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倒霉」!
走路被車撞,大街上砸花盆,好心扶老太太過馬路到了最後才發現原來走反了方向……
許弦琰卻發現自己比上述描寫的人間慘狀還要倒霉上億萬倍!
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人物呢?那個人的臉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啊!還記得當初隻果左手受傷之後,她對自己歇斯底里地發作,對兒子抱著的所有希望一瞬間完全破滅。怎麼可能不恨自己?
而且當初接他媽媽的電話,知道對方是她的時候,那冰冷的語氣直到現在還讓自己心底發涼。雖然早就有覺悟會再和那女人見面,但是做夢也想不到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許弦琰無力地趴在咖啡廳里的桌子上,看著漂亮的混合果汁唉聲嘆氣。煩躁地抓抓頭發,她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隻果的媽媽解釋這種荒謬至及的事情,也不知道從哪里解釋。總之,讓他母親尖叫出聲的那幕場景,確實是鐵錚錚的事實!
「如果是照片的話,倒是可以說那是合成的!」奈何當初她那凹凸有致的身體,相互貼合的曖昧動作,怎麼看都像是不良妖女勾引未成年小男孩的犯罪情形。伸手抓亂及腰的長發,她該死的懊惱極了。
于是,在三人對望、低氣壓滿布的時候,她十分給面子地打了個超大的噴嚏,這才讓原本臉色清一色煞白的三個人,齊刷刷地變了臉色。
她因為打噴嚏而臉紅,而他是發現她的赤身露體而滿臉通紅,至于那位優稚的美女,則是氣得滿臉通紅。所以,她這個不受歡迎,導致母子反目的女人,就被套上衣服,扔了一堆錢以後掃地出門。
她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經過了三個鐘頭了,他們母子的「久別重逢話衷腸」也該告一段落了吧?不知道吵架的結果如何?
正打算就這麼回去,一道清亮的熟悉聲音在頭頂響起,比炸彈爆炸還要讓她心驚肉跳。
「咦?姐姐,你在這里做什麼?」
很想裝做不認識,但是既然被人家指名,顯然成功的幾率很小,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果然看見可愛的笑臉在向她猛放電。
蘇旗漣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見她,不過這也真是天賜良機。如果想從那個冰塊男那邊問出這對笨蛋情人的情況,只怕比登天還難。這個姐姐雖然稍微沖動了一點、野蠻了一點,但是心思也單純了許多,自然容易套話。
臉上綻放出動人的微笑,他拉開一邊的椅子,施施然坐了下來。雙手交握,銳利的視線掃過,看著她明顯尷尬的臉,以及頸項上忘記遮掩的紅痕,對于他們的天雷勾動地火了然于心。
眼楮眯起,他笑得好像偷吃了五百只小雞的黃鼠狼,「學長他媽媽來了吧?」
「你怎麼知道?!」許弦琰吃驚地站起身來,手指一動,帶動的桌子上的飲料翻了,液體灑得哪里都是。
「姐姐,你的衣服弄上了!」手指指向許弦琰雪白的長裙,蘇旗漣笑得溫柔。
「哇啊!糟、糟糕了!」手忙腳亂一陣折騰,她對著自己剛買的裙子哀悼。真是的,流年不利,連飲料都和她作對!
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蘇旗漣再也忍耐不住地「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許弦琰臉色通紅地看著笑得顫抖的他,怒氣沖沖,「不要笑了!」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他就笑得更凶。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看著這一對出色的美人,男人們眼中精光閃閃。討厭當眾人尤其是那些的免費觀賞品,但是和「隻果的女朋友」不得不說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在清楚地認識到這是想逃也逃不了的情況下,許弦琰正襟危坐,緊張地看著好不容易止住狂笑的蘇旗漣。
嘴巴張張合合,想說但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許弦琰好像缺氧金魚似的模樣,再次讓蘇旗漣暴笑。該死的!這種情況怎麼可能不生氣?許弦琰氣紅了一張俏臉,把錢往桌子上一丟,就打算離開。
一把抓住面前晃動的胳膊,蘇旗漣努力板住笑得已經快抽筋的臉,正正經經、單刀直入地詢問最要命的問題。
「學長的媽媽確實來了吧?」
「你為什麼知道?」一瞬間以為他是神仙化人,能人所不能。
「當然,因為那通電話是我接的啊!」悠閑地招過一邊思考要不要過來的侍者,蘇旗漣看著點餐的單子,考慮吃什麼東西。
「你接的電話?那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她柳眉倒豎,狠狠地拍著可憐的桌子,也嚇了本來就處于緊張邊緣的侍者一跳。
眼角挑起,黑白分明的眼楮看了處于暴怒邊緣的她一眼,然後蘇旗漣正正經經地再次看他的單子,等到對方忍不住想拉起袖子扁人的時候,他才緩緩地說出理由來——
「當時的情形你不記得了嗎?你們兩個粘在一起好像牛皮糖,學長他一下子就把我踢出門了!」
咦?這麼說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個模糊的印象……許弦琰軟軟地坐回椅子上,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雙腳在桌子底下蹭來蹭去,不知道該如何說明現在這復雜混亂的關系。
蘇旗漣一直觀察著她的反應,也一直偷笑在心里,但是臉上卻始終是一副再正經不過的表情。
「你……和學長他……」
沒有說話,事實上她的舌頭已經打結了。許弦琰的臉「騰」地一下通紅到底,就連露在領子外面的脖子都紅彤彤的。此時無聲勝有聲,傻瓜也知道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偷偷抬起眼楮,想要看看蘇旗漣的反應,她看到的卻是不停抖動的肩膀,以及捂著臉龐的細白手指。幾滴水晶一般的液體流出,滿落在面前的五顏六色的果汁里,快速地融合,瞬間就消失無蹤。
啊!她哭了!柔弱可愛的小鳥依人模樣,想必神經也縴細得和絲線一樣。她最不擅長應付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孩子了,到底應該怎麼辦啊?
「我說……啊,不要哭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是……但是,隻果他確實已經是我的人了,就算我願意他也不願意再次回到你身邊……雖然越解釋越糟糕,但是也比不解釋來得好。
抬起頭來,一雙大眼楮中波光閃動,看向她的眼神真摯無比,蘇旗漣壓抑著已經笑到肚子都擰起來的沖動,繼續把她往深淵里推。
「可是……我一直喜歡著學長,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做。我那麼珍惜學長,那麼努力,到了後來他卻……他卻……」垂下頭去,肩膀再次抖動,蘇旗漣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以為他是傷心過度,許弦琰也來不及細想,索性繞過桌子,一把把他抱在懷里。
「啊?」還真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出這麼一招,蘇旗漣當下就愣住了。鼻子里充斥的滿是屬于女性的馨香,臉頰踫觸的,是女性特有的柔軟。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過分,但是我真的喜歡隻果。」低下頭,下巴磨蹭著蘇旗漣的頭頂,想著這個孩子可能有和自己一樣的心情,許弦琰語聲就不由變得哀淒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看著他,不想著他,我絕對會發瘋的!但是這份感情來得如此之遲,所以造成了對你或者是對他的傷害……我,對不起你們……」
哽咽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而周圍的人全都看著這一對漂亮得過分的人,幾乎連呼吸都停頓下來。
蘇旗漣輕輕抱住她縴細的腰身,一種詭異的想法在心中涌起。不發聲地嘴角上揚,他笑得奸詐萬分。
「……姐姐,如果你想讓我原諒你的話,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咦?事情還有轉圃的余地?許弦琰反手抱住那個「傷心」的孩子,急切地反問起來︰「什麼?到底是什麼?如果我能做到,你不用客氣盡避說。」
「那麼,什麼事情都可以?」抬頭看她,蘇旗漣眼楮中淚光閃閃,格外惹人憐愛。
「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情都可以。」她用力點頭,表現著自己的誠心。狡詐的目光閃動,雖然遲鈍得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義,但是女性的直覺還是讓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只要你吻我一下,我就原諒你。」閉上眼楮,噘起紅唇,許弦琰整個人都嚇傻了。
她剛剛說什麼?自己的耳朵沒有出毛病吧?她怎麼可能說出這麼變態的話?她是女人,而這個漂亮的孩子也是女人啊!怎麼可能?!
「姐姐你不要誤會哦,只是和我交往的時候,學長連一下都沒有吻過我……這對我來說是畢生的遺憾,所以希望可以通過和學長接過吻的你,來滿足我這個心願。」語氣哀切,眼光朦朧,他盡力表現得楚楚可憐。現在他對于像許弦琰這種外剛內柔的人有什麼弱點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地知道「吃軟不吃硬」的道理。
咽了口口水,看著他哀求的神色再咽了一口,知道這橫橫豎豎、百分之百逃不過去了,她牙一咬,心一橫,閉上眼楮嘴巴嘟起,就向著面前的紅唇吻過去。
嘿嘿!不好好報復當初把自己扔出去的那個學長,一點點甜頭還是應該拿的吧?看到那張秀麗的容顏靠近,蘇旗漣奸笑著閉上眼楮,一邊想象著夏頻槨臉色發青的樣子,一邊等待著飛來的艷福降落。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蘇旗漣的後領猛地被人一抓,爽快地扔到後面去。而憑空出現的人影,也一把抱住閉上眼楮的許弦琰,惹來一片驚訝的叫聲。
熟悉的香味飄了過來,驚訝地睜開眼楮,看到的就是熟悉的鐵青容顏,她抓住戀人的衣服,「你和你媽媽說完了?」然後才遲鈍地發現,原本自己應該親吻贖罪的人,早就遠在另外一邊。
「你做什麼啊,隻果?」緊張地撥拉著束縛在腰上的手指,她想跑到蘇旗漣身邊察看她的情況,奈何那雙手像鐵箍一樣,根本動彈不得,「隻果,她是你女朋友耶。和人家分手,讓人家傷心也就算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人家?太薄情寡意了!」
真是莫須有的指責。夏頻槨原本就烏雲罩頂的心情,更是因為這莫名其妙的鬧劇惡劣到了極點。他不怒反笑,看著那個被他笑得渾身雞皮疙瘩直起的家伙,一字一句地問了起來︰「女朋友啊?有你這麼一個‘女朋友’還真是我的榮幸……」
「不用客氣!」嘿嘿,平時就很恐怖的人發起火來更是恐怖。無法抑制自己不停哆嗦的沖動,蘇旗漣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轉換話題,那麼自己絕對是死定了,「不說這個了!你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伯母的情況如何?」
「你怎麼知道我媽媽來了?」挑起眉毛,夏頻槨狐疑地看著面前的美少年,長久以來養成的被害意識在此刻精神得半死。
翻翻白眼,蘇旗漣還真是受不了這家伙的態度。真是,好像自己隨時會吃了他似的,自己雖然是愛胡鬧一點,惡作劇的心理強一點,但是也不見得什麼時候都是壞蛋啊!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媽媽要來的那個電話就是我接的啊!」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無疑是在本來就熊熊燃燒的烈火上灑了一桶油。夏頻槨怒目瞪向無辜的少年,就連一邊站著的許弦琰和不相關的人都感覺到一陣烈焰襲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不要瞪啦,這又不怪我。我那時候可是想告訴你的,但是你壓根就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就把我掃地出門,然後抱著那個漂亮的姐姐親熱去了!還好意思怪我?!」一說起這個來,蘇旗漣也是一肚子窩火。叉著腰,筆直地看向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他的氣勢非但沒有弱下去,反而比夏頻槨的還要烈上幾分。
實話,所以沒有任何反駁的方法!
于是許弦琰一臉通紅、夏頻槨一臉發紫以後,蘇旗漣才笑嘻嘻地重新坐到椅子上,接著喝他剛剛點上來的果汁,「到底你和你媽媽協商的結果如何了?」
這也是許弦琰急欲得知的事情。轉頭看向身邊的夏頻槨,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胳膊一緊,就被他硬生生地拉到椅子上。翹起腳來,他全身上下散發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掃過周圍的人,看得大家慌忙垂下頭去猛吃東西,生怕惹上這個煞星。從圍繞在他身邊的氣氛就可以感覺出來事情有多麼糟糕,等他自己老實交待,還不如自己猜測來得快。
「你媽媽還是要把你帶到英國去?」
沒有說話,只是飄忽的視線轉移到了他的臉上,而握住許弦琰手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收緊。看來是猜對了……
看著他越來越鐵青的臉色,蘇旗漣笑得更是開心。
去……英國?還是要去英國嗎?許弦琰抬頭看見俊秀的臉龐上緊鎖的眉頭,以及隱約圍繞在他身邊的不安空氣,再低頭看看互相交纏緊握的手,一種莫名傷感的氣氛涌了過來,讓心情更加沉悶。
「為什麼你媽媽一定要讓你去英國呢?你明明在中國生活得好好的,去了那邊反而不習慣,而且這麼突然……」突然讓他們一點招架的時間都沒有。蘇旗漣這個問題算是也問出了許弦琰的心聲,感覺到抓住自己的手指又緊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听到熟悉的聲音響起——
「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他們終于選擇在英國定居,為了一家團圓,所以才匆匆忙忙地要把我接過去。而且,他們認為這里對我來說,是個傷心地,離得越遠越好。」夏頻槨平平淡淡地陳述著事實,但是眉頭的緊皺卻泄漏了他的真正心情。他左手抖動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動作不仔細看還真無法察覺,但是對于一直觀察他一舉一動的兩個人來說,看不見才奇怪,「因為我在這里找到了我的夢想,但是也在這里失去了我的夢想……雖然我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們總是認為我討厭這里……」
「隻果……」
頭垂下,額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自動自發地抱上了他的左肩,她現在惟一想做的,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力量分過去一些。
左手,對他們來說永遠是心中最大的痛。以前就覺得悲傷的事實,在成為戀人以後更能深刻地體會到。就是因為左手的傷,改變了他們兩個的一生。
她身上獨特的香味飄了過來,若有若無的,在一定程度上安撫了他變得焦躁的情緒。夏頻槨垂下眼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看著他們兩個這副好像要生離死別的德行,蘇旗漣也不由自主地嘆氣。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老老實實地和你媽媽回去嗎?」
原以為他肯定拍案而起大發雷霆,哪知道夏頻槨只是臉色鐵青地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這樣的態度讓兩個人……尤其是許弦琰不安起來。知道自己和母親哪個比較重要,在如此先人為主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向好的地方想?
「姐姐呢?放棄嗎?」
似笑非笑的語氣打斷了她的自怨自艾,腦子還來不及細想,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
「那怎麼可能?!」聲音猛地拔高,許弦琰一下站了起來,椅子隨著她激烈的動作發出「 」的好大一聲,讓一邊本來就心驚膽戰的客人再次嚇得半死。怎麼可能就這樣乖乖地放任他回去?開什麼玩笑?在她好不容易才真真正正得到了喜歡的人,怎麼可能在如此重要的時刻放棄?
「那就是要抵抗到底了?」果然如此啊……雖然不知道那邊一臉鐵青的男人怎麼想的,但是只要姐姐這一邊OK就可以了!「那麼姐姐是下定決心了?」
看看微笑著提問的蘇旗漣,再撇過頭去看看一邊也在專注看著自己的隻果,看著自己一輩子都看不膩的俊美容顏,她心中波瀾起伏。自己發過誓不再傷害他的,一定要保護他的,既然如此,還有什麼退縮的理由?!
「是的!我要和隻果在一起。」
語氣堅定,她定定地看著那讓自己迷醉不已的琥珀色眸子,下著絕對不會動搖的決心。是的,她是害怕過、迷茫過,但是現在任他是天皇老子都不可能動搖他們!
「OK。既然你如此堅決,那麼自然要抵抗到底。我會大力支持你們的!」開心地站起身來,蘇旗漣恢復原本奸詐的笑容,看得眾人心中一陣發毛。
疑惑地看著他完全判若兩人的樣子,許弦琰簡直就被他搞迷糊了。疑惑的視線在隻果和他之間來回游蕩,詢問的意思明顯得很。
「隻果……他不是你的女朋友嗎?怎麼……」這麼支持我們……
無奈地伸手掩住眼楮,夏頻槨對她的遲鈍無語問蒼天。難怪她對自己五年來的情意完全不知道呢。
「他是……」正要說出真相,奈何聲音湊巧地被突然冒起的第三者的聲音打斷。
三個人六只眼楮詫異地看向一邊怒火沖天的中年美人,對她的及時出現一點也不詫異。畢竟剛剛的談判達不到預期的效果,然後跟到了這里,听到這要命的抵抗言論以後,還沉得住氣的,那是神仙!
母親大人兩眼噴火,死死地盯著三人組,尤其是許弦琰,都可以把她燒出兩個透明窟窿來。說的就是嘛,讓兒子三番四次和自己對抗的,就是面前這個害他如此淒涼的女人。開始是失去了網球,現在則是連整個人都賠進去了!
雙手交握,母親大人斜著眼楮看著那個所謂的狐狸精,「五年前,你讓頻槨不得不放棄網球,現在又纏得他神魂顛倒,就是想讓他不肯和我回家,拆散我們一家,你真是好啊你!」
她說的是事實,再加上剛才出現的那麼沖擊性的場面,想漠視似乎都做不到。許弦琰嘴巴張張合合,一句反抗的話也說不出來。五年前,第一次見隻果雙親的時候,就是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候。當時,她站在一邊,而那對夫婦則是焦急地守候在門外。記憶中,母親不停地哭,不停地罵,而他的爸爸則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兒子一下于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管原因是什麼,怎麼解釋,事實就是事實!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夏頻槨伸手將她拉到身後,擋住母親瞪視她的視線,冷著臉孔繼續剛才的話題,「媽媽,不要鬧了,這樣會讓人看笑話……」
「你這說的什麼話?」聲音硬生生地拔高,他的媽媽差點被他這種態度氣出心髒病來,「我和你爸爸為了讓你生活得好一些,給你換個環境,忘記這里一切的不愉快,也離這個煞星遠一點,可你卻不領情!」
夏頻槨沒有說話,但是很明顯地,他的身影一瞬間僵硬了一下。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許弦琰可以很明確地感覺到。她伸手抓住他下垂的手,感覺到強力的脈動從那里傳過來,他的心跳得好快!
「這個女人害得你如此淒涼,你干嗎還要留在這里?」
互相握著的手收緊了,掌心接觸,那上面是細密的汗水。他……果然還是……會退縮嗎?會放棄和自己的這段感情嗎?會……離開自己嗎?
「所以,你應該和媽媽回去,離開這個妖精。這樣你的人生才不會變得一團亂。頻槨,放開她,過來。」伸出手來,母親想要抓住兒子握在另一個女人手中的手。
自己呢?就這樣放棄嗎?就這樣把他交給他母親,這對隻果他才是最好的嗎?也許是吧!忘記這一切的悲傷,重新開始。
但是,那她該怎麼辦呢?只要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但是自己卻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不要!絕對不要!
手猛地收緊,就在對方的手即將踫觸到的一瞬間,許弦琰霸佔性地抱住他的胳膊,說什麼也不松手。許弦琰眼楮睜開,眨也不眨地看向生了隻果的人,她說著自己已經下定的決心——
「我不會放手。如果你要把他帶去英國先問過我再說。我發過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要留在他身邊,守在他身邊,哪怕是身為他母親的你,也不可能讓我離開他。」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毫無轉圃的余地,也讓蘇旗漣贊賞地吹了一聲口哨,而母親大人則是氣得臉色鐵青。但是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你想讓他忘記我,徹徹底底地把我從記憶中抹煞,然後再愛上別的女人嗎?我不容許。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放手。」
是的,怯懦只會讓本來應該擁有的幸福從手指間溜走,只有勇敢地把握,才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
拉過他的脖子,閉上眼楮不去看他的表情,現在的自己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
嘴唇貼合,閉上眼楮,清楚地感覺到他那和外表完全不符合的溫柔唇瓣。啊,那讓自己神魂顛倒的感覺,讓自己無法忽視、無法忘記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手?
清楚地听到身後傳來眾人的抽氣聲、驚訝聲、叫好聲,以及青筋爆裂的聲音,就是為了讓他們有這樣的反應才如此做!
一吻終了,她慌忙將臉轉到他母親那邊去。臉色因為剛才的大膽舉動而酡紅一片,讓本來就漂亮的臉更是增加了一種惑人的魅力。隻果不說不動,許弦琰也不敢抬起頭來看他的臉色,現在的自己只有死死地盯著對方的眼楮,才不至于讓自己敗下陣來。
「居然做出這樣寡廉鮮恥的事……頻槨,你看看她,這麼霸道、野蠻,就算是這樣你也願意和她在一起嗎?和這樣的女人混在一起,連你自己都會墮落的啊!」母親已經氣到口不擇言了,她一把拉過兒子的手,想將他拉離自己眼中的煞星,沒想到他的手輕輕一拐,輕易地就掙月兌開來。
「頻槨?」不解地看著面前一下子變得距離好遠的兒子,她怔怔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笑意在唇邊泛濫,一掃剛才的陰郁,他笑得燦爛,宛如陽光切破黑暗的大地,讓光明來到人間。他這一笑,周圍冰寒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也讓劍拔弩張的感覺蕩然無存。琥珀色的眸子跳動著喜悅的光輝,清亮的聲音也比平常高了八度——
「媽媽,我還是決定留在這里,不去英國了!」
「你……」
他這和語氣完全不符合的回答讓眾人都招架不過來。看著那雨過天晴的笑容,就連莫名其妙爭奪成功的許弦琰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他……不是在母親和自己中間擺蕩嗎?怎麼會這麼突然表明自己的態度?
「學姐都這樣努力讓我留在這里了,我也清楚地知道她對我的感情,那麼我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的!」挑起眉毛,他笑得可惡又輕狂,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贊賞和堅定的意味,也是完全符合他這個年齡的表情,「而且放她這麼一個漂亮的人獨自在這里,我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原來如此。原來是在試探她的決心。許弦琰又怒又羞地看著那個讓她當眾示愛的罪魁禍首,對方卻還她一個以前絕對不會出現的燦爛笑容。心髒因為這一下猛地停跳三秒,一瞬間所有的怒氣都消失無蹤,該死的家伙,居然用美人計。
和她的反應完全相反的,恐怕就是一邊觀戰的蘇旗漣,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的德行,完全糟踏了他可愛的外表。而周圍的人,不知不覺被那難得一見的絕色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她可是害你的人啊!」顫抖著手指指向狐狸精,母親為了維護兒子的安危而努力奮斗。
夏頻槨輕輕一笑,同樣的琥珀色眸子中跳動的,是堅定不移、下定決心的光芒。
「我的手確實是因為要救她而受傷,不得不放棄佔據了我一半生命的網球。確實是痛苦,當想到自己再也不能揮動球拍的時候,實在是痛苦到了極點。」伸出手來,看著那修長的手指,以及手指間的繭子,夏頻槨心中充斥著的不是痛苦,也不是後悔,只是對往事的追憶,「曾經屬于自己的東西,就那麼一下子失去,這是任何人都受不了的打擊。我雖然外表剛強,但是心中卻脆弱到了極點。無論走到哪里,所有的人的眼光都不一樣……也許,讓我受不了的就是那種眼光吧?」
是的,當自己不再是「網球天才」以後,周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開始羨慕贊賞的眼光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憐憫,以及幸災樂禍。
屈辱,于是變成了恐懼。
「可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你們卻逃到了國外。」他眼光清冷,直直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母親被兒子這麼一看,立刻不自在起來,揉搓著手指,猶豫著想要辯解,但是想了半天卻連一句話都想不出來。閉上眼楮,知道自己並不想把媽媽逼到如此狼狽的地步,夏頻槨慢慢整理著自己的思緒,思考著應該如何說出來。
「那時候,為了防止別人的傷害,我封閉了一切。雖然我以前就是個很冷淡、很驕傲的人,但是那段時間我對任何人都不信任,除了學姐例外。」
眸光向下,對上她漆黑的眸子,那里面是無法忽視的溫柔。
「是的,到了後來沒有一個人想要接近我,敢于接近我,就連你們,我的父母,都沒有辦法從兒子變成一個普通人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獨自把年幼的我拋在中國,每個月也只是郵生活費或者是打電話過來,這種情況一直到了我上了高二才稍微好轉。但是在那之前,只有學姐接納我,所以,我喜歡上她,喜歡上這個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我、安慰我的人,沒什麼不對吧?」
「可是,那是因為我……」許弦琰急急忙忙地解釋著,看著他的神情滿是不安。
「如果不是因為我,那件事就不可能發生。」
安慰性地握住她的手,夏頻槨再次面對那個生了自己,曾經以自己為榮的母親,「媽媽,我是不可能離開中國的,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分享她的喜怒哀樂,所以請原諒我。」
母親憤憤地看向許弦琰,全盤的怒氣一氣爆發,「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就會全家和睦地生活在一起,頻槨他依然是天才,有著別人永遠沒有的光明未來︰卻為了你這個女人……」
身子不由顫抖著,許弦琰實在忍受不了她的指責,尤其听到那邊不停絮叨的聲音,再也受不了地發火,「是的!都是我的錯。但是我也很痛苦啊!為了不讓他更痛苦,為了可以讓他從不幸中走出來,我一定要留在他身邊。在你們眼中,他是少見的可以帶給你們無比榮耀的天才,但是在我眼中,他就只是一個平凡人而已。我只是想看他的笑容,想和他在一起而已。這樣也錯了嗎?我重視的,我喜歡的,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一樣,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卜,而她也昂起頭來,用認真的目光和他母親對抗。
沉默,沉默了良久,慢慢地似乎有什麼動了起來。是嘆息聲,是驚訝聲,到了最後所有的聲音都恢復了起來,形成巨大的聲音的浪濤,幾乎要將一切激情發泄出來,熱烈得無法忽視。所有的客人,包括服務生,都因為她這真摯而大膽的表白所震撼,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鼓掌和叫好。
母親緊緊咬著嘴唇,看著夏頻槨緊緊地反手擁抱著那個該死的女人,知道自己是絕對贏不了了。
「告訴那個女人,這一次就先讓給她,但是總有一天我還是會讓頻槨離開她的!」她轉身走出去,
「嘿嘿」低笑著,蘇旗漣還真是佩服死了這一對母于。同樣驕傲也同樣危險,還有……視線轉向那邊還粘在一起的強力橡皮糖,失笑出聲。
唉呀呀呀,由此可見,這對笨蛋情人的日子還有得走哦!現在先不說什麼,到了後來分歧和困難想必多到讓人無法想象的地步。看看學長母親那個態度,一般人都受不了吧?大概可以和以前的夏頻槨抗衡了……
不過……
看向男人懷抱中的嬌媚容顏,微笑,然後是開心的輕語︰「不過,如果是她的話,那麼應該什麼都不成問題了吧?」
如此想著,似乎所有的不安都煙消雲散。蘇旗漣大聲地吆喝一聲,他向纏綿中的情侶撲了過去。忙著索要自己應得的報償。嗯嗯,不知道他告訴姐姐自己其實是男人,而且還是被學長拖來試探她的人,她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拿菜刀砍她的親親愛人,還是用擅長的踢擊呢?
哦呵呵呵……好期待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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