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競軒來到宏達國際集團辦公大樓,越過寬敞的中庭步道,進入豪華光亮的大廳接待處;沿路,每個員工見到他都立刻站好,恭敬的一鞠躬。
「總裁好。」
柳競軒跨步往專屬電梯走去,冷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身後跟著秘書和幾名部下。
電梯快速攀升,直達辦公大樓的頂樓。他步出電梯,直接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這次的收購計劃,你們的進度如何?」柳競軒坐上自己的椅子,冷淡的掃視一眼排排站在他桌前的幾名部下。
「報告總裁,關于我負責的A區,大致上已經收購完畢,比預定的進度快了將近半年。」程進南略顯得意的說。
「嗯。」柳競軒點頭,看向另一名部下。「那你所負責的B區呢,呂常務?」
呂信安臉色微黯。「B區的收購計劃只剩下第五十三號的那棟房舍和土地,還有第六十二號的工廠,其他周邊已經全部收購完畢。」
「如果我沒記錯,五十三號地剛好位于計劃的中心點,你認為少了中間這塊土地,僅有其他周邊土地有什麼作用?」柳競軒冷漠的問。
「這……至少……至少……」呂信安語塞!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對于屬下的無能,柳競軒心知肚明。
「五十三號地……白頌殷?」他改變話題。
「是的。」呂信安松了口氣。
「我記得白頌殷和他的妻子三個月前不是因為飛機失事而雙雙罹難了嗎?」柳競軒冷漠的雙眼看不到絲毫的情緒。
「是的,現在那塊土地是在他兒子志需的名下,我們與他們接洽過多次,可是白志需的姐姐堅持不賣。」
「白志需本人呢?既然土地在他名下。」
「他尚未成年,所以一切的權利還是在他姐姐手上。」
「那六十二號地呢?」
「那家工廠年年虧損,他們開出的條件,是要我們給每個員工一個工作機會。」
「沒那個必要。」柳競軒斷然的說。
「哦……」呂信安不安的吞了吞口水。
柳競軒眉一挑。「難不成你答應了?」
「不,當然沒有,我只是……」
柳競軒冷冷的看著他,對他吞吞吐吐的模樣極度的不滿。
「我只答應替十個員工安排出路。」
「取消。」柳競軒冷漠的說。
「哽?」呂信安苦了臉。
「有問題的話,我可以另外找人接替你的工作,不勉強你。」
「不,沒問題,沒問題。」
「立刻想辦法買到地。」柳競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是!」硬著頭皮,呂信安惶恐的說。
「嗯,我希望這個都市計劃能在半年內完成。」
半年內?!
「有問題嗎?」柳競軒漠然的望著他們為難的臉色。
「沒……」呂信安和程進南硬著頭皮接下這個非人的命令。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是。」呂信安和程進南一前一後走出總裁辦公室。
「你呢?葉部長?」柳競軒望向葉田仲。
「我已經和明映公司的負責人接洽過了,以我的觀察,他們將那筆土地賣給我們的意願非常高;下禮拜一,我有把握能讓他們簽下合約。」
「嗯。」柳競軒點頭。
葉田仲興奮的露出笑容,等著總裁的贊賞。
「下去做事吧!」柳競軒沒多看他一眼,冷淡的下令。
笑容僵在臉上,過了一會兒他才訥訥的道︰「是。」
必門聲響起,柳競軒緩緩的靠向椅背。
「方秘書,如果宏達少了我,你認為結果會如何?」柳競軒突然問立在一旁的秘書。
「這……」方琴愕然,不知道總裁某何有此一問。
「我要听老實話,你就說吧!」
「我想宏達會因此而垮台。」方琴老實的說。
「為什麼?」
「因為您沒有一個可以讓您信任,足以接替您的接班人。」
「是嗎?」柳競軒陷入沉思。「下去吧!」
方琴微微一鞠躬,轉身走出辦公室。
「沒有可以信任的接班人嗎?」
大哥大突然響起,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大哥大。
「喂?」沉默的听著話筒那端傳來的聲音,良久良久,柳競軒才冷冷的回道︰「我知道了,我會過去。」
收了線,柳競軒陷入短暫的茫然,然後突然呵呵的低笑著。
「檢查報告出來了嗎?為什麼我沒有想要知道結果的呢?」
「半年?」柳競軒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我只剩半年的生命?」
「沒錯,而且癌細胞蔓延的速度比我預計的還要快,要開刀已經不可能了。我建議你最好住院接受治療,或許可以延長些時間。」冷傲一臉凝重的說。柳競軒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我不會住院。」
「可是競軒,不住院的話……」
「住院又如何?把我剩余的時間浪費在那張病床上,只為了苟延殘喘那短暫的時間?我不會做這種事的,我還有太多的事要做,沒時間躺在病床上。」柳競軒冷淡的說。
「好,我不勉強你,如果痛的話,我開止痛藥給你。」冷傲也不勉強。
「我不需要。」柳競軒穿上外套。
「你不需要告訴誰嗎?」冷效提醒他,他指的是柳競軒的未婚妻,薛氏企業的千金薛如鈴。
「我如果想讓任何人知道的話,就不必選你這家小醫院了。」柳競軒步出診療室。
小醫院嗎?
當然啦!和柳家專屬的紀念醫院比起來,他這家醫院的確是小了點。不過,小醫院又如何?他厲害就行了;慕名而來的病患可比他們柳氏紀念醫院多得多,就連他柳競軒,還不是也來這家小醫院求診。
冷傲的嘴角漾出一抹詭計得逞的笑。
窗外,狂風呼嘯著,在入夜之後,暴雨傾盆而下,老舊的房舍搖搖欲墜,似乎隨時會垮掉般。
白芷菱站在窗前,幽深的黑眸瞪視著窗外一片黑暗!就算因為夜深看不到外頭的景象,她也猜得出來,此時院子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逃得過嗎?」她低喃著,回首望著下著小雨的室內,好看的雙眉憂心的擰緊,這是不是就叫作屋漏偏逢連夜雨?
「姐姐……」一聲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後喚著。
白芷菱立刻回過頭去,「志需,你不好好待在臥室睡覺,出來做什麼?當心淋濕了又著涼!」她連忙上前,想要帶他回臥室去。
白志需,現年十七歲,不過他瘦弱的體型看起來仿佛只有十三、四歲。
「我沒事啦,你不要老是瞎操心。」白志需掙月兌姐姐的扶持,一張俊臉有著異樣的紅光。
白芷菱伸手一探,他額頭的高溫讓她一驚。
「還說沒事,都燒成這樣了你還逞強,為什麼不告訴姐姐?」
「我只是體溫有點高,根本沒關系。」白志需依然逞強著,可他漸漸失焦的眼神、搖搖欲墜的身體,都在在告訴白芷菱,他又病了。
「我送你到醫院去!」白芷菱當機立斷,立刻回房拿了外套和車鑰匙。
「姐姐,你別忙了,台風天又三更半夜的,你能帶我到哪里去?」白志需阻止她,開始恨起自己的爛身體。
「到醫院掛急診,隨時都行。」白芷菱不理睬弟弟的阻止。不馬上送他到醫院太危險了!志需的身體是輕忽不得的。
「可是姐……」
「別說了,快把外套穿起來,我把車開到門口,你再出去。」
無奈的望著白芷菱冒著風雨出門,白志需只好穿起外套,站在門口等著。
「不知道這間屋子能不能撐得過這場台風……」白志需憂心的低喃。
這是父母留給他們姐弟唯一的財產。這屋子,有他們太多的回憶,所以縱使有財團想要收購這塊土地,姐姐還是沒有賣了它。
叭叭!
白芷菱開著一輛福特的老爺車停在門口,按著喇叭要白志需出來。
「爸爸、媽媽,你們可要幫我們守著這屋子啊!」白志需對著夜空低語,然後套上雨衣,沖出家門,再沖進早已開門等他的車子里。
車子在風雨中困難的前進,有好幾次險些被那些被風吹落的物體給砸中。
「姐姐,太危險了,我們回去吧!」白志需雖然覺得身體愈來愈虛弱,整個人也熱烘烘的,但是這種險象環生的場面仍是讓他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在乎自己會怎樣,反正是爛命一條,早死也好,不必拖累了姐姐,但是姐姐不同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他身上,到頭來還要為他賠上性命,說什麼他都不舍呀,
「不行,你的病不能拖,別忘了你的身體是連小小的感冒都會要命的!」如果說這世上她最憂心的事是什麼,那就是志需的健康了。
先天性心髒病再加上免疫系統不完全,從小到大,他不知已經徘徊在鬼門關幾次了,有時是心髒病發,但大多數起因全是一些小靶冒、小病痛。
驚險的閃過一棵被風刮倒的樹,醫院就在前方不遠的轉角處。
事情發生只在一瞬間,當白芷菱看見一塊招牌迎面襲來,只來得及听見白志需驚聲大喊︰
「姐姐小心!」
她什麼都來不及做,只感覺到志需那瘦弱的身體企圖覆在她的身上。
一聲巨響後,車子停了下來,黏稠的液體從上方滴落在她臉上,她奮力的抬起頭來,只看見一身是血的白志需……
「不!不!」她恐懼的低喃,漸漸地,黑暗奪走了她的意識。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白芷菱一身隔菌衣站在加護病房里,望著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白志需。
整整兩個月了,志需躺在病房里已經兩個月了,僅靠著維生系統殘留住一口氣,但她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車禍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醫生說志需在意外發生的同時心髒病發作,雖然開了刀,但只是暫時穩住病情,拖不了多久;如果想要痊愈,必須進行一項更精密的手術,但是以目前主治醫師的技術,這項手術的成功率只有兩成,聘請外國心髒科權威梅爾博士執刀,成功率也只能提高到四成,除非能請到醫界傳說的「賽華佗」執刀,那麼就能肯定的說絕對沒問題了。
但傳說畢竟只是傳說,若沒有透過特殊管道,根本無人能與賽華佗取得聯系。
別說開刀的成功率只有四成,單單是想要將志需排進梅爾博士的行程里,就必須再等上半年,志需根本不可能拖到那時候。都已經過了兩個月,醫生說志需已經到了極限。
然而,除此之外,她現在心里還有一個煩惱,那就是醫藥費。
「白小姐。」護士小姐輕聲打斷她的思緒。
「有事嗎?」白芷菱回過頭,看見護士小姐手里拿著她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紙張,心猛然一沉。
「這是白先生這個禮拜的住院費用。」護士小姐公事公辦的說,將手上的帳單遞給她。
白芷菱黯然的接過帳單,結帳的時間又到了,這麼快嗎?
「我知道了,明天結帳可以嗎?!現在已經三點多了,我趕不及到銀行去頡錢。」
「當然。」護士小姐親切的微笑。
「謝謝你。」白芷菱點點頭,看著護士小姐離去的背影。
她要到哪里籌措這筆錢呢?
這兩個多月來志需的住院費用,已經花掉了爸媽飛機失事罹難時,航空公司和保險公司理賠金的三分之二,剩下來的錢根本撐不了多久;何況以志需的情形,肯定是要長期住院的,那麼接下來呢?如果開刀有望,她上哪兒湊出開刀的費用?
白芷菱臉色憂郁的走出醫院,太陽刺眼的光芒讓她睜不開眼,一時之間立于醫院門口,茫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爸……媽……你們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呢喃著,眼眶蓄滿淚,緩緩的離開醫院。
難道她真的要把那塊土地給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