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後的第二天,段明決定提前離開台灣,留倪冬一個人處理章華容交代他辦的事項。他害怕自己再多留一天,就會沖動的想要去調查那個女人的下落。
但是,找到了又能如何?
她是個妓女,而他是個律師,他從沒看過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好下場,除了好萊塢電影之外。
他沒有和倪冬談過這件禮物的事,而在演講結束後,倪冬也彷若不知情般地,又半強迫的介紹了好幾個女人給他。
段明只好無奈地一笑置之,看來,倪冬為了讓他對台灣女人改觀,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雖然,他試著要把她拋在腦後,但是,那件黑色睡衣還是壓在他的行李箱底,跟著他一起飄洋過海,回到英國。
***
一大早起床,庭紓覺得全身酥軟,下月復隱隱疼痛,感覺像是月經來潮之前的征兆。她無力地平躺在床上,一股失望之情涌上心頭,原本她以為自己的體質很容易受孕,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想到在半個月前在黑暗中抱著他的情景,她的臉頰倏的變紅了。她記得當時的所有細節——他的肌肉在她的掌心下僨起,汗水布滿了兩人的身體,以及她的雙腿夾住的結實臀部……還有他進入她體內的力道……
「啊!」庭紓大叫一聲,掀開棉被,快速從床上爬起來。她應該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反正,一切都只是春夢一場,唯一的紀念就是她已經不再是處女之身,而他也讓她感受到男女之間的歡愛。
她走進浴室,抬頭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發現雙頰似乎變圓了。她生氣地想,太好了,沒有小孩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變胖了,除此之外,她對那個一夜的對象還念念不忘。
她擠出牙膏,機械化地開始刷牙,突然,一股惡心感快速地從她的胃部開始翻騰上來,沖入她的嘴里。
她蹲子,趴在馬桶邊干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終于,她狼狽的從馬桶上方抬起臉來,嘴角卻詭異地掛著一絲笑容。
她懷孕了!
在著裝之後,她步下樓梯,身上寬松的洋裝象征了她的新身分。她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從今天開始,她要吃兩人份的早餐,如果小孩遺傳到他父親的勇猛,她肯定需要吃很多才能喂飽他。
走進飯廳,她看見父母親已經穿著上班的衣服端坐在餐桌前,兩人的面前都各自攤放了一份早報。
她沉靜地坐下來,培根的味道撲鼻而來,讓她的喉間再度涌上一陣惡心感,她皺著眉頭,強壓下想吐的沖動。她必須趕快克服這個惱人的狀況,否則,她的寶寶什麼都吃不到。
她皺著鼻子,拿了兩片吐司,伸長手開始涂抹果醬。
季啟運和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無奈的望著美麗漂亮、氣質出眾,卻又喜歡作怪的女兒,從小到大,他們從來都無法猜測她心里到底在想什麾。
不知道是以前女兒年紀還小,比較不叛逆;還是現在他們的事業穩定,比較有時間注意女兒,總之,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身為父母的重責大任,決定要開始引導女兒走入「正途」。
「庭紓——」季啟運奇怪的看著女兒,不知道她又在做什麼實驗。
「什麼事?」庭紓可忙了,她的雙眼緊盯著手中的吐司,里面除了果醬、女乃油,還放了一個荷包蛋,現在,她還打算加一片火腿補充營養。
「出版社最近計畫要出一本關于音樂的刊物,我和你媽想……也許你會有興趣參與。」季啟運小心翼翼地說,衷心期盼會引起女兒的興趣。
「不行,我最近很忙。」庭紓斷然地拒絕,她皺著眉頭,又在吐司里放了一片讓她惡心的培根肉。
「忙?我倒看不出來你在忙什麼,只是每天準時起床吃早餐罷了。」季啟運的火氣微微上揚。
「現在當然還看不出來,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她不甚在意地說。
「到底還要多久的時間?自從你回台灣後,已經晃蕩三年了,我和你媽總有一天會退休,到時候,那兩家出版社怎麼辦?」
季啟運連忙喝了一口飲料降降火,他知道自己有高血壓,不能隨便發脾氣,但是,面對這個冥頑不靈的女兒,他已經坐視不管二十五年了,實在不能再放縱她,外面的閑言閑語已經多到令他心煩透了。
「你不會希望我繼承家業的,我的興趣完全不在那兒。」她偏著頭,經過一番思考,又在吐司里夾了三片黃瓜。
「那你告訴我,你的興趣究竟是什麼?如果你想開店,我可以借你資金︰如果你要找其他工作,我也可以幫你留意。」
「我的興趣只有一個,就是——」庭紓說到一半,又被自己的思緒打斷,她正在考慮要不要再放一片起司。
季啟運夫妻則在一旁拉長耳朵,瞪大眼楮等著她的答案。
終于,庭紓在加了一片起司之後,完成了一個兩人份的超級總匯三明治。
她滿意地將手上的碎屑拍掉,大聲地說︰「我要生小孩,當個好母親。」
她這句話一說出口,季啟運夫妻同時松了一口氣,雖然他們不是很滿意,但至少也還算正常。
她的母親語氣溫柔地說︰「庭紓,當我還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很想當個母親,可是,那還得等到你結婚之後再說。現在,你應該找一份工作,專心在事業上才對。」
「媽,我一點都不像你,我才不想當什麼女強人,也不喜歡養一群員工,每天任我頤指氣使。我只想當個母親,一個專職的母親。」
她的話令她的母親為之氣結,季啟運連忙打圓場地說︰「那你有交往的對象了嗎?」
「我要自己一個人扶養小孩。」庭紓簡單的說。
「庭紓,台灣的社會對于單親媽媽是很殘酷的,你應該多為自己想一下。」
「來不及了。」她張大嘴,咬了一大口豐盛的早餐,嘴里塞滿酸黃瓜、甜果醬、蛋、火腿,還有油油的培根,她皺著鼻子,艱困地咀嚼著,心想,為了孩子的營養,她一定要忍耐。
「來不及?你這是什麼意思?」
餐桌上的氣氛突然間變得異常緊張。
「小孩……九個月後就會生下來了,恭喜你們……即將成為祖父母。」庭紓滿嘴都是食物,模糊不清地說道。
但是,季啟運卻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們臉上的表情半是驚恐、半是憤怒。
「你懷孕了……」她的母親的聲音微微顫抖。
庭紓困難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喉頭的酸味遲遲不散,她皺著眉點頭,算是回答母親的問題。
「誰是小孩的父親?」季啟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這時候,他也管不了高血壓不能生氣的禁忌了。
庭紓感到一陣反胃,她忍著不敢張口,只是猛力地搖搖頭。
季啟運卻誤解了她的意思,頓時勃然大怒。
「你連小孩的父親是誰都不曉得?外面關于你的閑言閑語從未間斷過,我一直不肯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像外傳的一樣放蕩,簡直丟盡了我們季家的臉!」
季啟運一掌拍在餐桌上,杯子里的牛女乃受到震蕩而潑灑出來。
白色的黏稠液體就像是正在她胃里翻攪的東西,她雙手遮住嘴巴,沖向浴室。
沒一會兒,一陣陣干嘔的聲音傳到飯廳,季啟運夫妻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將餐盤推離面前。
這時候,沒有人吃得下去了。
庭紓一臉慘白地走回飯廳,今天早上的好心情已經被接二連三的干嘔破壞無遺。為什麼當一個媽媽要經歷這些苦痛?早知道,她干脆領養一個小孩不就得了,干嘛還冒著會被英國政府控告偷竊國寶的危險,偷取一個智商四百的天才的精子?
她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狼狽。
「我想,你懷孕的事是真的羅?」季啟運無力地問。
庭紓慢慢地點頭,感覺身體虛弱至極,她從沒像現在這麼需要父母親的幫助,肚子里突然多了一個小生命,讓她覺得自己的負擔好大,亟需其他人的協助和安慰。
「既然你提到要一個人扶養小孩,那你就要先獨立。」季啟運寒著臉說。
聞言,庭紓和母親都張大眼楮瞪著他。
他板著臉,冷冷地說︰「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搬離這棟房子,我會給你一個月的生活費讓你可以先找工作,之後便斷絕你的一切經濟支援。」
「我已經懷孕了,怎麼找得到工作?」庭紓大聲嚷道。
「為什麼你在懷孕之前沒想到這些?」季啟運嚴厲地問。
「我一向都不用擔心錢的事情呀!」庭紓不了解為什麼事情會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以前你還小,我們給你零錢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既然你現在都懷孕了,代表你已經長大了,所以,你要自己負擔生育小孩的一切費用。」季啟運站起身,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下了最後通牒。「晚上我回來時,不要讓我再看到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