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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御醫 第七章

「廢物!」

半夜三更,黑風崖上,傳來一聲厲喝和一聲慘叫,接下來的就是死一般的沉靜。「毒公子」紀青嵐甩甩沾滿鮮血的手,冷峻的目光掃向一干不停發抖的弟子,心煩到了極點。

這群沒有用的東西。讓他們找白如月和歐陽朝歌的尸體找不到,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密門還是假的,真是一群飯桶!

「師……傅……」一干弟子戰戰兢兢看著他陰沉的容顏,真不知道應該拿這個喜怒無常的師傅怎麼辦。他們顫抖著魁梧的身軀,偷偷看著他的容顏,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讓他的怒火平息。

「看什麼看!還不快點找他們兩個人?!他們是死是活,我不管!我要的是被白如月拿走的‘九轉銀龍杯’!」

「是是!」一干弟子慌張地跑走,只留下他一個人站立在原地。

夜風颯颯,吹動他青色的長衫,也吹動了那濃重的血腥味。地上的尸體大睜著眼楮,仿佛在訴說著不滿,越看越覺得礙眼。紀青嵐狠狠一腳踩上去,將那頭顱踩的稀爛。鮮血飛濺,原本就沾滿鮮血的衣服更是骯髒。

骯髒。

自己的心正如這衣服一般,也被渲染得那麼骯髒。他的手上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心腸更是歹毒到了極點,這一切都是為了那一個目的。

眼看到手的財富就這樣飛了出去,而將要實現的夢想也因為財寶的消逝而無法達成。

開玩笑!他絕對不會放任事情變成這樣,就算用血染紅了整個山頭,他都絕對不會放棄的!

歐陽朝歌……白如月……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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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抖動,紅色的光芒照得他眼楮好痛……

「嗚……」想要伸出手來遮掩那紅光,卻沒想到這一動牽動了他身上所有的傷痛,一起襲上他的大腦,讓原本混沌的思維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噫?他不是中了「七蟲七花毒」死了嗎?

那……這麼鮮明的痛楚是什麼?他靜靜躺在地上,感覺到渾身針刺一樣地難過,但是一股溫熱的氣勁,從丹田處涌出,行走奇筋八脈,驅趕著那痛苦。內力……恢復了?他有些驚訝地運功,感覺到自己身體中那不可思議的力量飛回。

太好了!

運著內力,他撐起了身體,這一動就帶動了躺在他身邊的另外一個身體。黑發垂下,遮住了她的容顏,但是手腕上那和他手腕相連的地方,卻是觸目驚心的紅。

「朝歌!」他一把抱起那縴細的身體,看到那喪失生氣的容顏吃驚不已。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手腕相連的地方鮮血依然在流動,白如月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血液流進自己的身體里。

「搞什麼?!你不要命了嗎?」這是「轉血大法」啊!是他這神醫都不敢用的方法,這個對醫術全然不通的女子,居然這麼膽大妄為?!

迅速在她身上點了幾下,封住了她的穴道,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那鮮血流失。咬咬牙,白如月抱她起來,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越听那心跳眉頭皺得就越緊。微弱,太微弱了……不光是因為失血過多,而且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毒?!那三種毒相互牽制的時間過了嗎?所以毒發攻心……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白如月看著她慘白的臉,真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歐陽朝歌身上的三種奇毒順著她的血液灌注到了他的身體中,和「七蟲七花毒」相互沖撞,以毒攻毒,陰差陽錯地解開了他身上的奇毒。而「千花軟筋散」,則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失去效力……

老天還是眷顧他的,但是她呢?

「朝歌,朝歌!你……」擁抱著的身體越發的冰冷,而那緊閉著的眼楮也沒有睜開的意思。

這樣不行……一定要從這里出去。

轉過頭來,白如月尋找著洞穴的出口,卻在一回頭間,看到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

在他身後的穴壁上,裂開了一個大口,仿佛大門一樣招呼著他進去。而洞穴中透出來的燦爛光芒,那是只有珠寶才能發出來的。

目光再次回到地面上,剛才他們相擁而臥的地上除了一片刺目的血紅,就是那「九轉銀龍杯」最為醒目。抬頭看,天上月亮如一大玉盤,照得周圍的星子都黯然失色不少。

「月圓夜……處子鮮血滴染杯上……流入九顆火石之間……密門開啟……」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那讓紀青嵐耗盡心機,費了那麼大的心力,找了那麼久的東西,居然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他們面前,真是……莫大的諷刺。

喜好財寶的心態讓他舉步向前,走向密門,但是他卻猶豫不決。如果現在去搬運珠寶,那懷中的歐陽朝歌必死無疑。可是如果放任這堆財富不管,卻又不是他的作風……低頭看了看那蒼白的容顏,白如月有生以來作出第一個違背自己本性的決定。

他伸手抄走了「九轉銀龍杯」,大步地走出洞穴,然後又用樹枝遮擋住了那洞穴,就這樣拋棄那可以讓天下人為之瘋狂的財富。現在,要抓緊時間。懷中的軀體越來越冰冷,而呼吸也開始若有若無,她的生命如風中燭火,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運功行滿三周天,他抱著她的身子,一個飛縱,躍上了山崖。腳步連挫,飛快地向山崖盡頭飛馳。風吹動他的衣袂,白色的衣袖翻轉,那上面點點的血跡盛開,宛如一朵朵艷麗的牡丹,又有如盛開的死亡之花,催促著他的腳步。

要和閻王競賽。他絕對不會讓她死掉的。

正奔行間,一道快捷無倫的身影趕到了他的前面,紀青嵐寒著一張俊顏,看著雖然一身狼狽,但是還是好端端活著的昔日密友。

說不心傷是假的,白如月看著那張熟悉的容顏,至今心中還有著針扎一般的疼痛。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和自己敵對呢?為什麼要這樣踐踏自己的感情呢?為什麼?

懷中的「九轉銀龍杯」在鼓動,似乎在昭示著什麼……為了這個破杯子,就算它隱藏了天下間的至寶,但是它能夠買到什麼?

有很多東西是用天下間所有的財富都買不來的……

「放我過去。」他有些傷感地說著,抱著歐陽朝歌的手猛地收緊。

「只要你交出‘九轉銀龍杯’。」紀青嵐渾身殺氣四溢,但似乎並不僅僅是因為「九轉銀龍杯」的緣故,更多的,似乎還是沖著那依偎在白如月懷中,沉沉昏睡的歐陽朝歌。

他是她的師傅,是養育了她十年的人,看著她從小小的孩子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種相處的微妙感覺,只想讓自己一個人看到的容顏以及矛盾心情,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這女孩子,雖然對自己是又敬又畏,誠惶誠恐,但是卻也倔強得夠勁。當初用了多少手段都無法讓她講出「九轉銀龍杯」的秘密,卻為了一個就認識了幾天的男人說出來。

他不明白自己心中那種郁悶的感受,但是他卻清楚她的心情。

她,一定痛恨著自己,正如痛恨著她的仇敵……也好!「毒公子」不需要什麼多余的感情,為了達到目的,他所要第一個拋棄的,就是自己的情感。親情、友情、悲傷、高興、憎恨,一切都是多余的,只要他記得那個最終目的就好。

「好!」白如月肩頭一動,懷中的「九轉銀龍杯」激射而出!紀青嵐完全想不到他居然這麼爽快地就交了出來,不由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抄過那杯子,無法置信地看著那張毫無表情的容顏,一直從那黑耀石般的眸子中,讀出他真正的心意。

平靜無波,但是似乎蘊藏著深深的哀愁,紀青嵐從來沒有想過居然可以在這個天下第一鐵公雞眼楮里看到這樣的神情。

他不是只愛錢的嗎?他不是很吝嗇于付出他的感情的嗎?他不是從來都沒有感情的嗎?

怎麼會這樣……

「財寶就在我跌下去的地方附近的洞穴里,很小,旁邊有兩棵小小的灌木,我用它們遮住了洞口……只要按照朝歌所說的,密門就會開啟,里面有可以享用七生七世的財寶,你就放過我們吧!」白如月淡淡地說著,為的就是節省體力。他知道,現在朝歌的命只有他一個人能救了,所以他一定要撐到找到合適的治療場所,直到治療完畢才可以倒下去。

所以他絕對不能浪費任何體力,畢竟他這條命不是他自己的……

「你……」紀青嵐看著他難得軟弱的一面,有些無所適從。雖然目的已經達到,但是白如月的存在無疑是一個禍害,必須要把他鏟除掉。但是,他卻下不去手……為什麼在這緊要關頭,在腦海中出現的只有他和他把酒言歡的情形呢?

他受不了了!

紀青嵐默不做聲,只是足尖一點,青色的身影向崖下墜去。看著那逐漸縮小的身影,白如月松了好大的一口氣,然後繼續向上面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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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力在體內流轉,他的身體也因為功力的恢復逐漸好轉,但是內心的創傷卻一直無法平復……心,好痛好痛……痛得他都快忘記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身體仿佛在熔爐里一般火熱,燒得她難受極了。

不要!好痛苦……她無法忍受那該死的炎熱,四肢扭動,死命地掙扎。

清涼的水流滴上了她因為炎熱而干燥的嘴唇,正如沙漠中的甘泉,帶給她如人仙境般的感覺。不夠……還要……好想要多一點。她申吟著,主動抓住那帶給她享受的東西,努力吸吮著。一股清涼的花香透入鼻尖,撩撥著她的神經……不,不是花香……似乎是更濃郁,也更讓人心安的味道……

嗯……枸杞……芷苓、金銀花……混雜起來的中草藥的味道……

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呢……

「你醒過來了嗎?」低沉的聲音鼓動著她的耳膜,是那樣熟悉。她的睫毛微顫,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變得清晰。一張俊美的容顏展現在她的面前,但是唇上所長出來的胡子卻徹底破壞了那斯文俊美,他一副落魄的樣子還真嚇人。

「白如月!」歐陽朝歌驚叫出聲,猛地撐起了自己的身子,而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自動地撲到了對面男人身上,「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佛祖保佑!太好了!」

她高興得語無倫次,死死地貼到他的身體上,直到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和自己身上奇怪的涼意,她才松開了手。兩雙眸子齊刷刷地看到了她的身體上,看向那毫無遮掩的胸膛,歐陽朝歌尖叫一聲,一下子縮回了被子中。

「我我我我我……我為什麼沒穿衣服?!」她結結巴巴地質問,臉蛋變成了紅隻果。

「我幫你驅毒是不能穿衣服的。」白如月神情自若,但是鼻子下面那兩管鮮血卻出賣了他真正的想法。

沒想到她抱起來是那麼嬌小,但是身材居然那麼火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呀……

「你你你你你……」歐陽朝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而一張臉卻越來越紅,紅得幾乎讓人認為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在她的臉上。

直到確定她安然無恙,白如月一直緊繃的神經才松弛下來,打了個呵欠,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睡過覺了。

「你身上那該死的三種奇毒難纏極了,不過幸好越難的東西我越會解……也幸好你為了救我,將許多的血液轉到了我的身上,以毒攻毒解開了我身上的巨毒。算是報償吧,我現在也解開了你的毒……雖然你和我已經不同于其他關系,但是該算明白的還是應該算明白。」

歐陽朝歌開始還因為他的話而心中發甜,但是听到最後一句卻還真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這家伙……實在太小氣了吧?不過,這也是他的特點不是嗎?臉頰微微泛紅,她顯然因為他話中之意而心花怒放,只是嘴硬不肯承認就是了。

「小菊……幫忙照顧小姐。」

白如月突然出聲,將她從綺想中驚醒過來,正奇怪間,卻見從門那邊走來一個身著淡黃色百褶長裙,頭挽雙髻,年約十六的小泵娘。她一直走了進來,恭敬地行了個禮,清脆地回答著︰「公子請放心,小姐就由小菊照顧好了。」

「那好……我去睡覺……沒什麼事不要打擾我。」白如月搖搖晃晃地走出大門,臨出去的時候似乎還撞了門一下,發出清脆的踫撞聲,讓歐陽朝歌不由膛目結舌。

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了?而且……自己不也應該失血過多,並且體內三種奇毒發作而亡了嗎?

怎麼會?上下打量著這間廂房,熟悉的布置讓她知道了身處何地。這里……是第一次和白如月見面的時候,被他強行拐來的廂房。而在這里,他和她擦出了意外的火花,而和他的同床共枕,也是在這個房間里的。還有……那個意外之吻……

想象著嘴唇摩擦的感覺,她的臉蛋一下子紅得更是徹底,而身邊的小丫頭也忍不住輕笑出聲來,「小姐還真是藏不住心事呢。」

一句話就讓她的臉更紅,為了岔開話題,歐陽朝歌輕輕咳嗽一聲,「你叫……小菊是嗎?我……不,白如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看起來非常疲勞的樣子……」

對哦,看他的黑眼圈都可以媲美熊貓了,而且那胡子和落魄的樣子,實在很難想象會是他容許的樣子。事實上,他小氣歸小氣,但是整潔干淨卻是無人能比,怎麼可能容得自己如此邋遢?

「全是為了小姐啊。雖說公子是宮中的御醫,專門伺候皇上和貴妃們的,但是小菊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盡心盡力救治一個人呢。公子他那天通知小菊過來的時候,小菊看到公子的樣子都吃了一驚。他一直抱著小姐你不放,一直抱著你從京城郊外飛了回來。然後就立刻開始診治,不眠不休治了三天,小姐你才醒過來,但公子他卻累壞了……雖說他武功高強,但是這樣子神仙也熬不住啊!噫?小姐?」

小菊一回頭,看見的就是歐陽朝歌兩行清淚流下面頰,仿若出水芙蓉,清麗無比。

「小姐?你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地流開眼淚來了?如果公子看見,還以為是小菊惹惱了小姐呢……小姐?小姐?」

「沒什麼……不過是眼楮進了沙子而已……」歐陽朝歌抬起皓腕,擦拭著臉上的痕跡,這才展顏一笑,輕輕地問著︰「小菊,這里只有你一個人看著嗎?」

「是啊……其實我也不是這里的人,公子從來都不雇人的,每次都是皇上派人來他這兒,三天打掃一次,但是這次他主動要求皇上給他一個小婢,皇上才將我派了來,當時婢子們還為了能在公子身邊伺候著,鬧了半晌呢,我運氣何其好才能來到這里……我原來是皇後身邊的人呢,想不到能來這里伺候小姐。」小菊掩嘴而笑,歐陽朝歌的臉卻嚇得蒼白。

什麼?!皇後身邊的人來這里照顧她?!開玩笑的吧?!

「小姐,這里是百褶裙,是公子特地為小姐挑選的宮錦,白色您穿起來一定合適。還有一些寶石首飾,看看這‘金步搖’,看看這鐲子,公子待您真好……您起身吧。小菊這就伺候您沐浴包衣……」

「不、不用了!」歐陽朝歌揮舞著手,棉被猛地落下來,露出了她赤果的胸膛,嚇得她驚叫一聲,慌忙拉上了被子,「真的真的不用了!你先出去,我自己來。」

「可是……小姐,公子他吩咐過我……」

「請出去……我自己可以來的。」看著歐陽朝歌態度堅決,小菊也不好強迫什麼,微微行了個萬福,才走出去並帶上了門。寬敞的房間中一時間只剩下歐陽朝歌一個人,黯然沖著那一堆綾羅綢緞發呆。

直到現在她似乎才重新意識到了他的顯赫身份。他不光是江湖上的‘小氣神醫」,而且還是皇宮中的首席御醫……整天和那些皇親國戚打著交道,全然不是她這種小老百姓可以踫觸的……

他和她,猶如雲泥,永遠不可能湊在一起……

離開吧!離開這里,過屬于她自己的生活。她是絕對不適合和他在一起的。

主意一打定,她立刻抓過那宮裝羅裙,迅速地套了上去。

可是……如月要怎麼辦?穿戴衣物的動作頓了一頓,她還真不能忽略自己那突然而來的心跳以及心痛。是啊,她這一走,如月要怎麼辦?還是像以前一樣,追逐她到天涯海角吧?被他那種男人看上了,也確實只有這種結果……

眼光在屋子里流連,在看到枕頭邊上那小小的東西時,猛地怔了一下……

那方溫玉玉佩……

將它緊緊地抓到手心中,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塵煙往事……那個繁花似錦的花園,恩愛的爹爹和娘……可如今,一切都被人打散了,正如那平靜的湖中突然卷起的旋渦,將所有的甜美回憶吞噬得一千二淨。

身體猛地一震,一種詭異的感覺侵襲而來。她怎麼會忘記了呢?她怎麼可能忘記了呢?皇帝他……不正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嗎,

就是因為皇上想得到「九轉銀龍杯」,就因為那個小小的杯子……就殘忍地屠殺了她們一家啊!

手腕顫抖,那方玉佩掉到了地上,清脆有聲……也一並喚醒了她的神志,甚至是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抹名叫「仇恨」的陰影。

殺父仇人!殺母仇人!

為他們報仇啊……為他們報仇!

「你想為他們報仇嗎?」低沉的男音從窗子後面傳了過來,讓在思緒中徘徊的她猛地嚇了一跳。

「誰?!」劈手擊開窗子,窗外夜涼如水,透過月亮朦朧的光芒,一個男子的輪廓顯現出來。天青色的長袍,頎長的身軀,冰一般的眸子,正是她的夢魔,也是她曾經最熟悉的人。

@@@

「師……傅?」

紀青嵐點點頭,伸手向她的臉龐模過去。她一驚,下意識地躲開,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的眼楮中飄動著一抹悲哀的情緒,讓她的心狠狠地發疼。

「師傅……不是的,我……」這是白如月的敵人啊,是差點殺了她心上人的仇人啊……是害他們如此狼狽的敵人啊……可是,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呢?一面對他,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看到他不同于以往冷峻的表情,她的心就一下子緊繃起來。

「過來。」低沉的聲音仿佛催眠一般,引得她伸出手去,搭上了他的手腕。紀青嵐用力一拉,她小小地驚叫一聲,就被他拉出窗外,擁抱在懷里,就此飛躍上屋脊,幾個跳躍上了最高的一棵大樹.

「啊!」她緊緊地抓住紀青嵐的衣服,身體不可避免地貼合到對方的身上。一股清甜的花香從他身上滲透過來,和白如月的藥草清香不同,但是也同樣蠱惑著她的感官。

長久以來,一到午夜夢魔,在睡夢中總是有一種甜甜的,花一般的味道安撫著她,而那只溫柔的大手也在安慰著她……

「師傅?」歐陽朝歌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看著面前的男人,那種雖然冷漠但是卻無比詭異的神情,讓她整顆心都矛盾了起來。雖然師傅在她身上下了毒,又百般刁難如月和她,但是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恨師傅……

十年以來的朝夕相處,對她的養育之恩,這是想忘都忘不了的啊……

冰涼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脈搏,容不得她反抗掙扎,紀青嵐擰了一下眉毛,淡淡地說了聲︰「他……幫你把毒解了?」

「噫?嗯……」歐陽朝歌低下頭,不敢去看紀青嵐的表情。

「……這樣也好……」

「啊?」猛然听到這樣的回答,听到這樣的溫柔語氣,歐陽朝歌吃驚地抬起頭來,看見的就是師傅俊美的臉上溢滿的溫柔。

和白如月的俊美不同,紀青嵐是那種充滿男人味道卻帶有一絲暖昧的俊美,那種妖冶的感覺在戳破了自己「毒公子」的身份以後更加明顯。如果白如月是輕靈的仙人,那他無疑是魅惑眾生的邪魔歪道,雖然事實上也差不多。

「這樣也好。省得我再費勁將你的毒解開……」

「為什麼?師傅?」他不是用毒藥控制著她嗎?為什麼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想要的只有‘九轉銀龍杯’而已,我既然已經得到了杯上的寶藏,那麼自然也沒有刁難你的必要了……況且,你是一直在我身邊的徒兒,我怎麼忍心加害你呢?」

風卷起,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滿樹的桐花翻轉。飄落,飛撒到他和她的衣襟上,為那天青色和白色更是增加了一種艷麗的味道。

師傅……他……不是真心想利用自己嗎?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歐陽朝歌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表現自己現在的感覺。而事實上,現在這種復雜的情緒,她也確實理不清,表不明……

紀青嵐默默地注視著她,看著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閉上眼楮,突然再次開口撩撥她的情緒,「你想一直呆在他的身邊嗎?」

「啊?」歐陽朝歌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是現在突然提起如月來……師傅他?

「你……想報仇嗎?還是說……就這樣呆在那個男人身邊,忘記你的身世,忘記你的任務,忘記你爹娘的慘死,忘記你們歐陽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醒醒吧!別再沉迷下去了。白如月是不適合你的。」定定地看著她,紀青嵐嘆了一口氣,說出來的話猶如當頭棒喝,一下子將混沌的她敲醒。

是嗎?是這個樣子的嗎?是的……真的是這樣子的……

拳頭握緊,她無法否認自己的真正心意。確實,只要呆在如月的身邊,她的心就會被那憐惜疼愛充得滿滿的,而忘卻了一直支撐她活下來的動力。

報仇!她……要親手血刃她的仇人!

紀青嵐看著她突然變得凝重的面孔,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是的,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從懷中模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隨手一拋丟到了她的手中。

「這是……」她驚訝地看著那小小的東西,不明白他這舉動到底是為什麼。

「少林的‘大還金丹’,吃一顆就長二十年的功力,這也算是為師的一點心意吧……」

「噫?!師傅。這麼貴重的東西?!」歐陽朝歌慌張地想推辭,紀青嵐卻揮揮手,制止了她的言語。

「你如果去找皇帝算賬,沒有一點武功怎麼可以?你就吃了它吧……」

確實。大內高手如雲,恐怕她還沒有找到皇帝,就讓那些人亂刀砍死了。這麼說……師傅他果然還是向著自己的……

「謝謝,師傅。」歐陽朝歌捧著那顆金丹,沖著紀青嵐嫣然一笑,仿佛異花初胎,美玉生暈,美艷不可方物。紀青嵐心中一動,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曾幾何時,那個小小的丫頭居然也蛻化成了如此美艷的少女?而那分仇恨的心清,似乎也隨著某些東西的出現而淡化……

也好……這樣才方便他行事。

這是一條不容許回頭的路,既然選擇了,就絕對不容許失敗。既然已經決定要割舍的東西,那麼就絕對不要留戀。這就是他「毒公子」做人的原則。

「為師我在朝廷中還是有些地位的,而且我現在也和一個人在一起,他可以給我很大的幫助。所以說,你要報仇的話隨時來找我,我為你打點一切。」

「師傅……」歐陽朝歌猛地拉住他的青色衣袖,看向他詢問似的眼眸,不禁臉紅了紅,「……謝謝您十年來養育了我……謝謝您這樣幫我……」

「……沒什麼……’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蕩漾,然後泛濫,有種甜甜的感覺涌了上來,充斥著他的內心,讓他的心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這也就是他刻意逃避的啊!

有些狼狽地推開面前的身體,他足尖一點,就這樣飛離了那棵大樹。月光下,青色身影仿佛驚鴻,翩然飛舞,襯著這花雨,襯著這月色,有說不出的飄逸美麗,看得她都痴了……

風之音,樹之音,花之音,心之音……

讓人崩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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