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憑本事愛你 第一章

台灣台中

一陣鐘聲響起,原本沉寂無聲的校園,逐漸有了吵雜、嬉鬧的聲音,一群穿著制服的男女學生緩緩的走出教室。

「狄老師,你真的要離開我們?」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學生嗓音略微哽咽的問著站在身旁的女子。

「恐怕是這樣了,我已經向藺校長提出辭呈,而且課就上到今天為止。」

狄青青抬眼望著身旁的女學生,一臉無奈。

「你是要到別的學校去教嗎?」說話的是另外一位男學生。

「不是,我要到日本去。」青青美麗的唇角微微一扯,「不管如何,我已教了你們兩年的繪畫,我希望你們能利用這個暑假多加練習,希望下個學年開始,你們會更進步。」

兩年前,狄青青從師大美術系畢業後,便任教于台中這一所聞名全台的私立藝術學院,如今因為私人的因素,讓她不得不離開這任教了兩年,情感深厚的學校。

記得她遞出辭呈的那一天,藺校長還依依不舍的對她說:「狄老師,知道你有不得不離職的理由,我也無法再強留你了,不過請你記住,不管什麼時候,學校都會為你敞開大門,歡迎你回來的。」

當時她感動得幾乎掉下淚來。她愛她的學生,愛這學校的一切,要不是一件直到現在她都還無法置信的事情發生,她是絕不會離開這所學校的。

「狄老師,你還會回來看我們嗎?」一名學生問。

「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的。」她不確定的回答著。

因為下星期一,她就要隨著那個她從未謀面的爺爺所派過來接她的人,一起回日本去--認祖歸宗。

上個月的某個傍晚,當她下課回家時,發現門口停著一部黑色奔馳轎車。以她家來說,爸爸是大學里的日文教授,而媽媽只是一般的家庭主婦,哥哥和弟弟又都在美國念書,平常根本不會有什麼大人物上門的。她正感到狐疑,一踏入客廳後,她看見有二名陌生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正在和爸爸及媽媽談話,而媽媽眼眶紅紅的,似乎哭過。

「爸、媽,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在哭?他……他們又是誰?」看到這情形,青青心里陡地一驚,急忙奔到母親身邊坐下來,緊摟著她問。

「想必這位就是狄青青小姐?」二名男子中較為年長的歐吉桑,雙目炯炯有神的望了她一眼後,以詢問的眼光看向狄學文。

「是,她就是青青,也就是你們要找的人。」青青的父親狄學文無奈的點著頭。

「咦?」青青以疑惑的眼光來回看著兩人。

「那能不能請兩位暫時回避一下,我有些話想先和狄小姐說。」年長的男子有禮的說著。

「學文……」狄太太眼眶含淚的欲言又止。

「先進去吧!該來的還是來了,我們無權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的,是不?」狄學文握著太太的手,難過的說。

「爸、媽?你們……」青青一臉茫然的望著父母的背影。

狄學文夫婦走開後,客廳里只剩下青青和那二名男子。

「咳,狄小姐,我先自我介紹,我叫藤木康,是日本宮城家的總管,我今天來是奉了老爺,也就是你爺爺--宮城道寺的命令,來帶你回日本認祖歸宗的。」藤木康以日語對青青說著,因為剛剛他已從狄學文口中知道,青青會講一口流利的日語。

「等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也听不懂?我姓狄,是台灣人,什麼時候冒出一個爺爺,而且還是個日本人。」狄青青一臉驚訝又迷惑的望著面前的藤木康。

「也許我應該先告訴你,你的身世。」藤木康輕嘆了一口氣後,娓娓道出她的身世……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日本宮城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宮城幸夫的女兒。二十幾年前,宮城幸夫有一次到台灣來視察業務,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里遇上她的母親,兩人陷入熱戀。

不久後,父親帶著母親回到日本見爺爺,並告訴爺爺他想要和母親結婚,爺爺勃然大怒,根本不同意。而當時母親已懷著她,而父親和爺爺父子倆也因為這樣而鬧得形同水火。

後來父子倆又為了此事吵了起來,父親在一怒之下便帶著當時已懷著身孕的媽媽離開宮城家,並且誓言除非爺爺接受母親,否則絕不再回宮城家。

當時爺爺也因為正在氣頭上,而揚言他絕不會讓母親入宮城家的門。

案親于是帶著媽媽回到台灣,來台灣之後,由于他是東京帝大畢業的,因此,很快的找到一份在大學教書的工作,而也是因為這樣,才認識了青青現在的爸爸--狄學文。

一家人的生活原本還算安定美好,可在青青出生兩個月後的一個傍晚,宮城幸夫在下課踏出校門時,被一個酒醉駕車的莽漢給撞了,當場死亡。

而母親在听到這消息後,便一病不起,半年後也跟著去世。當時狄學文因為不忍將好友唯一的女兒送往孤兒院,所以才領養了她,直到現在……

了解了整個身世背景,青青心里是既震驚又難過,眼眶含淚哽咽的說: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真的是你們家少爺官城幸夫的女兒?」

「千真萬確。你確確實實是宮城幸夫的女兒,宮城道寺的孫女,也是目前宮城集團唯一的繼承人。」藤木康點著頭肯定的說。

「那……那爺爺他既然不承認我母親,為什麼還要來找我?」紅著眼,她不解的望著他。

「事實上,這些年來老爺他也相當的後悔,因為如果他當初不那麼反對你父親和母親兩人的婚姻,說不定少爺、少女乃女乃還在人世,而宮城家的骨肉也不會流落在外。

不過,總算老天有眼,讓我們找到了你,你也可以認祖歸宗了。」藤木康激動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那你們今天來,就是想帶我回去日本認祖歸宗?」青青含著水霧的漆黑眸子直視著他。

「是的。」

吸了吸鼻子,青青緩緩的說:「藤木先生,請你回去告訴那個自稱是我爺爺的宮城道寺,如果我真的是他的孫女兒,他早該在二十五年前就要來找我了。如果當時我現在的爸爸沒有收養我,這個世界上只怕早就沒有我狄青青了。

所以我爸爸是狄學文,我愛他們,這里才是我的家,我絕不會離開他們的,藤木先生,請你回去告訴那個宮城老爺,我絕不會回去的。」青青一臉堅決地說。

「可老爺他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帶你回去呀!」藤木康為難的說。

「我說了,我……」

「你一定要和他回去!」狄學文打斷她的話,他不知何時已來到客廳。

「爸爸!?」青青驚訝的望著父親。

「青青,你一定要跟藤木先生回去,而且從現在起,你叫宮城青青,不是狄青青。」狄學文堅定地說。

「不是、不是的!爸爸,我姓狄,是狄青青,是你和媽媽的女兒狄青青!你們……不愛我了嗎?為什麼要趕我走?」搖著頭,青青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不!爸爸和媽媽都愛你,可是我們不能自私的把你留在身邊,你必須回日本去,去和你爺爺相認並且認祖歸宗,因為這也是你爸爸的遺願。」狄學文神色痛苦的說著。

「不!我不相信,媽你告訴我,這些全都是假的,我還是你們的女兒對不對?」緊緊握住狄太太的手,青青傷心的哭喊出聲。

「你確實是宮城幸夫的女兒,是我們自私的霸佔了你二十五年。」狄太太傷心的淚流滿面。

「不……不……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是你們在騙我的!你們不要我了,你們再也不愛我了,是不是?」青青傷心欲絕的大聲嘶喊著。

「青青,你冷靜點!先听爸爸把話說完,當初你爸爸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多次告訴過我,他多麼希望能夠因你的出生,而得到爺爺的諒解,並在他有生之年,可以帶著你和你母親,風風光光的回到宮城家。

只是誰也料想不到,他竟英年早逝,如今,他這個遺願必須由你來完成。」狄學文一邊回憶著往事,一邊萬分感慨的緩緩說著。

「爸爸……」青青泣不成聲。

「我們愛你,可我們不能再自私的把你留下,你認祖歸宗後,我相信幸夫也應該可以瞑目了。」狄學文哽咽的說著。

「不,爸、媽,我不要離開你們,我不要去日本!」她傷心的趴在母親懷里痛哭著。

「傻孩子,去了日本後,有空還是可以回來看看我們呀!你說是不是,藤木先生?」輕撫著她的頭發,狄太太抬頭面對藤木康問道。

「不錯,而且老爺也非常歡迎你們兩位到日本長住,畢竟兩位可是宮城家的大恩人呢。」藤木康誠懇的說著。

「唉!恩人是不敢當,我們勉強算是對得起幸夫這位摯友而已。」狄學文感嘆的說。

「那……小姐,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啟程?」藤木康轉身面對青青恭敬的詢問著。

「我不……」青青緊咬住唇,滿臉的不甘心。

「青青?」狄學文輕催促著她。

「我……不要去日本,我……我要留在台灣,爸爸你……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滿臉淚痕,她傷心的哀求著。

「青青,我已經說過,這是你父親唯一的遺願,難道你要他永遠死不瞑目?而且也只有你認祖歸宗,你母親才能真正的成為宮城家的一員啊!」狄學文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我……」她咬住下唇,睜著一雙淚眼直望著面前的父親,心里仍舊猶豫著。

「小姐!」

「青青?」

「我……下個月學校就放暑假,我想等這學期結束後再走,而且我也必須先向藺校長辭職才行。」最後,她萬般痛苦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會預先把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好,等小姐你的學校放暑假,我們就回日本。」松了一口氣,藤木康高興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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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京都宮城豪邸

一步下車,狄青青便為眼前那一望無際的日式豪宅給震懾住。

說一望無際或許是夸大了點!可是她從未到過日本,也從不知道竟然有人是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面,光是看那層層疊疊的屋宇房舍,就足以讓她覺得眼花撩亂了!

「小姐,請隨我來。」望著青青怔愕的模樣,藤木康微微一笑。

「哦!」跟在他的身後走過重重院落,再穿過一座遼闊的美麗庭園後,他們在一棟獨立的中屋前停了下來。

「小姐,請到里面先坐一下,老爺等一下就到。」優雅的拉開和室門,藤木康轉身恭敬的對著青青說。

踏入室內,她發現這是一間布置的非常高雅、氣派的客廳,所有的裝潢都是純日式的,一點點西方的味道也感受不到。

這里就是她親生父親生長的地方!雖然她從未見過他,可是她卻可以感受到一絲親切的味道……

「你……就是青青?」驀地,一道低沉威嚴,卻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我是。」听到聲音,青青迅速的轉過身來,一雙漂亮靈活的大眼楮眨也不眨的直視著站在眼前,身材高大、身著藏青色和服、眼光銳利如電、一臉嚴肅的老人。

她發現對方也正以審慎,且略帶驚訝的眼光直視著自己。

爆城道寺,一個在日本政、商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他略微驚訝的看著站在眼前直視著自己,卻毫無所懼的漂亮女孩。

她就是--幸夫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的孫女兒--宮城青青!

「我是宮城道寺,也就是你的爺爺。」他坐在椅子上,炯炯有神的眼光中隱含著幾分贊賞的直盯著她。

「哦。」青青輕輕答了一聲後,便走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哦!你不叫我一聲爺爺?」挑起濃眉,宮城道寺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青青。

她見到自己竟然只是輕輕的「哦」了聲!連一聲爺爺也不叫!

「我為什麼要叫?我連親生的爸爸、媽媽都沒見過,也沒叫過一次,一下子要我叫你爺爺,我實在叫不出口。」抬起下巴,青青一臉挑釁地直視著他。

哼!你對我媽媽那麼壞,還派人硬把我帶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日本來,你要我叫,我就偏不叫,最好是讓你生氣得再把我送回台灣去。

「你是在氣我對你媽媽那樣,所以你才不願意叫我一聲爺爺,是不是?」

微微一笑,宮城道寺輕啜一口茶後說。

「你……」青青吃驚的望他一眼,他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他會讀心術。

「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是嗎?」他好笑的睨她一眼說。

「我……」青青望著眼前的宮城道寺,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你的不滿全都寫在臉上了,丫頭!」他輕輕笑了笑說,「好了,我們別談這個了,爺爺問你,你是學美術的?」

「那是我的興趣。」她蹙著秀眉,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那很好,以後爺爺會安排一些東西讓你學習,像是花道、茶道、禮儀,還有企業管理、財務管理……」

「等等,你在說什麼?我干嘛要學這些東西?」挑起秀眉,青青不滿的抗議著。

「花道、茶道是日本任何一位名門閨秀都要會的東西,你是我的孫女兒,這些自然都要會。」他輕松自若的解釋著。

「那企業管理,財務管理呢?」青青擰緊眉心,心中的不滿逐步高升。

「因為你是宮城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所以這些你更是要懂。」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我不要!我對那些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現在才發覺到,她的爺爺是如此霸道、專制的人。

其實來日本前,藤木曾大略的告訴她整個宮城家族及宮城集團的情形,也知道爺爺一個人管里整個事業十分的不容易,只是現在真正面對爺爺那專制跋扈的態度時,體內一股反抗的意念便極速攀升。

默默的凝視她良久,宮城道寺緩緩的開口:「過一陣子我們再來討論這些學習的問題,現在你就先安心住下來。還有,最近除了會和那些惹人討厭的親戚吃飯外,偶爾你是不是願意陪爺爺出席一些重要的晚宴?」

「啥?」他的態度迅速改變,令青青再一次訝異的睜大眼楮,因為根據藤木的描述,爺爺說出來的話是絕不會更改的,而他也從不會以要求的口吻來和別人說話,可現在……他是在求她嗎?

「我……」

「如果你不願意,爺爺也不勉強你。」他輕笑一聲說。

「好,我答應你。」睇著爺爺的笑容,青青姣美的臉龐上,不由得漾起一抹甜美無比的微笑。

「還有從今天開始,為了能多陪陪你,爺爺會在晚餐前準時回來陪你吃晚飯,早餐也一起吃,你說好不好,青青?」他既和藹又有點討好似的說。

「你……你不是很忙嗎?哪來的時間和我一起吃晚餐?」青青驚訝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藤木不是說爺爺事業忙,幾乎不曾留在家里吃晚餐的嗎?而現在他竟然說要每天回來和自己一起吃晚餐?這是為什麼?

有好長一段時間,宮城道寺只是沉默的望著她,一句話也不說,然後他深深的輕嘆一口氣後說:「因為爺爺已經錯過一次,失去了你的爸爸,我不能再失去你,否則爺爺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話落,他臉上落寞憂傷的神情,讓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凝望著爺爺眼中那隱含著傷痛與悔恨的神情,青青的心陡地一震。

一想到爺爺年紀這麼大了,而他所能依靠的親人就只有她時,青青不禁鼻子一酸,眼兒一紅。她站起身,緩緩走到宮城道寺的身邊。

「以前是爺爺錯了,如今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彌補你失去的一切。我雖然無法代替你父母的愛,可爺爺發誓,一定會好好的疼你、愛你的,因為你是爺爺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宮城道寺蒼老的嗓音里微帶哽咽。

「爺……」青青心里一陣悸動,她幾乎為他的一番話,而月兌口叫出爺爺。

不行!她不能為了爺爺的幾句話,就原諒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她絕不會輕易的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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