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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了“楣神”道 第七章

鐘鈴鈺和涂磊鋒的鬧劇,在她說出她討厭他後,劇本已正式走到盡頭,最後的一幕戲,是男主角解救迷路的女主角。身為主角的兩個人,在戲落幕後,僅僅維持上司和下屬的關系。所有的流言早巳煙消雲散,宛如他們之間不曾發生引人遐思的糾葛。

從歐洲總公司觀摩考察回國後,表面上他們對其他人的行為舉止皆未改變,私底下他們卻對彼此敬而遠之。所屬同一部門,存在不得不打照面的難題,他們都以最客套寒喧的方式草草帶過。

「小金,你最近怎麼了?」回國後,鐘鈴鈺整個人變得陰陽怪氣,如何逼問她,金口死都不肯開。

「沒有啊!我很好。」永遠制式化的回答。

曹亞綺原本以為是涂磊鋒對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例︰騙她失身!但她堅決地搖頭否認到底,直說他們相處的很好,什麼事都沒發生。

看她這情況,如果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才真的有鬼!

事情就是有那麼湊巧或不湊巧,將僵持不下的局面,更加的雪上加霜。

「大家好,我叫柳雅韻,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所有的風雨就從這名新進公司的女子出現開始。

鮑司上頭體恤涂磊鋒任職企劃部經理的辛勞,外加上之前和亞星廣告公司爭奪電信公司拔得頭籌的勝利,廣告播映後大受好評,使得他們公司的名氣指數扶搖直上,企劃部的地位更受重視。外界許多慕名而來的客戶,使他們不僅case應接不暇,每天更有加不完的班。柳雅韻就是這樣因緣際會下的受益者。

她有個響亮的職稱——企劃部經理特助,馬上把企劃部許多老資歷的員工給比下去,這當中當然包括鐘鈴鈺。

由于涂磊鋒的辦公室本就不小,柳雅韻身為企劃部經理特助,理所當然位子不能距離主管太遠,所以她的位子分派在涂磊鋒的辦公室內。涂磊鋒每天的行程她皆一清二楚,每一通電話都由她親自把關,每一場會議她幾乎皆陪同出席,兩個人只能以形影不離來形容。

柳雅韻和曹亞綺算得上是同一類型的人,在愛情上她們皆是識途老馬,可以在和異性相遇的瞬間,清晰評監出他是否值得孤注一擲。不過曾在社會上打滾過兩、三年的柳雅韻,比才剛出社會不久的曹亞綺,更加技高一籌。她不僅交際手腕高,應對進退也絕不合糊。所以能在眾多應征者中月兌穎而出,她可是有真材實料的。

丙然,才短短的一個月,她的適應能力強且快,企劃部經理特助冠在她頭上,完全實至名歸。

有點智慧的女性都知道涂磊鋒是值得好好把握的對象,除去他好看的外貌皮相,更重要的是他擁有權利與金錢上的絕對優勢。打他進公司後,「黃金單身漢」的稱請不陘而走,每個人都在引頸期盼,他會敗在誰的石榴裙下。

不過到目前為止,除曾和他傳過緋聞的鐘鈴鈺外,女王角的名單不曾再更新過。但打從他們一同從歐洲回國後,每個人都看得出他們的關系已今非昔比,暗暗揣測著,歐洲之行或許是令他們感情生變的首要元凶。大家識相的不過問,八卦由台面上偷渡到台面下。

身為主角的鐘鈴鈺,當然什麼都听不到,沒有人會笨到在主角面前嚼舌根。

前一段的風風雨雨,涂磊鋒和鐘鈴鈺足足走了半年,被一段歐洲之行意外地譜下休止符。那麼柳雅韻和涂磊鋒呢?他們會在一起多久?許多人樂觀的預測,至少他們會走一年以上。這並非空口說白話,是有真憑實據的。

以鐘鈴鈺和柳雅韻外貌上的評價,柳雅韻絕對略勝一籌。柳雅韻的外表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雅致迷人,多出兩、三年的社會歷練,培植出她自信亮麗的風采,稱得上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女性。反觀鐘鈴鈺,剛踏出校園大門不久的她,學生的氣息依舊濃厚,是一顆未熟待熟的半熟卵,尚有一大片領域待開發。而論家世背景、職位身分,鐘鈴鈺根本是不戰而敗。

總的概括而言,一般女性想和柳雅韻爭奪涂磊鋒,絕對是自討苦吃,她不會乖乖被動等著接受挑戰,倒有可能主動出擊,維護她領土內的所有物。雖然進公司才短短的一個月,不過她厲害得讓每個人明白,涂磊鋒是她相中的獵物,誰都不能跟她搶。

這天,公司每個人仍舊難逃加班的宿命,天愈黑愈突顯他們的淒淒慘慘淒淒。在接近十點時,許多人陸陸續續地離開公司。

「小金,別加太晚,我先走一步嘍!」

和離去的同仁道別後,整個企劃部七樓獨余鐘鈴鈺一個人,她努力地想將工作告個段落,快馬加鞭地激戰著。

「是哪位認真的人士,加班加到這麼晚?」剛從外頭回來的涂磊鋒,難以置信辦公室竟還有人。

當他發現是鐘鈴鈺時,臉色面無表情地沉丁沉。

鐘鈴鈺看到是他時,也是一陣意外;最讓她意外的是,跟在他後頭進來的柳雅韻!

哼!想不到他們感情這麼好,連晚上也難分難舍!在見他一臉冷淡感,她的武裝面具也毫不猶豫地戴上身。「涂經理也是,辛苦了。」無溫無情兼冷冷冰冰。

柳雅韻的觀測神經發達,馬上嗅出他們之間不對勁的意味。跟涂磊鋒相處一個多月,她還沒看過他對誰冷淡疏離過,這個叫鐘鈴鈺的,讓她看見她從沒見識過的涂磊鋒,她不禁對鐘鈴鈺稍稍留了心。但她沒開口表示什麼,靜靜地待在一旁。

涂磊鋒沒再理會鐘鈴鈺,往他的辦公室而去。

「雅韻,很晚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我看你先下班好了。」奔波了一天,涂磊鋒疲累地攤在辦公椅上。

‘‘沒關系,看你那麼累,我先幫你泡杯茶好了。」回公司的路上,他不止一次要她先行下班回家,不過能跟他相處多一秒的機會,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放過的。對他的提議,她總是四兩撥千金撥回去,硬是跟他一同回到公司。

他沒有開口拒絕,隨她去。

涂磊鋒很明白柳雅韻對他的意途,可就算每天形影不離的相處,她還是觸動不了他的心。他一直很明白,它是在為誰跳動著、為誰而期待著。

「鐘小姐,我看你也辛苦了,喝杯茶憩一下吧!」柳雅韻很懂得刺探敵情,好心地也順道幫鐘鈴鈺泡了一杯茶。她曾和鐘鈴鈺打過幾次照面,談不上熟悉,對鐘鈴鈺的事也不特別在意,因為她相信鐘鈴鈺構不成威脅。但依今晚所見,想不到她竟看走眼。

「謝謝!你也是。」鐘鈴鈺沒話找話的應對著。

「我剛看你和磊鋒之間怪怪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曾有什麼不愉快?不過請你別放在心上,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常常不懂得給人台階下。」親昵的稱謂明白道出他們之間非比尋常,情人的縱容姿態表露元遺。

「沒有,我和他能有什麼不愉快。」鐘鈴鈺飛快地否認。太快了,快得不合乎常理。

柳雅韻本也只是懷疑,趁機試探試探鐘鈴鈺罷了,但鐘鈴鈺的反應,落實她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她沒有故意為難鐘鈴鈺,既然鐘鈴鈺說沒有,她就當作沒有。

「嗯!」點個頭露個微笑,話題該走到ending了。

柳雅韻也適時地退場。

瞄瞄時鐘,哇!十點多了,不行,今天一定要完成個段落才行。鐘鈴鈺低下頭開始埋頭苦干,偏偏思緒總是無法集中,熬了快半小時,一點進度也沒有。

思緒既無法集中,不如明天再來大戰一回合,鐘鈴鈺著手收拾兵器,宣告暫時休兵。

不巧在她快收拾完時,涂磊鋒和柳雅韻並肩從辦公室出來。

柳雅韻眼尖地看到鐘鈴鉉也正準備要下班,她熱誠地開口到︰

「剛好鐘小姐也要下班,不如我們——道走;而且這邊有個免費司機,正好可以送你一程。」

「沒有沒有,我還有許多工作未做,今天就算熬夜也要通宵趕完。你們還是先回去好了。」為了增加話語中的可信度,鐘鈴鈺將剛收拾好的文件,再拿出來瀏覽一次。她並不想跟他們一道走,她怕會因而得內傷。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不過你一個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得體應對的恰到好處。

「別擔心,公司有警衛且設有保全,不會有事的。拜拜!」揮揮手恭送他們。

從頭到尾,涂磊鋒都沒有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維持一種距離外的態勢。•

「拜拜,那我們先走一步了。」柳雅韻伴著涂磊鋒離去。

懊演的戲演完了,觀眾早巳離場,主角也該下台謝幕回家。

走出公司大門,老天爺很不賞臉的哭哭啼啼著。曹亞綺到南部出公差一星期,機車又剛好牽去修理,她的命運是否太「幸運」了?幸好雨勢不大,鐘鈴鈺冒雨往公車站牌跑去。跑著跑砉,老天爺的淚漸漸只能以涕泗滂沱來形容。真的太大了,大到令她舉步維難的地步,衣服都快打濕了一半,趕緊找個屋檐避雨。

站在屋檐下,拍掉身上的雨滴,連帶打個不雅的噴嚏。還好附近沒什麼人煙,丟臉丟不到哪里去。再打了一個噴嚏,雙手交又在手臂上反覆地搓來搓去,借以回升些熱度。

不行!只穿短袖配件薄外套的她,還是感覺好冷。全身不自禁地發起抖,蹲下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寒意——波一波由內而外的散發出去,她緊緊地抱住自己,希望能稍微降低冷顫感。

她是個即將溺水的人,極需一塊浮木來拯救她!

一件外套落在她肩頭,一個人蹲在她跟前。「還會冷嗎?」

涂……磊……鋒?!他怎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是與柳雅韻—‘同下班回家了嗎?

鐘鈴鈺無法拉回遠揚的思緒,數不清的疑問冒出頭。

她只是一瞬又一瞬地盯著涂磊鋒看,完全無法將目光移開。

「上車吧!」沒等鐘鈴鈺回答,涂磊鋒自作主張地將她拉上車。

靈魂神游的她沒有反抗能力,乖乖地听命受擺布o

「你……你不是和柳雅韻一起下班回家了嗎?」好不容易,喉嚨終于找回失落已久的聲音。

「是這樣沒錯。"雨勢刷刷刷地狂泄著,打在擋風玻璃上奏出劈哩啪啦的音律,視線的能見度很低,涂磊鋒專心地開著車。

「那她人呢?」

「回家了。」路況不甚理想,他沒有時間分心有問必答,潦潦地處應一下。

鐘鈴鈺卻以為涂磊鋒不願多談,草草地敷衍她。事情過去了那麼久,他對她的態度依然沒變。既然他不想跟她多說話,她會自動自發地閉上嘴巴,不必等到別人開誠布公的告知,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為了降低車窗上的霧氣,涂磊鋒將冷氣開到最大。鐘鈴鈺身上的體溫本就不高,忍受不了冷空氣的陣陣傳送,再度打了一個噴嚏。

「抱歉!」涂磊鋒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趕緊將冷氣調到最小。由車窗望出去,雨勢明顯已減緩許多,行車視線不再遭受阻礙,注意力也抽空得閑。「你還覺得冷嗎?」

「嗯!」她沒有否認,全身不由自主打著冷顫。

「你在車上等我一下。」涂磊鋒在便利商店前停了下來,走進去又走出來。

鐘鈴鈺已冷到無法思考,沒有心神去留意周身的景況。

「先喝一下這個,可以暖暖身體。」回到車上後,涂磊鋒將從便利商店買到的飲料遞給鐘鈴鈺。

「謝謝!」手中握著溫熱的飲料,熱流一波波地由手中傳遞,冷顫似乎也減緩下來。她沒想到涂磊鋒竟這麼細心,知道她全身冷得發抖,特地下車去買熱飲,好讓她不再繼續冷下去。

「你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喝了熱飲,心口變得暖呼呼的,思考能力也恢復正常,」我只是忽然發現我把東西忘在辦公室,特地回來拿的。,’

其實他是專程回來的,在送柳雅韻回家後,他本來要直接回家,不料突來的一場雨打亂他的思緒。想到夜已深又下著滂沱大雨,她一個人該如何回家?想著想著車身猛然大回轉,反方面的朝公司駛去。

到公司大樓門口時,在他意料之中,七樓企劃部的燈全暗,表示她已離去。當時雨勢下得非得大,他想她應該是往公車站牌的方向而去,不死心地在附近繞來繞去,終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找到躲在屋檐下縮成一團的她。當時她周遭彌漫著一股遺世孤立的氛圍,宛如被全世界拋棄般的楚楚可憐,眼中映現的她令他心底疼痛不已,不由自主下車朝她而去。

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他該如何對她解釋呢?說他根本放不下她?怕她一個人太晚回家危險?說雨勢過大怕她淋濕?無論是什麼理由,他都沒有說的資格,因為他是被她所討厭的對象!不得已,只好選擇欺騙作為擋箭牌。

無法再對自己否認,他知道所有不合邏輯的行為,只因為——他愛上她!是的,他愛她!

也許在他們初相遇的邂逅,她的身影早在他心中埋下種子,隨著時光慢移,種子漸漸發了芽生了根。只是他一時不察,等發現不對勁早為時已晚,想割除個干干淨淨,卻又藕斷絲連狠不下心。

回國後,他故意對她視若無睹,無非是想將她的身影從他心中除去,可堅持了這麼久,今晚的這場雨,還是打垮他苦心圍起的城牆。他真的無法不管她!

"那你東西拿到了嗎?’’鐘鈴鈺沒有任何懷疑,完全相信他的片面之詞。

「拿到了。」謊言的頭已開啟,圓謊是一種必經的過程。

沒多久,已到鐘鈴鈺家門口。

雖然她討厭他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但這和對她坦誠他的心意根本互不相抵觸。反正她已討厭他,再多加一條罪狀又如何?就像已被羊判死刑的囚犯,身上再背負多幾條罪名又如何?伸頭縮頭都是人頭落地,又有何差別呢?還不如趁活著的時候,把該說的說,免得忍到最後什麼都來不及說,黃泉路上說得再大聲,也于事無補。

所以現在他要把該說的說、該斷的斷,一次說得清清楚楚,要死也來得痛快!

「謝謝你送我回家。」

他送她到家門口,在她要開門上樓前,被涂磊鋒喊住。

「我知道從我們第一次不平和的相遇開始,我留給你的印象只能以差來形容。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很高興遇見了你,甚至從不後悔我們的相遇,因為你讓我明了,真真正正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鐘鈴鈺懷疑她听到的,為什麼他的話讓她感覺他好像在對她——表白?!

活了二十二個年頭,從沒被告白過的她,關于這方面的經驗目前是「新手上路」。雖然身體不久前遭受一場冰天雪地的旅程,但是她的听覺神經沒有受到任何損害,且是百分之兩百的正常!他話中的意思,會是她想的意思嗎?

回頭對上他認真的雙眸,仿佛他未說出口的話,從眼神中已清清楚楚地傳遞給她!

鐘鈴鈺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迷惑了。

「不管你討厭我到何種程度,哪怕是恨之人骨也罷,我要說的是—我愛你!」沒有等答案的必要,死刑永遠都是死刑,說出口是為了不要有遺憾。「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晚安!」對她揮揮手,自顧自地上車離去。

獨留原地的鐘鈴鈺,只能以「口木」來形容,她真的是「呆」掉了,在听完涂磊鋒對她的告白宣言後,天地忽然自動旋轉起來,轉得她忍不住暈眩。

他不是在跟柳雅韻拍拖嗎?他對她的態度那麼冷若冰霜!為什麼他卻說他愛上她?這不是很矛盾嗎?而且她完全感受不到他口中對她的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哪出了錯,陰陽也混亂了嗎?

她也想過會不會是他在同她開玩笑,可是他認真的態度,完全不像在故意戲弄。而又有那麼多的玩笑好開,他沒必要挑一個會讓自己深陷萬劫不復境地的。他不怕她去亂說嗎?就算她無憑無據的信口開河,多多少少還是會興起些波瀾,所謂無風不起浪,不是千古流傳著好听的。那麼難不成他是認真的?會嗎?可能嗎?他們之間有進展到這種地步嗎7.

啊!整個腦子亂七八糟,紊亂到她什麼也理不清。

愈想頭愈痛,她果真不適合用腦過度的問題。

可是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誰來告訴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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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夜的一場兵荒馬亂,今日烽火依舊連天燃燒得綿延不絕。

已經一整夜睡不安穩的鐘鈴鈺,滿腦子充斥著涂磊鋒對她的愛情宜示,一次又一次在腦中回蕩不去,加重她黑眼圈淤積的深度,想要輕易地褪去,比登天還難。

一早醒來頭重兼腳輕,全身無力地爬不起來。鬧鐘不甘寂寞地瞎吵,硬逼她一同起床作伴。拖著沉甸甸的身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清除完吵死人不償命的怪物後,翻個身再度回到夢里神游。早巳無暇顧及她視如性命捧在手掌心上的錢老爺。

體溫帶著鐘鈴鈺品味赤道與北極之間的對比,在床上不停翻來覆去的她,始終無法真正進入夢鄉。意志力和病魔對抗了好一會兒,最後勝利朝她偎靠過來,終一償宿願的找周公去。

童話故事中的睡美人,沒睡到一千年,少說也睡了一百年;而現實生活中的睡美人,連一天都睡不滿,不識相擾人清夢者大有人在。

可憐的鐘鈴鈺,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一些聲響,某個聲音很執著地響個不停,她把棉被蒙在頭上,借以阻隔固執不休的魔音傳腦。但縫隙中穿透而出的余威,仍舊執著.固執得讓她的美夢不得不面臨破碎命運。

可惡!到底是哪個不識相的家伙!心底惡狠狠地詛咒千萬遍,到底是哪個白痴連生病也不放過她!

學鴕鳥把頭埋在沙里,再學母雞孵蛋了好一會兒,但電話鈴聲仍不放棄,哼!是決定跟她比拼耐力是不是?好!她倒要見識看看是誰這麼不要命!

不甘不願地掙扎起床,神智尚未回歸定位,四肢又完全使不上力,她走得顛顛倒倒步履輕浮,憑著听覺朝噪音而去,她一定要解決這個不識相的家伙!

「喂!喂!你說話啊!干嘛不說話?」拿起客廳的電話,對方卻死都不出聲,她生氣得嘎嘎叫。「喂!」大叫最後一次,還真的沒人理她,她氣憤地把電話掛掉。

般什麼啊!心中的「奇檬子」不爽到極點。

魔音催命符似的又彈奏起來,鐘鈴鈺再一次的拿起話筒,口氣極差的「喂」了好幾聲。全身軟趴趴的使不出力,肚子滿滿的怒氣又積壓得沸沸揚揚!什麼跟什麼!故意找碴跟她惡作劇?存心欺負病人是不是?

她終于發現不對勁了。奇怪她拿著電話,為什麼魔音還是一直響個不停呢?好像從有點遠又不太遠的地方傳過來,這個聲音她有點陌生又不太陌生。趴在沙發上,閉著雙眼慢慢搜索,啊!她終于知道魔音的本尊在何處。

在她思索時,魔音每隔三、五秒任性地叫個不停,完全不管是有人述是沒人,也不怕叫到嗓子啞掉,死命地啾啾叫著。

慢慢地往魔音之源移動,她打開門。一個小小的動作還真有效,魔音果真不再喋喋不休。

魔音停止,她的火氣頓時也消弭無蹤,根本忘記適才差點連人家的祖宗八代一起罵,也忘記要瞧瞧敢打擾她美夢的,是哪位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白目者!

火氣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現在好安靜,耳邊不再有噪音,那表示她該睡覺了,因為沒東西可再吵她了。轉回身往寶貝愛床逼近,頭一沾便不省人事。

「鐘鈴鈺!」

苞在她身後進來的涂磊鋒,怎麼喊也喊不醒睡美人。

「好燙!」一踫觸到她的額頭,馬上熱得縮回手。

昨天的她看來面無血色,後來見她臉色稍微溫潤點,他才放心地離去;想不到才隔個夜,她病情又加重。

一早發現她沒進公司,他整個人就快坐不住。好不容易捱到中午,眼見她還未出現,顧不得下午的班,急急地開車往她家闖。按了許久的門鈴,門終于開了,而門內的情形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丙然,她還是感冒了。

涂磊鋒沒有叫醒鐘鈴鈺,打算讓她好好地睡一覺。他弄了個冰枕給鐘鈴鈺枕著,又在她的額頭放上一條冰毛巾,希望借此降低退不掉的高溫。

這之中,鐘鈴鈺老是翻來覆去,身體一下冷一下熱,折磨得涂磊鋒疲于奔命,跟著她的病況應變,一下蓋被一下榻風。

漸漸地,鐘鈴鈺不再忽冷忽熱,體溫也降低下來,倒是涂磊鋒累得趴在一旁睡著了。

月牙兒高掛夜空中,星斗也偷偷地跑出來夜游,不甘寂寞地吆喝親朋好友齊聚一堂。

睡美人種鈴鈺不等王子舍命解救,睡飽的自動張開眼楮醒來。

天竟然已經黑了,原來她整整陲掉•—天!房間中只能憑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來照明,她起身想打開房間的燈。

有個東西從額頭-卜掉下來!她接住——看——毛巾?!毛巾怎會出現在這里?難不成她病昏頭的將毛巾從浴室帶出來?不會吧!她有病到這麼嚴重嗎?

下一秒,她發現頭不再那麼沉重、全身不再虛軟無力、骨頭也不再疼痛,全身的不適好了快一大半。

找到開關打亮電燈,眼楮一時無法適應光亮的眯成一條線。她待在原地站著等著,慢慢地光線不再刺目。

她四處打量著,頓時發現空間變得狹小,原來房間不知何時多了個龐然大物,突兀地佔據在她房間里。奇怪她房間平白無故多了一個人,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光憑外觀上的穿著,她百分百肯定是個男人,這可稀奇了!她的窩居曾幾何時被男人光顧過了?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大物的臉正巧陷在他自己的手臂中,讓她左瞧右瞧就是瞧不出個面貌。大物的背影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曾在哪看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算了算了,對于一個玩腦筋急轉彎百答百錯的人,直接揭曉答案既省時又省力。

緩緩地朝大物靠近,愈看愈眼熟,她用手敲了敲腦袋,看會不會變得比較靈光,但事實上並沒有。好吧!她很認命地放棄。

「喂?」拿一根手指戳了戳動也不動的大物,她只用了點小小的力喔!

大物很快地醒過來,剛睡醒的一張臉,無巧不巧的正對鐘鈴鈺。

這一驚非同小可,除了沒叫出聲外,她全身的細胞早狂叫到瀕臨崩潰。「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房間?」

「你開門讓我進來的。」剛睡醒的涂磊鋒,腦中的運作末步上軌道,反射性地問什麼就乖乖地答什麼。

「我?!」她指指自己,滿滿的疑問冒出頭。

「對啊!真的是你開門讓我進來的。」起身活動活動四肢,舒展舒展筋骨;趴著睡,讓他睡到腰酸背痛。

「我為什麼開門讓你進來?」就算真的是她開門讓他進來的好了,總有理由吧?

「很簡單,因為我按門鈴,所以你開門。然後我就進來了。」

「可是我完全沒有印象,你是不是記錯了?」她何時開過門的,她怎會不知道?涂磊鋒的理由根本就不是理由,她無法接受那樣的解釋。

「我看你才是不是記錯了。小姐,只有你一個人在家,我又沒有鑰匙,更不會學小偷開鎖,不是你開的門還會有誰?」全身伸展完,連腦袋一同清醒,說起話來變得頭頭是道。

他講得很有道理,這是唯一的一種可能性,不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你到我家來有什麼事嗎?」找不到可供反駁的論點,鐘鈴鈺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另一個理由。’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涂大爺為了啥事光臨她的小窩居?她倒要問一問。

「找你!」簡潔明了的兩個字。

「我有什麼好找的。」不以為然的口氣,舉步四處亂晃。「上班天天都看得……」走到一半腳步停了下來,事情大條了!「啊!今天要上班!幾乎是尖叫出聲。

拜金女不拜金就稱不上拜金女,鐘鈴鈺是拜金女黨的終身會員,她擁有天生的使命與責任,這下可好,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打破她的信仰,教她如何能不恨呢!

真的,她真的是罪該萬死,被驅逐出黨派她連氣都不敢生一個。

「你倒是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忘了。」為什麼她的神經永遠那麼粗?就不能細一點嗎?涂磊鋒無奈地搖搖頭。

這話听在鐘鈴鈺耳里,壓縮變形成風涼話,他怎老是找她的穢氣!她已經夠懊惱了,他還不怕死的在旁火上加油。

「忘了就忘了,有什麼了不起!」

本來就是,蹺一天班又沒啥大不了,難不成要她抬著八大禮去謝罪嗎?沒上一天班又不會死人,頂多親近不了她最最親愛的錢老爺罷了。

「既然還有精力生氣,看來你的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幸好來得快去得快,他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腦筋不靈光兼神經粗線條的鐘鈴鈺,忽然基因突變的不正常起來。「原來你是擔心我的病,不放心過來看看的。」

涂磊鋒的眼中一閃而逝一道光芒,她什麼時候變得敏感起來?話不用他再白話的說破,看來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進步的。

瞥見床上的冰枕、誤以為亂飛的毛巾、靜靜放置在床旁的水盆及電風扇、散亂成一團的棉被及外套,心底的一根弦被輕輕地顫動。曾幾何時有人對她那麼好過?對她那麼無微不至的照顧過?這些卻一再地從涂磊鋒身上看見,她到底何德何能,獨獨受到他的青睞?

再思及到昨夜他親口對她承認的,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看來你好多了,我也該走了。」鼓足勇氣將愛意說出口,原以為他們連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目前看來情況似乎不太壞。至少她對他還是有反應的。

「等一下,涂磊鋒!」愛在噯昧不明時會不會是最美麗的,她並不知道,但她不要這種曖昧不明,所以大膽的求證是必要的。「我有事情要問你。」

他不再移動,等著。

不管是多麼難啟齒,她一定要弄清楚。「你還記得你昨天對我說過的話嗎?」盯牢他的雙眼,說謊最難遁逃的,是眼中不小心的泄漏。「你說,你喜歡我。」

「沒錯!」涂磊鋒沒有回避,在她面前再次表白︰「不過我更正一下,是愛不是喜歡。愛和喜歡是有差距的。」

再次的求證,答案依然不變。或許是昨天的病魔纏身,導致她心煩意亂,現體狀況好得不能再好的她,心底不只沒起波瀾,反而冷靜得徹底。「那又如何?」

她指的是他愛上她那又如何?他卻誤以為是愛和喜歡差別上的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我只是認為它們的定位點不同。」

「廢話!」是他愛上她,又不是她愛上他,在定位點上當然不同。他以為她是三歲小孩什麼都不懂嗎?

「話問完了嗎?沒事的話,我要走了。」他怎麼覺得他們有點在雞同鴨講?

「等一下!」她可是問題多多的好奇寶寶!尤其一遇上他,她的問題永遠多到問不完!。

涂磊鋒靜靜等著,沒有移動。

「就算你……喜歡我好了,可是你為什麼可以心口不一的又跟柳雅韻在一起呢?」要她說他愛上她,扭捏得令她說不出口,硬是拗成喜歡才勉強出口。

「我並沒有跟柳雅韻在一起。」該澄清的還是要澄清,他沒有做的事,沒必要承認。

鮑司的流言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慣性的左耳進右耳出,他的感情世界沒必要攤在陽光下讓每一個人知曉。他的沉默並非默認,而是種不予理會的態度。

「可是公司的傳言……

「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傳言?」涂磊鋒截斷鐘鈴鈺的話。

「那我親眼所見的總不會假吧?」她並不是不相信他,但親眼目睹的事難道做不得準嗎?

「你所見的是公事上的需要。」事情就是如此,他只是說出實情。

「算了,我怎麼問你怎麼都有理由,我辯不贏你,我投降。」她看涂磊鋒沒去加人辯論會,是辯論團的一大損失。

「問完了嗎?」

鐘鈴鈺點點頭表示拷問大會結束。

「那換我了。」涂磊鋒雙手抱胸,站得直挺挺。

這下換鐘鈴鈺全身僵硬,四肢不知放哪的不自然。兩人對峙的勝敗立見分曉,她好像正落居下風處。他竟然會對她有疑問,這可奇了!

鐘鈴鈺馬上作好心理建設,怕涂磊鋒瞎問些離奇怪誕的事情。

「听說你很拜金?」他的問法算含蓄,照他看到與听到的,簡直夸張到十倍。

大大喘了一口氣的鐘鈴鈺,右手在空中揮了揮︰「不是听說,是十成十的拜金好不好!而且是拜神明的‘拜’不是失敗的‘敗’喔!’’沒有害躁也不怕丟臉,臉皮直比城牆還厚,滿口的理直氣壯。

害她小小的緊張一下,原以為他會問什麼令她尷尬的問題,誰知竟是這等綠豆芝麻大的小事,令她白擔心一場。

「拜金沒什麼不好。」但遇到以拜金出名的女孩,這是破天荒頭一遭。

「當然沒什麼不好,況且那還是我的興趣呢!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興趣所在,我頂多是剛好興趣在拜金罷了!」她從不以拜金為可恥,哪怕有再多的人譏嘲,她也甘之如貽的兵來將擋水來士掩。她的興趣所在就是拜金,沒必要獲得別人認可,她認可就行!

「可是拜金總有一個理由吧?」他只是想知道那個理由。

"哪有什麼理由,喜歡一個人不是也沒有理由、沒有規則可循嗎?」就算有理由,也沒必要告訴他,他們的關系沒親密到那種值得交心的地步。

不說沒關系,他自有一套套話的密招。「不過依我看,你用拜金來堆砌金錢的速度,永遠比不上我的。」

激將法,有時候是種很好的方式。

鐘鈴鈺果然沉不住氣的哇哇大叫︰「你不要以為你錢多就了不起,起碼我也是行得正坐得端的憑勞力賺錢。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銀湯匙出生的尊貴命,是不能體會沒布錢的恐懼!說難听點,你根本不知人間疾苦!」

從小餅著四處流浪遷徙的生活,在她心理造成不小的陰影,懂事後的她,在心底暗暗地發著誓,她以後再也不要過這種四處為家的日子,她一定要賺錢養活自己,因為只有錢才能給她她所需要的安全感!

每個人對待金錢的態度不同,吃過金錢虧的她,難免多了一份執著。不管別人怎麼看不起她,都無法改變她對金錢的態度。就像是孫悟空的金筵咒,牢牢束縛住她,不能逃也不想逃。

日劇「大和拜金女」中的松島菜菜子,標標準準是拜金女的最好例子。擁有和她相似童年遭遇的鐘鈴鈺,能深刻體會劇中女主角的心境,女主角所有偏差的行為她也能理解。但電視劇是電視劇,畢竟和現實生活不同,活在現實中的鐘鈴鈺,很快地明白個中差異,所以她自理出一套適合在現實中生活下去的法則。

劇中的女主角,想釣一個金龜婿,好讓她月兌離貧苦的生活。現實中的鐘鈴鈺,只想靠她自己、靠她的雙手,讓自己遠離貧窮的日子。

這是電視劇和現實的差異所在,她們只是照著能適應環境的生存法則走下去。對于鐘鈴鈺的一番指責,涂磊鋒沒作任何反駁,頗有故意讓她誤會的意念。不過從她的話中,要推理出原由已不難。

涂磊鋒的沉默看在鐘鈴鈺的眼中,演化成一種默認的姿態。「怎麼!沒話說了是吧?」她就不相信若他們身分互換,他就不會同她一般拜金,環境是會造就一個人的!

「我要走了。」如果可能,他想要給她她要的安全感,可惜的是,佳人肯定不領情。在身旁靜靜注視著她,並給與幫助,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請便。」沒有好意的送客,反倒要涂磊鋒自行離去。他是好心來照顧她沒錯,不過是他自己不請自來,甘願做就要甘願受。

在涂磊鋒關上門離去的剎那,鐘鈴鈺想起她失落許久的記憶斷層。

這個斷層是她為什麼會開門讓他登堂人室的原因。她怎麼那麼晚才想起來,真是糟糕,該找他算的帳,連清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沒關系,明天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她會乖乖遵照黨派條規上班去。

她決定了,她一定要好好地討回這筆帳,連本帶利一次算清之前積壓的帳款,她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看著好了,她絕對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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