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月走在沼澤地附近,低著頭陷人沉思。昨夜這麼一鬧,她的心神全亂了,甚至要比那日見到戰戢和藥兒嬉鬧時更加紛亂,那一日的亂是憤怒、極需發泄的,可是昨夜的事完全不一樣,讓她感到沉重卻又輕盈。很累卻又有些莫名的喜悅。她覺得該離開戰家了,卻始終走不開。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好。
想起戰戢昨夜的舉動,她只覺得胸口悶痛,他怎能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對她陷得那麼深?而且他從開始便知道她其實是名女子,外在的衣裝、面具根本從未阻礙他的認知,而她反倒被自己蒙騙了,反而一直以為他的行為舉止,只是像對待兄弟一般,怎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一切似假非真的舉動都是在向她示愛。
而她也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踏入他布下的陷阱。
巨大的無力感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這麼突然的說明一切,她卻失了方向、沒了準頭,心左空中浮啊蕩蕩,不知在哪兒落地才最安全。
她是江湖上人人懼怕的「鑄月」,而他卻是兵器城中人人景仰的「城主」,她接下了一項取命的交易。而他正是她要下手的對象她能說什麼好?
她怎麼面對這兩難的局面?
她用手按了按額頭,雙腳游走在沼澤地帶的邊緣,過度的沉思,讓她忽略四周危險的環境。
風吹佛過,沼澤邊的野草柔順的搖了搖,一只小動物自草叢中竄了出來,驚嚇慌張的快速奔跑,瞬間自鑄月身前掠過。
「啊!」她被突來的黑影嚇了一跳。不自覺的一閃,右腳踩空,一個重心不穩,又無力自拔之下,身軀瞬間向下傾倒。糟了,若跌進沼澤中,除了成為亡魂外,再無其他辦法。
「月。」隨後追上的戰戢驚喊聲。
她似乎听見一聲不叫能出現的叫聲,或許她真該接受他的背意,或許但是她就要死了,
戰戢把竹籃一拋,跨了兩個箭步,縱身飛躍面去。
千萬、千萬要抱住她。別讓她跌了進去啊!他只能在心底如此祈求著。
或許是上蒼保佑,真的讓他抱住鑄月,但兩人騰空的身子之下仍是沼澤,難不成要他們做一對絕命鴛鴦?不,絕不——戰戢死命的抱住她。加腰用力一轉,硬是驚險的在沼澤邊緣著地,並且向旁邊的泥地滾了好幾圈。
鑄月只覺得一陣天族地轉,腦子里一片空白,意識月兌離,彷怫神游太虛她已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兩人身上除了一身泥巴、雜草外,似乎沒有受到多重的傷。
戰戢的雙臂仍如鐵紹一般緊緊護著她。好一會兒,他確定沒事,危險過去了,這才放開她的身子,緩緩扶她坐起,擔心的直問。「月,你沒事吧?月……」他上上下下梭巡著她的身體,生怕方才又翻又滾傷了她。
突然,一抹鮮紅自鑄月的面具內滲出。
戰戢盯著那抹紅,心底一驚,便伸手至鑄月的腦後松了繩子,緩緩的拉開她的面具。心神全在那抹血口子上,不過還好傷口並不大,但是泊淚流出的血隊在他心口割著,遠比以往每一次的傷都來得。
他還是讓她受傷了。真是該死!
戰戢在自己身上翻了翻,隨手撕上衣服的內櫬!快速而輕盈的拭去她顯上的血跡,然後循著傷口不自覺的向下看去,柳葉屙、眼臉、睫毛、眼。一直到紅唇、下頜,他猛然驚覺一件事。他摘下她的面具,看見了她的五官。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長相,不妖不艷,卻自有一股清秀之美。他不是不曾幻想過她長得如何,只是從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見到她的面容。
好半天,鑄月回過神,卻又陷人他滿是濃情的雙眼中,直至她也驚覺自己面容已露,有些羞澀的別過臉去,這才震醒了看昏頭的戰戢。
「啊,呃,對了。你沒事吧。還有沒有哪兒傷著了?千萬別憋著不說,我會心疼的。」此刻他已不知是心疼還是欣喜。看了佳人的容貌,心魂早被震得七葷八素,只剩一點心思在傷口上了。
鑄月搖搖頭。那張保護著她的面具被摘下,她竟為此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拿何種心情面對他,雖然她心底明白,自己就左剛剛把心交了出去,但是,她冷酷慣了,一時間學不來溫和的面孔。
「確定。」戰戢不放心的再問一次,面對嬌羞的她,他已是心花奴放。喜悅漲滿心頭。
鑄月點點頭,仍說不出話來。
「那……我先幫你上藥,好嗎?」他問得小心。生怕說得太大聲會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作夢。
她再次點頭,然後從隨身的藥包中取出一瓶青瓷的菜罐。她拿在手上猶疑著,因為自己本身就是大夫,從未有讓人為她上藥的經驗,更別提是讓男子替她上藥。
而戰戢十分自動。一雙眼雖然貪婪的直盯著她的面容,也沒忽略掉她手上拿著的青瓷瓶。
他伸手接過青瓷瓶,打開了瓶塞後,抬起她的下頡,隨著地面容的仰起,五官越是清晰,越是深深牽引他愛戀的心,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容顏,今朝一見,令他更加迷戀。
「你……」鑄月開口,卻只說了一個字便沒了下文,事實上讓人這麼盯著看,她倒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好像震耳欲聾。
「哦,上藥,我上藥……如果會疼就告訴我,我幫你吹一吹。」他又愣一愣才回神,輕聲交代著,然後拿起青瓷瓶在她額頭的傷口上緩緩倒出些許粉末。
戰戢又問,「痛嗎?」
「不會。」她輕啟未唇,仰頭凝望著他。
老實說,她實在很誘人,他幾乎就要低下頭去一親芳澤,但是還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他不想在此時嚇著她,要忍耐,千萬要忍耐。
「你很漂亮。」千忍萬忍,戰戢還是忍不住說出口,而這句話是出自他真心的肺腑。
鑄月一愣,眼光平視著他。自小只有一個人說過她漂亮。如今再聞,已恍如隔世,一時之間她忍不住淚盈滿眶。
「呃,我說錯了嗎?」他怎麼有越來越別腳的感覺,一句稱贊的話竟也會惹得佳人落淚。可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錯了。
唉,不管如何,先將她摟入懷中安慰再說。「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別哭呵!他的下頷頂著她的發心,隨著她的落淚,他也跟著心酸、心疼起來。
「不是,我……只是想起一個人。」鑄月偎在他懷里慢慢安下心。
戰戢也不答腔,就讓她說著。打算他只要適時給予安慰就好。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只有一個人會說我很漂亮。我和她相依為命,一直以為她會永遠疼我。鑄月心底浮現幼時的情景。
戰戢猜測著,她說的該是親人吧。
「直到有一天,另一個人出現了,我才明白她的最愛不是我!其實是別人,所以當那個人開口要我,她便答應了,然後我再也沒有看過她。」只除了听見一個消息之外。
「那你呢?」戰戢有些著急起來,他彷怫是只無頭蒼蠅般弄不清前後,只能挑重點來問。
「我住進了那個人的家,三天後,他們被滅門,而我則被師父帶走了。」那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卻偏偏纏在她心上不能忘記。
「滅門?」他是越听越迷糊了,江湖上何時有滅門血案?他未曾听聞,改天最好問一問他娘。
「是啊,那一家子全是罪有應得。死有余辜,才會落此下場。」那是她後來才明白的。
「別想太多。你這麼下去也會犯心病的。」至少他的心病就是一炬麼來的,雖已減輕不少!但在想起時仍是會感到痛。
「我的本名不叫鑄月。」她突然如此說。
「呃?」戰戢又是一愣。
「我娘給我起名叫承情,盼的是我爹能明白我娘對他的一片深情,並能承收這份真情。」她把自己的本名告訴他,所盼的也與她娘相同。
「承情。」他的心隨著這兩個字坪然心動,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將滿心的情意傳達在這兩字上面,承情,意味她承受——他的情意,並希望他也能相同地回應她,他真的完全明白。
「承情,嫁給我!」他們彼此既已是情意相通,也沒有什麼可以阻礙他們的。
鑄月仰頭看著戰戢,面露哀戚並未答應。
「為什麼?」話才出口,他便已想好所有應對的對策。只要昭告天下,她是名女子,所有困難將迎刃而解。
「大快了,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必須處理完所有的事,包括鑄月,這個身分,還有交易。她需要時間解決那些問題,才能完全保證他無事。
「唉,好吧,但是,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戰戢將她旅身面對自己。
「好。」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你不問是什麼?」他以為她會問的。
鑄月堅定的說︰「我相信你。」不相信他,她還要相信誰?
「那好。」戰戢一手穩住她的頭,傾身而下,吻住引誘他許久的紅唇,以行動表達無盡愛意,所有未曾出口的情話。就在兩青糾纏之間盡泄而出。
◇◇◇
自那日見到鑄月的容貌後,戰戢便經常私下與她獨處,並且每次都會出其不意的拉下她的面具,每當她抗議時,他總是提出同一個理由。
「我要幫你檢查傷口恢復得怎麼樣了。」著再度成功的摘下她的而具。
鑄月臉上有些許無奈和著急,她怕被其他人看見,若泄了密。只怕會惹來許多麻煩事,而這些不是她所想要的,她目前唯一的心思便是得盡快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處理掉她和戰戒的交易,並確保戰戢性命無憂。
這也是她到目前為止,一直不離開兵器城的原因,畢竟按往例,她早該走了。
她正欲搶回面具時,戰戢已迅速的將面具塞人他衣服內,並且算準她絕不會扒開他的衣服搶回面具。
鑄月有些不高興的沉下臉,清秀的面容滿是嚴肅的味道。
「別生氣,在我面前,你就是我的承情,我不想讓那張死人而具隔在我們中間。」戰戢親密的摟著她,輕哄她的同時,也表達他對那張面具的不滿。
對他而言,那張面具簡直就是眼中釘、肉中刺,而且還有礙觀瞻,實在是令人厭惡極了。
這短短的幾句話很有效用,幾乎立即化去鑄月臉上的不悅,但是她心里總還是擔心著,集中了全部的精神注意四周,打算只要有人靠近,她立刻拿回面具戴上。
「別人看見了也無所謂。你別把心思放在我以外的事情上。」他豈會看不清楚鑄月的心思,只是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何她不肯公開身分,是因為她殺了太多人。還是因為有人要她取他性命的事?
「你會怪我嗎?」已經是芳心互許的情人卻因為她而處處像見不得人似的,兩人獨處還怕人知道,他一定不愛如此的感覺吧。
「怪你分心嗎?不會。」那麼戰戢存心戲弄她一下。把話停在嘴邊好半天。
鑄月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真的擔心他會因此不悅。雙手也忍不住揪緊了他胸前的衣服。「那麼如何?」
戰戢輕輕點了點她的鼻頭,嘴角微微上揚。「是有些生氣,因為你弄得所有人都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嚇得連申屠列也不敢接近我。」
他這些可都是實話,戰家所有人的傳言他有此等癖好,將其說得天花亂墜,而申屠列那家伙也經常見不著人影,不知上哪兒去了。
「我……」她似乎決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不過,我不是挺在意,只要你肯嫁我就好,我不在乎其他人說些什麼。」他幾乎巴不得立即和她拜堂成親,只是他得先打點好一些事。例如,他相信她至今不肯恢復女兒身的原因,一定是為了那場「交易」,所以他們必須共同把這件事處理完。
「對不起。」我一看他待她如此,她心中真有無限愧疚。她何德何能得到他如此深情的對待?
「別說對不起,你應該要說的是你愛我才對。」戰戢認真的說著,心中更是期待萬分。
這麼做是過分了點,他自己從沒有老實的把這三個宇規規矩矩的說一次,卻要她說。但他是真的想听嘛。
一瞬間,鑄月漲紅了整張臉,連耳根子都熱烘烘的。
他怎麼如此大膽?她根本就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說嘛,她已經羞得不知所措了。
「呵呵,鬧你的,瞧你羞成這樣。」看著佳人紅艷艷的嬌羞樣,他忍不住心旌動搖,幾乎要做出越矩的事,只好說兩句整人的話化解尷尬。
「哼!」鑄月有些氣憤的輕槌他一下,真不知自己怎麼會看上這種嘻皮笑臉的家伙。
「好,讓你打,讓你打死我也心甘情願。」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別提對方是自個兒的心上人啦!再說情人之間打是情、罵是愛,難得平時沉默寡言。一臉寒冰的她肯動手槌他。當然得讓她打。
但是,戰戢話中的那個「死」字突然像殺風景似的震住鑄月,讓她臉色一凝停下動作。
「怎麼了?」他不明白為何她突然臉色凝重似有什麼話要說。
「你要小心戰戒。」鑄月認真的說,她明白自己若沒有下手!戰戒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你說什麼?」戰戢听得一頭霧水。怎麼之前的濃情蜜意突地一變,讓她說了句什麼怪異的話,什麼叫要他小心七堂伯。」
「別讓他的外表騙了,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鑄月開始細想戰戒的舉動,他想殺戰戢究竟為的是何理由?那一日沒問清楚,真是錯誤啊!
「你說的是我七堂伯?」他知道鑄月和藥兒對七堂伯的印象都不好。但他還是不懂鑄月的意思。
「有人。」鑄月正要回答他,卻機敏的發覺有腳步聲。
戰戢停止發問,迅速將面具取出,並為她戴上。
雖說他不在意他人知道鑄月的身分。但他很在意她的想法,她若不願,他也絕不勉強。
「呃,不好意思,我只是出來透透氣,沒想到你們這麼晚了還在這里看病。」來人正是師悖卿,她好不容易吞下那句一卿卿我我,換句「看病」,險些被自己的話噎死。
鑄月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怪異的皺了皺眉。
看病?他們這一家子的行為舉止,甚至思想都與人不同,戰戢的病早好了,他母親還能以為是她在為他病,真是不容易。
戰戢尷尬的干笑逵聲。拚命的對他娘使眼色,要她別留在這兒妨礙他。
「啊,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不打擾了,」師悖卿一面說著,一面快速的移動腳步離去。
她那乖兒子在幾天前的夜里去找她。把一切都說明白,什麼女兒身、情投意合,還順帶問了十來年前的城門血案,總之能說、能問的,他一字不漏的全招了,而她為了兒子的幸福著想,裝作一切都不知情,還得「順應時勢」幫兒子做偽證,瞧她這個親娘為了兒子、為了媳婦兒,更為了未來的兒孫們著想。多麼听兒子的話。
「娘,您慢走,睡早點兒。」別再來吵你兒子談情說愛。如果不是鑄月在場,這句話會從他嘴里鑽出來,而不是悶著不說。
還是快把他娘趕走得好,以免等會兒露出馬腳,讓鑄月發覺他娘也都明白一切,那他就麻煩了。
看著娘離去時臉上神秘的笑,他突然想起那日他和娘談話的情形。
「娘,十來年前可有什麼滅門血案?」戰戢進門後,劈頭就這麼問。
「你問這做時?」師悖卿一臉狐疑的看著兒子。
打從兒子傷好後。她又漸漸恢復往日的潑辣性格,那一段日子的哀傷、著急全化為無形。
「到底有沒有?說來听听嘛,跟您未來的媳婦兒有關。」戰戢沒大沒小的輕嚷著,未了還用「媳婦兒」來引誘他母親。
「媳婦兒?有對象啦,是哪家姑娘,快告訴我!」本來有些不太想搭理兒子的她,一听見這個詞,眼楮霎時亮了起來。
開玩笑,兒子有意中人是何等大事啊!
「別急。先告訴我有關滅門血案的事。」這個對他來說比較重要。
「哦,好吧,但是我說了,你也不可怪我哦,否則我讓你爹去你夢里打你。」想知道,那就得先把條件說清楚,免得吃虧。
「好啦,說吧。」現在他爹的死已經不會再讓他們娘兒倆心里疙瘩,偶爾還會拿來開開玩笑。
「你九歲那年,是有件驚天動地的城門血案,江湖上是人盡皆知,而百姓更是樂得像普天同慶似的。」唔,都是四年前的事,當年他們夫妻倆也還恩愛著呢?
「為什麼?」怪哉,發生滅門血案還會並因大同慶,難不成那一家子沒一個好人啊?
「听娘說完嘛!」師悖卿忍不注敲了兒子的頭。
「哦,好啦!」戰戢迅速的閉上嘴。
「那被滅門的家族姓應,一家子從上到下沒個做過好事,全是些仗勢欺人、凌虐百姓的惡人,所以當他們被滅門時,百姓自是樂得普天同慶嘍!」待兒子閉嘴,她才快樂的公布答案。
「哇!」難怪慘遭滅門,因為天怒人怨不對,這是鑄月的家事,他怎麼可以幸災樂禍。「那是誰滅了應氏一族的?」
「閻王門。」師悖卿可沒忘記府內的鑄月很可能是閻王門首領閻無命的徒兒。
「其實應氏一族多少也涉足江湖之事。武藝倒是還好,不過閻王門在一夜之間把他們盡數殺光,更是可怕,幸好一年後閻王門宣布解散,並退隱江湖,不然滅門血案就不止這一件啦!」當年閻無命的舉動著實在江湖上掀起好大一陣駭浪。
戰戢心急的問︰「那應氏可還有人生還?」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鑄月了。
「不清楚,應該沒有啦!不過有听說應氏被滅門後,有一名年輕婦人在應府庭園內上吊,真是怪異。」那一樁樁的懸案已無人能解。
「啊?」不碓定有人生還,倒確定又死了一名婦人?他這下更是弄不清楚了。
「啊什麼?我說完了,換你說說‘媳婦兒’的事。」師悖卿才不管兒子有何感想。現下媳婦的事才算重要。
「哦,好吧。我先透露一個大秘密給您知道,但您可不能大聲嚷嚷哦!」他決定先說出鑄月是女兒身,再提及他們之間的事。
師悖卿奮力的點點頭,在兒子的示意下,湊上耳朵準備聆听。
「其實,鑄月不是男的。」他決定一點一點慢慢說,吊一下她的胃口。
「廢話,什麼?」師悖卿還是嚇了一大跳。她真以為鑄月是男子,所以兒子的話她才誤听,待她終于意識到「不是」兩字時。簡直像這五雷轟頂。
「所以她和藥兒同房是正常的。」戰戢像只偷腥的貓般竊笑。
「然……然後呢?」她被震得有些結巴。
「她將來會是您孫子的娘親。」他多麼間接啊,含在是怕太過直接會嚇昏娘,所以多拐了個彎。
「哦,天!」她還要說啥好?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她立刻一頭霧水的問。「那你問我滅門的事做啥?」這和鑄月一點都沒有關系啊。
「因為鑄月可能是應氏唯一的生存者。」戰戢公布最後的答案。
「是嗎?如咱們要好好研究一下了。」師悖卿突然領悟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母子倆徹夜長談。討論著鑄月和應氏一族有血緣關系的可能性,最後她決定了一件大事。
「兒子,千萬別讓你兒子的娘跑了,明白嗎?」管她和應氏的關系如何,媳婦的事比天還大。
「我知道。」戰戢也露出了笑容
驀地,有人猛然推了戰戢一把,把他自回憶中推醒過來。
「你在想什麼?」師悖卿走後,戰戢便處于呆滯的狀態,不知在想什麼還一臉痴笑,因此鑄月才會有此一問。
「沒什麼,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被娘這麼一攪局,害他忘了剛才和鑄月談論的事。
「沒什麼,算了,你自己要小心點就是。」至少她會在他身旁護著。只要他自己小心一些,應該不會讓戰戒得逞才是。
「我會為你保重我自己的,放心。」戰戢拍拍胸脯保證,然後腦袋一轉。又瑭著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要嫁給我?你知道嗎?我越來越可憐了。」他裝出一副哀戚樣。仿佛真如他所言的很可憐。
「為什麼?」她略過第一個問題,直接往下跳,因為她不知怎麼回答。
「因為除了你,再也沒有人理我了,特別是申屠列,他也躲得不見人影,所以我才會天天來找你。」他這些話有部分是事實。特別是申屠列一事不是假的,那家伙真的經常不見人影。
「為什麼?」怪了,之前申屠列和他不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嗎?怎麼會躲著戰戢呢?
「不曉得,大概是見不得咱們唧卿我我的樣子吧,」他聳聳肩,無奈的說道。
「是嗎?我倒是見他三番兩次同藥兒在一起。」她與藥兒同房,偶爾會見著申屠列來找藥兒。如果他是想追求藥兒的話,那他可就麻煩。
「噓。」戰戢突地暗示鑄月別說話,因為他眼尖的看見藥兒和黑狐奔了出去,而追在後方的正是他們在談論的申屠列。
那一夜,申屠列和藥兒都未歸,而戰戢和鑄月則在樹下相依相偎過了一夜。
◇◇◇
戰戒捧了兩本帳冊,穿過長廊,來到書房。
「七爺。」兩名守門的婢女見他到來,恭敬的喊了一聲。
「夫人在里面嗎?」他問道。
兩名婢女異口同聲的答道︰「回七爺。是的。」
「那麼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有些公事要和夫人談一談。」為防止他人說他們男女共處一室。有違禮節,他特地帶了兩本帳冊過來,以公事的名義來找她。
「是,請您等一等。」
一名婢女推門而人,進去通報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
「七爺,夫人請您進去。」她恭敬的說著,並為戰戒推開門。
「嗯。」他跨過門檻,穿過玄關之後,便見著了師悖卿。
「七爺,坐,找我什麼事?」師悖卿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恭迎戰戒,並示意啤女奉荼。
「哦,沒什麼,我拿兩本帳冊過來給你。」坐下之後,他將手中的帳冊推給她。
師悖卿接過來後,隨手翻了翻,一臉疑惑的問道。「這事兒怎麼不交給戢兒?」畢竟兒子才是城主,帳冊似乎不用給她過目吧。
「沒關系,反正你們是母子倆,給誰看都一樣。」但在他來說可就不大樣了。
「七爺,請用荼。」婢女柔順的遞上茶。
「嗯,你下去吧。」戰戒讓她放下茶碗,並將她屏退。
「七爺。」師悖卿覺得奇怪,他為何撇下婢女們,難道不怕人說閑話嗎?太奇怪了。
「我私下有些話想問問你。」戰成如此解釋著。
師悖卿不解,他有什麼話非得私下問她,但是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倒不妨听听看。「七爺,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這些日子來,你辛苦了。」戰戒凝視著她,心中略有感慨的說。
「七爺何出此言?是大家都辛苦了。」師悖卿覺得他有些怪異,卻又不明白在何處,怎麼他會突然說她辛苦了呢?
「但最辛苦的是你啊!如果不是撼天弟早逝,你也不至于如此。」他有些一瘋狂的說著,語氣相當激動。「難道你不怨嗎?」
「七爺,您要和我談的就是這個嗎?」她覺得自己並無責任得回答他這個問題,事實上是沒有人可以問她這個問題,因為能問的人早不在世間了。
「你能不怨嗎?告訴我。」戰戒的眼神像在追求什麼答案似的,執意要知道。
「您若想知這。我就告訴您吧。」師悖卿雖對他起了防備心,但還是笑一笑,家是為證明己心一般轉頭望向窗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出。
「我怨,怨的不是撼天早逝,而是害死撼天的人,若不是他,撼天又怎會獨留我一人,幸而戢兒死里逃生。我才沒有追隨撼天而去。我和撼天曾共同想過,想看著戢兒娶妻,給我們生幾個孫子,讓戰家開枝散集。
「可是他太早去了。沒能看見,所以我要活著,用一這雙眼楮代他看著戢兒未來的每一個歷程。我必須快快樂樂的看著、守護著戢兒,因此我不會怨撼天。更沒有時間怨他。我只要能看著戢兒,想著他。好讓他也能一起看。我想,這就是我逼輩子最大的心願。」
想起和撼天相處的每一刻,除了思念,她不知道拿什麼來怨他,更何況這又何必呢?假使她在人間怨他,那麼他是否也在另一處怨她,兩心相許的人怎好如此相怨?她連一點點也做不到,相信他也是,她如此深信著。
「婢……」戰戒一時氣悶,滿心的話語反而出不了口。
她怎能愛戰撼天如此深?他……他對她愛慕多年。卻得不到她一絲回應,他為她終生未娶。只望她轉頭看他一眼,竟屢屢成空,上天何忍待他如此?他原以為三年該夠她憑吊傷心了,無奈她竟如此執迷不悟,難道真要他出手不成?
「七爺,您和撼天是感情極好的堂兄弟,我很感激您為戰家所付出的一切,相信撼天也是,今天您突然這麼問,我也不想明白您的本意,我能答、能說的全講明了,不管您覺得如何,日後都請您別再提了。」
師悖卿始終不曾回頭看戰戒一眼,她心底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寧可裝作不知,也不願擔起他如此深重的情意。畢竟她已是「妾心古井水,誓不起波瀾」。
戰戒看著鍾愛多年的人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雙手緊緊握拳,呼吸又沉又濁,似正顯示著他的堅決。
他絕不會放棄的,既然戰戢在她心中是她和戰撼天的聯系,那麼他會如當年一樣,徹底的斬草除根,定要將戰撼天的身影自她心中連根拔起,教她的心只能容下他一人,再也不許惦念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