咬他的手。
奧克韓森非但沒放手,反倒更強硬地將她丟進車里,狂馳而去。
「你到底要帶我上哪兒去?」蠻夷就是蠻夷!一點憐香惜玉的紳士風度都沒有。華語蝶嘟著小嘴不悅地質問。
「你猜呢?」
「猜得著還需要問你嗎?白痴!」
「我再問一遍,你今天到底上哪兒去了?」稍微恢復理智的他決定再給她一個機會。
「為什麼關店休假卻沒有事先知會我一聲?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會擔心嗎?」
「拜托!不就告訴你我忘了帶你的名片出門嗎?你要我怎麼知會你?你當我會特異功能呀!」
「你至少該留張字條。」
「我又不是白痴,留字條去昭告天下說老板今天出游,想闖空門的人盡避來是不是?
再說,你的中文是說得不錯,可是你看得懂中文字嗎?」她譏諷地睨視他,先聲奪人。
不是她要瞧不起他,而是曾有一回他們一起去看電影,買票時售票口明明貼出「票已售完」四個大字,他老兄還拉她排隊排得很高興,直到她等得不耐煩了,猛一抬頭,就看見那四個大字,她當場氣得罵他︰「你瞎了,看不懂國字啊!」;他卻天才地回答︰「我本來就看不懂。」害她除了瞪他還是只能瞪他,氣悶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擺明是故意的。」見她露出小人的嘴臉,他就知道她吃定他了。
「誰說的?」她的眼神心虛地飄了飄。
「你!你不敢正視我的舉動出賣了你。」在商場打滾多年,再陰沉的人都逃不過他的利眼,更遑論是她這朵未染塵煙的小白花。
「就算我是故意的,也是你放我鴿子在先,更何況我有人身自由,你管我去哪里?
你當自己是我爸啊?」
「我是你的男朋友。」他目不轉楮地盯著前方的路,雙手握緊方向盤,以免自己失手將她活活掐死。
「那又怎樣?只要我高興,我明天就能換個新的,反正那又不具法律效用。」她逞口舌之快。
「滋」——車子猛地煞住,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焦味。
華語蝶一時反應不及,僅差一公分就撞上擋風玻璃。
「你要死啦!我可還年輕,還想多活幾年耶!」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召喚自己的三魂七魄各歸各位。
「下車!」他不顧她的魂魄尚未歸位,就強行拉她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