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她狼狽地抖掉身上的雨水,整個人像個落水狗一樣,挫折心痛打擊得她不敢睜眼。深深呼吸了一下,她希望打開門,可以看見大哥正坐在沙發上張開懷抱,等著她。
「唐小姐,你怎麼濕成這樣了?」丁瑤舒打開門,吃驚地叫道。
她木然回頭,「丁老板,我沒事。」
丁瑤舒把手貼上她的額頭,她額上的熱度讓丁瑤舒大吃一驚,「還說沒事,你發燒了。」說著,就要拉她回家里休息。她卻冷冷地掙月兌開。
現在除了大哥,她誰也不要,「我沒事。」喉嚨火燒火燎地疼痛,她卻什麼都不在乎了。
打開門,空蕩蕩的客廳連他的余溫都沒有。她關上門,跌坐在門後,寂寞地望著這熟悉的所有擺設。昏昏沉沉睡了一會,夢境里出現的都是大哥嬉笑怒罵的樣子,五年相處時光在她夢里如電影般一幕幕的片段播放著。夢中混亂的場景把她驚醒,她搖搖頭,進浴室沖個熱水澡。
丁瑤舒按了好久的門鈴都沒有人來回應,她擔心是韻薇一個人出事了,趕緊沖下樓想去找保安來,卻在樓道口撞到了人。她踉蹌地退了幾步,又掙扎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有急事。」
那人卻攤開手來攔住她,艷若芙蓉的臉上閃過一抹恨意,「丁瑤舒。」
「你是?」丁瑤舒詫異地問道。
張紅燕笑得淒厲,「我是一個被你毀掉的女人。」
「什……什麼?」
「魏星是你兒子,對不對?」她逼上前。
「啊!」丁瑤舒面如死灰,捂住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害慘他了知不知道?你拍過的照片還有電影被人傳到我們部門每個員工的郵箱里,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魏星有個做AV女優的媽。」
丁瑤舒愕然,「不是的,我不是。」
「你否認也沒用。那人早就用人肉搜索,把你的過去調查得一清二楚,他存心逼著魏星在這里無法立足。可是真正害得魏星沒臉待在公司的罪魁禍首,是你。你那些骯髒的過去,給他帶來的傷害是一輩子,而不是只有今天。」
「我、我……」淚水蓄滿了眼眶。
她羞憤得想一頭撞死。
「是這樣嗎?」沙啞的聲音在她們頭上響起,唐韻薇失神地望著丁瑤舒,「丁老板是大哥的媽媽?」她好像記起來了,為什麼第一眼見到丁老板的時候就覺得那麼眼熟,原來那天她看到大哥盯著電腦上那張黃圖直發呆,那張黃圖上的女人就是丁老板。
「不是,我不是。」丁瑤舒慌張地抓住韻薇的手,「魏先生真的很愛你,你不會因為這種可笑的謊話跟他分手的對不對?唐小姐,你說話啊。」
韻薇呆呆的,還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她只是輕輕撥開丁瑤舒的手,用殘破的聲音說著︰「不管是不是謊話,我都不會跟大哥分手的。」
這是她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事。
至于他愛不愛她,她已經沒有什麼信心跟把握了。
她經過張紅燕身邊的時候,抬起冰涼的眸子,「燕姐,是何勁生?」
張紅燕倒吸了口氣,駭然地瞪大眼看著她平靜蒼白的臉龐。
「燕姐,我希望何勁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她慢慢地走下樓梯。
大哥,不是她心不急呵,她只是害怕走得太急了,身體會受不住。
所以,你要等著,耐心地等我去找你。我一定會把你從這場游戲里找出來。這樣你就開心了,嗯?她閉上眸,身體的熱度那麼高,燒得她腦子都糊成一片了。
凝睇著施華洛世奇玻璃櫃里靜靜沉睡的深藍色水晶,忘了自己究竟看了多久。
如果說他脖子上那條是猶如浩瀚海洋的深邃,造型簡單卻光華四溢,享盡奢華,那麼躺在它旁邊的那條深藍色水晶則是如清澈小溪的活躍自然,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一種清新之感。
「先生,這是一套情侶水晶。因為是限量版的,所以價格上有些昂貴。但是如果您知道了它的來歷的話,我相信您一定不會覺得它貴了。」
「嗯。」他淡漠漫應,眸子沉靜地望著璀璨的水晶。
小姐溫和地微笑,沉浸在水晶的浪漫故事里,她姣好的面容在水晶的美麗下毫不遜色,「這條水晶的設計者本先生出生貧寒,從小就被父母拋棄,所以即使後來他成為首席設計師,擁有一個非常美滿的家庭,他還是每天都很害怕,害怕自己突然失去一切,失去心愛的妻子。後來本先生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跟妻子離婚,娶一個不愛的女人。本先生的妻子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淡淡地說,你的財產我都不要,親自為我設計一條水晶吧。于是本先生日夜兼程地設計著,圖紙一張一張被他撕毀,到最後都沒有找到滿意的,能夠適合自己妻子的水晶。于是他跟妻子說,對不起,我設計不出來。妻子說了一句話,先生您不妨猜猜。」
俊白的面容深思著。
「妻子的回話很簡單。因為本先生從心底里不願意跟妻子離婚,所以不管是再完美的設計,在本先生的眼里都像垃圾一樣,配不上他的妻子。」那小姐漾著美麗的笑容,同這位英俊的客人一起凝視著水晶。
「然後呢?」他輕聲問。
「然後本先生回到自己的設計室里,呆了三天三夜,終于設計出來了。在生日的那一天,送給妻子。妻子打開來看的時候,看見里面不是一條水晶鏈子,而是兩條,一對美得撼人的情侶水晶。本先生說,它們叫做不能失去的愛。如果不知道未來是怎樣,那麼提心吊膽也沒有用,還不如快樂地享受現在每一天的生活。先生您說對不對?」
不能失去的愛……在韻薇的心里,他是不是也是不能失去的?就算他從來不回應她的愛,她也寂寞地支持下去,五年來,一直如此。
她又能愛他多久。
深怕著一切都是場夢,所以時常午夜驚醒,努力地催眠自己,其實是不愛她的,其實只是想留住她的溫暖。
他對她,依賴多于愛情,事實則不然。
兄妹的身份不能滿足他,她只是待在他身邊也不夠,他被她喂大的獨佔欲每一天都在膨脹。
他要她眼里只有他一個人,林子皓、龐文清這些人統統滾蛋。他就是威逼利誘,坑蒙拐騙,也要騙到她所有的愛,專寵他一人。
他是愛她的,很愛。
「你……」指月復輕輕劃過冰冷的玻璃窗,「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那個小姐突然驕傲地抬起頭來,「我就是那個妻子。」
他微微詫異地回頭看她,看見她美麗的眼里是那麼快樂,透過她的眼楮看到了另一雙清澈見底的眼楮,總是信賴地望著他,一直努力地向他傳達一個信息——我愛你!
「你對他任性反復無常的性子感到厭倦嗎?」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問誰。
「不,這是我的幸福。」
待在他的身旁,也是韻薇的幸福,「這條鏈子多少錢?」他指著那條清澈的鏈子。
「這是情侶鏈,我們不單賣的。」她掀眸,看見他脖子上掛著的鏈子,「幾個月前,有個女孩在我們這里幾乎掏盡她的信用卡,買了一對情侶鏈。這套限量版的不能失去的愛,只有十套,先前被買去的八套都不能讓我感動。那些人眼里是冷冰冰的,听了我的故事也是漠然的,掏出錢的時候也是公式化的。可是那個女孩,她哭了,哭得很可愛。」
敝不得她說自己破產了。他輕輕一笑,「她一向很可愛。」
身後突有一道怪異的目光緊隨而至。他淡淡瞟了過去,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謝謝你,小姐。」他朝那個小姐點點頭,轉身離去。
與那個臉色不悅的男子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看見那個男子胸前的卡片寫著——嘉賓杰克本先生。
一場傷心的天雨早已落下帷幕,滿世界的黑色全被霓虹點亮,讓人無所遁形。
身後依舊是周而復始的車水馬龍,來來往往,急急忙忙。
清風難解,拂去他垂散眼前的發梢,掛在唇邊的笑容平靜得與往日不同。
意興闌珊地等待著,她卻遲遲不來。許多次的經驗,他已經習慣,等待著笨笨的她憑笨蛋的勇氣和執著,沿著所有的軌跡去尋找躲藏起來的他。
那麼多充滿美麗回憶的地方,她要找起來一定很不容易。他惡劣地笑了笑,笑容卻在轉眼的那一剎那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