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才剛獲選為金童玉女的影藝夫妻檔,突然爆發了男方外遇生子的丑聞,一時之間炒得沸沸揚揚,電視、報紙、雜志全集中火力報導這條超級新間,終于讓麗琪有了喘息的機會。
真是LUCKY耶!
雖然人家家庭失和是件慘事,但麗琪實在不得不為自己慶幸,因為她家門前終于沒有狗仔排班站崗。她總算能大大方方地自由進出,而不用每回出門就得絞盡腦汁和狗仔斗法。
廚藝普通的她已經受夠了得天天自己料理三餐的日子,今天起了個早,她到了自己最愛的早餐店,一杯咖啡、酸女乃面包加上火腿三明治,悠悠哉哉地度過了個美好早晨。
吃完飯,她步行到早餐店附近的郵筒投完信,無意間一抬頭,忽然發現由自己得獎小說改編的電影還沒殺青,廣告已經高掛在馬路另一邊的看板上了。
「咦,那個字是不是拼錯了?」
昂首望了一會兒,沒近視的她發現看板上似乎有個單字拼錯,又不確定是不是剛好反光而已,她便走向馬路對面,想靠近些再瞧清楚點──
「叭──」
尖銳、刺耳的汽車喇叭聲驀然劃破天際傅來,麗琪這才發現一輛黑色跑車竟然筆直地朝她直沖而來。她想跑,腳卻完全不听使喚,像生根似的釘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突然,一只強而有力的手由後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揪了就往後拉,就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麗琪眼睜睜瞧見煞車不及的跑車自她跟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擦身掠過。
「0$&*!」
好不容易煞住車的跑車駕駛,氣急敗壞地從車窗探出頭來 哩啪啦罵了一顫,瞥了眼臉色蒼白得好像就快昏倒的麗琪,懶得理她,又把車開走了。
「妳找死啊!」
浩然沒好氣地痛罵眼前女子一句。他的心髒差點被她嚇得從胸口蹦出來!
不過出門寄個明信片回台灣,就遇上闖紅燈找死的蠢女人,難道他跟美國犯沖,怎麼三天兩頭就得當超人拯救世人哪?
被嚇得腦袋一片空白,軟癱在陌生男人懷中一時無知覺的麗琪,因為浩然那聲當頭棒喝的宏亮咒罵,顫時回過神來。
「又是你?!」
「又是妳?!」
麗琪一回頭,兩人幾乎是同時瞪大眼、訝異驚呼。
「跟蹤狂!」
忘了前幾秒他才剛救了她一命的麗琪,不相信他們又是巧遇,立刻怒氣沖沖地先給他安了個「罪名」。
「喂,什麼跟蹤狂?!」
浩然俊顏一陣青白不定,這女的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癥啊?
「妳懂不懂做人的基本禮貌呀?!」我剛剛才救了妳,妳還沒跟我道謝!」他凝眉瞪著她。「還有,妳年紀輕輕的尋什麼死?還找這種被車撞得稀巴爛的死法──我看妳八成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誰說我尋死了?我只是一時不小──」麗琪柳眉一揚,她又沒義務跟他解釋!「哼,你才十成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呢!」
他瞅著她,忽然彎唇一笑。
「噫,妳怎麼知道?難道我們住在同一家嗎?」
「你──」她脹紅了臉。「我懶得跟你這種人辯,快放開我!」
她不說,浩然還沒發現自己牢牢抓著她的手臂。
「嗯……」
望著她因氣惱而顯得更加白里透紅的粉女敕嬌顏,浩然皺眉,做出思考中的模樣。
「放手可以,不過妳得先跟我說聲『謝謝』。」他就是想逗逗這個拗脾氣的俏女郎。「不說,我就在這里跟妳耗到地老天荒喔!」
「你──無賴!」她又羞又氣。
他可不以為然。「無賴的是妳吧?我三番兩次救妳,要妳道個謝不過是基本禮貌。要是在古代,救命之恩可是以身相許也──」
「有!」
浩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麗琪高八度的尖叫聲給震得耳膜一陣痛,下意識地松手捂耳。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上了浩然的右頰,麗琪趁他愕然之際,連忙拔腿就跑。
浩然怔忡了一下,原本一陣火氣直往上冒,可是瞧見足蹬三寸高跟鞋的麗琪像後面有獅子要拿她當晚餐似的,沒命地直往前沖,跑得有夠賣力,可見有多怕他,他又不禁覺得哭笑不得。
「真是的,她根本就是河豚轉世嘛!」
摀著自己發燙的右頰,浩然再次長嘆,真是好人沒好報啊∼∼
開車去出版社的路上,麗琪不斷神經兮兮地盯著後視鏡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個跟蹤狂應該不會又出現吧?」
她憂心忡忡地嘀咕著,總覺得跟在自己後頭的每個車主都有可能是那個「跟蹤狂」。
鱉異、太詭異了!
這世上不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她被搶、他捉賊,她遇、他英雄救美,她差點出車禍、他恰巧經過救了她──
她可不信緣分和巧合,肯定是他在跟蹤她!
一這麼想,麗琪更加覺得毛骨悚然,畢竟前不久才發生過某歌手被瘋狂歌迷潑硫酸的恐怖事件呢!
假設對方早知道她的身分,故意設計那些意外事件,然後以英雄的姿態出現、乘機接近她,加上他高大俊朗的外貌,如果是一般女人,肯定會中計傾心。
但是,她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拐的笨女人。
麗琪抿緊唇,腦海中突然浮現昨晚夢見那男人的情景,好像正在嘲諷自己方才自認不會受他影響的自信。
「哼,他才不可能真的是好人,好人怎麼會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他要是再出現,我就拿鞋跟敲他!」
她像在跟誰賭氣似地自言自語,剛好也到了出版社。
和總編開完會,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了。
走出出版社,是該吃午飯的時間,麗琪記得總編說過附近有間中國餐館的煎餃十分好吃,便決定步行前往。可是左彎右拐了好一陣子,就是沒瞧見那間餐館,倒是越走越荒涼、越走越偏僻了。
「算了,還是找別家吧!」
相親那晚的危險遭遇讓她開始不安,雖然是大白天,但在人人只求自保的現代社會,不是叫救命就一定會有人出手相救的。
「不會吧?」
才打算往回走,麗琪的右腳卻突然生根似的動也動不了,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她的鞋跟卡進人行道的石磚縫里了。
她使勁拔了半天,鞋跟還是緊嵌在磚縫里,偏偏這又是她最鐘愛的一雙鞋,實在舍不得就這麼月兌在這里赤腳離開。
「糟糕……」
麗琪一面繼續用力拔鞋子、一面環顧周遭,試著想向人求援。但邪門了,大白天的,路上除了她,連個人影也沒有,靜得好像全世界都進入冬眠了。
她懊惱地皺眉,正在進退維谷間,突然瞧見路的那頭終于出現了一抹黑點,有個人正遠遠朝她走了過來。
不過她開心不到三秒,看清了對方,才松口氣的心情霎時又緊繃起來。怎麼也料不到,走過來的竟然又是那個她想拿高跟鞋K的男人。
遠遠地,浩然就瞧見有個「雕像」定在人行道上。
但是等他走近,仔細看清了定在那里的原來不是雕像,而是麗琪,也不禁面露愕然。
天哪!這該算是奇緣還是孽緣?
「好吧,這次妳又怎麼了?」
浩然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停下,沒搞清狀況之前還是別去踫那只「河豚」比較安全。
麗琪滿臉緋紅,抿著唇就是什麼也不說。
這次還能說人家是跟蹤她嗎?
他跟她走的是相反方向,她更是臨時起意來找中國餐館,東繞西晃走了一大圈冤枉路才到了這個地方,除非他在她身上裝了衛星定位系統,否則要說跟蹤實在太牽強了點。
?,她怎麼會在同一個男人面前出那麼多次模呢?
「原來如此呀,妳還真是個災難女神!」
她鬧別扭,浩然只好自己找出她「落地生根」動也不動的原因,這才發現她的鞋跟卡進磚縫的事。
他不由地掀唇一笑。逮著了機會還不一報還一報?
「真是奇怪,為什麼走到哪都遇得上妳?」他故意地以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該不會妳才是跟蹤狂,因為對我一見鐘情,所以故意三番兩次在我面前落難,好引起我注意吧?嘖、嘖,真是煞費苦心啊!」
「誰會對你一見鐘情,你少自作多情了!」
麗琪又羞又惱地賞他一個白眼。如果可能,她真想拿鞋跟敲他的頭!
可是長路兩端依舊只有他們倆,她不想繼續卡在這里,似乎也只有向他求援一途了。
「你到底要繼續站在那里幸災樂禍還是要幫忙?」她沒好氣地問他。
「嗯……每次幫妳都沒什麼好下場耶……」他手搓著下巴,皮皮地笑盯著她。「其實妳就這樣『種』在這里也不錯,勉強算得上是美化市容啦!」
「你──」
麗琪被挪榆得兩頰緋紅,再舍不得她還是決定月兌下卡住的右鞋,只穿著一只鞋一拐、一拐地走人。
「怎麼了?現在是想學童話故事、留一只鞋做線索好讓我找妳嗎?不過這不是玻璃鞋耶,仙度瑞拉小姐。」
听見身後的他又在那高聲調侃,麗琪忍不住回頭,卻見他正帥氣地單指吊著她留下的愛鞋。
「唉喲!」
氣呼呼的她轉身想奪回鞋子,卻一個重心不穩,摔了一跤,要爬起來又發現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自己扭傷腳了。
「妳沒事吧?」
浩然看她摔得不輕,有些內疚地連忙跑過來。
「用不著你管!」
她傲氣地拒絕他的關心,試著自己站起來,但一動腳踝就傳來一陣刺痛,疼得她倒抽了口涼氣。
「我看看──」
完全不理會麗琪怎麼說,浩然依然故我,蹲下來握住她扭傷的左腳模了起來。
「放開我!不準模!不──」
「不準再叫!」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回嚷了還在逞強掙扎的她。「我是在看妳的傷勢,不是在吃妳豆腐,不要像小孩子在那里鬧脾氣!」
一個陌生人也敢對她大呼小叫?麗琪可不服氣。
「我才不是小孩子!你又不是醫生,看什麼傷──」
「要我口對口封住妳的嘴嗎?」
好安靜啊……
看完她傷勢的浩然抬起頭,瞧見安靜的麗琪竟然瞪大眼,雙手緊捂著嘴,一副嚇得快哭的模樣,好像被他這個大帥哥親到還不如去死算了,真是自尊嚴重受挫哪!
「騙妳的啦!」他可不想真的把女人嚇哭。「放心,我保證不會對妳怎樣,這樣總行了吧?」
麗琪戒慎恐懼地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半信半疑地放下雙手,他又突然將她抱起來。
「你想做什麼?!你答應不會對我怎樣的!」
「我是不會、也不想對妳怎樣,但也不能留妳在這里被人家怎樣啊!」他既無辜又無奈地解釋︰「妳的腳又紅又腫,不可能走動了,這里那麼偏僻,看來也不會有計程車,但是腳扭傷就叫救護車,似乎又太小題大作;留妳在這里等別人搭救,也不曉得會不會害妳等到個殺人狂?我這個人就是沒辦法見死不救,只能好人做到底,送妳回家嘍!」
他說得有條有理,麗琪完全無法挑出毛病。
雖然她不大想承認,但是眼前這個男人三番兩次救了她,既然事先設計的可能性不高,那應該是個好人吧?
在沒有其他方法可想之下,不想就這麼被棄之不顧的麗琪也只好賭一次,接受他的好意了。
在麗琪的指引下,他們到了停車場。浩然開了她的車,本想先送她去醫院檢查,但在她堅持不去之下,也拿她沒轍,只能直接送她回家。
「浴室在哪?」
一抱她進屋,浩然忽然低頭問她這麼一句。
「左轉就是了。」
麗琪反射性地回答,才驚覺事有蹊蹺。
「你問浴室想干麼?!」
天哪,難道他想,
「反正不是想跟妳一起洗澡。」他啼笑皆非地看著立刻以雙手護胸的她。「進去把腳洗干淨吧!」
浩然在浴室里放下她,立刻關門離開。麗琪按下門鎖,低頭看著自己雙腳好一會兒,雖然不明白他要她洗腳的用意,不過還是忍痛清洗了。
「啊!」
門一開,麗琪沒料到浩然就守在浴室外頭,嚇得往後一退──
「小心!」浩然眼明手快地接住差點滑倒的她。「像妳這麼膽小,能活到現在還沒被嚇死真是個奇跡!」
麗琪羞睨他一眼,倔強地說︰「誰說我沒膽?是你不應該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外──」
她辯駁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又被他攔腰抱起,害她腦袋一下子全空了。
「你──」
「不看醫生可以,不過還是得做一些簡單的包扎。妳家應該有急救箱吧?」
麗琪還來不及問他干麼又抱她,就被他先搶話了。結果他邊說邊將她抱到客廳,放在沙發上,這時她才明白,這男人守在浴室門外,原來只是單純體貼地想抱她來這里而已。
「嗯,有。在茶幾右下角那個抽屜里。」
她淡淡答復他的詢問,視線不與他相對,心中隱約有股異樣的感覺正在輕輕波動著。
他……好像真是個好人。
她頭一回沒有反抗地讓一個男人握住她的腳,因為他的神情很專注、動作很專業,沒有絲毫讓人受到侵犯的感覺。
「可惜我沒帶我阿嬤的跌打藥酒,不然用那個推揉一下,包管比涂藥膏有效多了!」浩然邊說邊用固定繃帶幫她纏住腳踝。「還有,妳要拿防狼噴劑對著我才安心是沒關系啦,不過!妳拿顛倒了。」
麗琪從浴室里拿了罐防狼噴劑護身,經他這麼一說,才發現她真的把噴口對準自己,窘得兩頰立刻浮上兩抹紅暈,尷尬地把噴劑放下。
「好了。」
浩然把跌倒擦傷和扭傷的部位全做好了簡易包扎,這才得空稍稍打量了她家一下。
「妳一個人住?」他憑敏銳的觀察力判斷。
這句話讓麗琪戒心又起,立刻機智回他︰「不是,我老公待會兒就回來了。」
「老公?」他露齒一笑。「我看妳連男朋友都沒有。」
「你憑什麼這麼說?」
麗琪有些不悅。難道這個男人看扁她是個沒人追的丑女嗎?
「很簡單。」他自信十足地告訴她。「第一,玄關處只有女人的鞋子,連客人使用的便鞋也只有小號尺寸,依妳這麼缺乏安全感的個性,絕對不可能交個腳和女人一樣細小的矮瘦型男友;而且看來妳家連男人都不招待,自然也不用準備合男人腳的便鞋了。第二,浴室里只有一支牙刷,表示沒有其他人會在這里過夜;妳家整理得一塵不染,看來妳挺愛干淨的,這樣的妳如果真的正和某個男人共同生活,就不會在馬桶蓋上包著粉紅色繡花布套給自己找麻煩了。」
麗琪听得一愣一愣。
玄關和浴室他都只是匆匆一瞥,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敏銳的觀察與分析能力。
「你在FBI工作嗎?」她算是承認了他的推理。
「我不是美國人。」
他微微聳肩,挑眉笑睇她一眼。
「妳放心吧,雖然我學過擒拿術,還是跆拳高手,如果我想對妳怎樣妳也只能任我怎樣,不過我一點也不想嘗試生吃河豚的滋味。」
麗琪實在不想承認,就算他不是什麼跆拳高手,就她現在的狀況,如果他想對她不利,她的確也只能任人宰割了,不過……
「生吃河豚是什麼意思?」她再聰明也猜不透這個謎語。
「妳不覺得自己很像河豚嗎?渾身刺還毒得很哩!」浩然老實不客氣地說出自己對她的觀感。「哪有人對待救命恩人不是罵就是打?妳這好壞不分的怪脾氣不改,早晚吃大虧。」
她面色一凜,語氣冷淡地說︰「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他性格的厚唇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妳這麼說是想激我成為妳的誰嗎?」
她一怔,面色赧紅。「我才沒有!」
「呵……」
浩然爽朗的笑聲在室內回蕩,麗琪不悅地咬住下唇瞪他一眼,氣他這個人總像是陽光般讓人無法忽視。
真是的!聰明如她,怎麼會老讓這個男人將自己陷入窘境呢?
「好啦,不逗妳了。」不過他還真喜歡看她臉紅的可愛模樣。「不過我救了妳這麼多次,這回妳總該跟我說那句話了吧?」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麗琪抿抿唇,有些別扭地小聲說︰「呃,謝謝。」
「乖!」
麗琪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輕拍了拍她的頭,像在哄小孩似的。
「你應該說『不客氣』才對吧?」她又不是小孩子。
「是嗎?」他笑瞇了眼。「可是妳說『謝謝』的害羞樣子好像三歲小女孩,實在太可愛了。」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我叫張浩然,三十歲、未婚。」
麗琪眨了眨一雙清澈水眸,好一會兒才從他帶笑的眼神中驚覺,自己竟然一時松懈,傻傻地被他套出了年紀。
「你是誰與我無關。」
一向自詡聰明的她,有些懊惱地嘔氣。
「嗯,現在的確無關,但將來就不知道了。」浩然趕在她回嘴前接著說︰「我也該回去了,妳一個人沒關系吧?」
她倔強回他。「當然沒關系。」
「是嗎?那再見了。」
真的就這麼走了?
看他說完便筆直地朝玄關走去,麗琪覺得自己好像想跟他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跟他說些什麼,只感到一陣心慌。
「那個……」她衱了拖鞋,終究還是追到了玄關。「呃,再見。」
浩然覷著滿臉通紅的她淺淺一笑。「明天見。」
門「砰」地一聲關上,浩然真的瀟灑離開,門內的麗琪卻是盯著門板發愣。
「明天見?」
那……是什麼意思?
棒天。
電腦開機兩個多小時了,螢幕上的檔案卻是一片空白。
麗琪嘆了一聲,干脆把電腦關了。
昨晚她睡不好,醒來又一直心不在焉,全都為了浩然的那句「明天見」。
他的意思是要來看她?還是開玩笑地說兩人今天又會在某地巧遇呢?
如果是後者也就罷了,倘若是前者,到時候她到底該不該開門?
她托腮望著窗外,難得地左右為難。
按她以前的脾氣,根本不會為了這種事煩心。只要是男人,除了她家人,就算是總統來訪她也會裝死不開門。
浩然猜得沒錯,非得和男人見面時,她一定約在外頭,從她兩年前買下這間房子後,還真的沒讓半個男人進來她屋里,他是唯一的例外。
昨天讓他進來是不得已,今天如果再讓他進來,那……該怎麼說呢?當他是朋友嗎?
「鈴……」
還在胡思亂想的她被電話鈴聲嚇了一跳,她接起電話,才知道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有個男人來找她,而依管理員所描述的听來,絕對是張浩然沒錯。
「說妳不在,趕走他嗎?」管理員在電話那頭詢問她是不是要按「老規矩」處理。
「不,讓他進來吧。」
幣上電話沒多久,門鈴響了,麗琪站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將門打開。
「早安!」
門外,浩然笑露一口白牙,一手拎著麥當勞的早餐,一手拖著行李箱,看來精神抖擻。
麗琪看著行李箱再看看他,臉龐立刻罩上防備性的寒霜。
「你帶行李來做什麼?就算你的確救過我幾次,我也不可能讓你住進來的。」
他展顏燦笑。「呵,這點不用妳說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拖著行李箱來是因為見過妳之後,我就要搭機回台灣了。」
「回台灣?」
經他那麼一說她才想起來,昨天他就說過他不是美國人了,那麼他只是個游客嘍?
「我只能站在這里跟妳話別嗎?」他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相識一場,在最後請我喝杯咖啡不為過吧?」
麗琪瞥他一眼,沒回答,倒是讓出個空間放他進屋里。
「喏,給妳的早餐。」浩然把路經麥當勞買的餐點交給她。「妳應該還沒吃吧?」
「呃,嗯。不過你自己吃就──」
「在我們台灣,拒絕客人帶來的禮物是很不禮貌的事喔!」浩然不讓她把婉拒的話說完。「我的咖啡呢?」
「咖咖豆剛好用完了,即溶包喝嗎?」
「喝。」他愉快笑答。「只要是妳親手泡的,什麼我都喝。」
麗琪臉兒一紅。「是嗎?薄荷味的廁所清潔劑喝不喝?」
「就算留下我的尸體也好?原來妳那麼舍不得我離開呀!」
「你這個人真是自戀!」
她數落了他一句便放下早餐,去廚房泡了兩杯咖啡出來。
「喏,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家里電話。」
麗琪才剛放下咖啡杯落坐,浩然便遞了張便條紙給她。她收是收下了,卻又隨手擱在茶幾上。
「就猜到妳的反應會這麼冷淡。」早有心理準備的他苦笑說︰「我也知道,就算開口問,妳也不會跟我交換電話吧?」
「沒錯。」
她淡淡地回他,考慮都不考慮。雖然經過先前的一些事件,讓她勉強同意這個男的應該是個好人,但是她仍然對他一無所知,他只能算是比陌生人還熟識一些、卻又談不上朋友的等級而已。
「妳呀,對人的戒心太強了,真不知道這算好還是壞?」他有些無奈地說完,突然又輕松笑語。「不過,對我肯定是好處。」
她又被他的話搞糊涂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妳很難交到男朋友,所以就算我最快也得半年之後才能再來美國,應該也不用擔心妳被人追走嘍!」
一時還不能會意的麗琪愣愣地盯著他三秒後,一股熱氣驀然直竄她全身。
這──明明是想追求她的告白嘛!
「你──」
「我要不是無法臨時延長休假,肯定會留下來把妳這條難纏的美人魚釣起來,打包一起帶回台灣。」
麗琪雙頰赧紅。「你再胡說我就──」
「我可不是會隨便對女人胡說八道的男人。」他強勢地打斷她的話,正經八百地說︰「老實說,妳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個性古怪了一點、脾氣也壞了一點,昨天之前我根本把妳當成『美國病毒』,避之唯恐不及。」
麗琪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還是生平頭一回听見這種絕對討不了女人歡心的告白辭。
「不過,昨天送妳回來之後我才發現,外表強悍、冷漠的妳,其實只是因為比一般人更缺乏安全感,才會表現孤僻。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對妳有興趣了,所以當我們下次再見,我有更多的時間來了解妳、而妳也還沒有男朋友的話,我搞不好會追求妳喔!」
麗琪驕傲地回他說︰「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現在沒有,將來就不一定了。」他一點也不以為杵。「我得去搭機了,後會有期。」
浩然喝完咖啡起身,麗琪一言不發地送他到玄關,他突然又回頭沖著她一笑。
「對了,妳可別故意搬家,讓我下次來美國的時候找不到妳喔!那我就當妳是怕了我,沒膽讓我追嘍!」
「你真是夠自大了!」她露出不屑眼神。「我才不會為了一個無聊男子搬家。」
他咧嘴一笑。
「那就這麼說定嘍!」
「誰跟你說定什麼──」
「再見,記得跟我連絡。早餐要吃喔!」浩然揮揮手,自己關門離開了。
「誰要跟怪人連絡……」
嘀咕著鎖上門,麗琪經過垃圾桶邊,本來隨手要將便條紙扔掉,但是她看了桌上的早餐一眼,不禁遲疑了。
「算了,反正留著也不礙事。」
看著浩然喝完的咖啡杯,她淡淡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