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汪雲昶出差回來的日子,範成愉到下班還不想回家--冰箱空了好久,沒有免費勞力,她也沒有動力去買菜,連吃了一個星期的外帶,她的胃……撐得好辛苦。
她揮揮手,半眯著眼,困倦地趴在桌上,很可恥地不承認自己心里那點愉悅。
不該這樣的,她沒有資格這麼想他。
算了,她站起來,這輩子可恥的事也不只這一樁,那麼一點想念,想了就想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下班回家煮飯,不知道汪雲昶今天會不會來蹭飯。
那點妄念被自己喝斷,範成愉連忙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桌上的分機卻響了起來。
她很想裝傻不接,畢竟這個時候打過來,如果是公事,想來也不可能立刻解決。不過,她的肢體先行一步,「你好。」
「太好了,成愉,你果然還在!」男人的聲音愉快地響起。
汪雲昶!她立刻就听出他的聲音,從那一天剝奪了她的皮蛋瘦肉粥開始,他就省略掉她的姓,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直接這麼叫她。
「嗯,怎麼了?」
他拜托她,「幫我拿點資料回來好嗎?我趕著用。」
「噢,好,長什麼樣子?」她考慮了一秒,還是同意了。
他詳細地解說一遍,她記下來。「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可以到。」
「路上小心。」
他這樣叮囑她,惹得她耳際一陣溫熱。
她掛掉話筒,下去三十五樓幫他拿數據,然後,她有種上當的感覺,汪雲昶手下的三劍客都在,女圭女圭臉的紀晨浩、撲克臉的尚以帆和老實穩重的鄭鵬展。
這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範成愉硬著頭皮走過去,跟還算有點熟的紀晨浩打招呼,「嗨,還沒下班?」
「範主任!」紀晨浩將嘴巴張得大大的,「你該不是來幫Leader拿資料的吧?」
很不幸,就是!
假裝沒看到另外兩位露出充滿興昧的眼光,她兩眼彎出笑意,「是啊,我上次在朋友那里遇到他,才知道他和我朋友住同棟大樓,今天就幫他帶一下資料,正好去看朋友嘛。」
說到「朋友」兩個字,她的臉很適時地紅了一下。老天,她真的沒有暗示什麼噢!
「噢。」紀晨浩了然地點頭,主動地走過去,拿起桌面上的黃色紙袋,「這個是Leader要的資料。」
她接過來,「謝謝,那我先走了。」瞄瞄另外兩個人,滿意地看到他們眼里希望的小火苗熄滅。
轉身後,她黑著臉咬住唇,今天可能要買五斤豬肉回家才夠剁完她的郁悶。
紀晨浩突地跟上來,「範主任!」
範成愉轉頭,迅速換上笑臉,「還有什麼事嗎?」大眼眨啊眨的,表情好無辜。
「那個,我是想問……」紀晨浩搔搔頭,別開眼。
近看,才發現範主任其實滿年輕而且很嫵媚,大概平常叫她主任的緣故,老認為她應該有三十了。「不是你Leader住在一起嗎?」
她就知道!範成愉轉頭看著他再次強調,「我朋友和汪先生住同棟大廈。」這一點,絕對有必要解釋清楚。
講到「朋友」兩個字,她的臉再度很適時地紅了一下。
「這樣啊。」這麼說,「Leader不是沒希望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就請回吧。
紀晨浩走到她旁邊,忽然有些月兌線地滔滔不絕,「範主任,其實我們Leader真的很優秀,條件好而且不花心,現在很難找這種能夠抵擋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誘惑的人了,這種內外兼俱的好男人很搶手呢,每次我們外出洽公,那些大公司的未婚女士都恨不得貼上來呢」
苞她講這個做什麼?範成愉一臉微笑,壓抑下嘴角隱隱要發作的抽搐,「是啊!我也常常听總務處一些妹妹夸汪經理呢,呵呵呵……」
裝傻就對了。範成愉十分忍耐地听著,加快腳步,但是紀晨浩人高腳長,總能趕上她。
等到電梯來,呼∼總算不必再听他念那本叫「汪雲昶」的經了。她走進去,十分愉快地揮手道別,「謝謝你陪我等電梯。」
紀晨浩卻卡著電梯門,很真誠地說︰「範主任,我剛剛講的,請你一定要慎重考慮,再見,路上小心。」
如果不是電梯門關得及時,範成愉手里那份文件就招呼上紀媒公的臉了。
她已經明示晴示了好多遍,是「她的朋友」和汪雲昶住同棟大廈,這家伙就是一副有听沒有懂的樣子,裝傻的功力和她簡直不相上下。
敝不得是汪雲昶的下屬!丙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範成愉搭捷運,先到附近買菜,回到大慶時,猶豫要不要吃過飯再去找汪雲昶。現在這個樣子,左手持著菜右手拿著文件,很容易被他不知道客套的個性給賴上,至少也要先回家擺好東西,只拿文件過去比較安全。
她按了十八樓。汪雲昶住十七樓。
電梯「叮」的一聲停住,她舉步欲出,看到門前斜靠在電梯邊含笑的男人,她兩眼一彎,笑著揚揚手里的資料,「你要的東西,我替你帶了。」
汪雲昶接過,微笑看著她手里持的魚和菜,「太謝謝了,你怎麼知道我還沒有吃飯?」還露出一臉感動的神情。
範成愉瞪了眼樓梯口的「十七樓」標志,心里懊悔自己今天真的應該買豬肉的,剁剁剁!她揚起笑,「你還沒有吃飯?但是……」我只買了一人份的食材。
汪雲昶擠進電梯,心里念著,只要是暗示,就可以假裝接收不到,所以他沒有看到她從錯愕轉變到笑容的表情,也沒有看到那恨恨瞪向樓層標志的一眼,自然也不會給她機會說出菜不夠之類的話。
「就去你家吧,我家亂。」他完全的自說自話。
而範成愉注意到了,他竟然還拎著筆電!吸口氣,她壓抑住就快抽搐的嘴角,想要說什麼……
「啊!這麼快你就已經按了你家的樓層。」汪雲昶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
她差點被口水嗆到,要說的話全部咽回肚子里。這個男人,不像紀媒公那磨好對付啊。
「腳好了嗎?」他微笑看著她的腳。
又改戰術?範成愉也回以一笑,「全部好了,謝謝關心。」
汪雲昶點頭,跟著她步出電梯,「那我就放心了。」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計範成愉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問︰「你剛才怎麼會在電梯口?」
他馬上有些興奮的笑著表示,「很巧對不對?我正想著你應該快回來了,準備去樓下接你,結果你就出現了。」真相是,算出她大概到家後,他就一直在自家門外按住電梯按鍵守株待兔。
她恨巧合這東西!範成愉小聲地詛咒了句。「進來吧。」
他走進去,自動自發地賴在她家沙發上,「感覺好像很久沒來了,真懷念!」
範成愉遇制住丟他出去的沖動,轉身進了廚房,沒看到汪雲昶一臉得逞的笑。
歪腦筋早已敢動,漁網慢慢浸入水里,他微笑看著那一尾「愉」優游在其中,渾然不覺漁夫已經在收網,悄悄地,靜靜地,一寸又一寸。
他淡笑看著範成愉的背影,又收回目光,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樣為筆電接上電源,開始研究範成愉為他帶回來的資料。
「吃飯了。」她動作很快,不過半個小時就變出兩菜一湯,香噴噴擺上飯桌。
她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叫他。
汪雲昶走過來,露出垂誕的表情,「啊,是我最喜歡的清蒸魚,很香,我在香港天天都在懷念這個味道。」
範成協解圍裙的手因為他的話一滑。只是懷念飯菜而己,該死!她詛咒了聲,怎麼會把身後的活結給弄成死結?
「怎麼了?」注意到她的異樣,汪雲昶問道。
「沒、沒事。」她匆忙後退,雙手在身後忙碌,盼望早點解開那個結。開玩笑,讓他看到,萬一他要幫她解開,那姿勢--她想都不敢想!
汪雲昶逼近她。「圍裙解不開?」
他何等敏銳!範成愉干笑,「呵呵……」
他挑眉,示意她轉身,「我幫你。」
「沒、沒,沒關系,很快就好了。」該死的結,越來越緊了。
「你怕我?」他傾身,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嘿!他的臉怎會突然放大這麼多倍?老實說,再好看的臉放大得這麼清楚,還是會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
範成愉想都沒想地轉身。
「乖!」他用對小狽的口氣在她耳邊誘哄,滿意地看到她後頸起了雞皮疙瘩。
他長指接過那條打了死結的圍裙繩,慢條斯理的幫她解閱,嘴里還漫不經心地說著,「成愉,你怕我什麼呢?我很好奇。」
她沒有答話,緊張得要死。
他一定是故意的!
汪雲昶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開口,「你似乎很怕和我扯上關系,在公司也不怎麼理我,是怕人家說什麼嗎?其實,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別人說什麼也沒關系吧?」
漁夫悄悄發力,一寸寸收縮。
「可……可是,」她絞著闡裙的于角,低聲說︰「我已經結婚了。」
什麼?!
汪雲昶足足錯愕了一分鐘。
優游的魚兒在網中一翻身,濃出美麗的水花,順利跳月兌漁夫布下的網。
第二天一早,紀晨浩湊近上司,對方的臉色看起來相當古怪。「Leader,那個……」
「什麼?」很閑嗎?汪雲昶晚他一眼,繼續想著昨天範成愉丟給他的那顆震撼彈,就算眼前放著的是他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他還是有些失了胃口。
結婚了?如果不是他強行介入,她活得比尼姑還清淨,哪一點像結婚的樣子?
紀晨浩想說什麼,忽然看到上司面前粉藍色的便當盒,「Leader,這是愛心早餐?」
「不是,是霸王餐。」他淡淡丟一句過去。這是今早成愉丟給他的,沒錯,他還是載她上班了,但這次,真的是巧過。
早餐是她準備的,不過他知道,這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只不過因為搭了他的便車,她過意不去才給他的。那她的胃……
他蹙眉,想著自己的辦公桌底櫃里有這趟去香港特別帶回來的蛋卷。
「霸王餐?」紀晨浩倏地睜大眼,「Leader,是範主任幫你準備的吧?」
汪雲昶轉頭看看他,忽然綻出一抹笑,「你今早似乎很閑?」笑得紀晨浩頭皮發麻。
女圭女圭臉努力扯出笑容,「也不是啦,昨天範主任說」Leader的眼光好冷,大概不是很想听,他還是回自己的座位算了。他閉嘴,小心後退。
「她說什麼?」汪雲昶磨牙問。
「呵呵……」他怎麼也學會範主任耍白痴的笑法?接收到上司森森的目光,他趕快說︰「啊,範主任說她的朋友和你住同棟大廈,我還以為是真的咧,想不到她還替你準備早餐?」
「朋友?」汪雲昶眸光一轉,抓起桌面的馬克杯,拍了拍下屬的肩膀,和藹可親地說︰「回座位做事吧。」
「好。」紀晨浩點頭,腳步卻朝上司的辦公桌移動。那碗皮蛋瘦肉粥好香,不吃很暴殄天物吶。
一秒鐘後,他迅速坐回位子,只因為空氣中飄來冷廳廳的一句話--
「如果我回來看不到那碗粥,你知道會怎麼樣吧?」
紀晨浩正襟危坐,大力點頭。他會誓死保衛那碗粥的!
朋友?那麼,到底是成愉的表姊還是朋友和他住同棟大廈?抑或者,是她老公?剛走到茶水間門口,听到里面傳來對話--
「結婚了?」
「對,听說已經結婚了。」
「真的嗎?完全看不出來啊!」
「這種事,能從外表看出來嗎?」
「可是,都沒有看到戴結婚戒指。」
汪雲昶垂下眼,看著手里的杯子,食指無意識地在杯沿摩掌。「你們在聊什麼?」
那兩個女同事迅速轉過身來,「汪經理。」
是三十七樓的櫃台小姐和總務助理小美。
汪雲昶臉上浮出笑意,「在聊誰?誰結婚了?」他高大的身軀走進去,站在飲水機前接水。
「汪經理,你還不知道啊?」小美睜大眼。
他接好水,喝了一口才轉頭微笑,「不知道。怎麼,全公司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嗎?」
癟台小姐點頭,「很有可能。」
「而且那個人和你關系很好!」小美補了一句。
汪雲昶眯眼。他和成愉在她們看來關系很好?
「汪經理,」小美狐疑地看他神色變幻莫棚,「你有在听我們講話嗎?」
他收起思緒,咧出親切笑容,「抱歉,你剛剛說……」
「我說,大家都在傳,你部門的鄭鵬展和人事處的那個……」小美嘰哩呱啦。
鄭鵬展?人事處?汪雲昶微笑聆听這段八卦,原來在說鵬展。「這個嘛,你們可能去問當事人比較快。」
他轉身。這兩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如果無法找到當事人確認,任何公司都有一個地方存有全部員工的數據,應該可以弄清楚他的疑惑。
汪雲昶大步走回位子。
「晨浩,」他叫來垂誕皮蛋瘦肉粥的下屬,大方地奉送他的早餐,「這個給你,晚上我要請人事處的錢副理吃飯,上次升職我還沒謝過他,你也一起吧,順便幫我跟餐廳訂位。」
「好!」紀晨浩雖然奇怪上司的轉變,不過美食當前,哪有空想那麼多。
汪雲昶打電話約錢副理,對方自然一口答應,他微笑著將蛋卷裝入文件袋,順便附上一張紙條--晚上我會請人事處的錢副理吃飯,下班時不必等我。
他想,成愉那麼聰明,她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