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踏進屋內,放下外套和隨身行裝的嬴政,正想喝杯水,解除體內的旱災時,意外的在茶幾上發現曼丘格特別留給他的短箋,他輕快的掃過,不由得發出了會心的一笑,隨即用左手將它揉成紙團,扔進了茶幾旁的紙屑簍里。按照曼丘格的指示,他來到了二樓的起居室,為避免破壞興致,他無意打開大燈,只就著幾盞不太明亮的嵌燈,半倚在窗邊,隔著薄薄的、淡得朦朧似才的紗制窗簾,他饒富趣味的欣賞著隔壁庭院里,那一出正鬧得不可開交,吵雜紛亂,兄弟姊妹鬩牆的人倫大喜劇。
「行仔?是你回來了嗎?」
唉!總是這樣,當你要看戲的時候,就一定會殺出程咬金來擋住你的視線。當你想看書的時候,就一定會有三姑婆跑來咬耳根。當你想睡覺時,總會有人想盡辦法不讓你安眠……諸如此類,很簡單的,就會發現,世上沒有順利美滿的事,人時時都接近妨礙和考驗。嬴政無可奈何的輕嘆了口氣,勉強動了下,轉過頭來望著好戲的破壞者。
「松筠,是我回來了。」
「哦!」劉松筠淡淡一笑。
她身著白得似雪的絲質睡衣,緩慢而優雅的移動著,不發出半點腳步聲,如同飄浮在半空中的幽靈。
在昏黃的燈光映照烘托下,她那張完美無瑕、姿容艷麗的臉龐,以及那不沾染絲毫塵埃的動作,疑是天仙娉婷柔美的身形,宛若冬末初春,寒冬深雪尚未融褪盡時,一株不畏冰霜嚴寒的桃色松紅梅,形雖似古梅,卻沒有梅枝干的蒼勁挺拔,反而柔弱縴細使人忍不住想憐愛她、保護她。
她輕輕的坐在搖椅上,雙眼晶瑩剔透的望著嬴政。
這時的她,卻又像是月下的夜合花,淡淡的散發著幽香,給人心安、舒適的感覺。
「你,又作惡夢了……」嬴政取餅絲質的手巾遞給她。「像那種目光短淺的男人,你根本不該把他放在心上。」
她微微一笑,不帶丁點力氣的擦拭著額頭沁出的汗水,聲音細細如同風中銀鈴。
「他很好,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個不要臉的混帳,根本不值得你為他說好話。」嬴政氣憤不平的說︰「明明是他移情別戀,他卻把所有的過錯往你身上推,還開記者會批判你的不是,搞得人雲亦雲,緋聞滿天飛,媒體、影迷和社會大眾都不諒解你,說你是人盡可夫、水性楊花的壞女人,到最後讓你無可立足之地,被逼得忍辱退出了藝能界。我想幫你解釋,你卻又抵死不肯,你這到底算什麼?」
「我不想連累你。」
「連累?」嬴政悶哼道︰「你連累我了嗎?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劉松筠,是我姊姊;我劉仲行,是你弟弟,可是沒人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沒人敢當我的面批評你的不是,只是把事實真相說出來,就會影響我的事業?我不信!我絕不信那個畜生能把我怎麼樣?」
「別再說了,都已經過去了。」她無力道。
「過去?如果真是這樣,為何你一病不起?」
「行仔!你听我說,我真的不在意他和其他人如何看待我,所有的一切全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的。」
「你到現在還在為那群短視近利、拋棄你的男人說話?」
「你不是幫他們說話,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們,他們是很真心的愛著我、疼惜我,是我辜負了他們的深情。」
「我不明白。」嬴政搖了搖頭。
「從很早以前開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一個男人存在,除了他,我的心、我的生命容不下其他人,每晚他都會在我的夢里出現,用他那雙冷漠滿是怨恨的眼眸望著我,而我連動都無法動一下,只能在他冰冷的目光包圍下,一點一滴的去明了我和他之間的牽絆,去感受他那若有似無的情意。」
她望著他,目光雖是落在他身上,焦距卻在遙不可及的彼方。
「記得嗎?我說過你很像他的。」
「記得!」嬴政面無表情的回道。
「初見面時,我以為你就是他,興奮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隨著時光流逝,我慢慢發現,你不是他,也許外型長得一模一樣,內在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剛硬,你柔和,他冷漠,你熱情,你和他簡直就是天南地北,完全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嗎?」嬴政喃喃自語道。
「越是想忘了他,我就越是無法把他從我腦海里把抹去,我想找其他男人替代他,可是我辦不到,我發覺我愛他,愛得無法自拔,所以我只能對他們說抱歉。」
「他不該這樣折磨你的。」他意有所指的說道。「不!不是他折磨我,而我在折磨他……」
終于,劉松筠克制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串串淚珠滑過她雪白不帶半絲血氣的臉頰,把她妝點得如同朝陽下盛滿露珠的花朵,又似雨夜下碎落滿地的殘紅,令人不忍心去傷害她。
望著她那張神似梅姬的臉,嬴政愧疚的輕嘆了口氣。
當年,他只顧得自己,只想著擺月兌桎梏獲得自由,殘忍的利用了對他情深義重的兄弟呂征,甚至背叛了呂征,袖手不負責任把他的重擔任性的丟給了呂征,完全不顧後果,卻沒想到他所有罪過,呂征全都算在梅姬身上,是他讓她絕望、飽受折磨,更是他無情的把她推向萬劫不復的地獄,他該為自己的過錯補救和贖罪的。
「總有一天,你會真正見到他,和他重逢的。」這是當年他一見到她,便立即做出來的決定。
嬴政不自覺的伸出右手,用著紙巾拭去她的淚。
「你受傷了?」她緊抓著他那只纏滿繃帶的右手。
「不小心弄傷的。」他自她柔軟的小手抽回右手,不當一回事的笑道。
「不要瞞我,你從西安回來後,整個人就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劉松筠情急的問道。
「我的寶貝回來了。」嬴政滿是柔情的笑道。
「你是說……」她睜大了雙眼,無法置信。
「我的寶貝葑兒,她終于要回到我身邊了。我和她在西安片場重相遇的事,經紀人全都一五一十的報告給趙丹妮,還有我和她親熱的照片當佐證呢!」
「趙丹妮她動手了?」她滿臉都是擔憂驚慌的神情。
「她還沒有,只是先口頭警告而已。那個該死的經紀人故意夸大渲染,這才使得我在彩排時,一個失神,不小心從舞台上跌了下來,幸好我反應快,只讓右手被機器割傷,縫了六針,其他部位完全沒事。」他仍是一派輕松自若的模樣。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
「那還用說,自然是仔仔細細的告訴她所有事實真相,好讓她徹底死心。」
「這對她是很大的傷害,我恐怕她會采取報復。」
「傷害?」嬴政嗤之以鼻。「比起她父親趙仁德當年的所作所為,我這算什麼,還差得遠呢!」
「過去斥讓它過去吧!我希望你把它徹底忘記,我不要再見到有人受到傷害了。」她懇切的要求著他。
「我辦不到!我一定要趙仁德為他的惡行付出代價,我可以不要他血債血還,可是我絕不能放任他逍遙法外,繼續胡作非為,他必須要受到懲罰,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不!別再追究了,我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你為什麼非要去惹他呢?」
「松筠,你難道忘了契爺是怎麼被他逼死的?你忘了契媽臨終前的遺言,還有到現在都還無法安葬的真正原因?這些血海深仇,你就這樣放過了嗎?」
「我沒有忘,可是我們對付不了他的。」
「我知道延宕了這麼多年,我遲遲無法想出對策,是我無能,但絕不代表我放棄,我會堅持到底。」
「我不是在指責你,只是……」神智慌亂失措的情況下,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打消嬴政復仇之意,左想右想,她好不容易才想到可以說服他的辦法。
「歷經十年的等待,你的寶貝好難得才回到你的懷抱,你為什麼不能多為她想想?難道你希望悲劇在她身上重演?」
「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打從我招惹趙丹妮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我無法松手,平安抽身離去。如果我現在放棄,我的仁慈不但無法得到善意的回報,反而會得到極殘酷的報復,為了保護我珍愛的人,我絕不能放過他們父女二人。」他的決心堅定不移。
「可是……」她尚未說出口的勸言,由于他的行動,莫可奈何的又吞回肚子里去。
「松筠,別再勸我了。」嬴政凌厲的眼神,瞬間化為繞指柔。「我的羅密歐快來了,你不想打擾我和她的樓台會吧!」
劉松筠一頭霧水的瞧著他,完全不明白他話里含意。
嬴政引領著她來到了落地窗前,指著窗外隔壁庭院里熱鬧無比,還有人正在爬牆的景象。
有了這麼好的勸說理由,她豈能坐視不用呢?
「親愛的茱麗葉小姐,如此溫馨感人的畫面,你何忍心讓它就此消失無蹤呢?」
「多事的魯仲連先生,不用多久,你就發現你犯了相當嚴重的錯誤,我的寶貝葑兒和她的家人並非善類,他們其實比我還好戰。」
可能嗎?她無法置信的望著窗外那幾個嬉戲玩笑,外表看起來一派天真善良的年輕人,心里懷疑著蠃政所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至于咱們的茱麗葉小姐,柔媚的擺出了蓮花指,巧笑倩兮的以非常曼妙誘惑的身段,慢條斯理的步下樓梯,正打算卻迎接即將來夜訴衷情的羅密歐先生呢!
あああ
藉由兩名忍者的拔刀相助,曼丘葑不費吹灰之力的爬過圍牆,越過她和嬴政僅存的藩籬,原應該拋開一切,歡天喜地直奔向嬴政懷抱的她,卻又再一次的萌生退意。
她回轉過身,望著圍牆上的鐵絲網,真不愧是知女莫若父啊!精明的曼丘格早知她會來這一套,在她落地的同時,立即恢復電流,斷絕了她的退路。
天空陡地飄起了細雨,在朦朧的視線下,青色的蛇正此起彼落的攀爬在鐵絲網上,散發著詭異而耀眼的光芒。
人說前有狼後有虎,九成九就是在說她目前的境遇。
不知為何,比起洪水猛獸和電流,她竟覺得真正可怕的,其實是嬴政。
濃厚的膽怯之意,令她忍不住又想開溜,正當她觀察周遭環境,尋思那里才是逃生口時,「唰」的一聲,嬴政打開了落地窗,把她逮個正著。
「葑兒!」他輕輕召喚著。
望著他那逆光的碩長身影,那一股熟悉的感覺直侵襲向她,使她不由自主的接受它的牽引,移動著步伐靠近他。
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她伸出了雙手慢慢的撫摩著他的臉頰,每一個動作是那樣柔細,那樣的輕巧,引發嬴政體內一陣輕顫,如電流貫穿他的身體般,喚醒他沉澱了十年的情感,讓它無法控制的由他身上的每個細胞、每寸肌膚宣泄而出。
「葑兒!」他情不自禁的緊擁住她,粗獷的臉摩挲著她細致的皮膚,把他的渴望表露無遺。
曼丘葑渾身一震,似想起了什麼,突然臉呈恐懼和膽怯,她使盡了所有力氣將嬴政推開,繞過他身旁的椅子。隔著沙發,她安心的松了口氣。
不會吧!嬴政不相信的凝視著她。
她的眼神、她的表情以及她的姿態和行動,在在都測明了一件事,她在排拒他,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他這個游戲玩得太過火,引起她的反感?或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惹得她不高興?還是如同人們所說的,愛情也有所謂反抗期的,他們之間已到這種地步了嗎?嬴政習慣性的筒交著下嘴唇,絞盡腦汁的思考著,喇圖從中找出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曼丘葑不發半點聲音,靜悄悄又回到他身邊,滿是關懷的握著他的右手,唯恐傷到他,使他感到疼痛,她憐惜的輕輕踫觸著。
「你受傷了。」
「幸好!你還關心我,還願意接近我。」嬴政大大松了口氣。
曼丘葑沒把他這句話听進去,只顧得低頭專心在她的隨身藥包里找尋適合的藥。
「現在不是療傷的時候。」他解下她的藥包,往屋外高高的一拋。
外面如大家所願的傳來了「哎喲」一聲,不知是誰被砸中,但肯定是個無辜的倒楣鬼。
「你干什麼?把它扔了我怎麼幫你治療?」
他把她呼之欲出的身子拉了回來,並將她按在沙發上,要她乖乖的坐著。
「這麼怕被我醫嗎?」曼丘葑氣憤不平的看著隨即坐在身邊的他。
「換作是你,正牌的醫生和密醫,你會選擇哪一個?」他撇開她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了。
「我不是密醫。」她抗辯道。
「沒有醫師執照,你就是密醫。」他指出事實。
曼丘葑瞪著他片刻,突然手指著他一笑。
「我知道了,我怕變成蒙由第二。」她輕拍著他的肩膀。「放心吧!只要是醫生哪有不誤診的,上次是我一時粗心大意,經由我四哥三天兩夜的集訓,我的技術進步神速,保證你不會感到半點疼痛。」
「蒙由……」
「你可別又跟我裝蒜,說你不認識蒙由。」她警告道。
「我不敢!」嬴政微微一笑。「瞧你這雄壯威武的模樣,我那有膽子敢你在面前造次,又不是不想活了。」
「雄壯威武?」她一愣,怎麼如此奇特的形容詞會用在自己身上?
「再說,我們被你整也是應該,誰教我們沒事喜歡在你面前受傷,故意挑起你的菩薩心腸和醫療細胞,是我們的錯,來吧!你懲罰我好了。」他作勢要解開右手的繃帶。
「沒那麼嚴重吧!」她連忙阻止他,不好意思的笑道︰「既然你已經治療過,那就算了。」
嬴政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憑著他的機智,他總算是輕松逃過一劫,免于被整的悲慘命運。
「也許是我太操之過急了,但我的出發點全是為了你們好,而且,在那麼緊急的狀況下,我難免會亂了手腳,錯誤百出,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絕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以後,等我再踫到蒙由,我會向他道歉的。」她認真道。
「以後嘛……」他沉吟著,會有那麼一天嗎?
「你不相信我的誠意?我說了就一定做到,就算我做不到,四哥他也一定會想辦法幫我的。」她堅持的有點語無倫次。
他能嗎?就算他如何萬能,也無法讓嬴政再回到古代吧!嬴政如是想著。
「你仍然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想告訴你,蒙由他很強壯,多次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什麼樣的傷,什麼樣的苦,他都嘗過,你這一點小事,他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你雖太在意了,好嗎?」
他輕輕的用左手撫模著她那頭烏亮似黑夜的秀發,任憑發絲滑過他的指尖,享受這無法言喻的滿足感,他等這一刻,等了整整十年的光陰。
「葑兒!分離了這麼久,你想不想我?」
「也沒多久,只不過兩、三天而已。」她不自在的回道。
「可是,我好想你,想得好辛苦喔!以後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是你離開我的,你……」她陡地住口。
看著他那張逐漸貼近的面孔,她的呼吸差點停頓,心猛烈的跳動著。
這是怎麼回事?以前從未曾有過這種不尋常的現象。
是他變了嗎?沒有啊!他那道劍眉仍然充滿著自信,他那高挺的鷹鉤鼻,除去隱約若現的傷痕,依然如昔,他的眼眸,不再精明,反倒是熾熱得想把人融合,他的唇……怪了!他的唇不再只是飽滿,還多了幾分性感,令她的心不由得又狂跳了幾下。
嬴政其實沒變多少,歲月在他臉上所留下的痕跡,只會更加增添成熟,和令人難以抵抗的魅力。
那她體內這股怪異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為何他一靠近她,她的體溫就會像曝曬在陽光底下的溫度計般,直線上升,還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到底是那種不對勁?
「葑兒!」他的手移到了她柔女敕的面頰上。
她簡直快喘不過氣來了,為了得到些許空氣,她再次推開他,倒退到沙發的另一端。
「葑兒,你怎麼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難以置信的看她那全身上下充滿警戒的模樣。
「我……」瞅著他那受傷的神態,她的心隱隱在作痛。
「到底怎麼回事?」
「我……你……」如此吞吞吐吐的作風,實在太不像她的作風了,于是她決定把放在心里,弄得她怪異莫名,四處不對勁的話全說出來。「都是四哥啦!誰教他胡言亂語,又給我看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要不然我不會這麼奇怪的。」
「他說了什麼?」
「他……」倏地她漲紅了臉,心想這種事不能大聲喧嘩,她左看右望向四處、各角落查勘一番,確定沒其他人後,這才爬到蠃政身旁,小小聲的在他耳朵邊說悄悄話。
語畢,嬴政忍不住捧月復大笑。好個曼丘格,真是太幫忙了。
只是好像有點過于揠苗助長、弄巧成拙,該有的成果沒顯現,反效果倒是很明顯,沒讓她明白個中奧秘,卻使得她萌生畏懼恐慌,若不是他明白曼丘格有心要幫助他,恐怕他會懷疑曼丘格別有居心,故意搞破壞呢!
好了!他該如何挽救這即將瀕臨瓦解的戀情呢?
「葑兒,你討厭孩子嗎?」
「我喜歡哪!可是.我沒想到生孩子會那麼痛苦,我更沒想到我們需要做那種事……」說著,她紅著臉不敢正面瞧他。
「好葑兒,你這樣我會傷心的。」他輕撫著她的發絲,她沒有閃躲,也沒有畏懼,只是紅潮漲到她耳根,羞答答的嬌俏模樣,令他不由得心神蕩漾。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沒有了我,誰陪你和刺客斗法玩游戲,失去了我,誰會讓你用口水幫他洗臉,我不在人身邊,誰陪你看花賞月,最重要的是,沒有我,你將會失去極珍貴的實驗對象,沒有人會願意被你整,被人虐待,這樣的損失,對你而言,不慘重嗎?」
這種說服的理由好奇怪喔!」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我會怕。」她泫然欲泣。
真是諷刺哪!想她曼丘葑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頭一件令她害怕恐懼的事,竟然是和嬴政在一起,嬴政真是太榮幸了。
「別害怕好嗎?那是好久以後的事,我們慢慢來,讓它自然發展好嗎?」他輕聲細語的安慰著她。
「嗯……」她回應著,眼淚滾落下來。
為避免再次引發她的不快和恐懼感,嬴政忍痛忽略過她那嬌艷欲滴、芳得可口的紅唇,平淡的在她臉頰上烙印下一個吻。
她睜著那雙洋溢著朦朧水氣的眼眸,驚訝的瞅著他。
「為什麼你只肯吻我的臉頰,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你不想要我了?」
「我沒有!」
「那是為什麼?如果你真的不再要我,那我怎麼辦?我是害怕那些事,可是,我更怕失去你啊!嬴政,你……」
話未完,他的嘴早已堵住她微張、話說到一半的唇。
她之前的話和行為,曾使他滿腔熱情逼不得已冷卻下來,禁錮在內心深處。但此時此刻她這些話,卻猶如催情劑,解開了他壓抑著束縛,使所有的情感自牢籠里解月兌出來,自由奔放在每一個細胞里。
他緊擁著她在懷里,一只手溫柔的捧著她的臉,另一只手則急促的在她發絲間移動著,他狂熱、充滿的唇,則在她那令人痴迷、留戀忘返的唇瓣間游移著,渴望而盡情的吸吮著她那害他神魂顛倒,不願輕易罷手的芳香。
說什麼吻一次吻兩次是一樣,根本就是騙人的,他給她的感覺永不一樣,她愉悅的回應著。
在他熾熱如火的攻擊下,她的神智開始迷迷糊糊,全身飄飄然的浮在半空中,如同一只有著夢幻色彩的藍極樂鳥,先是喜悅的在樹林枝葉間跳躍,隨即舉揚尾羽,有節奏的拍動著,然後張開羽翼豐滿的翅膀,一飛沖天,自由自在的雲間嬉戲,繞過綠意盎然的樹林,嘗著爭奇斗艷、蜜汁香甜的花朵和漿果,輕快的穿梭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享受著草葉尖撫模過身軀那陣酥癢卻舒服得無與倫比的快感。
「你還怕我嗎?」他的唇輕吻著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瞼。
「不怕了,事實上,我非常喜歡如此美好的感覺。」她雙手環抱他的頸項,急速喘著氣笑道︰「只要有你在,我相信其他可怕的事,我會有勇氣去面對它們的……」
說著,她的呼吸漸趨平穩,臉上微帶著笑容,眼楮再也未睜開過。
「葑兒!」天哪!不會又來了吧?
「不要吵我,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為了追你,從西安到香港這路上,我沒敢好好睡覺就怕你會趁我不注意時,溜得無影無蹤。為了見你,我忍受四哥在精神和思想上的摧殘,我這麼大的犧牲,你難道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嗎?」
她猛打了個呵欠,把頭舒服的靠在他扎實的胸膛上,耳里听著他規律、節奏一致,有如催眠曲的心跳,沉穩而安心的進入睡鄉。
要論犧牲最大,此榮耀非嬴政莫屬,他盼了十年;千辛萬苦的才等到這一刻,結果卻是如此,怎能教他不悲憤的對空嘶吼哀鳴嗎?
他是催眠劑嗎?不然她為何總是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的情況下,昏昏欲睡,嬴政自我嘲諷的想著。
算了!來日方長,他滿月復的濃情蜜意,和數不盡的盯以別離之苦,總會得到紓解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他溫柔的抱起她,放慢腳步的來到臥室,把她放置在床上,細細的凝睇著她的睡容。
看著看著,仿佛是被給傳染似的,瞌睡蟲竟也找上了他,讓他臣服在濃厚的睡意之下!
正想下樓喝水解渴的劉松筠,途經過嬴政的房間,見到他的房門敞開,又瞧見他們兩個靠在一起睡覺的天真可愛情景,不由得發出會心的一笑。
她極善良的走了進去,拉過一床絲質的薄被,溫柔體貼的覆蓋在他身上,好讓他們可以溫暖的作個好夢。
あああ
晌午,劉松筠難得起床後感覺神清氣爽,她特地下廚為自己烹調了一份遲來的早餐,卻沒來得及享用,就被兩個意外爬牆闖入的不速之客,破壞了用餐的興致。
她望著其中一個熟悉的面孔,愉快的露出了笑面。
「阿武,好久不見。」
「是啊!自從三年前一另,我們就沒有踫過面了。」曼丘武笑著回道。
「你們今天來,是為了葑兒吧!」她想起了嬴政曾提醒過她的事。「其實你們不用太掛心,他們兩個安然無事,毫發無損的一覺到天亮,尤其是行仔,十年了,他沒有一天睡得像昨晚尋般平穩深沉,對人完全不設防,葑兒對人的意義是獨特的,世上無人能及。」
「這我知道,他們昨晚的對話,以及嬴政規律的沉睡呼吸聲;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曼丘格面無表情道。
「你又干了什麼好事?」曼丘武好奇問道。
「也沒什麼,只不過在她衣服上裝了竊听器罷了。」
「這麼好的事,你為何不找我和老八共襄盛舉?真是小氣。」他抱怨著。
劉松筠啼笑皆非瞧著他們的一言一行,她有點能理解嬴政話里的含意了,他們真的非比尋常。
「行仔他一早就出去辦事了,至于葑兒,她還在樓上臥房睡覺,要我去喚醒她嗎?」
「不用了!」曼丘格揮了揮手。「我們是來找你的,有幾件事想問清楚。」
「什麼事?」她不解道。
「想知道你和劉仲行之間的關系,還有他為何會和趙仁德父女糾纏不清?」
「這要從頭說起,很耗時間的。」
「我們別的不多,就是時間特別多。」
「那……需要我去沏茶招待你們嗎?」她好心建議著。
「讓我來吧!」不等主人同意,曼丘武喧賓奪主,鳩佔鵲巢的佔去了廚房,開始大顯身手。
「這要是傳出去,我要讓人嫉妒死了。多少女人擠破了頭,就希望能見他一面,我卻不費半點氣力,就能品嘗到他親手煮的茶,真是佔盡便宜了。」
她溫和如春風的笑容,在把視線移至曼丘格身上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面具般的神態。
「趙仁德他和我父親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十三年前,他因為生意失敗,便開始覬覦我家的產為,他不但用了非法的手段侵佔,還把我父親逼死在荒郊野外,讓他的尸體被野狗啃得殘缺不全。後來又將我和我母親趕出家門,流落街頭,為了生活,我拜托朋友介紹,這才進入了演藝圈。」
她低頭輕啜了口曼丘武端給她的茶,臉上的表情仍是木然,沒多大變化。
「本以為趙仁德會就此罷手,誰知道他竟打主意打到我頭上,要我成為他排行第十二的小老婆,我不肯,他就開始制造各種謠言想污蔑我,還找人修理我,想要我屈服。十年前的一個雨夜,他又故態復萌,還想硬拖我上車,就在這個時候,行仔……不!是嬴政他出現了,他雖然混身是血,看來受傷不輕,但他還是出手救了我,舊傷再加上新傷,使得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傷好後,他外表看起來是復原了,可是實際上他的體力已大不如前。」
「這是他告訴你的?」曼丘格打斷了她的話。
「嗯!他跟我說了很多事,包括他的過去,還有他的寶貝。」
「那後來呢!」曼丘武急切的問道。
「他看我家境不好,既要負擔母親的醫藥費,還要額外負擔他的療傷費用,他心里過意不去,又無一技之長,便要我引領他進演藝圈,從臨時演員做起。為了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便讓他用劉仲行這個名字。」
「仲行這名字,對你有很特別的意義吧!」曼丘格再次打斷了她的話。
「劉仲行……是我弟弟的名字。」她的視線飄向了漫無邊際的遠方。「他從—出生,就患了無法醫治痊愈的病,所以他由七歲開始,就住在療養院里,好不容易活到二十歲,卻在十三年前因為家變湊不出手術費,從此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他病逝的那天,正好是嬴政出現的那一天,我和母親心想是機緣吧,于是只埋了我弟弟的骨灰,沒在碑上立字,把名字給了嬴政,並收他為義子,我母親她……」
她難堪的低下了頭,不想正面讓他們看見她臉上的的表情。
「她是想叫嬴政為我家報仇,所以,她在臨終前給了嬴政壓力,血海深仇一日不報,我弟弟就得當無名的鬼魂,沒有歸依,只能在世界飄蕩。」
「嬴政的動機沒這麼單純吧!」曼丘格指出了事實。
「他想要碎裂劍,那是我家的傳家之寶,他沒明說,所以我並不清楚他為何如此急迫的想要得到。」
四周頓時靜了卜來,空氣中凝結著一股沉重的氣氛,曼丘格面無表情,讓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麼。曼丘武則是一口接著—口的喝著茶,努力想把他體內感受到的哀傷沖淡些。
至于當事人劉松筠,她低著頭進食早餐,並無太激烈的反應。
也許是傷痛過重,打擊過深,把她折磨得失去感覺,也許是因為熬過來了,過去的已無法再次擊垮她,她已不當一回事,不再去重視它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
她機械式的吃著食物,這些精心烹調出來的菜肴,一進入到她口中,卻是味同嚼蠟,食之無味,那些往事一點一滴的映在她的食物上,她把它們和她的血淚一古腦的全吞進月復中,她的胃正隱隱在抽痛著。
良久,她才緩緩的輕啟朱唇,發出了聲音。
「我想請你們幫我一件事。」
「請說!」曼丘武回道。
「我希望你們能阻止嬴政,不願意再看到悲劇了,我想你們也不希望葑兒有任何不測吧!」
曼丘武望向曼丘格,靜候他的裁示。
「要我當縮頭烏龜,放著獵物不踫,這不符合我曼丘家的行事風格。」曼丘格輕笑著,眼底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斬草除根,除惡務盡,是垃圾就該把它放進焚化爐內,以免玷污了世間的清淨和純潔。」
劉松筠幽幽的嘆了口氣,她明白不管她說什麼,都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我還想再詢問你一件事!」曼天格不疾不緩,若有所思的問道。
「什麼事?」
「這十年來,嬴政是不是每到春夏交接之際,就會拒接任何工作,莫名其妙的不知去向兩個月?」
「是呀!」劉松筠的臉上再度展現了笑容。「他總是早出晚歸,有時甚至接連消失好幾天,起初他不肯說明去向,後來被人逼急了,他才勉強交代,說是去看他的寶貝,那是他唯一臉紅不好意思的時候,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由此看來,那個長久以來,默默守護著曼丘葑的神秘人物,應該就是嬴政了。
曼丘格忖度著,不經意的望了一眼出現在樓梯上的腳,不作聲的輕笑起來,弄得另外兩個人不明所以的覬覦著他。
曼丘葑正坐在二樓的樓梯口,雙手撫著面頰發愣,反覆想著劉松筠所說過的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