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娜站在穿衣鏡前端視自己.一襲雪白瓖嵌著珍珠和碎鑽的豪華白紗禮,配著昂貴的首飾,勻稱的裹住她曼妙的嗣體,果裎出木蘭花一般白暫的肩胛和粉女敕的手臂。頭紗半掩住她那張微冷但絕美的臉龐,透出典雅和精致的貴族氣息,另有幾分風韻。
「你好漂亮!美娜阿姨。」亞晴在旁邊對她說。這小女孩的眼中已經失卻了昔日的光彩和明亮,反而多了一份世故.但是她對她的贊美卻是由衷的。如果說她曾經妒恨她,那麼現在她也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並且不再使自己鑽牛角尖。
「謝謝你!亞晴。」美娜對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心里卻暗藏悲涼。
亞楮默默的走到一旁去.
那些忙碌的伴娘正在為她調整白紗禮服的褶邊、果裎在胸前、手臂處的一圈小蕾絲花和發上的頭紗……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她們一個個難掩住喜悅和激動,等待著興奮的一刻來臨!
美麗且富可敵國的新娘子和高大英俊、才干過人的新郎官.這怎不是一段令人欣羨的婚姻?
有多少男人一生夢想娶這樣的妻子,又有多少女人夢想嫁給這樣的丈夫?
只是沒有人真正知道,這個婚姻到底隱著多少黑暗和悲哀。羅美娜黯然的想。
「棒花呢?新娘捧花呢?」
亞晴的母親忽然驚怪的大叫起來,四處去尋找那束現在應該拿在新娘手中的捧花。一下子,房間又熱絡了起來,女士們四處翻找著。
「捧花我收起來了,不用找!」羅美娜用穩定的聲調說道。
「這麼重要的東西干嘛收起來?」亞晴的母親微蹙眉來。
「因為重要才收起來。」羅美娜答︰「我不想弄壞我的新娘捧花。它們很脆弱的。」
「在哪里?我去拿!時間快來不及了!」亞晴的母親轉過身.
「不用了,我自己去。」
羅美娜說道,拎起裙擺往衣櫃間走去。後面許多伴娘慌忙的跟著她走,緊張的拎著又長又繁重的白紗禮服的裙尾巴,就生怕她踩到跌跤。
羅美娜小心的把捧花從禮盒拿出來,用手指輕撫著百合純淨的花瓣。
「還好,我昨天灑水了,花還很新鮮。」她喃喃的說道,眼中閃耀著一層隱約的薄薄淚光,看調略為嗚咽。
「美娜?」
亞晴的母親呆然的看著她,對認識了二十幾年的好友突然而來的傷心有一分怔忡和不安——轉眼間又看到她捧在她手中那束以百合為主的新娘捧花,那份怵目的青白,驀然地讓她產生一種不祥的感覺——
一陣尖銳的車在門口停下來。
「啊!來了!他們來了!」
一個跑到窗口掀開簾幔觀看的伴娘高聲呼起,興奮的嚷道︰「快點!新郎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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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迪沖進屋里的時候,田嫂正在打掃,收拾茶具,還有一些點心盤。那些瘋狂的伴娘樓上樓下的跑著,把一屋子都搞亂了,田嫂還在一座沙發底下找到了一件黑色樓花的,還有三雙玻璃絲襪。
「真是不像話……」田嫂咕噥著。從頭到尾對這段婚姻就不是很滿意.
方迪進了門,一把就抓住田嫂急問︰「人呢?他們人呢?」
「都到教堂去了呀!」田嫂放下手邊的工作說;「全部都去了!你去哪里了?少爺,我們一直在找你——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臉色這麼難看!」
「我……沒事!」方迪扶一下還在昏眩的腦袋,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里?少爺?」
「去教堂。」
「那你快去吧!昨天我看到大小姐把一支尖刀什麼藏在捧花里,很危險的!你快去阻止她,不要讓她做出什麼傻事來才好。」
「你說什麼?」方迪走到門口又返回,抓住田嫂又問一次︰「你說什麼?你昨天看到了?她真的把尖刀藏在捧花里?」
「是啊!少爺!千真萬確的,我親眼看到了!」
方迪一雙手從田嫂的肩上滑落下來。「她想自己去殺簡士川——我要去找她!」
方迪反身沖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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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內.羅美娜站在神壇前,低垂著臉龐,靜靜的聆听著手執聖經的神父為他們證婚的講詞。簡士川就站在她的身邊,一套剪裁合身的極品西服,腰上系著一圈寬大、瓖金的軟腰帶,翻領皺褶的真絲襯衫,領口一枚浮雕著魔女頭的珍貴別針,光亮的皮鞋、服順往後梳理的波浪發型略呈古銅色,成熟而出眾的面目,器宇軒昂的態勢……這些在在都掩不住眾他眉宇間顯露出來的得意之色。
「……現在,我以主之名宣布你們結為夫妻……」
羅美娜僵硬的站在那里.眼楮直直的落到那束刺目蒼白的新娘捧花上,腦子里轟然的響著,一時之間有點昏眩的感覺,腳跟也像飄浮了起來……她幾乎完全沒有听進神父的任何一句話,只是任瞎子嗡然的響作著,響作著——
「現在,你可以吻新娘子了!」神父最後對他們說。
是時候了!她腦中倏地沖出一個清楚的思維。她僵硬的微轉過身,揚起跟。
她的手中已經模索到那支堅硬的利器。藏置在新娘捧花下面的一尖利可致命武器!
教堂內挑高的門廊和梁柱令她昏眩了一下。彩色玻璃透進了大片的陽光.蒼白且刺目!
就在她傾注全力要抽出那把利刃時,一部摩托車瘋枉的煞車聲驚擾了教堂和眾人。
羅美娜和簡士川同時回頭.看見摩托車上迅捷的跳下一個瘦長的人影.手中緊握著一把幽黑的手槍,走入教堂。
「不許動!」一聲冷喝發自黑色頭盔下的男人。身上的黑衣和皮手套宛如職業殺手的打扮。
「方迪!」羅美娜驚呼出聲。
簡士川一動也不動的立于原地,目光直瞅向黑衣殺手。
教堂內大肆的騷動起來。尖叫聲和人聲沸騰成一片,許多人紛紛走避,或抱起頭,掩身于就近的椅座底下,不敢再出來。教堂已陷入一片混亂中。
「小表,你果然很有種。可是你敢開槍嗎?」簡士川陰冷的笑道.
黑衣殺手把槍口提高對準他的心髒,準備扣扳機.
「住手!小迪!不可以——」羅美娜想奔身上前阻止,卻被簡士川一把拖回,挾持在手中。「開槍啊,現在開!我死了也要找個人墊背,而她就是最好的人選!」他將羅美娜緊緊的困在自己的手臂中,冷笑道。
「放開她!」黑衣人沉下聲道.
「你心疼了?舍不得開槍?好,我們就在這里耗下去,等警方的人來了,把你亂槍打死或抓進監牢中,最後贏的人是誰?還是我簡士川.哈哈哈……」他一陣枉笑之後停下來,輕蔑的道;「你斗不過我的,小表!趁早死心吧!」
羅美娜在他的挾持下掙扎著,簡士川的一席話讓她的心更加狂亂了.她想到方迪將面臨的危機和可怕的命運,她的心在顫抖著。「放開我!你這個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放開我!」
「安靜點!你這個*人!」簡士川一雙血紅的眼楮落到她身上,冷酷的說道︰「都是你這個*人搞的,今天的事情過去後,我會好好的整治你的.教你這個*人知道什麼才是好歹!」
「放手!你這個惡魔,放開我……「羅美娜嘶叫著,地已經快瘋了,然後無意間,她瞥見了新娘捧花里修忽的閃爍出一點森亮的銀光……是了!她還有最後的一把武器,她竟然差點忘了它。她趁著一點空隙,迅速的抽出那支暗藏在新娘捧花的尖利武器,瘋狂的反剌向簡士川.
「啊——*人!」簡士川裹叫一聲,一巴掌揮開了手臂中的女人,然後撲倒在旁邊的一根浮雕圓柱上,鮮血已經由肩胛和手臂處的地方泉涌而出。羅美娜被他的一個巴掌打得跌落在地毯上,嘴角有一絲鮮血。
黑衣人迅速的走上前,舉槍.「你沒有機會了!」
「不一定——」簡士川突然反身,沉聲說道。
然後是砰、砰的兩聲!
羅美娜愕然的看著這一切,一張臉刷白到底.
「哇!」
教堂內開始有更多的尖叫聲發出.一切比先前更混亂、失控。
羅美娜呆然的掩上口,眼中進出了大片的眼淚.
簡士川的身體在微陡的台階上停佇了一下,翻落下來.手中的一把短槍松月兌到一旁.黑衣殺手的身體也在羅美娜的目視下,緩緩的軟癱下來.
「小迪——」
羅美娜扯下頭紗,瘋狂的向他移近,眼淚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她抱起他的身體,雙手戰的去查看他的傷勢。子彈穿過了他的胸膛上方.汨汨的鮮血濕透了黑襯衫,同時染遭了羅美娜身上的白紗禮服,成一片紅海。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羅美娜轉頭對後面的人叫喊,又轉過臉。
「不要死!小迪!我求求你……不要死……」羅美娜悲傷欲絕的呼叫,已經泣不成聲。
「放心……方迪……不會死的……」黑衣人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說。
「你?」羅美娜的身體震動了一下.「你不是?吉米!噢!老天……吉米是你嗎?」
羅美娜顫抖的聲音叫,發抖的雙手拿掉他的頭盔——
黑色頭盔下是一張年輕而虛弱的蒼白面孔,俊美的五官因失血過多而轉為一層淡淡的青灰色,濃眉糾著一股強烈侵蝕的痛楚.
「吉米!噢,老天……」羅美娜的眼淚又大片大片的滑落,整個心已經痛裂,再也無法言語.
吉米勉強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壓著胸膛傷口的一只手,已經完全浸濕在一片血水里。「你現在…是……為了我……而哭……嗎?」他問道,身體在她的懷里痛苦的痙攣了一下,又蹙緊一下雙眉.「唔……」
「吉米!」
「告訴我……是……不是?」
「是的、是的!吉米……請你不要死。」羅美娜拼命的點頭,哀求他︰「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你……知道……嗎?……你……是個……很貪心……的……女人.」吉米涼涼的笑意浮起;「不管怎……麼說……方迪……是……不會死……的,這樣……完美了!」
「你不要胡說,你會活下去的!醫生很快就會來,你要撐住!吉米!」羅美娜抹掉臉上的淚說。
「方迪來了!」躲在一角的亞晴忽然說;「還有救護車,我听到聲音了!」
羅美娜轉過臉,看到方迪神色倉皇的奔進來,停到他們面前,胸口還在急喘著。
「吉米!」
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吉米時.幾乎傻眼了!整張面孔瞬間慘白,有一種站不住腳的感覺。
「快叫醫護人員過來.快點!他快死了!」羅美娜瘋狂的喊叫.
方迪轉身去呼叫救護車下來的醫護人員,指揮著他們把擔架放下來,協助他們把吉米弄上擔架.
「你會沒事的!吉米!」方迪緊隨著擔架走.一邊告訴他︰「只要到了醫院就好了……該死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方迪用暗啞的聲音問他.
「嘿,我有沒有…把……你的……頭……打成……一個……大包?」
方迪點頭,聲音都啞了︰「混帳!你把我的頭打得痛死了!」
「抱……歉.」他說,然後身體一抽,昏過去了。
「吉米!」方迪破膽的叫一聲!
另一頭,有另外一組醫護人員正把簡士川的身體抬上擔架.「讓開!別擋著路!」醫護人員頻頻喝退四周的人群。
羅美娜退後一步,掩著口,失魂落魄的看著簡士川那一身鮮血淋淋的模樣.子彈貫穿他的心髒.鮮血像活泉般的涌現,流遍了他全身。
「噢,天!」羅美娜掩上臉,不忍再目睹這血腥的場面.這時候。簡士川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了她。
「士川……」羅美娜驚奇的望著他,頓時感覺呼吸困難。
他蠕動著嘴唇,似有話要說。
羅美娜揚頭看著醫護人員,喘息著,醫護人員對她點頭。
羅美娜趨身上前,身體抖顫得十分厲害。
「錄……影……帶……在……公司……保……險…箱……里……」
羅美娜搖頭,眼中又盈上一眶淚。
他抓緊一下她的手.身體一陣劇烈的抽搐,就斷氣了!
他的手從她手中月兌落,她輕晃了一下,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仿如失去了魂魄。
就在不遠處的一塊紅氈上,一束百合捧雜著青葉和幾抹滿天星的新娘捧花,靜靜的躺在那里,展現著做人的清白,閃耀日光。
其中一株純白的花片,沾染了一抹船紅的鮮血,冷冷的迸射出另一份絕艷,與那份清白相抗衡!
羅美娜抱起頭,突然發出一聲驚奇的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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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士川死了,尸體停放在市立殯儀館中。
吉米重傷送進醫院,並且被勒令禁見。
一個禮拜後,羅美娜透過各種管道.終于在替吉米請的一個最好律師的陪同下.見到了吉米。
他們走進兩個警員守衛著的病房時,吉米剛醒過來,氣色並不是很佳.臉孔異常清 蒼白.
失血過多使他虛弱得像個嬰兒。
「嘿!」他微弱的打聲招呼.看著方迪和羅美娜。
「你已經見過陳律師了吧!」
吉米點頭.「我今天不想修法律課程,也許改天吧.」他露出疲倦的面容說。
陳律師點點頭.「你們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談.」說完,他走到最偏遠的一扇窗口坐下,拿出公事包里的文件來研讀。
吉米揮動一體,對方迪說︰「嘿,兄弟,弄根煙來抽抽吧!這病房太沉悶了.真的會憋死人.」方迪看看羅美娜,掏出一根煙來給他。
吉米點上火後,貪婪的吸一口.「不錯!有一點活著的感覺了。」
方迪把煙和打火機收進口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吉米。你根本不需要插手的.」方迪說。
吉米聳一下肩.「也許我想做他螞的英雄想瘋子!」吉米幾分自嘲的笑說;「你不覺得我干得挺漂亮的嗎?」
「這顆子彈差點要了你的命!吉米!」方迪激動的說︰「只是為了充英雄嗎?簡士川死了,他們會要你坐牢——你為什麼要替我擔下這一切?我們甚至不是朋友?」
「現在是朋友了嗎?」
「吉米!」
「嘿!別這樣,我欠你一次.旅館那一次,是我要求她做的,姓簡的才有機會弄到那卷錄影帶.」吉米稍停了一下,看著羅美娜.
吉米搖搖頭,又對方迪說︰「我喜歡她.可是她愛的是你,只是把我當做你。」
「別說了,吉米!」羅美娜撤過臉.眼楮已經濕潤.
「麻煩是我給你們惹的,這一切就當我還給你,你並沒有欠我,懂嗎?兄弟.」
「你……真是個笨蛋!」方迪聲音都沙啞了。
「我會擔下所有的事,盡量不牽扯上你們,法律我也許不是很懂,但是我夠聰明.反正我正好可以利用坐牢的這段時間戒掉毒癮,這豈不是好事?」他嘲弄的輕笑一聲.「也許這正是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呢?如果他們不把我槍斃的話.」
「吉米……」
「最後一個要求,」他望向羅美娜。「給我一個告別的吻如何?」
羅美娜睜大眼,幾分驚詫的看吉米,又看方迪。
吉米突然笑起來.「看你!都嚇發抖了,怕我的吻太熱烈受不了?別傻了!我的吻要收費的,以為每次我都白做生意嗎?是你們!傍個熱吻吧!就當做給我的禮物好了。」
「吉米?」羅美娜驚叫出來。
吉米轉頭看方迪.「像個男子漢吧,兄弟!還是要我代勞?」
「你真是個混蛋,吉米。」方迪沉著臉說。
「無所謂,我很樂意代勞的!」吉米說,然後他掀開被單,作勢就要起身。
「過來!」
方迪伸出手,一把就拉過羅美娜,將她擁入自已懷中,然後以一個最完美的姿勢,傾斜了半身.吻住她的嘴。
那一吻深長而且漂亮的把房里的吉米和旁邊觀看的陳律師都看傻了眼,甚至忘情的鼓起掌來。
「我愛你,再也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方迪在她的耳畔款款輕語說︰「再也不讓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