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總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當你在意起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不時地出現在你的眼前。
一天晚上,她和阿玲排練結束,正打算去食堂的驛站買些零食吃。穿過幽僻的小徑,兩邊是綠水幽幽的校園愛琴湖。
阿玲走到一半,突然不動了,直勾勾地盯著愛琴湖旁擁吻的兩人。
「喂,你干嗎?這樣很不禮貌耶。」她連忙扯阿玲袖子,小聲噓噓。
阿玲俯子,「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演辯協會的會長?」
「管他是誰,快走啦。」她眼角不小心地瞟了過去,那男孩的臉龐在清輝月色下異常的蒼白。
她的心突地一縮。魏學長連跟女生親熱的時候,臉都不會紅嗎?是習慣了,還是他的身體里沒有血液。
「吻得好激烈啊。哇,學長剝她衣服!」
「噗——」阿玲的實況演說叫她忍不住地噴笑出來。
不知是阿玲還是她驚動了湖邊的那對情侶,他們詫異地朝她們倆的方向望來,這時她才看見魏學長旁邊站著的那個女生是燕姐。
他們低頭說了幾句話,只听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魏學長那張好看的臉被打歪在一邊。
她驚呆了。
「難道是學長非禮學姐?事情大條了耶。」阿玲模著下巴臆測。
他緩緩地偏回頭,無所謂似的露齒一笑。那樣的笑容仿佛在說,打我吧,反正我天生犯賤。雖然在後來幾年,她已經漸漸習慣了他這種要死不如賴活著的笑容,但那時候見到,只有一種揪心的感覺。
為什麼要那樣笑?燕姐哭著跑開。
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燕姐哭了。那個一向以女強人自居的燕姐,哭得像個小孩,那樣絕望。
對啊,為什麼要那樣笑?她也很想問。
再後來,他笑著向她們倆討門票費,嘴里還振振有辭地說著,看戲不買票,你們這群新生有沒有道德啊?
最後,是他花了兩塊錢請她們兩個吃了餛飩面,她們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他的小妹們。
……也只是小妹們而已。
打開門,連燈都懶得開。
躺在床上,她只想閉上眼,直接睡死。
昨天晚上等大哥睡醒,他們兩個一起坐電梯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大樓保安已經把大廈的門給鎖上了。于是,他們兩個在公司加了一個晚上的班,把以前想做的,但又一直沒做的資料一次性給搞定了。
今天又陪著許部長跑了一天的業務,坐在車里眼皮就一直往下掉。大哥就閑了,別以為她不知道,他今天不用跑醫院,下午的時候偷溜回家睡大頭覺了……
想著,想著,意識已經漸漸地渙散,幾要墮入淡如青煙的虛無夢境中。
雲霧縹緲,如一層薄紗隔面。那是個很熟悉的地方,大風刮起她輕薄的衣裙,迎面走來一個人,他的臉籠罩在灰色煙霧中,穿著一身秀拔的西裝,舉手投足間,是淡定的嫵媚。
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了過來,伸手去模,很想看一眼他的臉,是不是跟大哥一樣的俊……
大哥……她猛然驚醒,才發現床頭的手機響個不停,是大哥的專屬鈴聲,「喂?」
魏星興高采烈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很好,他死不了,「呦,我的小妹子怎麼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她咕噥,翻身想睡。
「韻薇,不要睡了,快出來。」魏星大聲叫道。
「去哪里啊?」她擰起眉心,他那邊怎麼那麼吵?勁爆的DJ舞曲透過手機,像是要貫穿她的耳膜,她因睡眠不足而更加頭痛欲裂。
「天使PUB。快來,等你。」一如既往的任性,連給她發言的機會都沒有,他就掛上電話。
抬手覆在眼楮上,過了一小會,她慢慢爬了起來,走進浴室沖洗了一番,讓自己意識清醒些。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發呆,她到底是為什麼到龐氏藥業來上班的,要工作哪里找不到,何必呢?
說實話,她不過是追著大哥的腳步去了。不想永遠地在他心中沒有分量,至少現在他會主動打電話給她,會記得在需要人的時候第一個找她。
踏進PUB,在喧鬧紛涌的人群中,她依舊能一眼找到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男子。
如當年一樣。
他也許不是最顯眼的,可在她眼中,卻永遠被擺在了第一位。
魏星坐在高腳椅上,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燦爛笑容。涼眸游蕩過PUB里瘋狂扭動的人們,一張張流于世俗荒謬的可笑容顏,在不夜的城市里狂歡著。他哼笑一聲,將煙蒂掐滅。
韻薇再不來,他就要去墮落了。
如果她不來的話。他無所謂地笑了笑,走進舞池,無論是誰都好,能給他溫暖就行,抱住他——
「大哥。」
他張開眼,腰上搭著一只縴細的胳膊,總想著給他支撐似的,將他領回正途,「現在才來?」他俯身靠在她耳畔輕問。
「我剛才睡下了,洗了個澡才過來的。」她老實地回答。
被他擁在懷里慢慢舞動的身子有些發燙,將他身上淡淡的煙味給鐫刻在心懷。
「嗯。」什麼話都不要說,他只想依靠著她,靜靜地抱著她,跳完這曲舞。
在激昂的音樂中,抽搐的人潮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極不和諧地踩著輕慢舞步,沉浸在自己寂靜的天地里。
沒忍住喉嚨的搔癢,他咳了兩下。她連忙推開一定距離,發現他的臉色比以往更青,「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大哥他是抽煙抽的。」清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燕姐,你也在?」韻薇回頭。
張紅燕要笑不笑的,「就許你們在,不許我也來這里跳舞?」她指了指身後跟著的男伴,「我男朋友,何勁生。」
何勁生沖他們友好微笑,「你們好。」
「你好。」韻薇也禮貌地回應。
魏星懶懶地覷了眼張紅燕和何勁生,「韻薇,去喝一杯。」他拉起韻薇的手往吧台走去,只留給紅燕一個冷了一半的笑容。
「好啊。」
「我喝酒,你喝果汁。」他馬上補充。
「大哥!」
「沒得反駁。」他嘻嘻一笑,揉亂她的長發,坐上吧台前的椅子,他對酒保招招手,「藍色心靈一杯,橘子汁一杯。」
「星哥,你女朋友啊?」酒保一手搖晃著調酒杯,朝魏星眨眨眼,「長得很漂亮。」
那一剎那,她好像看見大哥的臉色紅了紅,本來只要回答一句不是就好,現在的氣氛好像有點尷尬了。
「是。」
「不是。」
……酒保詫異地挑挑眉。韻薇連忙把臉轉到別的地方去,心里把大哥罵了個狗血淋頭。不是就不是,干嗎要說是。
「誰說不是!」魏星笑唇一抿,大掌輕柔地扳過她羞憤轉開的嬌顏,親熱地啵了一口她的臉頰,「是不是?」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像故意挑逗誘惑她,非要看見她臉紅似的。
一路燒紅到耳後根,「是是是,你說的都對。」死無賴!
他滿意地呵呵直點頭,冰涼的眼神才漸漸有了溫度的笑意。模模她的軟發,他低聲問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睡,我怕等下不能送你回家。」
「今天不了,我有很重要的文件放在家里了,明天要用的。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他垂望著她誠實的臉龐,干淨清澈得讓他移不開眼,「明天早點回去拿就好了,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
「你家跟我家距離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耶。」她抱怨,真想把自己的黑眼圈戴到他臉上去。
「乖,明天早上我叫你起來。」跟電話里隨傳隨到的口氣一樣任性,他不容拒絕地拍板決定。
只要他寂寞,看著她就會變得溫暖。
他是坑蒙拐騙,都想要留住這種溫度。誰讓她自投羅網呢?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