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搭夜班車前往台中的孝安,終于在清晨四點十分時,抵達「虎子」於電話中告訴她的地址。
而對方也在她只按了一下門鈴後,立刻開門相迎,彷佛徹夜未眠,一直守在門邊等她似的。
雖然在這之前,他們始終只以電話相通,雖然照面之後,兩人有好長的一段時間,都未發一語,可是孝安仍然百分之百的確定,眼前這個年紀大的跟她不相上下,身形瘦小精悍的男人,是曾經做了她兩年多的線民,這陣子更被她誤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虎子」。
「刑事警察局偵查員丁天福。向雷副隊長報到。」他突然立正向她行了個標準的舉手禮。
「你是……?」孝安想不到除了「死而復生」以外,他還會繼續不斷的帶給她其他的驚喜,於是在回過神來之後,馬上也給他一個漂亮的回禮。「好,太好了。」
「小雨。」他敞開雙臂,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虎子!」孝安再也難抑狂喜的接受了他溫暖的「熊式」大擁抱。
良久以後,天福才松開感覺上已經稍稍平靜下來的孝安,親切的說︰「你先坐會兒,我去用微波爐熱杯牛女乃給你喝,一大清早的趕來,你一定又餓又冷又累。」
孝安沒有否認她的確有點冷,也有點餓,而在證實「虎子」仍在世間以後,她那捏持許久,因而僵硬不堪的四肢百骸得到舒解放松,剎那間,整個人還真像是才剛剛打過一場硬仗,或生過一場大病似的疲憊不堪。
「你這里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好新。」接過馬克杯,啜飲了一口熱牛女乃後,便十指合攏,用杯子暖手的孝安觀察道。
拉了把墊腳凳,坐到她前頭來的天福望著她,則毫不隱晦,也不再浪費時間的說︰」因為這幢別墅剛蓋好不久,本來是董事長要自用的。臨時讓我先住進來,只好匆匆忙忙添購一些民生必需品,所以感覺上才會這麼空洞,而且不太協調,對不對?」
「什麼董事長?」
「王朝建設公司的董事長。」
孝安聞言一震,連幾滴牛女乃濺滴上褲面也恍若未覺,還是天福急忙接手,把杯子暫時放到茶幾上去。「你果然是誤會他了,徹徹底底的誤會。」
「誤會?你能說當時他並沒有對你開槍?」
「他有,但槍里裝的全是空包彈,而且我里頭早已穿了防彈衣,落水以後,又有事先潛在水中的人迅速接應,馬上把我帶離現場,所以事後你們才會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他攤一攤手,難掩歉意的說︰「除了天助我也的那場轉大的雨勢,再加上突然冒出來的你之外,一切都照原定計劃進行,不過我還是應該要跟你道歉,這一陣子,害你吃盡苦頭了。」
孝安關心的重點卻顯然不在于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越听越迷糊?」
「我從頭說給你听好了,我來自彰化一個世代務農的家庭,原本家境小康,父母都是純僕的農民,全家,不,可以說是全村幾乎都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生活,直到……
直到有一次父親因感冒,喝了朋友所介紹的一種說是可以治咳嗽的藥,從此全家開始陷入一場無邊無盡的惡夢當中,農田荒廢,萬事停擺,到後來為了繼續應付毒癮,他的父親竟不惜賤賣唯一一塊全家賴以維生的祖產農地。
「虎……不,天福,」孝安不忍的說︰「對不起,勾起了你的傷心往事,如果你不想講,那就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擺一擺手,表示無妨,而為了讓他盡快說完,不必再多受重揭傷疤的痛苦,孝安也就不再插嘴,由著他往下說。
「那一年我讀高二,有一天晚自習後回家,發現家門深鎖,你應該想像得到,像我們那種鄉下農家,左鄰右舍幾乎土都是相識好幾十年以上的老朋友,平時根本沒有鎖門的習慣與必要。」
「我馬上就知道家里一定出了事,果然撞開門一春,只見……血跡斑斑,不,」即使事隔多年,由于慘絕人寰,再加上是切身之痛,講到這里,天福依然難抑聲音中的顫抖。也難掩驚慟的臉色。「根本就是血肉模糊,我那原本嬌酣的妹妹和活潑的弟弟,全成了肢離破碎的尸體。而我的父親則當胸被刺進一刀,看似當場斷氣,臉上的表情卻顯現他早已多時不見的平和。」
「凶手是……」
「砍殺弟妹的人,是我突然注射了過量毒品,因而發狂的父親,他產生幻覺,把一雙兒女看成了要來捉他,不讓他‘舒服’的‘壞人’,鑄成大錯後,他猛然清醒過來,追海莫及,忽忽若狂,便哀求已瀕臨崩潰的母親幫助他自我了斷。」
「那你的母親現在呢?」
「她後來徹底崩潰,精神失常,在我即將步出警校的前一年,病逝於精神療養院,我想,那對於她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最好的解月兌。」
「天福。」除了藉著這聲呼喚,傳達她無限的悲憤與同情之外,孝安實在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了,或許現在無論說什麼,也都是多余的吧。
「當年偵辦這件案子的人,就是侯隊長,他給予我的大恩大德,我想我這輩子是永遠都償還不盡的。」」侯叔不是那種會希望看到你這樣想的人。」
「這我當然也知道,但我自己又怎能不想?第一,他找來令尊幫忙我母親打官司;第二,他鼓勵我勇敢、堅強的站起來,不要被逆境所打倒;第三。」天福忽然牢牢盯住孝安,仿佛怕她會听不清楚似的,刻意放緩速度說︰「他拜托一位他口中的‘小朋友’,一個名為從前的黑道分子,其實多年來,曾多次協助他辦案的人,負擔我的生活費用,最重要的是,拉拔我走過那段頓失至親、了無生趣,不知道自己在這世上,還有什麼生存意義的日子。」
孝安默然許久,然後才咬住下唇,強抑滿心了然的激動說︰「那個人,叫做駱司奇。」
難怪前些時候,在她全心投入工作,並鎖定司奇為追查目標時。侯叔會那樣坐立不安,想要調走她,苦無名目,由得她繼續深入。又恐怕會害司奇綁手縛腳,施展不開。
這個男人!
他到底以為自己有幾條命啊?孝安的心中滿懷憐惜不忍,卻也不乏氣苦怨。
不過經由天福的一番解說,許多原本她過去所不明白的謎團,霎時都成為撥雲見日的清朗。
「我一直以為你是‘拉出’的,原來剛好相反,你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行進’。」
「對,我臥底已整整三年多,目的在于找出‘龍池’公司販毒的實據,並證明林兆瑞對於弟弟林煥祿,以及妹夫施定厚‘真正’經營的事業內容,不可能一無所知,而跟他們有姻親關系的許尚明。亦難月兌可能利用其在政壇的重量級地位。為他們包庇之嫌。」
「換句話說,他這次的行動,並非僅僅只是為了要幫程勛的政治生涯鋪路而已。」
「當然不是,憾動許肖明長久以來,不動如山的地位,固然可以為程先生取得嶄露頭角的良機,但他們的目標絕不僅限於此,其中還包含余啟鵬余先生的父親,王志龍生前所受的不實污蔑,舊王朝餘孽參與販毒,所留下的骯髒尾巴等等,駱先生都想藉此了結乾淨。」
「那你會做我的線民,也是刻意的安排嗎?」
「一半算是吧,侯隊長不希望因為跟他的聯絡,而增高我身分提早曝光的危險性,當時駱先生又正致力於事業的全面轉型,所以侯隊長才會讓我自己選擇。看要做誰的線民。巴」為什麼你會挑中我?因為家父和侯叔的關系嗎?」
「一部分是,」他微笑道︰「不過最大的決定因素,還是在于有一次我跟駱先生踫面時,發現他桌上有一疊檔案夾,里面滿滿的盡是你的資料,當時我就想,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對男女情愛一向顯得古井無波的駱先生動心?從此我便成了你的‘虎子’。」
孝安聞言雖滿面排紅,卻仍別開臉去,有些陰郁不滿的說︰「如果他真的在乎我的感受,這一一次為什麼又會狠得下心來傷我的心?」
「因為他如果不如此傷你的心,我就會被迫取你的命。」
「你說什麼?」
「上一次我通知駱先生去幫余啟鵬夫人解圍的事,已經引起施定厚對我的疑心,這次他們索性利用林燕琳想要給你一點顏色瞧瞧的機會,設下陷阱測試我,以便查清楚消息是否真由我這邊泄漏出去。」
「原來通知他的人是你!」孝安驚呼道︰「但是如果林燕琳的目標是我,為什麼差點被奪走性命的人是……?」
「林燕琳的目標是你,但被她差遣去策畫行動的施秉宏的目標卻不是,這樣你明白了」你是說施秉宏表面上應付了林燕琳,私底下卻偷偷逞其報復的私欲?難怪跟我糾纏不清的那三名小混混,事後被帶回局里時,會一問三不知,當時我們就覺得事有蹊蹺,唉,」孝安嘆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堅持要他送我回局里一趟,他也不會被打成重傷了」
「我倒覺得不一定,而且那次的受傷,反而讓林燕琳和施秉宏反目。間接影響到施定厚與林煥祿的關系,施定厚認為駱先生居心叵測,不然不必出手救你,但林煥祿則堅持駱先生是為大局著想,甚至肯定他為保護龍池,受傷期間始終婉拒他們一干人等去采望的‘做法’,我想,這跟林燕琳實在太想擄獲駱先生這個獵物有關,只可惜駱先生的心啊,早就全部給了某位女警官羅。」
「虎子!」
「好,」他舉起雙手來做告饒狀說︰「言歸正傳,總之他們對駱先生的看法雖然不一樣,想處罰我跟除掉你的心,卻完全相同,所以就想出了一石一鳥之計,要我宰了你。」
「接下來……」孝安推測道︰「你應該會馬上跟侯叔聯絡。」」高,」天福對她豎起大拇指。「侯隊長本來的意思是乾脆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說給你听算了,或者將計就計,再讓我故意‘失手’,順理成章的回復原來的身分。」
孝安立即搖頭說!「那大夥兒長久以來的努力,豈不就會落個功虧一簣的下場,倒不如……」她並沒有把話說完,但從她驟然一亮的眼神,天福知道她已經全都明白了。
「倒不如反將他們一軍,由駱先生出面表示他發現了我是警方臥底的‘抓耙仔’,他想親自解決掉我,我拚命‘call’你,則是想趁‘死前’告訴你一聲,讓你稍微沉寂一陣子,別再成為龍池的首號目標,誰曉得你會突然出現在沙灘上,把我跟駱先生都嚇了一跳。」
「是史佩珍……不!是秦勝暉……」被述霧與哀愁禁錮的腦子一旦活絡過來,孝安便發現自己的心靈運作,竟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要來得更加靈敏、暢通與奔流。「秦勝暉的立場,正好與你完全相反,對不對?」
「對,他是施秉宏最忠心的狗腿,而施秉宏則一心想讓林燕琳對駱先生產生反感,所以才會出此陰招,把你給叫去,後來听說他不但被勇舅林煥祿給狠狠訓了一頓,大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硬要他表示歉意的,出面幫駱先生做不在場證明。」
「現在……最開心的人,一定是林燕琳吧。」孝安低下頭嘟噥著說。」你被侯隊長以近乎‘勒令’的方式強迫休假,自己又遠離台北。跑個無影無蹤,雖然也正合侯隊長的心意,讓你暫時不再有生命之虞,但換個角度來說,又何嘗不是剛好滿足了林燕琳的私心。讓她得以完完全全的佔有駱先生,」見孝安臉色發白,天福遂不敢再檀開玩笑,趕緊把話給補全。「的時間。」
「唔,」她獗起嘴來埋怨道︰「那還不是一樣!」
「才不一樣哩,‘人’跟‘時間’哪能相提並論?更何況駱先生的躲功一流,滑溜得像尾捉不住手的魚,林燕琳根本就是在做白費力氣、徒勞無功的事。」
「這些話……」孝安雖甜在心底。表面上卻仍不假以辭色的說︰「不是他要你來跟我說的吧?」
「在他的心目中。你的安全最重要,從你升副隊長開始,便不斷的想辦法,或透過我、或透過侯隊長的想要逼你遠離這個案子,但自己同時卻又不由自主的受你吸引,弄得他既甜蜜、又痛苦,而一想到你可能也是如此,他就會給自己再加上一項自責的折磨。這樣的駱先生。你想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
「他……好笨!」無以宣泄對司奇的強烈思念與眷戀,孝安只得繼續埋怨︰「明知道為了他,我什麼事都願意配合的。」
「那你還需要對林燕琳酸溜溜的?我看你也挺傻的他。」
「虎子!」
「唉呀,小雨,做個像女人的女人,有什麼不好?況且你這樣牽腸掛肚的,我看在眼底,也才會覺得這一陣子,駱先生沒有為你白吃苦、自受罪。」
「他……?」孝安既想問個明白。又怕問得大多,會再被天福看穿心事的取笑,不禁躊躇起來。
倒是天福聰穎機靈,立刻自動提供情報。「其實我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反正他在人前,尤其是在龍他那票人面前,慣例是強顏歡笑,不露一絲破綻的,但是在我藏身他原來往處的這段期間,踫上他剛好回來時,就會發現他經常挑午夜或凌晨的時候洗澡,起先我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心想那大概是他的習慣吧,直到有一晚我湊巧醒過來,走出房間,無意中撞見正在打開窗戶的他……」
「駱先生?」天福看他打赤膊的上身還布滿晶瑩的水珠,不禁關心的問道︰「你才剛洗過澡,怎麼還把窗戶打開,站在那里吹風,小心著涼啊。」
「天福,吵醒你了?」
「沒有,我只是想起來倒杯水喝,晚上跟你一起吃的那鍋麻辣火鍋,實在是太辣了。」
「是嗎?」司奇深邃的眼眸再度飄向窗外。「我卻覺得還不夠辣,就像冷水澡也不夠冷一樣,統統沒有辦法麻痹我的神經和感覺。」
「駱先生,這兩天有寒流,今晚山上的氣溫甚至不到十度,你怎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萬一前陣子的舊傷復發,豈不枉費雷警官那段時間,對你廢寢忘食的照顧?」
「說出來不怕你笑,有時候我甚至會突發奇想,想像我若再次受傷,或再度病倒,孝安是否就會出現在我的身旁?」
「駱先生……」
「唉,這些瘋言瘋語,你听過了就算,我想現在孝安一定非常恨我,也好,」他唇邊浮現一抹苦笑,仍舊潮濕的頭發,則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垂落下來。「事情越接近尾聲,我就越危險,而她越恨我,離我越遠,就越能保障她的安全,這樣,」他的聲音已低到天福幾乎都怏听不見了。「很好,她是光,我是影嘛,或者終究還是無緣得聚。」
「就是那個晚上,」天福望著越听臉色越蒼白的孝安說︰「讓我下定決心,決定無論日後會被駱先生、被侯隊長如何痛罵指責,也要找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你听。」
屋外曉色漸明,孝安起身走到窗邊去,學著想像中的司奇推開窗子,深吸一口清晨冷冽的風,再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天福,神色湛然,雙眸清亮。
「天福,你說你到台中來,是為了幫司奇招兵買馬?」
「對,組織一個‘影子軍團’,最近這里飆車飆得凶,好手一定也比其他縣市多,不過你放心,我找的全是已有駕照的人,而且屆時展開行動,也只有帶頭的我,必須承擔較高的風險。」
「已經找齊你要的人數了?」
「還差一個而已。」
「就從今天開始訓練吧,你已經找齊了。」
「我已經——」天福一窒,總算搞清楚了孝安的心意,于是馬上像打風扇似的,拚命搖起頭來。「不!不行,絕對不可以。」
「行,絕對可以。」
「我求求你,我拜托你好不好,小雨,看在我們過去合作無間的份上,你就饒過我這一回吧。」
「你在說什麼啊,」孝安一派理所當然的輕松模樣。「虎子’已經不存在了,現在你也已經不再是我的線民,相反的,從現在開始,我還要接受你的統籌指揮呢。」
「小……,不,孝安,」天福繼續拚命推辭及勸說︰「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萬一被駱先生知道,那我會怎麼樣?」
「這件事還不一定要讓駱先生知道,」孝安模仿他的口氣說︰「倒是呢,如果你不答應讓我加入,那我馬上就可以讓駱先生知道你找我來,把一切都說給我昕的事。」
「你在威脅我?」天福怪叫道。
「不,」孝安一臉無辜的說︰「我只是在懇請你讓我加入影子兵團,為這件事盡一份心力罷了。」
「孝安——」
「就算我求你的吧,天福,司奇的委屈,我的痛苦,你全都看在眼底,難道你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不,我說錯了,對不起,今天你會找我來,把一切事情都說給我听,就因為你不忍心,對不對?那你何妨好人做到底呢?他老愛說我是光、他是影,我們的世界沒有交集。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不是了。」
「現在我明白如果我們想要在一起,光靠他一人的力量,」孝安偏著頭,想了一下。「也不能說一定不夠,但至少速度會比不上我們兩人一起努力的快,過去我只會一味執著於他無法到我的世界來現身,現在我卻想通了他不能來,我可以去的道理;天福,你幫幫我,幫幫我們吧,讓我有機會與司奇並肩作戰,讓我有機會向他證明我的愛,讓我們有機會盡快從黑暗世界回到陽光下。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好不好?」
天福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拒絕下去。只得哀號一聲︰「若是被駱先生知道這件事,他不立刻宰了我才怪!」
「你答應了?」孝安歡呼道︰「謝謝你,天福,噢,我向你保證,用我你絕對不會後悔。」
「誰說的?我覺得我的脊背已經開始發涼,我也已經追悔莫及了。」」恭喜你們,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就放過你們吧。」啟鵬握住學文的手,由衷的道賀。
「啟鵬,之俊和學文兩天前就已經在台中辦過婚禮。你忘了?」碩人暗暗拉了丈夫一把說。
「沒忘,只是我想他們這麼恩愛,那一定是跟我們一樣。夜夜都是良辰美——」啟鵬環著身著孕婦裝,把長發挽成發髻,更添嫻淑風采的妻子,毫不掩飾他對自己婚姻生活的極度得意與滿足。
「啟鵬!」碩人兩頰微紅的及時打斷他的話頭。
但學文卻接續他的話意促狹著說︰「謝謝你的祝福,我一定會好好努力,讓之俊也盡快交出跟碩人一樣漂亮的‘成績單’來。」
此言一出,可就換之俊嬌聲連連了,于是碩人連忙發揮女性同胞愛,撿起她手捧盤中的一顆巧克力糖,用台語幫她解圍道︰「呷甜甜,祝你明年生‘後生’(兒子)。」然後轉向丈夫問一聲︰「程勛呢?不跟我們一塊走?」
「稍早他接了通電話,跟我說他要去接個朋友,也沒等我問清楚是誰,就匆匆忙忙的走掉了。」
「程勛提早離席了?」學文听了,不禁有些吃驚的說︰「我特意請他留意我老師跟師母,就怕他們見了司奇,會為了近半個月來,行蹤不明的孝安起沖突,那現在……」他馬上焦灼的找起雷國森夫婦的身影來。
「放心,剛剛我還看到老師跟低下頭來的司奇站得好近。不曉得在跟他說些什麼?不過無論是什麼,看起來都不像是在訓斥他的樣子。」之俊跋緊為大家釋疑。
「真的?」啟鵬有些不敢相信,但他立刻又有了新發現。也就不再追究之俊所看到的畫面是否屬實了。「咦?司奇呢?」
「應該是上樓回他專屬的房間去了吧。」之俊又說。
「對了,」啟鵬這才想到︰「他說他今晚要等一通相當重要的電話。」
啟鵬說的沒錯,司奇的確在等,也已經接到了那通「相當重要」的電話,但之俊沒有完全猜對的是,在接過電話後,司奇即刻悄悄離開了飯店,驅車返回自己清幽雅致的住處。
「駱先生。」
「天福?」他頻做深呼吸,透露出難得一見的緊張心情。
「駱先生,一切都按照你的策略進行。」
「沒有人受傷吧?」
「沒有,六個人,每個人都毫發未損,全身而退。」
「太好了,謝天謝地。」
「駱先生怎麼不問最重要的事?」天福的聲音已慢慢泄漏出心中的亢奮,再也無法維持電話才剛接通時的平穩與低沉。
「人員平安,就是最重要的事。」司奇由衷的說。
「駱先生就是這一點教我最服氣,」然後不再、也已經等不及司奇問的。便自動歡呼起來︰「我們也沒讓你失望,成功了!駱先生,我們成功了!」
「天福,我就知道你一定成。」
「不,」他卻突然壓低聲音說︰「駱先生,這次的行動之所以能夠順利成功,除了你的計謀巧妙,軍團成員各個騎術高超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帶頭的人膽大心細兼領導有方了。你根本無法規像她剛才一個斜壓車身,滑過施秉宏車前的驚險動作,做得有多精準、多狠、多帥。他們就是因為她那個動作,才會緊急煞車,與後方我們預先安排的大貨車撞上,招來警車,導致運載的海洛因曝光。」
「帶頭的人……不是你才對嗎?怎麼會另外冒出個青少年莫雄來?」知道天福找的,全是二十上下的孩子,所以司奇才會為他冠上那種稱呼。
「喔,因為她技術實在比我好大多,所以大家後來便一致決定由她煩頭。」「這麼厲害」,那我應該特別褒獎他才是羅。」
「她說事成之後,她只想要你答應一件事。」
「哦?什麼事?」
「她要你答應跟她在你家見上一面。」
「在我家?是——」
「事實上,她現在可能已經在你家中等你了,駱先生,你快回去吧,一切經過,她自然會對你做最詳細的報告。」說完不侍司奇回答。天福便己掛斷了電話。
于是滿心好奇,兼之莫名其妙的司奇,便立刻開車趕回家中,不料在滑進經遙控敞開的鐵門時,他會更加意外的發現程勛的奧迪竟與他的BMW錯身而過。
「程勛!」他馬上煞車停住,下車來朝做相同動作的程勛叫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幫你送了位客人過來,趕快進去吧,她在你樓上的房里等你,別讓人家等太久,我走了。」
「程勛?程勛!」司奇邊喊邊往他那里跑去,可是程勛卻已一溜煙的開車走掉。
滿月復疑雲的他,也唯有趕快開車進門,再沖上樓去。
推開房門,走進他那足足有二十坪大的房間,只見敞開的落地窗前,緩緩轉過來一個高姚苗條的身影,襯著窗外流瀉進來的銀白月色,與他凝眸相對。
「天啊。是你,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