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二十拉警報 第三章

JAMES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桔梗已經不下一百次在心里這麼想。

白色的小轎車駛在道路蜿蜒的山路上,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桔梗忍不住嘀咕,‘既然要談代理權的事,為什麼不約在飯店見面呢?在這窮鄉僻壤的山野地區,光是要找到那一間小小的別墅,只怕比登天還難哩!’

一張淡綠色的請柬幾乎要被桔梗捏爛了,因為,她這個天宇第一號大路痴根本看不懂請柬附上的地圖!

‘由董事長去好嗎?’

近川瞳那一日譏誚的語氣和輕蔑的眼神,在在讓她十二萬分的不服氣,分明是瞧不起她嘛!就算對于電腦它是個門外漢,可骨子里那一份傲氣容不得她主動認輸,于是,她婉拒了浩彥要送她來的好意,並且拍胸脯保證一定會把合約簽回去!

天知道,難啊!真的好難啊!她連那一棟鬼房子都找不到,還簽什麼屁合約呀!

‘可惡!’

連續在相同的路段蹲了幾圈後,桔梗再也忍不住的睡著方向盤泄恨,震耳欲聾的喇叭聲響徹雲霄,就在此時,引擎傳來雨聲巨響,車身抖動了兩下後……突然停了!

桔梗錯愕的瞪大眼,不會吧?車子居然在此時罷工?!

她轉動鑰匙試著發動引擎,卻都徒勞無功,最後,她沮喪的步下車,打開引擎蓋,滾滾白煙瞬間全從里頭冒了出來,燻了她的眼、嗆了她的鼻,害她不停的咳嗽。‘咳、咳……混帳!’她氣憤的咒罵一聲,用力甩上引擎蓋,觀望四周。

這下好了,在這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深山中,她要上哪兒去找人來幫忙啊!而且,她還有一個該死的狗屁合約還沒簽呢!

‘想辦法啊想辦法,你不會這麼倒楣的……’桔梗雙手抱胸,在原地踱步,沒想到她才這麼安慰著自己,下一秒,天空立刻爆出巨響!

轟!轟!轟!打雷了!接著傾盆大雨兜頭毫不留情的狂瀉而下!

桔梗全然愣住了,只是短短的一分鐘,她便成了道地的落湯雞!

‘啊’’連老天爺都要欺負我,王八蛋!’她像發狂了似的跳著叫著。

她全身都濕了,冷得她直發抖,這才想到要躲回車子里,可是,當她想打開車門時,才赫然發現車子已經自動上鎖,而鑰匙仍插在鑰匙孔里!

‘哦!老天……’桔梗懊惱的低語,豆大的雨滴打得她全身好疼,她瑟縮著身子窩在車子旁,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有車子聲傳來。

她抬眼一瞧,果然上山的路有一輛車子正朝她這兒駛來。

‘喂!停車、停車’’’她開心的跳起來,拚命的揮舞著雙手。

銀白色的轎車竟從她身旁呼嘯而過,還送給了她滿身的泥濘!

桔梗望著濕透的裙子上又覆上一大片污泥,心情頓時蕩到谷底,她氣得跳起來咆哮。

‘不停就不停,你了不起呀!弄髒了我的裙子我要你賠,听到了沒有?王八蛋、臭雞蛋,見死不敬你會被雷公給劈死的!王八蛋!’

那輛該死的銀白色車子已失去了蹤影,桔梗整個人頓時沒了力氣,沮喪難過的真想大哭一場,早知如此,當初她絕不會逞強自己來!

她可憐兮兮的蹲子,用雙手抱住膝蓋,希望能夠讓自己溫暖一點。

她感覺好冷、好冷,冷得身子都快凍僵了,冷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恍惚間,她又听到了煞車聲。她茫然地緩緩抬頭望去,前方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車,一名頭發灰白的老者撐著一把大雨傘,笑得和藹可親的望著她。

‘你是伊集院小姐吧?’連聲音都十分親切。

‘你是……’但她不認識他呀!

‘我是藤澤,是楓居的管家,我家主人要我前來迎接你。’

桔梗疑惑的望著他。

藤澤笑著自動解釋。‘我家主人就是德靈電腦的代言人’’JAMES先生。’

直到上了車,藤澤遞給她一條毛毯和一杯熱呼呼的茶時,桔梗感覺到手心熬了起來,才有了一絲笑意。

‘你家主人人真好。’

車內開著暖氣,讓桔梗冰冷的心逐漸暖和起來。盡避整個身子仍是濕灑灑的,但她下意識的覺得安心、放松起來。

她望著窗外迷蒙的景色,滂陀大雨為這深山添加一份神秘的美感。車子很快的開到一棟紅瓦白牆的小別墅前頭,造型精巧別致,與地想像中的豪華別墅有著天壤之別!

車子停下後,藤澤老管家撐著傘扶著桔梗走進屋內,立刻有一名中年婦人熱絡的帶她到一間和室的臥房內。

桔梗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她想,可能是太緊張的關系,接過婦人遞給她的替換衣物。她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連身裙時,赫然發現這曰套粉色裙竟是如此的合身!

沒多久,婦人再度回來,手上端著熱牛女乃和三明治。

‘小姐,你餓了吧!我家主人交代我做了些點心,你吃點吧!’

桔梗再度訝異于這位JAMEs先生的細心。

‘謝謝。’她是真的餓了,立刻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請問……JAMEs先生呢?我想向他道謝。’又喝了口牛女乃,含糊不清的說著。

‘我家主人過一會兒才會來拜見你。’

拜見?說得好嚴重啊!好像她是女皇似的。桔梗不竟啞然失笑。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和我先生都在這兒工作,你叫我藤澤太太便行了。’

原來藤澤老管家和她是夫妻呀!夫婦倆一樣的和藹可親。

‘謝謝你,藤澤太太。’她真心的說。

當藤澤太太離去後,這布置淡雅的和室只留下桔梗一人。她坐在墊褥上,軟軟的被子有太陽的味道,抱在懷里,讓人舒服的想睡覺,屋外的雨聲滴答滴答的響著,好轉的像是一首催眠曲,她覺得身子有些熱、頭有些昏沉。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是藤澤太太嗎?為什麼她連說話都有些無力?

門被拉開,走進來一道身影。

桔梗連忙站起身,卻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只來得及看見鐵灰色的西裝褲。

‘小心!’她的身子搖搖欲墜,一雙結實有力的鐵臂及時抱住了她。

這種感覺是那麼的熟悉……

她覺得全身好熱,頭好痛、好昏,眼楮好酸,她使勁殘余的力氣想要看清楚來人,熟悉的輪廓卻變得好模糊、好模糊……

怎麼可能?

她想開口,卻喊不出那個讓她心痛的字眼……

***************

‘我家主人請你回去。’

‘你說什麼?’坐在客廳等上大半天的南倏集人已經十分不悅,再听到這個消息時,便發狂的咆哮著,‘搞什麼東西,叫我來又叫我走?好歹我也是南亞電子的小開,更何況我還帶了合約前來,竟然談也不談便叫我走?你家主人會不會做生意啊!’

‘合約我家主人自會抽空看過,若要與貴公司合作,我家主人會跟南條先生聯絡。’藤澤老管家面對一只噴火恐龍,臉上仍是帶著笑,必恭必敬的回答。

‘我不接受!叫你家主人出來,我要當面跟他談。’南條集人霸氣的叫嗦著。

‘對不起,我家主人現在沒空。’

‘他沒空?!那我就閑得發慌嗎?讓開,我自己去找他。’說著,他想推開藤澤老管家。

‘楓居雖然位在深山中,但還是有安置保全設施,南條先生不希望惹來太多麻煩吧?畢竟若傳了開來,實在有損南亞電子的名聲。’

‘你’’’南倏集人氣得都快爆掉額上的血管。

可不管他怎麼罵,藤澤老管家臉上始終掛著一千零一號笑臉,教人看了為之氣結。他索性一坐下,雙手環胸。

‘我偏要坐在這兒等,等到你家主人出來見我為止。哼!我就不信你敢趕我走。’南倏準人跩跩的揚起下巴。

‘當然不敢。’藤澤老管家仍是和藹的笑答,‘只是,南條先生,我事先提醒你,我家主人並沒有吩咐要我們伺候你,要喝水或肚子餓了,廚房有材料,請自便。’

‘你說什麼?教我自己弄東西吃?!’南條集人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有沒有搞錯呀!他可是南亞電子的小開耶!

‘對了!忘了提醒你,氣象報告說會連下三、四天豪雨,南倏先生若要回去時,請小心一點,嚴防落石。’藤澤老管家說完後,便自行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南倏集人。

他氣得快要吐血了,他可是堂堂南亞電子的小開耶!雜志評為前二十名的黃金單身漢耶!今天居然受到一個小小避家的嘲弄,這口鳥氣,教他如何吞咽得下去啊!

可惡!‘我會記住的!’他握緊拳頭的咬牙切齒道,忿忿地起身走了。

只見銀白色的轎車唰地急馳離開。

躲在廚房窗簾後偷看的藤澤老管家皺高了眉頭,搖搖頭嘆道:‘這年輕小伙子太心浮氣躁,不是合作的好對象,是不是?’

‘伯父倒是挺有眼光的。’JAMES先生坐在圓桌旁啜飲著咖啡,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但眼底的擔憂卻顯而易見。

‘那可不!’藤澤老管家頗為神氣的翹高鼻子。‘我人雖老,但是這雙眼可是挺有眼光的,想當初’’’

‘好啦好啦!陳年往事你要說上幾百遍?煩不煩哪!’

他的話硬生生的被愛妻給打斷,藤澤老管家忍不住嘀咕,‘不過就提了那麼幾次。’

‘幾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起碼說了三百天,我都會倒背如流了,真煩!’藤澤太太將剛熬好的銀耳否仁湯盛了一碗放在托盤上,‘主人,這湯我熬好了,我送去給那位小姐喝。’

‘不了。’他霍地站起身,行動快速的讓兩位老人家都嚇了一跳。為掩飾心底的焦慮,他刻意淡然的笑說︰‘你去忙你的,這場我送去就行了。’

‘這……’男女授受不親,由主人送去……好嗎?

藤澤太太仍在猶豫,他已二話不說接過托盤,步向那間位在走廊盡頭的客房。

‘主人有點怪怪的。’

‘嘿!你現在才瞧出來呀!’藤澤老管家嘿嘿笑著。

一離開兩者的視線,他不禁暗忖,他不應該再接近她!但他就是克制不了心底那般蠢蠢欲動的思念。

站在門前躊躇了一會兒,理智終究敵不過,他終究還是拉開門走進去。

躺在床上的她仍陷入深沉的睡眠中,蒼白的臉蛋因發燒而顯得紅通通的。他將托盤放在桌上,輕輕地走到床邊坐下,遲疑的特大掌覆上她的額’’

仍有些燙!但比起兩小時前退了許多。

‘小桔……’他感嘆的輕喚,粗厚的手掌撫模她的臉,感受她細致柔軟的肌膚。

似乎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嚶嚀了兩聲。

‘小桔!’她醒了嗎?他焦急的喚著。

她輕晃了兩下,長如扇的睫毛輕輕眨了兩下。

‘小桔!’他又緊張又激動。

她緩慢的睜開眼,墨黑色的瞳眸顯得茫然而沒有焦距。

‘小桔,你醒了嗎?’

她望著他,手指微微的顫動,干澀的唇瓣輕敵著,似想要訴說些什麼。

‘你不要動!你病了,好好的休息,嗯?’他不自覺的緊握住她發顫的小手。

她的神情是激動的,茫然的眸子迅速濡濕了。

他看了心疼不已,端來藤澤太太熬好的銀耳否仁陽,想也不想的含了一口在嘴里,俯,以唇對唇的方式哺啜她喝下湯汁。

她的唇仍是如此的柔軟、甜蜜,教他不舍得離間,流連忘返,萬般眷戀。

當他離開時,她又陷入甜蜜的夢境中。

***************

你不要動!你病了,好好的休息,嗯……

那是一個好甜美的夢!在夢里,徹回到了她的身邊,一如五年前那般,他會坐在床邊輕柔的哄著她,萬般柔情的喂她吃藥。

桔梗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仿佛仍停留在夢中。

她茫然的望著天花板上的燈泡,十分陌生的方型日式燈罩終于將她喚回現實,這是哪里?

桔梗連忙坐起身來環視四周,並且努力地思考……對了!她記得自己在山里迷路,然後藤澤老管家出現帶她回到楓居,然後,她洗了澡、吃了東西,之後她就不記得了。

這間臥室布置得十分精致典雅,並沒有任何庸俗的華物,整個擺設以檜木色為主體,感覺到十分的舒適,讓人不自覺便會放松心情。

一旁的茶幾上有一杯水,她連忙灌了一大口,是甜甜的蜂蜜水,頓時,她的喉嚨不再干澀!她露出甜美的笑靨,起身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已換穿上純棉舒適的睡衣,仿佛柔軟的羽翼輕輕包覆著她疲憊的身心。

對了!她應該要好好的謝謝JAMES先生。

她才這麼想著,門就被拉開。

‘哎呀!你真的醒啦!’進來的是藤澤太太,她驚喜的叫著,‘我家主人猜得還真準咧!怎樣,好點沒?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桔梗一開口,才發現喉嚨有些疼,連忙搖搖頭回答。

‘看樣子你是真的好多了,你發高燒昏倒時,差點沒把我家那老頭子給嚇壞了。’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昨天的雨下得真是大,幸虧我家主人開車載醫生來,要不,小姐你可就慘啦!’

‘嗯……JAMES先生呢?’連企畫書都還沒拿出來,就這麼勞煩人家,桔梗心里真是過意不去。

‘別急、別急,晚餐時便見得著了,對了,這是我家主人交代我送來的。’

桔梗望著手中全新的衣裳,錯愕的道:‘這……’

‘別誤會!’藤澤太太心急的解釋。‘我家主人是一片好意,你的衣裳又濕又髒的,這兩天雨又下個不停,衣服干不了,所以……’

‘謝謝。’桔梗露出了然的笑容。

藤澤太太這才放心,離去前還回頭說︰‘對了,小姐,你車子里的東西我全放在那櫃子里。’

桔梗換上亞麻色休閑長裙和褚紅色的毛衣外套後,拉開櫃子一瞧,她的皮包及那份企畫書全在里頭,她安心的笑了笑,隨即想到,她那輛臨時罷工的白色小金龜車不知道如何了?算了!只要見過JAMES先生,到時問了便知道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像個安靜的小學生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候。

牆上的老掛鐘滴答滴答的響,和外頭浙瀝瀝的雨聲形成一股天籟。

桔梗等了好久好久,時鐘從兩點走到五點,終于,她有些困了,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

‘小姐’’’門在此時被拉開,藤澤太太強忍著笑意,溫柔的看著她,‘我家主人請你下樓用餐。’

桔梗慢慢的闔上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沒關系、沒關系。’藤澤太太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像小姐這樣高貴的人,原來也是有蛀牙的!’

桔梗一怔,老天!她的嘴巴有張那麼大嗎?大得連里頭的蛀牙都看得到。

但她已無暇細想,藤澤太太已帶她來到餐廳,檜木餐桌上的一鍋湯燒得沸騰,桔梗望著桌上的牛肉片、豆腐和蔬菜等,又吃了一驚。

‘這’’’這不是司蓋耶凱牛肉火鍋嗎?

‘這是我家主人吩咐的,這種寒冷的天氣,大家圍在一起吃火鍋最舒服了。來,快坐下。’

桔梗看著火鍋冒著騰騰的熱氣,她搓著有些發冷的小手,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頓時,她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

藤澤太太擺好四人份的碗筷,對著長廊驚喜的叫著,‘主人,你來得正好,火鍋滾了,正好可以吃。’

桔梗听到拖鞋走過長廊的聲音,隨即一名男子低沉的朗笑聲響起。

‘好香啊!我肚子里的蚵蟲都快跑出來了!’

這聲音怎麼會如此的相似?

桔梗頓時僵在椅子上,整個人無法動彈!

她听著腳步聲越過身旁來到她面前,她的一顆心猛跳,快喘不過氣來!

‘小姐,這就是我家主人’’JAMES先生。’

JAMES……會是他嗎?

桔梗遲疑的抬起頭來,當她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時,整個世界在她眼前驀地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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