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我非去不可嗎?
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貼身禮服,還有頭上那箍得有些難受的細波浪狀假發,風姿第N度打了退堂鼓。
「我當然……確定。」
同樣第N度回答她。但方維揚略帶飄忽的語氣中,卻夾雜了濃濃的懊悔。
懊死的,為什麼先前在服飾店里他會一眼挑中了這件銀灰色的絲質小禮服!
瞧那低胸的設計,貼合的剪裁,把男人婆曼妙的身材盡現無疑,更別提那個殺千刀的造型師還為男人婆設計了一頭如雲的秀發,精致的淡妝,硬是遮去了她平日的爽朗隨性,把她變成了一個荏弱嬌柔的小女人,還該死的迷人極了。
「我……不去了行不行?」風姿對這樣陌生的自己,仍極度的不適應,她微仰了小臉,楚楚可人地祈求。
「不行!」
一想到自己精心為她挑選的一切,卻白白養了里面那群的眼,他就一肚子火大,忍不住轉頭飛快地用日文咒罵出聲。
他也不想進去啊,但有什麼辦法,歐尼近來與卓氏正在計劃要合作一個大項目。加之他與卓氏總裁卓華的私交甚好,而今晚據說是他的定婚晚宴,這麼重要的日子,歐尼說什麼也要派個人來露露臉。至于倒霉的他,則再度不幸「雀屏中選」卻是因為裴打算拐葉女巫去吃燭光晚餐。
「你說什麼?」
耳尖地听到他口中喃喃不斷的三字經,風姿的神情立刻由不耐、羞澀轉為愕然,她吃驚地瞠大了那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
「你在說髒話!」她指責。
「沒有!」
極難得地,方維揚微赧了一張過于俊逸的臉,不自在地扭開頭否認。
「你究竟還想賴在車上多久!」他語氣粗魯地嚷,竭力想抑下臉上洶涌的熱潮。
是他的錯,捺不下想親近她的沖動,卻又被她看穿,所以此時才會在她的目光中無所遁形,宛如透明人。
原來……原來他也會臉紅呀!
被突如其來的發現狂悸了一下心神,乍然風姿笑開了一張俏臉,她目光晶燦地巧笑倩兮道︰「走啦!」
說完她自己打開車門下車,而後站在一旁等他。在他猶沉迷在她甜美的笑靨中,不自覺地下車走近她時,她再度笑彎了眼,主動伸手挽了他,「我們進去吧。」
「嗯。」
他輕應著,心卻隨她那句「我們」而輕悠悠地飄上了九重天。
一直用心打量著他的風姿,見他明明一臉歡喜,卻硬蹙了濃眉的別扭樣,終于忍不住大笑不已。
「你……哈……好可愛喔。」
可愛?!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幾時竟淪落到要用「可愛」來形容?
「你……」
他氣得額側青筋直跳,瞪著她醉人的嬌頗,卻說不出話來,是不舍吧,見她如此開懷,故而不舍制止!
「你真的好可愛喲!」終于瞧到他殺人似的眼神,風姿俏皮地吐了吐粉舌,收斂了些許放肆,她踮腳在他頰上輕柔一吻,幾近討好地表白。
「你喲。」
不滿她蜻蜒點水似的啄吻,他低頭硬是從她額上用力地「啵」了兩下,才滿眼寵溺地攜她向大廳走去。
※※※
「怎麼現在才來!我還以為方副總無暇分身呢。」
罷進門,一名瀟灑不羈的俊帥男子即迎了上來,一開口便是略帶不滿的調侃。
風姿認得他,知道他就是今天的主角——卓氏集團執行總裁卓華,同時也知道他是方維揚、裴再馭的好友。
「卓總好。」她含笑道。
「喲,這位是?」
卓華略一側頭,才發現身旁尚有一位活色生香的俏佳人伺立,一雙桃花眼立刻迸出了驚艷的火花。
「我說小‘花花’,听說伯父,伯母放了話說,今天要給你辦‘文定’之喜,說不定待會兒順便把洞房也圓了,好一了老人家抱孫的奢望,嘖嘖,怎麼你這個孝子兼準新郎,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兒晃悠,也不怕誤了春宵吉時?」一邊快手快腳地將風姿扯入懷中護住,一邊惡狠狠地反手一刀,專刺他的罩門,誰教卓這小子連他的女人也敢妄想!
丙然,卓華的一張俊臉在听完他的話後乍青乍白。
因為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極痛恨人口齒不清地叫他的名字,因為听起來像「花」。而另一方面,他的風流和花心也是一大要害,他生性不愛拘束,也從不對一個女人放過真心,而父母卻頻頻逼婚,只為求得一孫,讓他覺得自己與種馬無異,更是光火。
此時方維揚二者皆犯,分明就是故意挑釁,怎能不叫他切齒?但他亦非省油的燈,眸光微轉,便斂止了情緒,重回斯文有禮的原狀。
「方副總又幾時如此寶貝一個女人來著?我可是听人說,歐尼的副總與上司關系菲淺哦。怎麼,何時改了‘性趣’,也不讓我為你慶賀一番?」說著,他不但伸手親密地搭在方維揚肩上,更眨著一雙桃花眼曖昧地斜睇他。
正在方維揚一臉火大地準備甩開他的,一直窩在他懷中看戲的風姿,倏而開口道︰「你嫉妒嗎?」
什麼?!他嫉妒?!他會嫉妒揚這個笨蛋才有鬼了!
「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瞪她,利眼一眯,一掃往日輕佻地形象,全然一副嚴厲的銳氣。
「不然你干嗎一直對他拋媚眼,還拼命詆毀他和裴總!」風姿一臉的理直氣壯,根本就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里。
「老天!」他幾時對揚拋過……呃,媚眼來著?
卓華挫敗地撫額申吟,他終于知道她是誰了。她就是揚那個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中的母老虎助理,因為也僅有她敢如此和他講話,且把他歷來引以為傲的魅力當狗屎。
「想笑就笑,免得憋死了觸我的晦氣!」卓華沒好氣地瞄了一眼沒義氣的好友,對他的竊笑行為感到十分不齒。
冷哼一聲,秉承「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為友之道,他又挑眉,扯出一記邪氣的淺笑,輕佻道︰「揚,別說我沒提醒你,前些日子我到日本,被令尊邀到府上小酌,踫到一個人,她可是對你念念不忘,痴情得讓我這局外人都不得不捧上一把辛酸淚喲,而且今……」
站在一旁懶得听他們互咬的風姿,無聊地四下張望,對著華衣美服,衣鬢生香的人群幾乎沮喪得想嘆氣。突然,一抹急匆匆低首疾走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欣喜地上前欲招呼熟識。
「田小姐……」見對方似尚未听聞,她不由加大了音量再喊︰「田小姐……田欣小姐……」
被她喊住的那個女人,只得停下,抬頭勉強給了她一個微笑,亮麗的容顏上有著難掩的慌張。「有事嗎,風小姐!」
「我……沒事。」
本來想問一下她女兒的近況。但瞧她慌亂的神色,到口的話反被嚇了回去,風姿訥訥地緘口。
原本正與方維揚說話的卓華,修長帥挺的身軀陡然一震,他飛快地轉頭朝她們這邊望來,灼熱的眼神直盯著與風姿講話的田欣。
惴惴不安的她,發覺到他的注視,低低地驚喘一聲,顧不得與風姿道別及應有的風度禮儀,提了長禮服的下擺,轉身便逃。
而卓華神情一冷,低咒了兩句,居然……丟下滿屋子的賓客,拔腿追了出去。
這……這是什麼情景?
※※※
「你闖禍了喲!」
先從愣怔中醒悟過來的方維揚,一手撫著下頜,一手則親密地攬著她的香肩,笑嘻嘻道。
如果這世上有女人能影響卓,那麼除了生他的老媽,便是五年前的那個她了。
「呃?」尚未從驚愕中清醒的風姿,僅憑著本能,抬頭呆滯地看她。
「不懂?沒關系,我們只要等著看戲就好了。」趁機在她臉上偷了個香,方維揚好心情地拉她守在一旁。
丙然,幾分鐘之後,卓華怒氣騰騰地去而復返,且直接快步走到了他們……不,她面前。
「你認識她?」他問,一臉的陰戾。
「不……」風姿本能地想否認,孰知被他冷跟一掃,立刻駭得微退了半步。老天,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是可以這麼嚇人的,但……她鼓足勇氣問︰「你……和她有仇?」
心焦得無暇多言,卓華眼中冷芒頓長,他邁步欲前,卻接收到好友方維揚警告性的一瞥,只能卻步。
「沒有!」他幾在切齒。
「哦。」知他不會撒謊,風姿終于放下心來,但好奇心卻大熾。「那她是……」
「你……」明知要得到消息並不是非她不可,但卓華心中燃著一團火,他急切地想要解答,已經煎熬了五年,他等不及了。
「前妻!」他低哼。
「前妻?!」驚悚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風姿張了張口,又閉合了幾秒,才說;「我和田欣不熟,我認識她女兒。」
「她有女兒?」卓華的臉色黑了幾許。
「是啊,已經五歲了,是個好可愛的小東西呢。上次她迷路,被我兒……」風姿正說得興起,被卓華一把扯住,硬生生打斷。
「她五歲?叫什麼名字?」他神色慌亂,復雜。
「嗯,她叫田恬,我們大家都叫她︰甜甜。」
「甜甜……」
乍然松了手,卓華呆愣了幾秒,臉上忽而浮出一抹古怪的傻笑。
「喂,別說我不講兄弟義氣,現在你若再不清醒點兒,別說女兒了,只怕老婆也得再娶一個。」拍拍他的肩,方維揚似笑非笑地調侃他。
回過神來的卓華,留心一听,果然不出所料,他父母正在宣布他定婚的消息,對方是劉氏企業的……去,管她是誰!
他神色一凜,二度沖了上去。
「沒有婚禮!」他喊。
滿場來賓立刻由鼓掌,私語至寂靜無聲,霎時間他成了目光焦點。
「不會有婚禮,」他冷凝著俊美的臉龐,一身冷冽地繼續朝快氣暈的父母走去,「自然也不會有訂婚這回事。」
「他做了什麼?!」
還未曾見過如此戲劇性的場面,風姿睜大了眼,見卓華在宣布完決定後,俯身在他父母耳側不知說了些什麼,居然讓原本氣得欲宰了他的兩位老人家,欣喜地笑歪了嘴。雖然不久後,面對蜂擁而至的記者及人群,他們再度苦了臉。但,太神奇了吧?
「我第一次覺得卓華也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她嘖嘖稱奇,「而且很帥哦。」
去,卓那鬼哪里比得上他?
「小姿,你一定餓了吧?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方維揚笑得虛假,一口白牙晶燦燦的。
「你笑得有些古怪喔!」
愈看愈覺得他那口白牙亮得礙眼,風姿懶得去猜,索性伸出蔥白玉指,用力戳了戳他結實寬廣的胸膛,以示薄懲。
「哪……哪有。」方維揚險險被口水噎死。
痹乖,這小妮子是越來越了解他了,長此以久的話,他若不把她拐到手,哪還有臉在外面立足?根本就是透明人嘛。
算了,放他一馬吧,反正她也餓了。
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唇,風姿舒適地半偎在他懷里,任他攜她往食物區走去。
輕易地從那張直爽的俏臉中解讀出心思,方維揚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小妮子也是深知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擺明了就是吃定他了嘛。
寵溺地幫她拉開椅子坐好,並在一連串的指令下為她取食物,方維揚毫不自知自己的臉上泄露多少柔情,亦未覺有雙哀怨的眸子如影隨形般注視著他。
「莫非歐尼要倒了,居然要堂堂的副總經理淪落到為人端盤子?」一道冷硬低沉的男聲伴著譏誚,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這是?
方維揚和風姿幾乎同時轉身望去,只不過不同的是,後者一副懵懂無知狀,而前者在神色一怔後,隨即露出了一抹淺淺的欣喜。
「次郎,好久不見。」
「是的,好久不見了,哥哥。」高橋次郎緊繃的俊臉,在見到他臉上芥蒂全無的微笑時,乍然掠過一絲釋懷的松懈。但很快,他的臉部再度冷硬起來,面無表情。
扮哥?!
風姿倒抽了一口冷氣,靈澈的明眸在二人的臉上來回掃注了幾圈,終于承認了這個事實。但……方副總真的是……比較大的那一個嗎?她倒覺得緊繃著臉的那個帥哥較他更為老成耶。
「他……是你弟弟?」
她扯了他的衣角,將他的注意力拉回。
「不然你以為我是孤兒不成?」
語氣極淡地回復,他將一直端在手中的餐盤放在她面前,又說︰「不是餓了嗎?快吃吧。」
「可是……你……」既然有家人,為什麼他還會有那種荒蕪空洞的眼神?
她不懂。
「乖,吃東西吧。」像在安撫一個任性的孩子,他柔聲勸哄,並順手模了模她的頭,而後轉身和那個叫次郎的男人一起,朝露台的方向走去。
他在敷衍她,她明白。只是她仍不懂,為何兄弟重逢,卻不曾有更多的喜悅,反而氣氛更趨沉悶?而他口中的弟弟,為什麼會用那麼陰郁的眼神瞪他,眼中怨懟包勝手足之情?
不懂,不懂呵……
望望餐盤中的食物,她卻發覺食欲頓失,索性就半趴俯在椅背上,無聊地打量人群。忽而,一道冷冷的目光夾著愁怨凍著了她,她不自覺地用手輕搓了搓果臂,沿著視線來時的方向回望去,驚艷地發現一位長發及腰,五官精致完美如洋女圭女圭似的白衣美女正凝睇著她。
很明顯,那道不友善的注視起源于她。但,風姿苦笑了,她又不認識她呀。
她靜靜回望著白衣美女,試圖使之明白自己並無惡意,但效果不彰,即使相隔了半個大廳及來來去去的人群,風姿仍從她眼中觸到了淡漠的寒意。
「喂,你……」再度月兌身來尋她的卓華,敏銳地覺察到她的楞怔,順勢望去,不由皺起了漂亮的長眉。
而那端,注意到他的白衣美女,忽爾收起情緒,向他溫恭謙謹地弓身施禮,而後一並轉向了露台方向。
「你認識她?」
雖無端遭人敵視,但風姿心中的好奇遠大于不爽,她熱切的語氣反倒令卓華躊躇。
「一個日本朋友,不熟。」他閃躲,不肯正面作答。
「哦——」風姿狀似明了地點了下頭,而後卻賊賊一笑,「沒關系,我和甜甜很熟,相信用不了多久,也會和田小姐很熟。」
「你……」卓華忿忿地瞪她,心知自己是自投羅網了。
「其實,我們認識也有三年了吧?這三年你可是過得風流快活喲。」風姿仍在笑,自信已得葉紫與方維揚的真傳,「你大約不知道,田小姐愛女成痴,而甜甜又極端戀母,如果她知道她老爸,也就是卓總你……」
「夠了!」卓華用力深吸了幾口氣,才止下殺人的。他鐵青著俊臉,冷聲道︰「如果想知道,去問你那個笨上司好了!他願不願講是他和你的事,與我無關。但是,千萬別讓我發現你在我老婆和女兒面前,亂講了什麼,否則就算你是揚的女人,我也照揍不誤。」
嘖,自己敢做還不準別人講,好霸道的男人!再說了,他的風流韻事又何需刻意去提,單是翻翻那些過期的八卦周刊,還不一覽無遺?笨!
還有,她幾時成了副總的女人,她怎麼不曉得?懶得去糾正已轉身走掉的男人,風姿撇唇。只是,為何一想到成為他的女人,她就不由得覺得身體一團燥熱,像失了火似的,有些怪……」
拍拍裙擺,她決定不再呆呆地做壁花,應該四處逛一下才對,免得浪費了這麼美的一個夜晚。
伸手從身旁經過的侍者那兒取了一杯金黃色的香檳,她像個初做壞事的孩子,輕抿了一小口,待酸酸甜甜的回味在口舌間泛濫之後,她贊賞地輕笑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並再度從侍者手中取了另一杯。
「好喝……」
她低語,酡紅的兩頰明艷如霞。
※※※
露台上。
「父親希望你回去。」
「我以為十年前我的選擇,他應該很明白才對。」
「你是長子。」
「高橋家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它有你便好。」
「什麼叫做與你無關?你究竟要胡鬧到什麼時候才肯罷手,哥哥?!」
「哥……是啊,單憑你喊我哥哥,我又怎會與高橋家無關?只是次郎,為什麼你從不問問我要什麼呢?」
「你要什麼?!你以為改姓了方,再改了名字,就能抹煞你曾是高橋秀樹的事實了嗎?不,不可能!」
「是不可能,但我想忘記過去也不被允許嗎?只因為我曾姓高橋嗎?」
「次郎,高橋家的一切本就是你的,而它也是你想要的,你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要擁有它?又何必來勉強我?」
原本針鋒相對的爭吵,終于在一方淡然情勢下,另一方也趨于妥協。
「你真的不要高橋家?」
「不要!」方維揚斬釘截鐵道。
「那美奈子和琉璃怎麼辦?」高橋次郎冷硬的酷臉上浮出一抹悲憤,他低吼道︰「難道你也不要她們?」
「次郎……」望著同父異母的弟弟,方維揚欲言又止,頓了片刻,才又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過,我無法為誰負擔一生,很抱歉。」
「混蛋!你怎麼可以講這種話?美奈子她那麼愛你,你居然……」氣極之下,他憤怒地朝兄長揮出了一記狠拳。
「呀……不要!」
伴著一聲驚呼,從露台外猛然沖進了一道縴細荏弱的嬌軀,跌跌撞撞地擋在方維揚不欲閃躲的身前。
眼看著鐵拳就將襲上她絕美的容顏,高橋次郎在危急關頭,使盡全力將去向轉偏,「砰」的一聲,主人放在露台上的一盆吊蘭,應聲而碎。
「美奈子,你!」高橋次郎沉痛得說不出話來,已是血跡斑斑的拳仍握得死緊。
「對不起!」
抱身對他施禮致歉,美奈子一身白衣翩翩清靈月兌俗的臉孔在轉向徑自沉默的方維揚後,抹上了一份輕愁。她再度弓身施禮,柔順嬌弱的模樣,一如嫻淑得體的溫馴小妻子。
「秀樹哥哥,好久不見了。」
「美奈子……」
蹙眉望著她,方維揚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抿抿唇,他掠過她走到弟弟面前,從口袋中取出手帕遞上,「先包一下吧,待會兒記得去醫院消毒處理一下。」語畢,他不再眷戀,轉身便走。
「不,秀樹哥哥,不要走!」
方才尚冷靜自持的美奈子,轉瞬已淚流滿面,撲上去抱了他的腰,不肯放他離去。
深吸了一口氣,方維揚苦笑,看來「他」真的是不打算放過他了,居然早早就打出了美奈子這張王牌。
輕輕拉開她的手,再轉首他已是面無余波,他以一種寬忍的口氣勸慰道︰「陪次郎去看醫生要緊,有什麼事等以後再談。」
拍了拍她荏弱的縴肩,他二度轉身高去,卻在臨近露台的落地窗門口處頓足,口氣極淡地補充︰「關于我的聯絡地扯,想必從京都來時你們就牢記了吧?」
說完,也不等身後的人回答,他便頭也未回地離去。
「秀樹哥哥……」她哽咽著,猶痴望著方維揚離去的方向。
「美奈子,」一旁黯然神傷的高橋次郎,低若未語般的嘆息,他用未受傷的左手輕攬她入懷,溫柔道︰「噓,別哭。」
依在他懷中,原本低泣的她,立刻似個孩童般的大哭起來,再無顧忌。
「為什麼?次郎,為什麼他不要我?為什麼丟下我十年,再見了面也不聞不問?……他……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次郎……是不是……我不夠好……秀樹哥……哥……才不要我和琉璃……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不要……琉璃,他是她……嗚……怎麼可以……」
「我知道,乖,別哭了,別再哭了,我會幫你的,不會讓琉璃沒有父親的,相信我,美奈子,相信我!」在美奈子瞧不到的俊臉上,竟也是掛滿了心痛與無奈。
「嗯。」
漸漸斂去哭意,她在他懷中仰首,綻出了抹淒艷的笑靨,是全然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