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穆涵是第一個到公司報到的人,同事們對她提前銷假上班似乎不感意外,大概覺得像她這種人度假比上班還無聊吧,然而沒有人知道,今天也是她最後一天上班。
穆涵沉默而迅速的做著堆積如山的工作,在所有人都準時下班之後,她依然埋頭苦干,直到完成手邊的最後一份文件,才將一早打好的辭職信放在老總的辦公桌上。
她並不想這樣不負責任,一聲不響的離開,但是她已經累得無法顧及其他的事了。
她這輩子一直活在負責之中,為自己、為母親、也為曼琳,承擔她們行為所導致的後果。她是這麼的努力,這麼盡職的在生活,可是她得到的是什麼?
她要求的不多,只是一點點生命的尊嚴,難道這也太過分了嗎?
她不過放縱自己愛了一夜,卻付出這麼昂貴的代價,愛神為什麼對她這麼殘酷?別人的愛情酸甜苦辣,她的愛情卻身敗名裂,難道她有這麼罪惡深重嗎?
「穆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應著她無聲的詢問。
「我在這里。」穆涵嘆口氣,抬起頭迎視她的「前任」未婚夫。
「穆涵……」王銘華神情局促不安,一反平目的沉穩,他將雙手插入口袋里,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如果她是他,恐怕也沒臉說話,她該不該說出她的背叛,讓他免于羞愧?喔,那會讓她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感,但那一點想像的快感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不是擅于記恨的人,更不想藉由傷害銘華讓自己難堪。
穆涵平靜的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絨布盒子交還給他。「請你收回去吧。」
「不要這樣,穆涵,這件事我雖然有不對的地方,可是你女乃女乃才真的難辭其咎,她不該用那麼卑鄙下流的手段設計我。穆涵,你也知道我工作上的問題,我是一時煩透心了,才會受騙上當的。」
他的解釋令穆涵厭惡的皺起眉,她怎麼可能錯得這麼離譜?
「受騙上當的人不止是你,銘華,我還以為自己是將一生交付在一個值得信賴、而且真心和我共度白首的人手上。」
「我是真心想和你結婚的,穆涵,請你相信我。」王銘華急切的說道。
「我相信。」穆涵冰冷的回答,「只不過你的心在見了名利之後變了節而已。今天要是我女乃女乃開出的條件是真的,你來見我的目的恐怕就完全相反了吧?」
她的諷刺令王銘華的臉紅上加紅。「穆涵,不要這樣刻薄,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人都會犯錯,我還是愛你的。」
愛?哈,即使在向她求婚時他也沒說過這個字,現在卻為了挽回她,不惜說出這樣惡心的話!
「銘華,我不是那些天真的少女,會因為一句愛的誓言而麻木得什麼都看不見。你也不是那些純情的少男,以為一句愛的宣言可以彌補一切的錯誤。」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就該成熟的面對自己的錯誤,沒有必要將過錯推到他人身上。女乃女乃的行為固然卑鄙,但她至少不會試著隱藏,而你的辯解卻讓我感到羞恥。」
王銘華被她尖銳的話訓得面紅耳赤,老羞成怒的吹胡子瞪眼楮,他都已經低聲下氣的求她原諒了,她還在那里東嘲西諷的拿翹?
「哼,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李穆涵,像你這種女人,我肯要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褔氣,除了我不會有任何男人肯看你一眼的。」
看著他氣沖沖離去的背影,穆涵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虛軟的跌進椅子里。
原來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她不想傷痛,卻很難不被他尖銳的話所刺傷,她不想流淚,卻還是哭了。穆涵伸手抹去臉上的濕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
是哭她失去的戒指,還是她破碎的尊嚴?
是哭她失去的貞操,還是失去的心?
當夏敬軒的聲音恍若喪鐘的撞進她耳里時,穆涵真的相信自已罪孽深重,不然怎麼會連她自哀自憐的時候,都會有更悲慘的事發生?
***
穆涵像看見瘟神似的瞪著夏敬軒,剛剛她和銘華的對話他沒有听見吧?千萬不要啊,不然她寧願一頭撞死!
她憤然的抹去眼淚,但不爭氣的眼淚卻像抹不完似的狂泄下來,喔,去他的上帝,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名善良又虔誠的信徒?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上教堂了!
她一面掉眼淚,一面抹眼淚,鏡框隨著她粗魯的動作推離鼻梁,一會兒又落回原位,一上一下,可笑得一如她的人生。
「夏敬軒,你沒有權利偷听我們的談話。」一如他沒有權利打亂她的生活!穆涵忿忿的指控道。
「我無意偷听,但是你們的聲音比打雷還大。」
所以他還是听見了!就像他無意偷取她的心,是她自己愚蠢的雙手奉上,還外加貞操!剎那間,穆涵失去理智的拿起電話砸向他。當然,好運是不會站在她這邊的,電話非但沒擊中目標,甚至連他的衣角也沒踫到。
「你去死,夏敬軒!」穆涵喘著氣尖叫,「你可以大聲笑啊,你怎麼不笑?」
敬軒無言的凝視近乎歇斯底里的她,他眼中的憐惜和溫柔幾乎令她崩潰,穆涵逃避似的轉過椅背背對著他,死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滑下。她不要哭,不想哭,更沒什麼好哭的……「不值得的,穆涵。」敬軒輕聲的說道,「那樣的男人不值得你流淚。」
「難不成要像你這樣的男人才值得我流淚嗎?」話在未經思考之前溜出口,穆涵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他已經來到她面前,蹲,直視著她。
「我讓你為我哭了嗎,穆涵?」
無路可退的穆涵只能可憐兮兮的縮在椅子裹。「沒……有……」她顫抖的謊言連小孩都騙不了。
「為什麼?」他溫柔的拿開她的眼鏡,以便看清她哭紅的雙眼。「因為我取走你的貞操?還是因為我讓你體驗你不想要的感情和渴望?」
因為你不可能回報你喚醒的感情!穆涵無聲的在心里尖叫,他逼近的氣息令她迷亂又無措。
「你的淚、你的理智,甚至你的罪惡都尖叫著要你逃開,但你的心卻不斷的陷落,所以你掙扎、痛苦,但是即使詛咒也無法使你掙月兌那份強烈又瘋狂的渴望,它令你失控、令你恐懼得不知所措,是嗎?」
他的話字字刺進她的心坎,讓她連一點喘息和否認的空間也沒有,穆涵在他咄咄的逼問下,失控的哭吼,「你到底想怎麼樣?要我承認你的魅力無邊,好滿足你自大的男性尊嚴?還是你想徹底的羞辱我、嘲笑我?」她的胸膛因激動而急遽起伏。「好啊,我承認。你去啊,去告訴每一個人,我不要臉,而且不自量力的愛上你,去啊,去召告天下,我才不在乎。」她氣喘吁吁的哽咽聲成了無法抑制的打嗝。
他令人難解的微笑回應她閃閃的淚光。「可是我在乎啊,親愛的‘李小姐’!」
穆涵壓根沒听見他的回答,逕自陷入深度的哀戚之中而喃喃自語︰「長得平凡難看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遭受這種天譴?就算愛上他又怎麼樣?愛情不是無罪的嗎?再說我又沒有‘肖想’過吃天鵝肉,為什麼會受到這種羞辱?」
老天……她的「自知之明」未免也太過度了吧?敬軒哭笑不得的看著受盡折磨的她,想生氣又舍不得,只好捧起她的臉,以吻封淚,一迸也封掉她無意識的低喃。
這個吻充滿了溫柔,充滿了呵護,充滿了疼惜,絲毫不帶,把陷入崩潰邊緣的穆涵給拉了回來。
「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羞辱你的,傻女人。」敬軒微笑的目光深情款款。「我雖然承認自己是‘天鵝肉’,但你可不是‘癩蝦蟆’,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雪公主’。」
他在說什麼?穆涵回不過神的瞪著他,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難道……喔,不,她沒有,她不可能說出來!
天啊……難道她剛剛崩潰到失去意識的「碎碎念」?
驚怒和羞憤讓穆涵抓狂的跳起身,一把推開他,倏地捉起桌上的紙筆朝他身上胡亂砸去,只可惜沒有眼鏡,她的準度幾乎等于零。
「白雪公主?你去死吧,夏敬軒!」穆涵一面丟,一面怨聲咒罵,「你當我是白痴還是二歲小孩?就連三歲小孩也知道白雪公主長什麼樣子!」他根本是在諷刺她!
敬軒氣定神閑的躲開她無用的攻擊。「對啊,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白雪公主長什麼樣子,你快三十歲的大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長得什麼樣子?」
穆涵差點氣得發根直豎。「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長得什麼樣子?我又不是瞎子!」
「瞎子是眼盲心不盲,你正好相反,換句話說,你是個睜眼瞎子。」他一把捉住她,並將她往外拖。
對啊,她就是瞎了心才會愛上他!穆涵氣極敗壞的開吼︰「你放開我,你要做什麼?
懊死的,你放開我。」
敬軒不理會她的叫囂打鬧,一路將她拖到左邊牆上的一大面風水鏡前。他粗魯的扯開她頭上的發夾,痛得她眼淚差點掉下來,接著又拉扯下她的外套。
「你瘋了嗎?夏敬軒,你干嘛月兌我的衣服?」穆涵一面吼,一面掙扎著解救自己的領口。
他索性將整排鈕扣扯落,穆涵驚恐的「听著」飛落在地板上的鈕扣滾動聲,隨著襯衫的不見,然後是,她呆若木雞的任他月兌下衣服。
天哪,她要被強暴了嗎?而且還是被她單戀的人強暴?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種遭遇,她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抬起頭,看著鏡子。」敬軒用手扳住她的肩,強迫她面對鏡子。
穆涵被動的抬起頭,沒有眼鏡,她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她的臉,不用眼鏡,她也一清二楚。
敬軒將眼鏡掛回她的臉上,嚴肅的開口,「和我一起,重新看看你自己。」
看什麼?看她骨瘦如柴的身體嗎?在月光下已經夠慘了,現在還要她暴露在燈光下?
穆涵氣極敗壞的掙扎,卻無法掙月兌他的束縛。
他該死的知道她的腦袋里在想些什麼。「放輕松,穆涵,我不是在找你的缺點。」
「那你是在做什麼?」穆涵戒慎恐懼地迎視他,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他朝她綻開笑容。
「讓你看清自己的美麗,一如我眼中美麗的你。」
美麗?他是頭殼壞掉,還是嗜好怪異?穆涵壓根不相信的別開臉,但敬軒一手固定住她的下顎,強迫性的讓她正視自己。
「不要覺得難堪,穆涵。」他沙啞的聲音使她的心狂跳。「你應該學會欣賞自己的美麗。瞧,你的臉是近乎完美的鵝蛋形,微高的顴骨和平滑的額頭比例勻稱,豐潤而粉紅的唇下是倔強小巧的下巴,濃密而柔軟的頭發卻不被善待。」他催眠似的撥開她的長發。「你的頸子縴柔優雅,皮膚白皙又光滑。」
穆涵被贊美得啞口無言,被動的隨著他的手指所到之處,重新審視自己。
「還有,你的手臂細致且女性化,你的胸小巧堅挺得契合我一手掌握,你縴細的腰使女人嫉妒得眼紅,還有那雙修長勻稱的腿……你的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美麗,可是最美的卻是你的性格,穆涵,你真實、善良、甜蜜,在你古板的外表下擁有足以震撼我的熱情和火焰。」
是嗎?她是這樣的嗎?他眼中的她真的是如此美好的女人嗎?
穆涵不敢相信,然而那些輕柔而挑逗的話已深深觸動她的心弦,她感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盈滿了眼眸。
「你真的覺得我美麗嗎?」她謙卑的問,柔弱而不知所措的凝視他深邃的眼眸。
「是的,穆涵。」他溫柔的將外套輕覆上她的肌膚。「永遠都不要懷疑你的美麗,因為我就是如此深陷你美麗的情網之中。」
他的話震撼了她的心,穆涵因驚慌而睜大雙眼。「情……網?」
「是的,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了。」他的眼楮梭巡她的臉龐,和她的眼眸交纏,神情變得非常嚴肅。
穆涵的心無法抑制的狂跳,半晌後,她才顫抖的開口,「你……再說一次。」
「我愛你,李穆涵。」敬軒微笑的低下頭,在她眉上蜻蜓點水的啄了一下,「以後我最好不要觸犯你的脾氣,除非確定你臉上沒眼鏡,手邊沒有馬克杯。」
他的取笑頓時讓她尷尬不已。「我通常是沒有脾氣的,要不是你把我氣壞了,我也不會像瘋子似的發那麼大的火。」
「噢,穆涵,你對自己實在太缺乏了解,在你冷靜的外表下有著極為火爆的脾氣,這是一項美妙至極的轉變。從一個古板的女人變成一只噴火的野貓,我想我們婚後的生活一定非常有趣。」光想到那畫面,敬軒就忍不住笑出聲。
穆涵則因過度震驚而無法言語。
敬軒斂起笑容,握住她的手,深情的凝視著她,「在我好不容易找到愛情之後,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嗎?」
「你……是在向我……求婚嗎?」穆涵驚愕得結巴。
「是的,你願意嫁給我嗎?我古板又性感的李小姐。」他低下頭攫住她的唇,用行動來表達他的愛。
他的吻是如此甜蜜的折磨,使她好想哭……他用相同的方式和地,無與倫比的溫柔使她大聲吶喊,並緊緊貼向他,用她的雙臂和腿永遠鎖住他,跟隨他進入激情的狂飆漩渦之中。
***
在無止盡的永恆過後,敬軒用手肘撐起身體俯視她,穆涵的神智緩緩自高潮後的迷霧中蘇醒過來,敏感的神經感覺到他溫柔又熾熱的注視,但她卻因突來的羞赧緊閉著雙眼。
在他的懷中,她再次拋開端莊的外表,變成一個熱情放蕩的女人,憶起那一連串栩栩如生的禁忌畫面,她就忍不住臉紅。
他會取笑她?或者揶揄她?
「穆涵。」
沒錯,他佣懶的嗓音中的確帶有笑意,穆涵的心在畏縮。
「你想躺到所有人都來上班為止嗎?我是不介意再來一次。」
他的話讓穆涵立即彈開眼皮,眼楮瞪得大大的,他唇角的微笑令她汗顏。
「不許嘲笑我!」她羞澀的起身,捉過衣服套上。
敬軒拂開飄在她臉頰的發絲,手指堅定地捧住她的臉龐,使她不得不迎接他的視線,他閃亮的眸中寫著溫柔的愛意。
「我不是在笑你,穆涵,我是在笑自己,想當初我幾乎放棄賭注,如果我真那麼做了,那麼我永遠也不會發現你的美好。」
「賭注?」穆涵困惑地凝視他謹慎的臉孔。
「是的,一個荒謬至極的賭注,但它的結果絕對是令人愉快的。」他坦然的回道。
為什麼她會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穆涵警覺的繃緊身子,幾乎是害怕的發出聲音,「什麼賭注?」
敬軒有片刻的猶豫,雖然他可以選擇保持沉默,但那群損友可不會,他們肯定挖空心思,極盡所能的損他,與其讓穆涵從那些人口中得知實情,他寧可自己告訴她。
「穆涵,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會令你感到憤怒,不過我希望你記住我愛你。」接下來,敬軒將事情源源本本的說出來,當然省略其中不少會令她發狂的笑話。
但這已經足以引爆導火線,事實的真相永遠是丑陋不堪的,穆涵血色盡失,感覺像被宣判得了絕癥一樣。
「我是你們一時興起的下流賭注?」
她控訴的眼神令他心痛,但他無力為自己辯護。「是的。」
「啪——」穆涵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一巴掌。「你去死吧,夏敬軒!」
火熱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下,穆涵揪著抽痛的心,踉蹌的逃出辦公室。
這是什麼天大的笑話?她得在一天之內被人捉弄幾次才算夠?
上一次她被踐踏的是自尊,這一次被掐碎的卻是她的心啊,他怎麼能夠這樣對她?
喔,老天……他怎麼能……***
「老天!」在看見穆涵淚痕交錯的沖進屋時,曼琳嚇得跳起身。「姊,你怎麼啦?」
穆涵只是直搖頭的猛哭。
「喂,你別哭啊,你到底怎麼了?」
老天!她從來沒看見穆涵哭過,就連昨天被羞辱得這麼徹底,也沒見她掉過淚,怎麼這下子哭得這麼淒慘?還是昨天的打擊過度,直到現在她才反應過來?嗯,極有可能,不然老媽也不會硬要她留下來了。
曼琳心急的坐在她身邊,一面拍著她的背,一面哄道︰「李穆涵,你別那麼沒志氣好不好?像王銘華那種男人有什麼好的?你沒嫁給他才是八輩子修來的褔氣呢!」
曼琳見她沒反應,忿忿的一逕數落王銘華的不是,一路罵到老巫婆,再罵回王銘華,最後穆涵終于受不了的抬起頭。
「我不是在哭那個。」
「不是?那你哭什麼?」曼琳奇怪的問,瞧她雙眼哭得跟核桃似的,而且還披頭散發……披頭散發?曼琳圓睜的眼在看清她狼狽的模樣和衣著後,張得有如牛眼般大。
「老天,你該不會是被……喔,天啊……」她從驚訝、愕然、領悟、傷心到憤怒,一連串表情豐富得讓人啼笑皆非。
「你想到哪里去了,曼琳,我沒有被強暴,你用不著擺出那副想殺人的表情。」
「沒有!」曼琳明顯的松口氣,但又不放松的追問,「那你怎麼這副樣子?」她靠近穆涵耳邊,用力的嗅了嗅,然後懷疑的眯起眼,用十分曖昧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姊,說實話,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我在你身上聞到男人的味道喔,這種名牌古龍水絕不是王銘華的,那個男人身上只有連香水都遮不住的汗臭,哈哈哈……」曼琳笑了幾聲,突然大叫一聲的跳起來。「姊,你該不會是一氣之下跑去找牛郎吧?哇,你總算開竅了,值得開紅酒慶祝!」
「慶你個大頭鬼!」她哀怨的殺人目光讓曼琳捧月復大笑。「我還巴不得自己找的是牛郎,賠上的不過是貞操而已。」穆涵憤怒的啐道。
「什麼?」曼琳連忙止住笑,好奇的瞪大眼楮。「姊,你剛才說什麼?」
就算曼琳不問,她也要說,她雖然哭夠了,但一肚子氣可還沒發泄。等她好不容易說完,氣是泄了,可是心痛還沒消,她不想、不能,也不敢相信,可是夏敬軒讓她的「不想」變成「想」,「不能」變成「能」,「不敢」變成「敢」,他是真的讓她相信他愛她。
她不明白……他怎麼能夠用那麼溫柔的眼神說出那麼殘忍的謊言?
「這有什麼好不明白的?男人為了把女人騙上床,有什麼話說不出來?」曼琳不以為然的說道。
「可是……第一次他就沒說這些甜言蜜語啊!」穆涵垮著臉。
「第一次?」曼琳揚起眉。「喔,原來剛剛你說的那個不是第一次啊!」
穆涵像沒听見似的,自言自語的「碎碎念」,「他既然成功了,又何必再來找我?」
「你說呢?」曼琳笑咪咪的在一旁插花,知道老姊一目一開始「碎碎念」,就表示快要恢復理智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啊,吃都吃了,他干嘛還向我求婚?這又不在賭注之內,他又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他不說我根本不會知道啊!」
「對啊,好奇怪的男人喔,沒事找罵挨還找皮痛!」
「曼琳,」穆涵轉過頭瞪著她,「你說他是不是認真的?」
曼琳斂起笑容,正經八百的回道︰「他要不是認真的,那他就一定是變態,專門喜歡被女人甩耳光。嗯,我十分肯定他有被虐待狂。」
「去你的,敬軒才不是變態。」穆涵不滿的瞪她一眼。
「你確定嗎?他真的不是變態?這麼說來,他是認真的?」
「或許……」穆涵遲疑,「可是……我還是不敢相信他愛我。」
曼琳翻了個白眼,反正她老姊就是認定全天下沒有男人會愛她。還虧她開導了這麼多年,原來都是白費工夫,看來要醫治她這種癥狀難上加難,索性就順著她吧!
「對啊,多奇怪,他一定是頭殼壞掉,外加深度近視,我說老姊,你確定他不是白痴外加大近視?」
「曼琳,你在胡說什麼?敬軒頭腦好得很,眼楮比你還雪亮!」
「這麼說他一點問題也沒有?十分正常?」
「當然!」穆涵生氣的回答。
「嗯,他既正常又認真、腦袋清楚、眼楮雪亮,那他說的話當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一定是你。」曼琳將矛頭一轉指向她。
「你在說什麼?」
「很簡單啊,你是個超級大近視、心理又有嚴重的缺陷、頭腦也有點搞不清楚,他說你漂亮,你看不清楚,他說愛你,你又信心不足,他要娶你,你就頭昏腦脹,我說老姊,難道有問題的不是你嗎?」
「可是——」
「可是你很美!」曼琳斬釘截鐵的告訴她。「而且你是個好女人,任何有深度、有見識的男人都會愛上你,我不是一直這麼告訴你的嗎?」
難道真的是她自己有問題?不會吧?「那其他人——」
「其他人不是伯樂,也沒有眼尖到能辨識污泥中的珍珠。」
「污泥?」穆涵哭笑不得的皺起眉。
「沒錯,你可怕的衣著打扮就是污泥。」說完,她還得意的大笑,「怎麼樣?我的比喻很有深度吧?」
***
是啊,的確很有深度,深奧到讓穆涵足足想了一個禮拜還半信半疑,畢竟二十多年來的荼毒不是一時片刻能解的,但她對敬軒的愛遠遠超過她的恐懼。
如果他已經改變心意,不再想跟她結婚了呢?穆涵不安的想,如果他的求婚只是一時胡涂,而現在他已經恢復理智,並慶幸她不曾接受呢?
想到這里,好不容易鼓氣的勇氣幾乎要消失了,她不該約他出來的,天知道他為什麼要娶她,她是那麼的平庸……李穆涵,你又來了!
穆涵神經質的一抖,耳邊仿佛听見曼琳大聲的斥責,你是全天下最有內涵的大美女,記住了嗎?!
對,她是美女,而且還很優秀,哪個男人娶到她是前三輩子燒來的好香,穆涵像念經似的在心里喃喃背誦。
正當她背得起勁時,突然听見敬軒的叫聲。穆涵嚇了一跳的抬起頭,瞬間,他的表情也因為驚訝而怔住。
「你看起來不一樣了。」
「不好嗎?」穆涵不自在的模了模頭發。
在曼琳的勸說下,她將一頭微鬈的長發燙直,換了一副隱形眼鏡,身上的套裝依舊是她偏愛的深色系,但卻是符合時尚的款式,又能適切展露出身體的曲線,這種合理的改變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
「不,很好,美極了。」
他的贊美讓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想到隨即要說的話又讓她恐懼得無以復加。
可是她是下定決心才來的,與其拖拖拉拉,還不如速戰速泱,早死早超生。
穆涵深吸口氣,帶著壯士斷腕的語氣說道︰「敬軒,如果你上次說的話是真的,那麼我同意。」
敬軒緩緩地綻開笑容,決心不使她容易過關,以懲罰她害他受的苦。「上次我說了很多話,你是同意哪一句呢?」
「就是……那個……」
「就是哪個呢?」他好整以暇的抱胸等待。
穆涵握緊拳頭,信心像動脈大失血一樣大量流失,她實在無法相信如此出色的男人會愛她,他一定是短暫的失去理智而已。
「喔,算了。」穆涵喃喃低語,已經失去所有的勇氣和決心,她頹喪的起身準備離開,卻被敬軒一把抓住,拉倒在他懷里。
「傻瓜,當然是真的了。」
「真的?」她的雙眼因喜悅而亮了起來,隨即又不確定的黯淡下來。「可是……敬軒,你確定嗎?我恐怕是個相當平庸的女人。」
敬軒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我永遠不要再听到你說這種話,甚至不要你再有這種荒謬的想法。穆涵,你一點都不平庸,你的美是獨一無二的,只要你不是這麼害怕展現出來。從今以後,我要你每天早上對著鏡子說︰「我是夏敬軒眼中最美麗的女人。」
你听清楚了沒有?」
「听清楚了……」她的目光綻露笑意,微揚的唇角隨即被他溫柔的唇所佔據。
好半晌後,他喘息地拉開她圈住自己頸項的手,緊緊握住它片刻,然後舉向唇邊,在她的指關節留下一個火熱的吻。
「再繼續下去,你就會使我無法控制了。」他溫柔的凝視著她,「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你燃燒嗎,穆涵?只要看著你,我就會騷動得像個小男孩。我要每天和你,看著你的美因我的愛耀眼的展露出來。我要你像花朵一樣,在我的愛情中美麗的綻放。我要你看見自己的美麗、相信自己的美麗,然後愛上自己的美,一如我愛上你一般。」
穆涵顫抖的吸口氣,在他毫無保留的宣誓里,她相信自己不再是過去那個貌不出眾的女人,現在的她充滿了自信和幸褔。
女人因愛而美麗,听了雖然讓人惡心,卻又是事實。她從不認為自己美,但透過敬軒的眼楮,她真的看見了美麗的自己。或許十年後,她會習慣由他的眼神看自己,但目前,就讓她縱容在他熱情的愛語和眼神里吧!
尾聲看著窗外愈來愈熟悉的景致,穆涵心中的不安就愈來愈沉重。
「敬軒,我們真的有必要來這一趟嗎?」
她畏懼的盯著「紫園」的銅雕大門,十指緊緊的扭絞在一起。自從「那事件」發生之後,她已經徹底和那個老巫婆絕裂,她實在不想踏進這里一步。
敬軒將車停在一旁,轉過頭,溫柔的握住她冰冷的雙手。「穆涵,我知道這令你很難受,但是你若想要袪除心中的傷痛,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面對它,難道你想一輩子活在她羞辱的陰影之中嗎?」
「何止,我們眼珠子也快掉下來了。」為免好友陷于萬劫不復的慘境,另外兩個也跟著勸說,「敬軒,這次算我們求求你,你就上吧,至于那雙可怕的恐龍就當作是一場噩夢吧。」
「逃跑我可沒勇氣,她的脾氣實在和暴龍相去不遠,要是她一怒之下將我們踩得稀巴爛……」敬軒夸張的一陣瑟縮。「惡……太可怕了,還是你們去說吧!」
「不……不會吧?」小李惶恐的囁嚅。
看他們三人的臉垮成一團,敬軒終于忍不住的爆笑出聲。
「敬軒。」
一聲柔美的呼喚打斷了他的笑聲,也讓其余三人反射動作的抬起頭,眼前不正是他們剛剛討論的美女嗎?他們三人目光一致地射向敬軒,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直搞得他們三人頭皮發麻。
「穆涵,你來得正好,趕快看看他們的表情,百年難得一見喔,他們三個人怕你怕得都發抖了耶?」
「我有這麼可怕嗎?」穆涵露出溫婉的微笑。
急轉直下的情形讓三人又是一陣愕然。「你就是李穆涵?」
穆涵的點頭讓三人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怎麼可能?眼前這個美女怎麼也無法和當初那個女恐龍畫上等號啊!難不成丑小鴨真能變天鵝?
扁看他們的表情也知道被敬軒玩得有多慘,不過他們是罪有應得!誰教他們嘴巴這麼壞。
「我今天來是要謝謝你們的,當初要不是你們指定我這個女恐龍當賭注,我也不可能遇見敬軒。」穆涵輕笑一聲,挽住敬軒的手臂,甜甜的說道,「你們真是敬軒的好哥兒個,不僅提供跑車,連蜜月旅行的旅費也不用愁,還有終生媲美五星級大廚的飯菜供應,這真是最慷慨的賀禮了。」
老天!這下可真是虧大了,他的寶貝蓮花跑車……唐耀鈞額頭一拍,心開始滴血。
而小李呢?整個腦袋仍是亂烘烘的,一時無法從過于震驚的狀態下復元。
三個月的薪水拿去泡妞多好啊!沈澤明認命的哀嘆一聲,雙眼開始在酒吧內物色另一只女恐龍,要是幸運的話,搞不好他也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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