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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緣得你 第9章(1)

已經近兩個月不曾逛過集市了。再一次看到集市,竟然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唐顏雨抬眼看著走在她身旁一身男裝打扮的鐘容容。一身的青衣,比她高上半個頭的個子,一派的風流瀟灑,足以迷倒大片的女人。

女裝的容容有著一股英氣,男裝的她則是另一股的帥氣,明明是同樣的人,僅是衣著的變化便讓人覺得仿若是兩個人般。而不像她,一身男裝,即使衣料是上等貨,穿在她身上依舊感覺不倫不類。

「容容,謝謝你帶我出來。」唐顏雨感激地道。雖然這段時間歐陽帝絕待她不錯,但是每次她提到想回唐府,他便不準。「回」這個字,仿佛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個禁忌。

「哎,何必那麼客氣。」晃動了下手中的折扇,鐘容容搖了搖頭道,「不過,你回了唐家,見了你爹娘之後,怎麼和他們說這事呢,況且,他們會讓你再回絕日山莊嗎?」

天下父母心,況且歐陽帝絕和雨兒尚未成親。這樣下去,于女子的名節總非是好事。

「這……」唐顏雨猶豫著道,「我不知道,不過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一個時辰之內回山莊的。」現在的她,只想早些見到爹娘。

「其實你只要答應歐陽娶你,自然就可以隨意出入山莊了。」在她看來,歐陽之所以不讓雨兒出山莊回唐府,不啻是缺乏安全的一種表現罷了。

唐顏雨輕嘆一氣,「可是我……」

「啊!」一聲尖銳的女聲,打斷了唐顏雨未完的話,「大爺,小女子只是賣藝啊,不賣身的。」一名頗具姿色、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努力地想擺月兌一名大漢糾纏著的手臂。

「唉,賣藝和賣身有什麼區別呢,跟著大爺我,包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滿臉落腮胡的張鬼一面拉扯著少女一面調笑道。難得酒樓里賣唱的還有這份姿色,著實讓他心癢癢。

「就是,跟著我家二弟,以後什麼好日子沒你的份啊。」一旁的張幽開口道。兩人同屬一母所生的兄弟,自小拜師學了些功夫。憑借著一身的蠻力和拳腳功夫,在北方也闖出些名堂,「鬼幽兄弟」則是江湖上的人給的名號。

「大爺,小女子不指望以後吃香喝辣,只求安穩過日子罷了。」扭動著身子,少女急切道。

「切,給你好日子還不要過,真他媽的不識抬舉!」張鬼不悅地道,「說了你跟我便是我的人了,我張鬼看上的妞還沒一個能逃得出我的手心。」

「大爺,求你放過……」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鬼幽兄弟’啊,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們跑到蘇州來了啊。」嬌俏的聲音插入對話中,鐘容容活動著手指關節上前道。

「你是……」兄長的張幽眯起眼楮打量著眼前少年,能夠叫得出他們兄弟的名號,自然也是江湖中人。

「我?你當然是不認識的了,只不過如果你記性還不錯的話,應該還會記得兩年前在客棧丟失的一百兩黃金吧。」誰叫那天月黑風高,正是適合作案的時間,害得她手癢,干脆拿了他們的那一百兩黃金去濟貧,反正他們的黃金本來就靠打劫得來,救濟貧困也是應該的。

「原來是你!」張幽恨恨道。那一百兩黃金失竊的事情除了他們兩兄弟知道再無其他人知道,如今這少年既然能夠開口說這事,那必然代表黃金是他拿的。

「是我又怎麼樣。」某人不痛不癢道,壓根不把對方的怒氣放在眼里。

「是你就得死。」兄弟兩人互使了個眼色,張鬼放開了少女,兩人同時抽出了背後的長刀,朝著鐘容容砍去。

跳、躲、閃、避,然後在空隙中再給對方以打擊,鐘容容的武學顯然和比對方要好上些,2對1的情況下,依然還能打成平手。

「你沒事吧。」唐顏雨奔到賣唱少女的身旁,關切道。

「沒事,多謝公子。」少女揉著發疼的手臂,半垂著頭道。

「沒事就好,那你快走吧,省得等會他們又找上你。」

「那——那位公子不要緊嗎?」少女猶豫了下,再怎麼說,也是別人救她,就這樣貿然地自己先走,多少過意不去。

「沒關系,我想容容應該能對付他們。」唐顏雨聳聳肩膀道,隨即轉過頭,朝著鐘容容喊道,「容容,別打輸了,上!」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女孩,是她最看不慣的事了。

噴!鐘容容微微一愣,隨即差點被對方的拳風掃到,「雨兒,你不用喊得那麼夸張吧。」一個騰跳避開了對方的拳風,鐘容容扭著頭對著唐顏雨喊道。

「為你助威嘛!」

但是也不用那麼助威吧!「你只要給我管好你自己……啊!」腳下一打滑,鐘容容整個人朝後仰去。

而第二聲「啊」則是唐顏雨發出。因為她的眼,很不巧地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白玉的琴擋在了刀前,泛著冷光的琴身看似脆薄,卻硬是讓張鬼手中重如百斤的刀停了下來。白色的長衫,傾國的容顏,書生的打扮卻仿如戰神般地擋在了她的面前。

歐陽帝絕!

是他嗎?可能嗎?她是知道他今天出山莊,但是……會那麼巧嗎?「你……」

「雨兒。」清冽的聲音,卻有著一絲溫柔,微微挑向兩鬢的撩人雙眸,沉沉地注視著目標人物,壓根沒把張鬼張幽放在眼里。

「歐陽,你來得好巧啊。」才從地上爬起身來的鐘容容打著招呼。還好他救得及時,不然她這武林第一美女就死得冤枉了。

冷冷地瞪了鐘容容一眼,歐陽帝絕開口道︰「是誰允許你帶雨兒出山莊的?」若不是他無意中見著她們的身影,根本便被瞞在了鼓里。

「這……」干干一笑,鐘容容避而不答。

「你是何人?」張鬼瞪著歐陽帝絕問道。即使他用盡內力,卻依然無法再把手中的刀推進半分。眼前的男子卻仿佛只是隨意地用琴一擋。

「他們有傷到你嗎?」沒有理會張鬼的問話,歐陽帝絕僅是盯著唐顏雨問道。

傷她?他的話讓她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基本上,她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和我回去。」如魅的聲音開口道,仿佛像在說著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我……」

「知道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鐘容容竟然有本事帶雨兒離開絕日山莊,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

「難道我不能見見我爹娘嗎?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好想見到他們。」

「我說了,我的琴曲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听的。你是唯一一個可以听完的人,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里都不能去。」一想到她將會離開他,他的心便一陣縮緊。

「你讓我回一趟唐府,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山莊的。」

「雨兒,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長長的白衫隨著風微微揚起,潤澤的紅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是認真的。唐顏雨看著歐陽帝絕,很少見著他這般嚴肅的樣子。

「媽的!你們當老子不存在是不是!」煞風景的聲音猛然響起,張鬼提起刀再次砍來。眼前的兩人只是自顧自地對話,完全把他當成空氣般。

「等等,二弟!」一旁的張幽出聲想要阻止張鬼。張幽的江湖閱歷,比起張鬼來可說要豐富些,自然,歐陽帝絕也讓他有著一絲熟悉的感覺。

在江湖上,就他所知,只有一個人的武器是一把白玉的琴,而那個人……是在蘇州指的絕對不能惹的人。

「砰」一聲巨響,張鬼整個人已然被彈出于數丈之外,龐大的身子重重地撞在石牆上。

「你……你是……」張幽駭然地瞪大眼楮,直覺手心開始冒汗。會嗎?會是他嗎?那個令江湖中人人害怕的男人。

「歐陽帝絕。」四個字像是代表一切般,從菱唇中溢出。

「你真是……」咽了咽喉嚨中驟然分泌的口水,張幽顫聲問道,「歐陽帝絕?」

「你們比較幸運,我剛才用的不是琴而是手。」冷冷的語氣,像在宣告著一切,如同執掌著生死大權的判官,藐視著世人。

畢竟雪玉琴一奏,周圍的人只怕沒有人可以幸存。

他——也許真的是歐陽帝絕。望了一眼遠處已然倒地不起的張鬼,張幽一身冷汗地想著。

傳言,歐陽帝絕殺人從來都是看心情來決定的,沒有惜英雄,也沒有對與錯。五年之前,有數個武林高手就曾輸在他的琴音之下。

而現在,雖然不知道他和眼前這兩個少年的關系,但顯然,其中那個嬌小的少年對歐陽帝絕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人,而他們則好死不死地差點拔了老虎的胡須。

「歐陽大俠,咱們兄弟不知道你在這里,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原諒。」張幽汗如雨下,誠惶誠恐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亦能伸,況且,這種生死關頭的時候,就算他們想要不「屈」都不可能。

「原諒,這怎麼行!」鐘容容在一旁叫道,「你都不知道他們剛才有多可惡,竟然還強逼良家婦女,還準備對我和雨兒不利。」她順便也把一旁的唐顏雨拖下水。

老天,「他」能不能少說點啊,張幽頭大地看著,天知道,每多說一句,歐陽帝絕的臉色就沉下去幾分。若她再繼續說下去,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這位小兄弟,剛才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原……」

「什麼小兄弟,我哪點像是男人了?」某人扯著嗓子道,壓根忘記了現在的她穿的是男裝。剛才還一副受驚狀,轉眼間便是趾高氣揚了,「歐陽帝絕,你再幫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她指著張幽道。張鬼剛才顯現已經受到教訓了,現在只要教訓教訓另一個就夠了。

沒去理會鐘容容的話,歐陽帝絕握住了唐顏雨的手腕,「以後,不許隨便離開我。」

又要回絕日山莊嗎?她望著那牢牢握住她手腕的手。

「越眠、莫沙。」歐陽帝絕喚著手下的名字。

「爺。」兩道人影迅速晃至他的面前。

「下手不需要輕。」冷冷地瞥了一眼獨自冒汗的張幽,歐陽帝絕開口道。

「屬下明白。」看來他們的筋骨可以好好地活動一下了。

「是……是雨兒啊!」遠遠地,兩道人影望著集市中發生的一切,唐夫人手掩著唇,止不住地又掉起了眼淚。

「夫人,先回去吧,別打草驚蛇了。」唐木天拉著唐夫人朝著角落走去。

「可是雨兒她……」怎麼能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重新抓回絕日山莊,「她一定是想回唐府,這條路是回唐府的必經之路。」

「我知道,我都知道。」唐木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就算知道,現在大白天的他亦無能為力啊。

「若是歐陽帝絕再晚出現片刻的話,若是他再晚出現片刻的話……那麼我們就能帶走雨兒了。」只差了那麼片刻的功夫而已啊。

「晚上吧,等到子時,我們就去見雨兒,帶她離開絕日山莊。」唐木天喃喃道。

馬上……就可以了。

「歐陽帝絕,為什麼你不讓我回唐府啊!」一路回到絕日山莊,唐顏雨止不住地嚷著。他不是愛她嗎?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讓她難受的事情。

「我說過,我給你時間是讓你愛上我,而非是讓你離開絕日山莊。」他看著她淡淡地道。

「可是我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那麼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我爹我娘,每天都想……好想……好想……」眼淚從眼眶中泛出,她邊哭邊捶打著他的胸膛。

只不過她的捶打沒有絲毫的作用,他依舊把她禁錮在懷中。

「你哭了。」歐陽帝絕怔怔地看著滿臉淚珠的人兒。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眼淚。如此的晶瑩剔透,像是透明的一般。「我……哭,不可以嗎?」她鼻子抽氣,哭得愈加厲害,「我想爹,我想娘,我想茵茵,還想我的那些花草……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不要哭。」她的淚水,滴落到了他的指尖上,溫溫的,卻讓他覺得灼熱。這就是思念的淚水嗎?可是——他不懂。因為他的爹娘在他懂得思念之前,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我……我偏要哭。這就是你愛人的方式嗎?只是回唐府而已,並不代表離開了就不再回來!」哭泣的聲音不曾泯滅過。兩道劍眉越皺越緊。她的每一道哭聲,都讓他覺得心煩意亂。

愛人的方式?他愛她的方式又有錯嗎?他只是想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因為如此,才可以讓他安心,才可以讓他確定她是活著的,是活在他的身邊。

但是為什麼,她卻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大聲,煩躁得讓他不知所措。

長長的一聲嘆息自他的嘴角溢出,「你真的那麼想回唐府?」

「想回,好想!」她帶著濃濃的鼻音道。

「那麼,明天我讓你回唐府一趟吧。」手指劃過她的眼角,歐陽帝絕妥協地道。這是第一次,他在別人面前做出了讓步。他無法承受她的眼淚,那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真的?!」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無法相信他竟然如此簡單地就答應了讓她回家。

「是。」

「你沒有騙我?」她還是不放心,不由得再問一遍。

「我沒必要騙你。」他的手輕輕地拭去她的淚珠,「不過我只讓你回去一天而已,第二天,你就必須回到山莊。」

「好。」她抽了抽鼻子道。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但是眼下她只想著先見著爹娘。事一說完,整個人似乎都輕松了。

歐陽帝絕抱起唐顏雨,把她放置到軟榻之上,「先休息吧。」

「嗯。」她輕合上了眼眸,小手指勾住了他的衣袖,「若是……若是我一直沒有愛上你的話,你真的會放我走嗎?」她不可能在山莊待上一輩子啊。

「會的。」黑色的眸子微微一斂,「只要你不曾愛上我的話。」

漆黑的夜色,兩道人影閃入了絕日山莊。

「雨兒……」

「雨兒,你快醒醒!」

是誰,是誰在喚著她的名字呢?

包含著濃濃的焦慮,不安,期待……這聲音,好熟悉啊!

驀地睜開雙眸,唐顏雨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兩人。

穿著一身的黑衣,臉亦用黑布蒙著。

唐顏雨才想要尖叫出聲,嘴已被一只手捂住。

「別叫。」其中一個黑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同時兩人拉下了面罩,「是我們,雨兒。」

爹,娘!

瞳孔瞬間放大,唐顏雨望著面前的二老,「爹,娘,你們怎麼會……」

是夢嗎?因為太想念了,所以才會在夢中讓她們一家相聚。

「唉,現在顧不得說那麼多了,先離開這里再說吧。」唐母道,拉著女兒下了床,找了件披肩讓她披上。

唐顏雨一愣,「走?」

「對,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們現在趕緊出城,我已經讓茵茵在城門外的客棧等我們了。」唐木天復議道。

為什麼,他們說的話都讓她听不懂呢?才想問個明白,唐顏雨身子已經被唐母拉了出門。

門外,守夜的小丫鬟正歪倒在一邊的門柱上,「爹,她……」她忍不住問道。

「她沒事,只是被打暈了而已。」唐木天說著,率先在前面開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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