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在春天來臨之前,栽種出滿園的百里香,杜蘅最近的生活變得更為忙碌。
雖然原紹夫依然每天神神秘秘地躲在畫室中工作,但杜蘅已不在意。
因為她知道,他們是彼此相愛相屬的。
每天杜蘅一有空閑,就會到距離原紹夫畫室不遠的庭園內整理花木,悉心照料剛剛栽植的百里香花苗,像是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與他之間,初初成長的愛情幼苗,細心而深情。
而這天當她一如往常地忙完瑣事,準備換上工作服去庭園時,才踏出蕪茗旅舍大門,就被眼前一輛艷麗火紅的跑車給炫花了眼。
在這個窮鄉僻壤的鄉下地方,誰會開這麼招搖的車?
應聲開啟的車門,為她解開了疑惑。
那是個和火紅跑車極為搭調的艷麗女子。
一身高貴名牌,搭配一副時尚太陽眼鏡,女子下車甩了甩波浪似的長發,看著蕪茗旅舍的招牌,眉頭有些賺惡地皺了起來。
「呃,你、你好,請問……是要住房嗎?」
其實就連杜蘅自己都很懷疑,這樣一位看來極為講求生活品質的都會女子,怎麼會來到他們這種鄉下小地方的破旅舍住宿。
仿佛直到此刻才發覺杜蘅的存在,年輕女子款擺步伐,目中無人地直往旅舍門內走去。
在她經過杜蘅身旁時,一陣名貴的香水味飄過,伴隨她冷冷的一句話——
「我是來找紹夫的!」
☆☆☆
今天蕪茗旅舍里的氣氛,有些陰沉。
直到此時杜蘅才知道,原來這個年輕女子是原紹夫的前未婚妻。
「紹夫,我是來跟你復合的。」
深情款款地握住原紹夫放在桌面上的手,卻被無情的推落,年輕女子取下太陽眼鏡後的容顏是如此美艷,而此刻眉染輕愁的模樣更是讓人備感嬌憐,只要是男人,大概都不忍拒絕她的任何請求吧?
偷偷躲在會客廳門口往里瞧,杜蘅只覺得自己的胸口,難受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個女人!」
阿海不知何時加入偷听的行列,肩上伴著花貓鮪魚,像背後靈似的無聲出現在杜蘅身後。
「呃,老、老板?」
被對方神出鬼沒的身影嚇了一跳,好在杜蘅還記得要壓低聲音,不然兩人鐵定被里頭的人抓包。
「更受不了,那女人當初也是用這張楚楚可憐的臉,騙取所有人的同情,要求阿紹放過她、還她自由,最後跟他分手,投入別的男人懷抱里。」
忿忿不平地說著,對于當年發生的事,阿海雖然同意這女人有權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為她的下半輩子著想,但事情也不用做得太絕!
想當初,她還狠狠批評了原紹夫一番後,才轉身投入原紹夫畫壇上對手的懷抱中,可如今,她竟有臉回來求合?
真是@#¥%&*
目光一直停留在會客廳內男女主角身上的杜蘅,則是安安靜靜地沉默著,緊緊鎖著眉頭的小臉看來有些蒼白。
「喂,小杜,你還好吧?」
有些擔心地看著身旁一語不發的杜蘅,面對這樣尷尬的景況,能言善道的阿海也沒轍了。
「我沒事,我想,我還是去廚房泡壺茶給他們好了。」
默默地低垂下頭,杜蘅雖然嘴上說沒事,但她心里頭卻是緊張難過得緊。
她好擔心……
好擔心紹夫會接受那個女人想要復合的請求。
畢竟那個女子看起來是如此耀眼出眾,自己平凡的模樣怎麼比都比不上。此時杜蘅原本就不怎麼堅定的信心,更加搖搖欲墜了。
「泡茶?」
瞪著杜蘅黯然離去的縴弱背影,阿海有些錯愕。
小杜蘅然要為找上門來的情敵泡茶!到底有沒有搞錯啊?
☆☆☆
「听說……你近期內,將會重開畫展?」縴指略帶不安地撥弄著長發,方琪輕聲問道。
「是有這個打算。」
不得不佩服對方神通廣大的本領,原紹夫只是淡淡地回應。
想來,又是她從哪個文藝界人士口中听來的消息吧?
「那我們……」
有些期待地開口,她希冀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望向原紹夫。
「我們,是不可能的。」
面對眼前的絕色麗人,原紹夫的回應毫不留情。
「是因為當初我傷你太重,所以你不願原諒我?」沒想到自已會踫了一鼻子的灰,方琪不死心的低問,神情愴然的模樣,住哪個男人見了不心疼?
「你和他不是要結婚了嗎?」
當他在復健期痛苦煎熬時,媒體報章上頻頻刊出她與另一個男人的消息,令原紹夫痛不欲生,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早在事發之時死去,必須活著面對這樣難堪的羞辱與折磨。
「那不過是我一時被沖昏頭,才會答應他,現在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方琪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言明了對方仍舊非她所愛。
可這一切看在原紹夫眼里,就如同看見了過去的自己,面對女人的善變與無情,他冷冷地笑。
「一時沖昏頭……不就和我們過去一樣?」他低嘲。
忽然,他有些同情起那個和她交往的男人。
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呵,被個女人利用了卻不自知。
「那是不一樣的……」
見他而色不善,她緊張地想解釋些什麼,卻在原紹夫漠然冷情的眼神下,微愕地噤口。
「紹夫……」
她軟下態度,想博得對方的好感,喚起兩人間曾有過的美好情意。
「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她低聲央求。
「當初你連選擇的機會,都不曾給過我。」他道。
凌厲的黑眸像是一道無言的控訴。
「那是……我當時整個人都被嚇壞了,才會作出那樣的決定,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心情嗎?」
方琪急切地抗辯,絲毫沒有自省的能力。
冷冷地瞧著眼前看似柔弱可憐,實則現實虛偽的女子,原紹夫突然搖首低笑了起來。
突然間,他好想看見杜蘅那張溫柔無傷的臉龐,和她足以使自己心頭感到溫暖平和的甜甜笑容。
覺得彼此之間再無任何話好說,他冷然推開座椅站起身,打算離去。
「等一等,紹夫!」
右手臂突然被她一把捉住,原紹夫微蹙起眉頭,垂首看著不死心的前未婚妻,正眸光泛淚、楚楚可憐地望著自己。
「再給我個機會吧……」
方琪頻頻央求,卻在對方直盯著自己右手臂看的冷然目光下,驀地像是憶起了什麼似的心驚的放開手。
啊!她、她踫到他當時的傷處了!
腦海中浮現當年他受傷進醫院時,右手臂血肉模糊的模樣,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目光猶豫地偷偷瞧了他手臂好幾眼。
「呃,你……你的手……」
她驚疑不定地拍撫著胸口,語調中有些遲疑。
「托醫療先進之福,沒廢。」
靈活地動了動指掌,原紹夫不是沒瞧見她眼底方才一閃而過的驚懼與嫌惡,過往難堪傷人的回憶涌人他腦中,教他再也不想忍受與方琪同處一室的窒郁氣氛。
「不,別走,紹夫!」方琪不放松地緊迫在他身後,「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重新接納我?」
「我們是不可能了。」他冷冷回應。
「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別的人。」他干脆的回道。
好想見杜蘅!
方才見到方琪的沖擊,讓他一時間忘了顧慮小蘅的感受,不知道她會不會胡思亂想?
「你騙人的,對不對?」方琪猶不死心地追問。
怎麼可能……紹夫自從車禍受了場出院後,就一個人躲到這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怎麼可能有機會再遇上另一個人?
「要怎麼樣你才會死心?」
有些不耐煩地冷眼相對,原紹夫覺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磨光了。
「我要證明!」方琪的態度很堅持。
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末了,原紹夫點頭。
「你要看證明是吧?好,我帶你去!」
☆☆☆
當杜蘅在廚房內磨磨蹭蹭地泡好一壺薰衣草茶,正準備端去給會客廳里的兩人時,阿海便懶洋洋地朝她走來。
「呃,老板?」
方才他不是還偷看得津津有味、義憤填膺嗎?怎麼這回卻是一臉無趣地在旅舍里閑晃?
「咦,你茶泡好啦?不用送去,他們已經走了。」
嗯……好香的味道,小杜的手藝真是愈來愈好了,只是可惜了這壺花茶。
「走了?」杜蘅心底愕然。
「是啊,阿紹好像要帶那個女人去他的畫室。」
一想到那個死纏爛打的女人,阿海的眉頭就皺得足以夾死一只蚊子。
「去畫室?」
杜蘅的心像是被人重重一擊。
紹夫從來不讓自己進他的畫室,可如今,卻要帶他的前未婚妻過去?
不知該如何說出心底的感受,當她從老板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整個人都處于茫然的心緒下。
「我……我要出去一下。」
猛然將手中的薰衣草茶往老板懷里推,阿海愣愣地接過那一大壺香氣四溢的茶,有些錯愕地看著杜蘅縴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旅舍大門口,教他連阻止的話都來不及開口。
「唉,算了。」
反正也不會出什麼事,他就一個人去喝茶吧。
☆☆☆
當杜蘅帶著紛亂無章的心情趕到畫室附近時,看見的卻是一場教她心碎的畫面。
畫室外,無視于他人熱烈相擁的俊男美女,那畫面是如此的協調、惟美,教杜蘅縱然心痛難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是相配的一對。
眼眶漸漸地感到濕熱與刺痛,胸口也疼痛到難以呼吸了!
淚水在此刻模糊了杜蘅的視線,教那讓她心痛難忍的一幕變得模糊,可破碎一地的心卻再也補不回去了。
結果……就是這樣了……
她雙手緊緊搗住唇,強迫自己將心碎的哽咽與哭泣聲吞回肚內,不敢教不遠處的那對男女听聞。
紹夫還是忘不了那女人嗎?
即使當初被重重地傷了心,他還是願意回過頭來接納對方?
「也對啊……她是那麼的完美……」
漂亮的像是件藝術品,和紹夫兩人肩並肩地走在一起,就像是天作之合,怎麼能不教人羨艷?
反觀自己平凡無奇的模樣、惟諾退快的個性……
和紹夫在一起,對她來說算是奢求了。
「他一定很愛她吧?」
惟有如此,才會教紹夫念念不忘對方。
反觀自已過去一心認定的愛情,卻在與紹夫相遇不到短短幾個月里,就將對方忘得一干二淨,連回憶的次數都寥寥可數。
忽然聞,杜蘅有些領悟。
也許,上天安排了她和紹夫的相遇相戀,只是為了讓自己懂得何謂更正的愛情吧?
那麼,她漂泊情感的最終停靠站,到底又在何方呢?
不舍地再偷偷望了他們一眼,只見女子緊緊跟在原紹夫身後,和他一同進入那間神秘的畫室——
那個連她都不被允許進入的天地。
「就!到此為止了……」
蹲在花圃中,任淚水止不住地奔流,杜蘅蒼白的小臉上泛著苦澀的笑意,失神地望著長出青女敕幼苗的土壤。
這些是她當初懷著滿滿的愛戀心情,為兩人栽種的百里香啊!
如今花苗依舊生長,她的愛情卻已不再。
是誰曾經說過——
花草無情,但惟人心?
杜蘅想不起來了,但她卻為這句話淺淺地笑了出來。
是啊,一切都是由自己的心意罷了。
只是……自己戀戀不舍的心呀……
☆☆☆留下一封短短的信箋,杜蘅不告而別的離去了。「小蘅呢?她人呢?」
傍晚時,好不容易送走了終于死心的方琪,原紹夫才回到蕪茗旅舍想找教他思念了一整天的身影,卻不料見到的是一箋薄薄的留書。
她居然……
居然祝福他和那女人幸福快樂!
杜蘅的留書讓他火冒三丈。
可找不到她的人,卻教原紹夫開始惶亂不已,整顆心都寄掛在她的身上。
「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一聲不響的走了。」
阿海同樣是愁苦著一張臉,突然沒了人手,已經夠讓他傷腦筋,還得面對好友如暴龍般噴火的怒意。
「你身為老板,自己員工要離去,你卻不知道?」
「我……」
啞口無言,阿海沒好氣地瞪著亂發脾氣的好友。
還敢說他?
阿紹自已身為人家的男朋友,女友傷心難過地要走人了,他還不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失去理智的遷怒別人,此時此刻,原紹夫滿腦子想的都是杜蘅。
她是不是吃醋了?
是不是怪他沒有一開始就狠狠地拒絕方琪?
還是……
諸多的猜想,在原紹夫腦中不停地掠過,但已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我想,小杜八成是回台北去了。」
阿海猜測的話,讓原紹夫心里驀地燃起希望的火苗。
「對。她一定是回去了,你該有她台北的住址吧?快給我!」
開始後悔自己對于她的住處、常去的地方和朋友沒有了解,此時此刻,原紹夫只能厚著臉皮向好友討資料了。
「耶?你問我?」阿海的反應有些錯愕。
「不問你我問誰?你是她老板,合該有員工資料留下吧?」
原紹夫說的理所當然,可是眼見阿海的神情愈來愈難看,他的心底也涌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當初沒留小蘅的資料吧?」
有些陰冷地,原紹夫危險地開口,讓阿海頓感周身一片冷颼颼,卻又不得不默默點頭。
「什麼!」
原紹夫如雷的暴吼,在今夜掀翻蕪茗旅舍的屋頂。
無辜受波及的阿海用力搶著快要被吼聲震聾的雙耳。恨恨地瞪著快抓狂的友人。
說到底,誰才是杜蘅的男友啊?
必于杜蘅的事,原紹夫什麼都要問他,究竟有沒有搞錯?
嗚鳴嗚……小杜啊小杜,你要走也不用陷我于不義啊!
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