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雅的聲音,透出一股冷冽,像是要直接穿透過耳膜。
冷思月一愣,停下了腳步。熟悉的嗓音,僅僅只是一個字,她卻輕易地知道是誰。
回頭,只見那身影斜斜地倚在白色的車門邊,俊秀的面容,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說的有事,就是指這個?」那是一種陌生的語氣,高高在上,猶如在欣賞著小丑的演戲。
喉頭干澀,她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想開口,肩膀卻陡然一痛。莊賢不知何時已經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頭,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擺出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樣子。
紀羽冰眯起眸子,不悅地盯著那按在縴瘦肩膀上的大手,「看不出,你們的關系似乎挺好的。」他嘴角諷刺的笑意更濃了。
「這和你沒關系吧。」莊賢冷冷地打量著紀羽冰,這樣的容貌,這樣的風姿,會讓女人為他著迷實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只是……
「我只是覺得,你現在把手放開會比較好。」他抬起步子,慢慢地走到了兩人的面前。
「我是思月的學長,我現在要送她回家,請你讓開。」莊賢依然緊按著冷思月的肩膀。
「如果我不允許呢?」笑意越濃,那漆黑的雙眸中的冷然就更甚。
「我想這並不需要你的允許,紀先生。」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迸出來的。
「月,你的選擇呢?」紀羽冰雙手環胸,像是好脾氣地問著冷思月。
明明他的表情是那麼的無害,但是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她感到害怕。那仿佛是一種無邊無際的掌控,像是要把一切都掌控住,而她,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我今天想先回家。」她竟有種想要逃避的恐慌。
「是嗎?」他垂下眼瞼,「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強求,不過還有件事要辦。」
話一說完,他陡然地伸出手,抓住了莊賢那按在冷思月肩膀上的右手。
這一抓,看似很輕,很隨意,實則力道很大。莊賢只覺得手腕上一陣劇痛,全憑毅力,他才沒有痛呼出聲,但是死命咬緊的牙關以及額頭冒出的冷汗,任誰都看得出,他此刻正處于極大的痛苦中。
莊賢抬起另一只手,還沒打上對方,月復部卻又被一記重拳集中,五髒六腑猶如被火燒著了一般,火辣辣得很。
「你在做什麼?」冷思月叫道,怎麼都沒想到魁梧的莊賢,卻在紀羽冰的一抓,一拳下變得毫無還手之力。
「我只是和你的學長打個招呼而已。」他轉頭,對著莊賢淡淡道︰「看,我說得對吧,如果剛才你就放手的話,下場會比較好。」
「你……你這個瘋子!」莊賢罵道。
砰!下一拳,直接揍在了莊賢的下頜上。
「住手!住手!」冷思月拼命地拉住紀羽冰的手,「你別再打了,學長的鼻子流血了!」
紀羽冰露出一個很無辜的笑,柔順的黑發,輕輕地垂落在耳際,「月,你是想回家呢,還是和我去吃法國料理?」
明明是那麼美麗的笑容,明明是她所愛的笑容,為什麼此刻卻會有一種讓她覺得刺目的感覺?
「你快放手,快放手!」她死命地想要掰開他握著莊賢手腕的五指。
「你選擇好了嗎?」他笑得越發的溫柔。
「我現在根本就吃不下東西!」
「吃不下嗎?這也挺難辦的。」手指一收,被他捏著手腕的莊賢霎時臉色變得蒼白,牙齒咬得咯咯響。
「學長!」冷思月眼眶一陣紅。對她來說,莊賢不僅僅是攝影社的社長、學長,更是朋友。
「別……別和他去。」莊賢破碎的聲音,卻讓冷思月的心鎮定了下來。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看著他道︰「好,紀羽冰,我和你去吃飯,你先放開學長!」
「思月!」莊賢想要拉住冷思月,但是卻痛得根本沒有力氣。
「想好了?」他側頭,睨看著她。
「對。」她手心無端地冒出一手的冷汗。
他氣定神閑地松開手,然後輕柔地牽起她的手,「出了好多汗。」他嗤笑一聲,掏出一塊淺藍色的手帕,輕輕地擦拭著她手心的汗。
她訥訥地問道︰「為什麼一定非要帶我去吃飯?」
「因為我想要的東西,從來就不會有得不到的。」溫柔的語音,如同最完美的情人。
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對她說,只是那時候,她朦朦朧朧,不懂話中的含義,而此刻,懂了,心卻驟然變得冰涼,連同那只被他牽住的手,一起變得幾乎沒有溫度。
也許,他根本就不是天使。只是……她把他想象得太完美了……
一頓法國料理,如同電視上那樣。
他動作優雅,猶如貴族一般,刀叉在他的手中,都變成了一種藝術。
而她,手忙腳亂,狼狽地吃著本來很渴望吃到的美食,嚼在嘴里,甚至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豪華的別墅內,一張偌大的長桌,卻只有兩個人在用著餐。
紀羽冰把眼前的三文魚吃了三分之二後,便拿起手邊的酒杯,輕啜著杯內的白葡萄酒,可是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冷思月的身上。
灼熱而專注的視線,有著幾分玩味,幾分期待。
她在他的視線下僵硬地進行著咀嚼動作,片刻之後,停下了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抹了一下嘴角,「我吃飽了。」
他抬眼,瞄了一下她用過的餐盤,「東西不好吃嗎?吃那麼少。」
「太晚了,我想回家。」
「用完餐後,喝杯咖啡比較好。」他手指朝著一旁的侍者揮了下,侍者立刻撤下了所有的餐具和食物。沒過多久,便端上了兩杯香醇的咖啡。
絲絲熱氣,撲在了冷思月的臉上。侍者已經退下,整個大廳只剩下她和他兩人。
「我不想喝什麼咖啡,我想回家。」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朝著大廳的門走去。
「討厭喝咖啡?」冷靜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像是在逗弄著發脾氣的寵物。
她不理會他,只是走到門邊,想要拉開門。
一拉,才發現,門竟然上鎖了。
「鑰匙!」她氣竭地回頭。
「先把咖啡喝了比較好。」他笑著提著建議。
「你是不是一定要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照著你的想法去做才好?」她吼道。
「對啊。因為我比較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他坐在椅子上,喝著手邊的咖啡。舉手投足間,猶如在演繹著「高雅」二字的涵義。
「所以你就那樣對學長,僅僅因為他沒有听從你的話?你怎麼可以!」
「我為什麼不可以那麼對他?」
貝齒咬著下唇,她看著他,像是頭一次認識了他。然後濕潤的紅唇一字一句地重復著莊賢對她說過的話︰「紀羽冰,二十一歲,是紀氏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兩年前,就完成美國的所有學業,回國進入了家族企業。遭遇過三次綁架,但是無一例外的是,這三次綁架中,都不曾受過任何傷害,而綁架你的人,卻自相殘殺。凡是你看不順眼,或者是對你來說,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你都會毫不留情地處理掉。」
他眉稍微微地揚起,眸中似乎有些詫異。
「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是啊,本來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她苦笑。
他放下咖啡杯,拉了拉襯衫的領口,解開了領子上的紐扣,露出了好看的鎖骨,「怕了?」
她搖搖頭,她怕的並不是這些,即使莊賢對她提醒過,可是她始終覺得,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不該摻雜顧慮太多。真正讓她害怕的,是他對莊賢動手的那一刻。
當她看到莊賢沒有還手之力,被他揍倒在地,而他,卻一臉微笑地讓她做出選擇的時候,她怕了!
「那你怕的究竟是什麼?今天之前,我們在一起不是還很開心的嗎?」他起身,朝著她走來。
「紀羽冰,並不是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掌控的!」她挺直著脊梁,瞪視著他。
「哦,那麼你告訴我,什麼事情是我不能掌控的?」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手指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頜。
「例如,我、愛、你這件事。」
他手指一緊,令她的下頜微微生疼。
冷思月繼續道︰「也許今天之前,我真的愛過你,但是今天之後,我絕不會愛你。我要的愛,絕對不是被人掌控一切的愛,愛到連自由都沒有。」
他皺眉。她說話的語氣,說話的神情,拒他于千里之外。心像是空了一塊似的,這種感覺讓他極端的不舒服,「你的自由,就是在我身邊。」
「笑話!也許你有權有勢,你的確有能力把我囚禁起來,但是你卻沒有能力讓我愛上你!」她毫不退縮地直視著他。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離開,紀先生。」她雙手想要推開他的牽制,卻反而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反剪在背後。
柔軟的嬌軀,被緊緊地壓在了男人的胸口,他低頭,唇貼近她的耳垂,「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月……」
她身子一顫,掙扎得更加厲害。
他的手,有力地壓在她的背後,他的懷抱,像是銅牆鐵壁一般,她所有的力量,在他的面前顯得無比的小,甚至連半寸也難以移動。
他伸出舌尖,輕輕地舌忝舐著她的耳垂,引得她一陣陣的顫栗。
「在發抖嗎?好可愛。」他輕笑了起來。
「紀羽冰,你玩夠了沒,玩夠了就放手!」
「月,我是一個獨佔欲很強的人。不會輕易地愛上人,可是愛上了,卻也不會輕易地放手。」他低語道,如夢似幻的溫柔嗓音,卻像是惡魔的呢喃,「所以,不如讓我們來試一下,‘你愛我’這件事,我究竟能不能掌控吧。」
天使其實從來都不曾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