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段明果然信守承諾,專心地陪庭紓走遍倫敦大大小小的孕婦裝專賣店,直到現在,他才了解當一個媽媽還真是麻煩,舉凡、內褲、衣服全要一並換過,而且,還要隨著懷孕的階段而更換。
庭紓驚喜地發現,現在的孕婦裝已經像流行服飾一般,每年每季都有不同的款式與色調,只是,價格非常驚人。若是照她以往日的闊氣手筆,她會毫不猶豫地大肆購買,但是,現在她必須仰人鼻息,所以,她只敢慢慢地精挑細選。
她縴細的雙手拂過一整排的衣服,就是遲遲無法挑出一件。
「怎麼?都不喜歡?要不然我們換另外一家。」段明看出她的遲疑,以為她對這些衣服不滿意。
「不,不是不喜歡,只是……」她咬著下唇。
「而是什麼?」
「我不太清楚倪冬給我的生活費有多少?我不知道是不是買得起這些東西?它們看起來很漂亮,但也很貴。」庭紓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難堪。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向人伸手要錢是一件羞恥的事情,也才明白父母一直供給了她這麼富裕的生活。
段明低著頭,看見她難以啟齒的表情,和他記憶中的盛氣凌人有所出入。
原本,他以為她會毫無顧忌地大肆購買,沒想到她卻擔心錢的問題,不知怎麼搞的,一股想要寵愛她的心油然而生。
「倪冬有的是錢,你不用替他擔心這些。這樣好了,你盡量買,等我發現額度超過時,我就喊停,好嗎?」他的語氣溫柔,盡量不讓她感到難堪。
「嗯!」庭紓滿懷感激地望著他,差點踮起腳尖抱他。
即使他這樣寬容,但她從過去兩個多月的生活里學到教訓了,盡量挑些剪裁大方、實穿的衣服。她成了精打細算的購物家,心底隱約覺得驕傲與快樂,因為她省下一大筆錢,不再是漫無目的地砸錢。
結帳時,段明看著不滿一大袋的衣服,不禁皺著眉頭說︰「怎麼我還沒喊停,你就歇手了?」
「夠了,下次再買吧!」她抬起頭,開心地笑著。
燦爛的笑容點亮了她的臉龐,可能是晨吐停止的關系,她開始吃得比較多,臉蛋也變得圓潤起來,不再像剛見面時的憔悴。
她身上穿著新買的深黃色呢絨連身洋裝,披著一條淺紫色的喀什米爾羊毛披肩,渾身散發出溫柔的女人味,以往的驕縱與狂傲已經蕩然無存。
雖然,她的身材依舊苗條,但她已經是個準媽媽了,母性的本能自然而然地改變了她。
接下來,兩人共度一個快樂的購物天,吃完晚餐後,他們開心地回到家。
開門後,庭紓發現客廳里的燈亮著。
「咦?我們忘了關燈嗎?」庭紓趕緊探頭進去,赫然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漂亮冷艷的金發女子,她細致的五官活像個芭比女圭女圭。
那名金發女子緩緩地站起身,黑色的緊身禮服包里著她窈窕的身軀,如同美人魚的魚鱗般貼身。更諷刺的是,她的小骯平坦,沒有絲毫贅肉。
庭紓用眼角瞄一下自己隆起的小肚子,悲慘地撇嘴。
「你是誰?」金發女予緩緩地問,雖然音量不大,但卻頗具氣勢。
「我是……」
庭紓正欲開口,段明馬上擋在她前面,朝著金發女子走去。
「安娜,你回來了。」段明將金發女子擁入懷中,微微低頭,在她的紅唇上輕輕印下一吻。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彷如時裝界的名模,無論是身高、體型、外貌都相當匹配。
當「安娜」兩個字傳入庭紓的耳里,她想起之前差點和段明上床時,他曾提過一個叫安娜的女人,想當然,這位金發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看見兩人親昵地擁抱在一起,一股嫉妒頓時涌上心頭,讓她的心情一下子陷入低潮。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通知我去接你?」當庭紓出現在倫敦時,安娜剛好出差到德國,這段期間,他一直忙著庭紓的事,完全將她拋在腦後,剛才,他是帶著些微的愧疚來親吻她的。
「我整整打了一天的行動電話,你都沒開機,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安娜秀氣的眉頭緊緊的皺著,這已經是她最氣憤的表情。出身名門的她,從小就被教導不能口出惡言,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持淑女風範。
「我陪著庭紓……我……的表妹,去買東西。」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之下,段明只好先撒謊應急。
兩個女人听到「表妹」兩個字,不約而同地都抬起了眉毛。
「我從來沒听說你有個表妹,什麼時候跑出來的?」安娜精明地掃過庭紓的面容與身材,淺紫色的披肩襯托出那張小巧的臉蛋,在她看來非常礙眼。
「說來話長,她是……我上次回台灣的時候找到的親人。」段明回避著兩個女人的眼神,忙著將購物袋提進客廳里。
「買了這麼多東西。她是來英國觀光嗎?我知道台灣人最喜歡出國買東西了。」安娜冷冷地看著購物袋上的店名,知道那是一間昂貴的服裝店,怒火頓時襲上心頭。
「我還要住一陣子呢!這些是平常穿的衣服。」庭紓不甘心受人悔辱,體內的反叛因子催促著她反擊。
「她住在這里?」安娜提高音量,轉頭瞪著段明,兩道凌厲的目光如箭一般地射向他。
「安娜,今天大家都很忙,我先送你回去,途中再聊。」他將安娜推向門口。
「你忘了我們今天晚上要參加法官的宴會?」安娜停下腳步,轉身問他。
「天啊!我壓根兒忘了,你等我一下,我換換衣服就下來。」
段明轉身朝樓梯跑去,走到一半才想到不能讓兩個女人有私下相處的機會,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邊跑邊朝著樓下大喊,「庭紓,你上來一下。」
庭紓回瞪著安娜,彎腰拎著袋子就要上樓。
安娜聲音冰寒的叫住她,「你懷孕了?」她想起了那家店專賣孕婦裝。
「很明顯,不是嗎?」庭紓兩手一攤,指著自己身上寬松的衣服。
「孩子的爸爸是誰?」安娜慢慢地走近她,身高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
「不關你的事。」她仰起小臉,不畏懼地面對眼前這個高壯的女人。
「少打段明的主意,他是我的男人,你知道我們快要結婚了嗎?」安娜藍色的眸子里射出一道陰冷的光芒。
「我很清楚。放心好了,我不會死纏著段明——」
「庭紓,我叫你上來,你听見了沒?」段明宏亮的聲音再次從樓上傳來。
庭紓朝著安娜露出甜美的笑容,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只是,你也看到了,段明無時無刻都這麼依賴我。」說完,她轉身朝樓梯走去,邊走邊叫著,「我來了——表哥——」
庭紓刻意拉長的「表哥」兩個字,讓安娜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氣憤地跺了跺腳,趕緊深呼吸來平息怒意。一個淑女是不應該生氣的,無論對方是多惡劣、多囂張、多卑鄙的下等人。
她沖進廚房里,隨即一陣鏗鏘聲傳出,一會兒之後,她再度掛上了一張平板愉悅的面具走出來。毀掉一堆名牌的瓷盤,暫時可以消消她的怒氣。
***
法官的晚宴結束後,在送安娜回家途中,車內的氣氛異常緊繃,當安娜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庭紓的事時,車子剛好到了她家,段明敷衍幾句就匆匆趕她下車。
對這個他即將娶進門的未婚妻,看著她充滿疑問的神情,他數度想將實情告訴她,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他已經非常確定自己要那個孩子,至于要不要告訴安娜,也只是早晚的問題,不過,他希望等到孩子生出來,確定是他的之後,兩人再商量日後的生活安排比較妥當。
段明拖著疲憊的身體,踏入屋內,卻發現庭紓正站在壁爐前,輕聲的和陶瓷女圭女圭說話,手中還端著一杯熱牛女乃。
听見他的腳步聲,她轉過頭,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你回來了,宴會好玩嗎?」
她溫柔的聲音如同一盞燈,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這是每個夜歸的男人,在忙碌了一天後,最期盼听到的聲音。
段明月兌下大衣,將整個人拋進柔軟的沙發里,揉著後頸背。
「沒什麼特別的,還不就是不停的笑、不停的說話,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個個面具。」
庭紓走向他,將牛女乃放在桌上,然後將他的身子轉過去,伸手幫他按摩頸背的肌肉。
她完全能夠了解他所說的情景,畢竟,她曾經將三年的寶貴歲月都浪費在永無止盡的宴會里。
「放松肌肉,你這種情況叫做‘宴會癥候群’。」
段明閉上眼楮,依照她的指示放松自己,感覺她修長的手指在他的後背不停地撫按著,掌心的熱度也穿透襯衫傳到他的神經末梢。
「你似乎非常善于按摩。」他閉著眼楮享受她的按摩,當她的手指按到一個酸痛點時,他發出一種近似滿足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這聲呻/吟聲彷佛和庭紓記憶中的某個片段相呼應,不只是帶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還帶動她身體的許多反應,讓她全身緩緩地熱了起來。她搖著頭,甩開惱人的情緒,笑自己最近因懷孕而變得神經兮兮的。
「安娜很漂亮。」她的手指滑下他的肩膀,揉捏著他手臂上的肌肉,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手似乎十分熟悉掌下的起伏,並且感覺到一陣陣熱氣從她的手掌蔓延至她的胸口。
她想起自己曾在黑暗中因激情而喘息,現在,她的體內也緩緩升起了那一夜的熱力,她的臉頰泛著些微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