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著「修理」她的念頭,凱雷特展現了他驚人的生命力。經過御醫的急救,數個小時後,凱雷特在裴雅的照料下,已能在床頭坐起。
裴雅輕撫凱雷特臉龐的手仍舊微顫著,一張面孔比中毒的凱雷特還蒼白。整張小臉上,惟一有顏色的嘴唇,是她剛才緊張之下猛力咬出來的血色。
凱雷特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裴雅的驚恐,比他的胃疼更令他難受。
「不要擔心,御醫不是說過了,幸好發現得早,這會兒不是沒事了嗎?」
裴雅反握住的他,虛弱的搖搖頭,眼眶中的水氣終于承受不住壓力滑落。
「剛剛……你倒在地上……動都不動……」一想到剛才凱雷特倒在地上的情景,就讓裴雅恐懼得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自己愛他,害怕失去他,卻不知道真的失去會如此的令人心痛!仿佛被人活生生的挖出心般的痛楚,教她難受得無法動彈。
她一直想著、擔心著,如果有一天,凱雷特愛上別人就會離開她。但是直到剛才的那一刻,那才深刻的了解到,不管如何失去他,都會令她無法承受。
她對他的愛,已經深入骨髓,即使現在抽身,也難以重來?她要嫁給他,珍惜她現在所有的一切,就算將來真有那麼一天,她將失去凱雷特,至少她還曾擁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
凱雷特舍不得的將她的頭壓在胸口,輕順她的長發。一想到剛才如果換成是她吃了蛋糕,他的心就驚懼得糾結在一團。剛才若不是正巧說了那句話,惹得她大怒,恐怕她已吞下那口蛋糕了。他不過舌忝舌忝嘴角的女乃油,就足以讓一個像他這樣的大男人倒地不起,那凶手下毒之狠可見一斑。萬一她一個身高只及他下巴的小女人吃下一整口……
凱雷特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閉上眼楮,在心中感謝主的慈悲讓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一場意外,使他們兩個對事情的看法都有大幅的改變。
裴雅趴在凱雷特的胸口,听著耳下沉緩的心跳聲。
「凱雷特──」
「裴雅──」
兩人默契好到同時出聲。
「你先說。」凱雷特穿梭在裴雅秀發間的手指不曾停。
按著凱雷特的胸膛,裴雅微微的仰起螓首,堅定的臉龐,卻是遲疑的語調。「凱雷特……你……還想娶我嗎?」
凱雷特僅僅牽動嘴角,愈發深沉的靛藍眼楮,泄漏出他內心不似表面的平靜。「想──也不想!」或許他因禍得福了。
裴雅的眉頭不滿的輕皺,這算什麼答案?
凱雷特輕撫平她眉間的輕皺,她應該是無憂無愁的大笑著,他不喜歡看見她憂愁的皺著眉頭,有關于她的事情,對他的影響都加強十倍。
他回答她無言的問題。「想,我還是想娶你為妃;不想,我不想你因為那三千萬磅的債務而嫁給我!」
裴雅的臉一亮!或許……
「凱雷特,我……」
凱雷特伸手捂住裴雅的紅唇,止住了她欲往下說的話。「在你決定之前,我要坦白一件事。剛才我威肋你,要立刻催討那三千萬是騙你的。我已經通知財務部,對安斯加的債款期限無限期的延後。它不會因為你的決定而有所變更。」
他這個決定,倒不是為了裴雅,因為在親眼目睹安斯加的貧困後,任何人都無法狠下心來催討這筆對本身並無太大利益的債款;況且以安斯加現在的情況看來,就算把他們的百姓全賣了,恐怕也榨不出來這筆錢。不如先讓安斯加欠著,既可賣個人情,或許在以後,安斯加有別的謀生方法,還可以連本帶利的收回。
或許,這也是當初爺爺答應借出這筆高風險款項的用意。
裴雅平靜的扳下凱雷特的手,她這個公主做得真失職,因為她現在的腦海里,根本沒想到那筆錢。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跟你承認一件事。我早就決定嫁給你了,只是我……」
裴雅沒有機會說完,因為凱雷特已經迅速的壓住她的頭,堵上她的嘴。
裴雅的腦海中,只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凱雷特正中毒生病著──然後全身的感官,就立刻被涌上的熱潮所淹沒。
熱吻中的情人,沉醉在兩人的綺麗世界里。可惜好景不常,一個殺風景的開門聲響將兩人震開。兩人不約而同的齊轉向聲源,只見臉色蒼白的安道爾沖了進來。
「總管說……蛋糕……你……中毒……」安道爾的話因看見床上相擁的人就此打住,他的那股沖勢也因眼前的畫面和腦中預想的情況不同而呆愣住。
凱雷特注意到安道爾驚惶的眼神,按在裴雅肩上的手猛然一緊。「你大概太緊張而听錯了,吃了蛋糕的人是我,裴雅沒事。
他的話,引來兩道怪異的眼光。
裴雅奇怪的轉頭看向凱雷特。「你才被毒昏頭了啦!安道爾當然知道中毒的是你,才會那麼緊張。對我,他頂多是關心而已,能讓安道爾這麼慌張的,當然是你!」
安道爾靠著牆壁,滑坐到地上。經過剛才的驚嚇,現在一放下心,他全身都感到無力。
他給凱雷特嘲弄的一眼。「是呀!凱雷特,我關心的人是你,你別誤會了。」半真半假的語氣,讓人听不出究竟有幾分的真心。
盯著他半晌後,凱雷特驀然點頭,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安道爾無所謂的聳聳肩,坐上撐起身子「既然你沒事,又有美人作伴,那我要回我的房間了。」
「順便送裴雅回去。」凱雷特吩咐道。
「不用了。」她還沒嬌弱到幾步路都要人護送,而且她也還不打算回房。
「裴雅,听我的話。」凱雷特堅持。
「為什麼?」裴雅看兩位男士互換一個眼神,錯愕的明白,「你們擔心凶手還會再對我不利?」
「你放心,我絕不會再給他第二次的機會!」凱雷特堅定的發誓。「不過你暫時要和我配合,不要一個人落單了給凶手有機可乘。」能將蛋糕擺到裴雅的房間,必是宮中之人。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恨我恨到要殺死我的地步?」她不解,她剛到萊恩不久,自認沒得罪人到會引來殺機啊!
安道爾有不同的見解。「他倒不一定是要殺你,他是不要你當上凱雷特的王妃。否則怎會你來萊恩王國這些天都平安無事,而你和凱雷特要成婚的消息一傳出,就險遭毒手?凱雷特你最好把婚期延後。」
凱雷特強悍的拒絕。「不!我會保護裴雅。萊恩的人,不會向凶手妥協!」
裴雅還是一頭霧水。「我還是不懂耶,他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就算我嚇得不敢嫁給凱雷特,凱雷特還是會娶別的公主為妃啊!他這麼做,根本毫無意義。」裴雅轉向凱雷特,尋找推論的支持。「是吧?」
「不對!」凱雷特大聲的反駁。「你別把我的求婚看得太廉價!這很可能是我這輩子惟一一次的求婚,我也不是非立妃不可,你別忘了,我可以傳位給……」凱雷特突然停住,為腦中的想法駭然。
「杰洛士!」安道爾像是讀出凱雷特腦中的思緒,大聲的說出來。「如果你不立妃,惟一得到好處的只有杰洛士。或許是前面十二個失敗者,給他還有機會繼承王位的想法。」
「不可能!」裴雅厲聲反駁,拒絕接受他們的結論。「我不相信杰洛士會做這種事。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啊!」
「裴雅,你太天真了!在宮闈的戰爭中,十歲已不算是小孩子了。況且,即使是小孩子,也很容易被大人當做傀儡利用。」安道爾諄諄告誡裴雅。
「但是……但是……」裴雅雖然無法反駁安道爾,但她就是無法接受杰洛士想要殺她的想法。因為他就和保羅一樣天真活潑啊!如果洛杰士有嫌疑,是不是代表保羅對她這個姊姊也……
「如果要論順位問題,你不是比杰洛士更具嫌疑嗎?」
裴雅在情急之下,沖口而出,話才說出口,就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麼。
「安道爾,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擔心杰洛士……我沒有別的意思……」裴雅急急的道歉,卻挽不回造成的傷害。
安道爾的嘴角憂傷的揚起,擺擺手。「算了,我了解你的意思。不過,若是有關于王位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最不可能的人選。至于為什麼,就讓凱雷特來說,我先回房了。」
等安道爾帶上房門,凱雷特輕拉裴雅的長發,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不該懷疑安道爾的!」就憑安道爾對她的感情,他就不可能是凶手。
裴雅沮喪的倒入凱雷特的懷中。「我也沒有那意思,只是一時心急口快的就說出來了嘛!不過剛才安道爾說王位跟他沒有關系,是什麼意思?你沒有立妃,沒有子嗣,為什麼繼位是杰洛士?若依年紀來,不是應該由安道爾繼位嗎?」
看著裴雅不解的蛾眉,凱雷特心煩的將頭埋入她的肩窩中,幽幽的長吐一口氣。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讓他自己做選擇,他絕對會選擇放棄王位。
野心、權力、名利,多麼腐蝕人心的!為什麼其他人都不了解,高處不勝寒啊!擔子愈重,只是壓得人更重。
盎貴、權力,真的有那麼吸引人嗎?甚至為它手足相殘?人,活著不過百年的時間,為好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非得要汲汲追求那些如水月般的?
如果能讓他選擇,他寧願自己生在一個平凡人的家里,和裴雅兩人和樂的相偕到老,不需要擔心百姓是不是吃不飽,也不用擔心邊界是不是戰事又起,不用懷疑自己的親兄弟是不是覬覦你的權力、地位,甚至意圖謀殺你心愛的女人。
王位,不過讓他成為萊恩王國的高級奴隸罷了!
「凱雷特?」裴雅輕聳肩膀,疑問的催促凱雷特。
「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第一次介紹安道爾給你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封號?」
裴雅眯著眼,試圖回想當時的情況。
凱雷特不等她的反應,逕自說下去︰「那是因為他沒有任何的封號!我爺爺在世的時候,就把安道爾從萊恩王國的皇室中除籍了,所以他永遠都不可能當萊恩王國的國王。」
裴雅為著凱雷特透露的消息輕呼,「啊──為什麼?」
「因為我!」
裴雅看不到凱雷特的表情,但是短短的三個字,卻承載了他無數內疚。
「萊恩王國的傳統,並非如一般的國家皆由長子繼承王位,而是由現任的國王在皇室中選定指派下一任的繼承者。我父親和伯父,在年輕的時候同時愛上了我的母後。最後母後選擇了次子的父親,讓伯父有好一陣子的難堪。後來父親又得知祖父有意將王位傳承給他,他不願再次傷害伯父,于是帶著妻子遠到世界流浪,希望能讓祖父改變主意。
「但是十多年過去了,即使祖父已經病重,不肯改變初衷的另立伯父為王位繼承人,父親只有無奈的帶著母親、我和剛滿月的杰洛士回國,想見祖父的最後一面。誰知卻在邊界遭到盜匪的伏擊,父親當場戰死,母親因為護衛著杰洛士,最後仍流血過多而不治。我只好帶著杰洛士回到萊恩王國。」
「後來,你又帶兵去圍剿那群盜匪。」裴雅憶起保羅曾跟她提過他的「豐功偉績」。
「嗯!」只是凱雷特沒告訴她,他後來查出是他伯父花錢要那些盜匪替他除去障礙。
「後來祖父仍舊固執己意的選定我為他的繼位者,而伯父則恰巧的選在一個月圓之夜闖進我的寢宮,意圖謀刺我。」
「月圓夜!」裴雅尖叫,「那不就……」
「對!他恭逢其時的親眼目睹了我的變身秀!」凱雷特的話中,揚著不具笑意的笑聲。
裴雅心疼的緊抱住他。繼而想像他當時到底面臨了何種危險。
凱雷特反擁住裴雅,繼續他的故事。
「我伯父獰笑著,說我是只怪物,應該被殺死。我因為擔心被門外的衛士發現異狀,只能狼狽的閃躲著。結果,最後救我的,竟是覺察了伯父的陰謀,尾隨他而來的安道爾。
「安道爾為了救我,在和伯父的爭執之中,失手殺死了伯父,一生背負著弒父的罪名。依萊恩王國的律法,謀刺國王及王位繼承人者,罪誅全家。祖父不顧安道爾救我的功勞,堅持依法行事,將他處以絞刑。雖然幾經我以再度離家為威肋,才勉強答應不處死安道爾,但仍堅持要將他從皇室的名單上除名。
「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祖父為什麼堅持不肯赦免安道爾。所以你看,當時如果安道爾不救我,伯父即位,他自己就是王位的繼承人了,根本不需要再下毒殺害你,然後覬覦我的王位。」
裴雅靜靜消化凱雷特告訴她的消息。
「你一直隨你父母親在外流浪?而你和安道爾還能保持這麼深厚的感情啊?」裴雅有點不敢置信。
凱雷特笑了出來。「錯了!我們是我帶杰洛士回來之後,彼此才認識的。那時我們還認識不到幾個月,安道爾就已經肯為正義而大義滅親了。」
「才認識幾個月,安道爾就為你弒父!他真的對你很好。」她難以想像有這樣深厚的手足之情。
凱雷特輕拍她的頭頂。「我們不也才認識不到一個月!況且你別搞錯了,安道爾的所做所為,是為了正義,不是為了我。
裴雅心不在焉的依入凱雷特的懷中。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總覺件事有點怪異。
「安道爾他真的對你很好。」想來想去,她還是想不出哪里不對勁。
「對!所以你剛才實在不應該懷疑他。」自己的愛人對自己有如此的懷疑,安道爾的心痛,他可以想像得出來。
有很多時候,他都很慶幸裴雅遲鈍得不懂得安道爾的感情;但是像這個時候,他卻替安道爾感到心酸。
「你也注意到了吧!安道爾和我的外形很像。每當月圓我變身的時候,如果有需要,我也會叫安道爾當我的替身,替我掩護。如果安道爾具有異心,他有太多的機會可以直接對我下手,不需要借由你的退出來達到他的目的。我會變身的事,連杰洛士都不知情,因此,對安道爾,我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裴雅的眉頭輕攏,她是相信凱雷特的話,但是……
「那到底是誰會因我的退出而得到好處?」惟恐凱雷特又懷疑杰洛士,她接著強調,「先聲明,除非有證據,否則我不會相信是杰洛士。」
拉住裴雅的長發,凱雷特將她擁向自己,直到兩人額頭想抵,氣息親密的相混。
「那你會嗎?」對于裴雅對杰洛士的過于袒護,凱雷特覺得很不是滋味。
裴雅一時被凱雷特親密的舉動給弄胡涂了,而且凱雷特故意往她面門噴的鼻息,更是雪上加霜。
「會怎樣?」她分心的問著。
凱雷特不急著回答她,反而轉移陣地的輕咬起她的耳垂。「會不會真被嚇到而決定退出這場戰爭,放棄我?」嗯,好軟!
嗯,好癢!「呃──應該不會吧!」裴雅怕癢的躲著凱雷的唇。
她的回答,引來凱雷特懲罰的重重一咬。「不是‘應該’,是‘絕對’不會!我說過,我這輩子只求一次婚,你最好是好好,如果你敢有半絲想打退堂鼓或放棄我的念頭,你就等著我……」
凱雷特的長篇警告無疾而終,因為裴雅已經不耐煩的吻上去了。
***
老天!凱雷特,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居然會去踫那塊鬼蛋糕。
你不是一向討厭甜食的嗎?所以我才特別選中那塊蛋糕的啊!怎麼你還會誤食中毒呢?
我為了讓那個女孩無痛苦的死去,特別在蛋糕上下了雙份的劑量,沒想到卻也因此讓你的情況更加嚴重危急。如果你有一絲的意外,我萬死都難以心安啊!
不過你大概松了一口氣吧?為著裴雅的無事!看你的眼神一直無法離開她,為著她的憂傷而擔心、為著她的驚恐而心疼,你全然忽略我在一旁亦在為你擔優自責啊!
可笑啊可笑,我對你用情之深,而你的心中卻只有她,根本沒有我的存在!
你知道嗎?你多對她好一分,就讓我更恨她一分!你愈對她珍惜,就讓我更想殺她!你愈對她保護萬分,她的處境就更危險!
裴雅,不要怨我,我也很喜歡你──只不過我更愛凱雷特!
***
窮人沒有生病的資格,因為他們沒錢看病。但是裴雅現在才知道,富人也沒有生病的資格,因為他們太忙了,忙得沒有生病的時間!有太多的事等著他們裁決、等著他們執行。即使人已經病得躺在床上了,沒關系,一定會有效率超佳的佣人殷勤的把公文送到床上來,不讓人有休息的時間。
凱雷特批好手上的這份奏章,移出章子,對裴雅咧嘴一笑。
「御醫第一天準你下床,你就一整天耗在議事廳看奏章!那些東西你不看,也不會長腳跑了,你急什麼急?」裴雅的語氣雖是責罵,卻包含著無限的心疼。她沒注意到,她的口氣和說話,愈來愈像個嘮叨的妻子。
「就是不會不見,我才著急。我只是先把一些較緊急的先看一下,不會很勞累。我說過我沒事了,你再別操心了。」有人呵護的感覺真是甜蜜。
如果可能,他當然也希望能在床上多躺幾天,享受裴雅的關心。但是凶手一天沒捉到,他就無法安心,尤其當一切的證據全指向了杰洛士。
憶起昨晚總管從廚師那里取得的供詞,凱雷特的臉色更是為之一黯。
「廚師說杰洛士殿下那天下午,的確要求他制作一份精美的小蛋糕,還特別要求在上面多放一些女乃油,而且是殿下親自到廚房端走的,廚師還說……」老總管吞吞吐吐的停下來。
「廚師還說什麼?」
再繼續下去時,總管的聲音又低了幾分。「殿下在端走蛋糕前,似乎又在上頭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廚師以為是甜粉,所以不以為意。但是因為殿下一向不喜愛這類的小扳點,所以他的印象特別的深刻。」總管低著頭,為著自己所說的主詞而惴惴難安。
凱雷特不語的沉思著一會才又說︰「你說還有兩名侍女看到杰洛士端著蛋糕,走向裴雅的藍廳?」
總管的頭又低了幾分。「是的。」
「以為」是甜粉!凱雷特長吐了一口氣,全身充滿無力感。太多的證據指向杰洛士了。
「你也認為是杰洛士下的手嗎?」凱雷特問著眼前陪萊恩王國一起蒼老,看著杰洛士長大的老人。
或許別人可以看清楚,有什麼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沒替杰洛士做到的。
總管的頭不曾抬起,話里卻有絲安慰的成分,「啟稟陛下,我人老了,很多事情都看不清了,我只是覺得杰洛士殿下就同我的子孫一樣,天真、活潑,還很調皮就是了。」
凱雷特的眼光投向窗外柔亮的天空。他不也一直希望能給杰洛士一個純真的自然的童年嗎?但是現在事關裴雅的安全,只要他作錯一個決定,代價都可能令他懊悔終生。
凱雷特的眼光徐徐移回站在眼前的老人。「我希望你的嘴巴夠緊、做事夠謹慎、對萊恩王國和我能夠忠心,因為我現在吩咐你的兩件事,依附的便是這幾項特質。」
***
「凱雷特?凱雷特?」裴雅疑問的輕喊,企圖喚回凱雷特游移的注意力。
「你看你,注意力都沒法集中了,還要看這一大堆的奏章,難道都沒有人可以幫你嗎?」裴雅難掩關心的問。像這個時候,她就不會羨慕萊恩王國的廣大和富饒。
凱雷特不正經的湊近裴雅,「有哇!你幫我生出來……」
裴雅沒好氣的將桌上的奏章揮向凱雷特的豬哥臉。「我是指安道爾啦!」
說出去誰會相信堂堂萊恩王國的國王,私底下竟是如此的輕浮。外面巡守的衛士一大堆,他身上中的毒也還不完全好,他居然還能想到「那種事」!
趁著她的微微失神,凱雷特拿開她手上的奏章,迅速的在她的頰上偷得一吻。「如果我開口的話,他會!但是我不想麻煩他。」
如果他在享受裴雅關心的同時,卻又要求安道爾來幫他處理國事,他于心難安。況且,在這場靶情的戰役中,他已經獲得最大的獎賞,他不能再苛待安道爾。
裴雅點點頭,接受凱雷特的說辭。「但是有必要批到這麼晚嗎?你連晚餐都沒吃耶!」
既然有人心疼,凱雷特就毫不客氣的裝可憐,快速的垮下一張臉。「你現在終于知道國土廣大未必是一件好事了吧?你看我好可憐哦!可是,只要你讓我親一下,我就能再支持下去──」
凱雷特的豬哥臉,「嘟」到裴雅的臉前,卻不敢貿然的吻下去,因為「女主角」正雙手抱臂,雙眼冷冷的瞪視著他。
「除了這件事,難道你就不能想些別的嗎?」真是色性不改!
眼看無論如何都不能騙到一吻,凱雷特只好死心的直起身。
唉!還是當病人好!那時候裴雅對他可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哪像現在,為了一吻,苦求了老半天,結果還是未能得逞。
「有!」凱雷特無精打彩的回到正經話題。「我已經派信差去通知亞圖國王夫婦,請他們緩幾天再過來。我想這種時節,你也不希望他們過來涉險。」
裴雅慚愧地低下頭,因為這幾天她只顧著擔心凱雷特的病情,早忘了她父王母後要求的事。
「我早忘了這事。」裴雅不好意思的說。
「你可以忘,我可不敢忘。畢竟他們可是我未來的岳父岳母,如果有任何的閃失,小心他們不肯把女兒退給我!
裴雅對他佯裝出來的驚惶失笑。「放心,我父王母後對你的印象好得不得了。就算是要倒貼,他們都具體地說把我嫁給你!你該擔心的是自己身體虛弱得躺在床上,無法起來行婚禮。所以你最好趕快把晚餐吃了,養足體力。我把它端過來,可沒打算又把它端回去。
凱雷特接下裴雅推到他的眼前餐盤,掀開圓蓋,不甚感興趣的瞄著里面的羊排。但裴雅的下句話,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杰洛士也沒有過來吃晚餐,結果今晚只有我和安道爾在餐廳。從你中毒後,杰洛士就沒有到過餐廳用餐了。」裴雅隨後整理桌上的奏章,一邊閑聊道。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
「喔?」
裴雅仍忙著手上的工作,沒有注意凱雷特突然專注的眼神。「我和安道爾去看他,他好像沒什麼精神。你想他會不會听到什麼流言?」
凱雷特撥弄餐盤上的羊排,不太想瞞她。
「應該不會吧!晚餐的時候,安道爾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凱雷特聳聳肩。「他大部分都在問你中毒的事情,好奇你一向不愛甜食,怎麼中毒的會是你?」
凱雷特沉思不語。安道爾的問題,正應合他心中的疑問。
從凶手選定的物品來看,可以肯定凶手的目標確實是裴雅沒錯。誤殺的可能性已經被排除了。否則可供下毒的食品很多,對方為何單單選中蛋糕?除了它較為一般少女所喜愛外,應該也是因為男性都不喜歡甜食,可避免他去找裴雅時而誤食。
這樣看來,凶手似乎不希望他死。所以這次他食蛋糕,完全是巧合之故,否則結果應該如凶手所預期的由裴雅吃下去。如果是為了想到王位,他應該是第一目標才對,至少凶手在下手時,對于傷他不會有顧忌才對;但是凶手還顧全他的安危,那王位繼承之說就值得懷疑了。
如果不是為了王位,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凶手為什麼要傷害裴雅?那凶手恨裴雅之深,甚至希望置她于死地!御醫化驗那塊蛋糕,發現那塊蛋糕上所下之毒,就算只咬一口,恐怕也是當場斃命,即使是萬能的主也束手無策。
但是誠如裴雅說的,她的死,除了令他哀痛欲絕之外,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啊?
從裴雅到萊恩王國的這段時間內,凶手有太多的機會,但是「他」卻選在他宣布將和裴雅成婚後,是巧合?還是……
萊恩王國的王後這個後冠,已經遭到前面十二個女人的放棄,難道還有人會為了它殺人?
凶手就這麼肯定,他不娶裴雅,後冠就一定落在「他」的預期中?他要是就此不娶,「他目的不就是能達成?也或許──或許凶手的目標不在裴雅而是透過裴雅,來達到傷害他的?
凱雷特思考著各種的可能性,每一個問號後面都是一條路,而每一條最後卻都是死胡同。
裴雅發現凱雷特又在發呆,用手在凱雷特的眼前揮舞著,吸引他的注意力,「凱雷特,你又在什麼?」
他心不在焉的張開眼瞼,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張近得鼻尖和他相抵的好奇寶寶的臉。他沒有吃驚,反而乘此機會的吻上去。
啊!終于如願以償了!「哈」了一整晚,終于吻到了!
當裴雅被吻得天旋地轉,腦筋全是煙火時,才想到應該推開他。她猛力地掙開凱雷特的懷抱,還捂住嘴,退後三大步的保持距離,以防再度被偷襲。
「你就不能想點別的事嗎?」這句話她今晚不知已罵幾次。
裴雅頰上冒起紅暈,既是好氣,也是羞赧。
凱雷特終于有胃口的叉起一塊羊排,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
「現在終于可以了。」但不是他的「胃口」滿足了,而是因為他再不想點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恐怕他身體的注意力,恐怕他身體的自然反應,連他都要尷尬得臉紅了。「你最近太接近杰洛士。」
裴雅倏地抬著,「你還在懷疑杰洛士!我以為經過這幾天的休息,你已經想通了。」
「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他。」凱雷特故意不去理會裴雅的微怒。
他不敢把他的計劃告訴裴雅,裴雅知道得愈少,表現得愈自然,愈能讓凶手認定他已受到誤導,認為杰洛士是凶手。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逼凶手再次下手現身。而在這之間,裴雅的安全更為重要。
「凱雷特,即使落後如我們安斯加,也知道事情要講求真憑實據。」裴雅氣極了,口不擇言的諷刺道。
凱雷特表現得很稱職。「所以他還沒入大牢!」
裴雅不敢相她耳朵所听的,凱雷特居然真的狠得下心。
「凱雷特,听听你的心吧!杰洛士是你帶大的,你真的認為杰洛士是那種利益薰心之徒嗎?」
「剛剛是誰在談證據的?」凱雷特挑眉反問。
裴雅簡直被他的固執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偏執多疑的?
「今天我被下毒,你懷疑是杰洛士,那如果下一次下毒的目標是你,最大的嫌疑犯是不是就變成我了?」裴雅痛下殺手令。
凱雷特不悅的皺擰眉頭,她扯別的他可以接受,但是就是別拿他們脆弱的感情做文章。
「你是你,杰洛士是杰洛士。」
瞪著凱雷特,裴雅突然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的踹向他。即使凱雷特有預感,但他卻沒躲。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腳。
裴雅忿忿地沖向門口,拉開房門,「大笨牛!遲鈍得有理說不清!我懶得再跟你說,反正我絕不會相信要殺我的人是杰洛士,除非你能拿得出真憑實據,否則你別想叫我相信是杰洛士干的!叫我別太接近杰洛士?事實上,我現在就要去找他!」那大力的甩門聲浪,差點沒襲倒凱雷特。
凱雷特心不在焉的搓搓小腿脛。裴雅的表現夠「真」了吧?希望凶手能上勾。
他邊走向書桌後,心中好奇,依亞圖國王的溫吞個性和洛芬妮王妃的精明,裴雅毛躁的脾氣,到底遺傳自誰?希望那是基因突變,不會遺傳。否則以後裴雅若生個跟她一模一樣脾氣的女兒,他的日子就有得瞧嘍!
凱雷特椅子還沒坐到,敲門聲又起。
「誰?」他今天真是受歡迎。
推門而入是安道爾,他端詳凱雷特的氣色。「你的氣色好多了。」言下有說不盡的安慰之意。
凱雷特心想安道爾是真的關心他。「你最近也很閑,不去參加那些無聊的宴會嘛!」
安道爾自嘲的一笑,「人總是需要一些休息嘛!罷剛裴雅怒氣沖沖的沖出去,怎麼,吵架了?」
「沒什麼,只是我希望她這幾天多待在房間,少往杰洛士那里跑。看她那麼護著杰洛士,以後為了孩子和管教問題,我們可以有得吵了。」凱雷特的話中有著無奈,還有更多的寵。
安道爾陪著勉強一笑。「杰洛士那邊呢?」
凱雷特沉吟了一下,考慮是否該把他的計劃告訴安道爾。「一切還言之過早。」
安道爾接受了他的回避話題,換個話題問道︰「我听禮部的大臣說,你預計五天後,請大主教福證,完成婚禮?」
「對。」凱雷特給安道爾一個肯定的答案。
「可是你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舉行婚禮,對裴雅的安全冒險太大了?」
凱雷特微微一笑,雙手搭在桌上。「放心,那天只舉行婚禮,到教堂觀禮的只有少數幾位證人,因宴會在凶手捉到後才舉行。對裴雅的安全,應不至于有太大的冒險。」
凱雷特能理解安道爾的擔心,既然他對裴雅有情,第一個考慮的當然是裴雅的安全。
「何苦要冒這種險?為什麼不能再等一些日子?等捉到凶手後,再一並舉行婚禮?」
「因為等不及了!」
雖然欺瞞安道爾有點對不起他,但是現下一切以裴雅的安全為重。相信以後安道爾知道實情,也能體諒他的用心。
議事廳內有幾秒的沉靜,然後深沉的黑色眼珠子對上靛藍的藍眼珠。
「真的如侍女間所傳言的,裴雅──懷孕了?」安道爾的話中,有一種絕望的死寂。
凱雷特歉然的點頭。看來總管的流言放得很好,連安道爾都相信了。
如果真是為了王位,在裴雅懷有身孕之時,凶手必定更不肯放過裴雅。而要在短短的五天倉卒的嫁禍在杰洛士身上的情況下,行蹤也不會太掩藏。
幸運的話,不出五天,就可以對安道爾和杰洛士解釋真相了,而他和裴雅,也可以舉行正式的婚禮。
相較于凱雷特的滿足。安道爾頰邊的肌肉隱隱的抽動著。
安道爾若有所思的望著凱雷特,緩緩的轉頭走出去。「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無話可話,只能祝福你。我今晚要去參加英國大使女兒的初次社交晚宴,明天早上若看不到我,不用太緊張。」
凱雷特亦若有思的盯著安道爾的背影。自從宣布他和裴雅的婚禮後,安道爾就一直流連在那些浮夸的宴會上,用糜爛的氣氛麻痹自己。
凱雷特知道他和裴雅的事給了安道爾很大的打擊。失戀,放縱自己于悲傷,這原本無可厚非,但是經過這段時間,也該夠安道爾清醒、自我振作了。
看來等這件事過後,他有必要和安道爾來一番長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