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你帶莊小姐四處參觀參觀,讓她先熟悉一下環境。」方震的一句話馬上讓依隻得到解月兌,方白也是。
繞過圓弧造形往左右兩邊開展的樓梯,方白推開一扇門,里頭儼然是個小型電影院,靠左邊還有一個吧台,吧台後面有各式各樣的酒跟酒杯。
「呵!真會享受,可以一邊看片子一邊品酒。」依隻哂哂一笑,語氣是完全的嘲諷。
這就是有錢人的家庭設備。
方白不語,帶她走向另一間。
「呼,怎麼這麼溫暖?」目光里頭繞了一圈,里頭是一個游泳池,但好像又小了一點,還附設更衣室,「這游泳池會不會小了一點?」
方白的眼角揚了一下,「這是三溫暖。」
「三溫暖?」依隻驚異的目光轉向方白,看見他在笑,但也許是錯覺,因為那笑容一閃即逝,「你們家的人還真是懂得享受哦,有錢人都是這樣的嗎?」
方白不語,繼續帶她參觀。這個家是空有這些設備的,家里的人都是寧願到外面散布錢財,這就是人——有錢人,奢侈的有錢人。
走上圓弧造形的階梯向右轉,眼前是流線造形的走廊,站在走廊上可俯望一樓樓面。這種挑高設計在歐洲很流行,配合著明亮氣派的水晶燈飾,這個家確實富麗堂皇得很過分,就是少了那麼點人味。
二樓也有一個客廳,擺設上跟一樓的差不多,但由于是粉黃色調的關系,更富風情,客廳旁邊那間是健身房,不難想象方白那身健壯從何而來。
這個家可以說奢華得很過分,三溫暖、卡拉OK、家庭電影院……等等娛樂設備樣樣不缺。
方白又推開一扇門,門內陰暗,他走進去,一把拉開窗簾,白花花的陽光立即灑滿整個屋子。這是個房間,一個很有品味的房間,牆壁是粉藍色的,藍白相間的床套組與窗簾同款花色,衣櫥亦是藍白色系,還有一座長方形的矮櫃,上頭擺著一架三十寸的電視,還有一套音響組合,房內的每一處皆一塵不染,可見住這房間的人有多愛干淨。
「嗯,很有品味又干淨的房間。」依隻評論著,然後笑著看方白,「這是你的房間吧。」
這麼有品味又干淨的房間,不用猜都知道是他的。
他低「嗯。」一聲,算是回答。
她好笑的看著他,「你的房間不是‘閑人勿進’的嗎?」他讓她進來,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里已非閑人,是不是表示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距離?
他推開窗戶,將頭探了出去,說得雲淡風輕,「這是‘我們’的房間。」
「我們」的房間?她驚得差點目瞪口呆。他已經把她跟他連在一起了?她詭譎一笑,走過去與他並站,身子不動聲色地往他靠過去。
「你是說我們結婚後就睡這個房間?」她刺探地問。
哇!從這窗口望出去,視野很棒耶,正好可以把山下的城市覽盡。
「嗯。」他又以那種冷冷的態度漫應著。
她更挨近他幾分,臂膀貼在他的身上,「真可惜現在不是晚上,否則就可以欣賞到美麗的夜景,想那五光十色的霓虹全點亮的樣子,一定美極了。」
「想看以後天天有機會。」他低語,似乎沒發現她整個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你們家有幾個這樣的房間?」她隨便問。
他竟然沒發現她靠著他?嘻!
「二樓跟三樓各兩個。」他深深吸了口氣。
「這個歸你所有,那其他三個呢?」她依然問得很隨意,一條玉臂悄悄纏上他的腰。嘻!他居然又沒發現。
他是不是已經開始習慣她了?她不禁猜想。
「三樓的其中一間是我爸的,還有一間是我媽的。」他淡淡的說,微微彎身靠在窗台上。
「那二樓的另一間呢?」他為什麼跳過那一間?這令她感到好奇,不禁偏頭看他,等待答案。
他突然挺直背脊,關上窗,拉上窗簾,房間馬上又恢復原先的陰暗。
由于光線突然轉暗,使得她沒法看清他的表情變化,但她知道他在轉變臉色,于是不再多言,跟著他走了出去。
她很想到他不願提的那個神秘房間去瞧一瞧,但那是別人的房間,她就是有再多的好奇也只能作罷,于是,跟著他往樓梯方向走,突然感覺到背後有股芒刺,她依著感覺回頭,發現與「他們」房間相鄰的那個房間的房門拉開一條縫,縫里出現一對大眼楮,正用一種不友善且帶著古怪的眼神「瞪」的她。
是誰躲在那里偷瞪她?這個家雖然人心險惡,但不至于有人會做這種不光明正大的動作吧?尤其那個房間的擁有者還是方白不願提的,這更激起她的好奇心。
她假裝什麼也沒瞧見的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折返,一把推開那扇門。
一名大約十四、五歲的女孩跌坐在地上,用憤怒且防備得十分疏離的眼神瞪著她。
依隻被她那種眼神瞪愣了一下。這個女孩長得真漂亮,那臉形跟五官簡直是方白母親的翻版,氣質上卻跟方白如出一轍,充滿傲氣與冷漠,而且還多了份孤僻的感覺,更甚,她根本不喜與人相處,否則為何全部的人都下樓用餐,只有她一個人躲在樓上?
這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依隻好奇的打量著她。
地上的女孩突然站起來,抓起書桌上的一本筆記本朝她擲了過來,憤怒的低嚷︰「滾出去。」
依隻嚇了一跳,身體往旁邊跳開,筆記本被沖進來的方白接個正著。
「呵!這女孩好凶!」依隻朝方白靠過去。
方白在原地頓了一下,將筆記本拋回書桌,不屑的瞥了那凶狠地瞪著他們的女孩一眼,然後將依隻往外拉。
「我有話想問她。」依隻甩開方白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見那女孩又操起筆記本,連忙煞住腳。
「滾出去。」那女孩又嚷。
方白朝那女孩露出凌厲的目光,使得那女孩明顯縮了一下,卻依然很勇敢的瞪著他們。
「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又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依隻無怒地問,眼里閃爍著好奇之光。
那女孩愈發瞪得凶,就是不肯說話,眼里的防備有點讓人……難過,好像依隻是什麼毒蛇猛獸會攻擊她似的。
方白再度伸手,惱怒的起依隻拖了出去,而那扇房門立刻在他們背後大聲甩上。
依隻想甩卻甩不開他的箝制,被他硬拖入「他們」的房間。
「沒事不要靠近她,懂嗎?」方白的語氣透著濃濃的警告。
「為什麼?」依隻睜大眼楮問。
「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了。」方白惱怒的瞅著她。
「她長得跟你母親非常像,或者可以說根本是你母親的翻版,她是你妹妹對不對?」依隻刺探地問。
他很用力的握起拳頭,再度朝窗子走去,奮力拉開窗簾,沉默不語。
丙然讓她猜對了,那個女孩跟方白是同一個媽所生。
「你似乎很厭惡她?」依隻悄悄走近他身邊,大膽的問。
那女孩跟方白是同父同母所生,他會厭惡她實在沒有道理,但依隻卻深深感覺到他確實對那個女孩充滿鄙視。
方白用力閉了下眼,久久才憤聲道︰「我厭惡軟弱沒用的女人。」
「我看她並不軟弱,她還攻擊我咧!」依隻又靠向他。
她似乎愈來愈喜歡往他身上靠,而且愈來愈自然。
他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氣味,會讓人很想親近他喔!
「那已經是她的本能,她會用攻擊來驅離企圖接近她的人。」方白仰頭呼了口氣,凌厲的眼閃過一抹很深的痛。
「你好像把她說得不大正常。」依隻滿臉疑惑,環著他的腰靠著他。
「一個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里,看見人就出手攻擊的人正常嗎?」他偏過頭來反問。
依隻愣了一下,「是不大正常。可是,她為什麼會這樣?」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有個古怪的個性的,那女孩一定也有著解不開的心結。
方白黑眸陡露凶狠,「這全拜那些女人所賜。」
「她們對她做了什麼?」依隻吃驚的張大眼楮。
「她叫方紜,一出生就是個漂亮的女孩,大大的眼楮很討人喜歡,我爸非常愛她,什麼都給她最好,也因此遭來那些女人的妒恨。我爸很忙,時常不在家,那些女人總是趁我爸不在時欺負、傷害她,而我媽,那簡直是個廢物母親,她竟連自己的女兒也無法保護,所以造就了今天的她,她自閉,不願與任何人有所接觸,在她的眼里,凡想接觸她的人就是要傷害她。」方白頓了下來,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聲響。
「鴕鳥心態。」以為把自己的頭埋進土里就天下太平。
「她跟我媽是全天下最沒用的女人,活該要被人踩在腳底下。」他冷硬地道,眸子里又恢復了無情無波。
依隻看見他在咬牙,淡淡笑了一下,「我覺得你跟你母親還有方紜其實都是一樣的。」她認真地說。
他甩來凶狠的目光,但只讓她縮了一下,並沒有嚇閉她的嘴巴。「你不要自以為是的拿我跟她們相提並論。」
依隻當作沒看見他眼里的憤怒,自顧說著︰「方紜用自閉來逃避,而你也在逃避,你不願面對軟弱的女人,所以把全天下的女人都隔離在你的世界之外,你們都是鴕鳥。」
他的目光露出殺機,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她很怕,怕他會一拳把她揍到外太空去,尤其這扇窗現在是敞著的,萬一他把她從這里丟下去,難保她不會手斷腳斷,或者會有更淒慘的下場,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勇敢,否則一輩子都休想解開他的心結。
「不要用這種想殺了我的眼光瞪我,因為那只更證明我說的都是事實,因為你的反應告訴我你已經惱羞成怒。」她狠狠地戳刺他。
「你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女人。」他的聲音冷冷地自他的齒縫間擠出來,那眸光像是恨不得能痛宰她,表情卻是被人刺破表相的狼狽。
「我不這麼認為,除非你能用別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的一切異常行為。」她的手在他的凌瞪下發汗,目光卻毫不畏縮的與他對峙著。
此刻她沒拔腿逃開真是奇跡,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勇敢,真是值得拍手。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他奮力撇開目光瞪向窗外,表情更顯狼狽。
「又是鴕鳥心態。」她低哼一聲,嘲弄道︰「沒法解釋就說沒什麼好解釋。方白,你是不是準備當一輩子的鴕鳥?」
他遽然又轉過頭,嚇了她一跳。
「你不學心理分析很可惜。」他收起狼狽的表情,陰森森地瞅著她,聲音充滿諷刺。
「我也這麼覺得。」她迎視他凶狠的目光,當真不怕死的笑了起來。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詭詐,腦袋突然罩了下來,她微微愣了一下,意識到某種危險,想躲但來不及。
他狠狠地吻住她,沒有感情,只有粗魯與狂暴。這是對她的懲罰,不是愛。
她有些惱,但卻無法抗拒他這種野蠻的行為。一個紳士實在不該強吻別人來泄憤,但他是個同性戀,厭惡女人厭惡到無法自拔的地步,這樣與女人親密接觸恐怕是第一次。她何忍舉手甩他一個耳光?
也許……這會是個好的開始,不管他這樣粗魯吻她的動機是什麼,但他們終究有了進一步的接觸。
她半抬的手悄悄攀上他的頸子,以溫柔的姿態回敬他。
方白本以為他的行為會讓她覺得羞辱,誰知道她竟沉醉,這與他的目的完全不符,尤其,這個吻竟意想不到的讓他體內產生奇異的觸電感,引發全身感官的敏感與僵硬,他驚懼地退縮,但她卻攀緊他,妖媚地用舌頭蠱惑他。
他從沒跟女人親吻過,不知道個中滋味,如今嘗來只覺過度心煩意亂,麻麻的,讓他產生莫名的恐懼,但她的唇好柔軟、好溫暖,竟讓他起了一絲眷戀,種種復雜且陌生的感覺無由讓他起了恐慌。
要讓他習慣她就得慢慢來,絕對不能急,這點她很清楚,所以……
在他還未采取強烈的手段推開她,或者把她丟出窗外之前,她自動退離他,拋給還處在驚慌失措里的他一個甜美的笑容。
「感覺如何?踫觸女人的感覺真有你想象的那麼令人厭惡嗎?」她挑釁的問,甜美的笑容里堆著稚氣的調皮,「方白,你奪去的可是我的初吻喔!」
他驚慌的眸光瞬息萬變,里頭摻雜著許多依隻看不懂的情緒,最後所有的情緒皆被憤怒給取代,他憤然轉身離去。
「鴕鳥。」她在他背後嘀咕一聲,跟著走了出去,出去前還不忘把窗關好,把窗簾拉好。
他是個很愛干淨的人,大概不會容許他——不,是他們,不會容許他們的房間染上一絲灰塵。
咦!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注重起整潔來了?呵!他的影響力可真大!
******************
回程的路上他不發一言,一張原本就酷得要命的臉繃得像僵尸,大概還在生氣。她真怕他這種表情繼續維持下去,那張俊臉可能會崩裂。
這一路她都側著身子注視著他,看他什麼時候才會轉變表情,但怪怪,他竟然可以一直維持著相同的表情那麼久,簡直可以破金氏紀錄了。
他將車子駛進大樓的地下室。
「你想不想知道我這一趟得到了什麼樣的收獲?」她在他熄掉引擎前開口。
他踫上鑰匙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放回方向盤上,轉頭陰沉地「瞪」她。
他終于肯看她了。無視于他陰沉的眼神,她泛起笑容,「我發現那個家除了你爸跟你媽,其他人都把你當成怪物看待。」那些人簡直避他如蛇蠍,尤其那些「女人」。
她們以為同性戀會吃人?一群膚淺的女人。咦,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深度了,竟也能罵別人膚淺來?這實在令她感到驚奇。
「這就是你離開那個家獨自生活的原因,對嗎?」她笑著問,側著頭等待他的回答。
他一直用同樣的表情瞪著她的眼楮,好像很想挖出她的眼珠似的。
是因為她看穿了他?
他不語,顯示答案如她所臆測。
「方白。」她低低喊了聲,頓了一下,「你想繼續這樣嗎?」
他依然不語,更顯陰沉。
他的個性太沉,不容易讓人模著心思,但她不會放棄,她要一點一滴的沖破他的心防,一點一滴的進駐他的心,讓他接受她,接受——女人。
「我不希望我們進入那個家後你變得更不快樂,所以我想……我們暫時先不要談結婚,等你真正可以接受我時,我們再結婚。」當今天面對過他的那些家人後,她不得不替他設想,那個家沒有讓他快樂的地方,進入那個家只會讓他更封閉,她不希望變成那樣。
她不希望在自己這麼努力,而他也稍稍有了改變之後,讓一切又回到原點。至于方伯父給方白的三個月期限,她想,這點她可以私底下找方伯父談談,希望是百分之九十九。
「你後悔了?」他嗤道。
「不,我說過永遠不會後悔,你要相信原住民的執著。我只是……」她斂住笑容,用非常認真的態度看著他,「方白,我在心疼你,你感受得到嗎?我不要我的丈夫被他的家人當怪物看,那會讓我很傷心。」
方白瞅了她片刻,那由底泛起的感覺讓他覺得陌生而且恐慌,但他堅持不再透露出自己的情緒,因為這個看起來傻傻的女人骨子里其實很精明,尤其那雙閃閃發亮的眼楮,好像能穿透他的心似的,讓他覺得莫名心慌。
「你下車。」他突然開口,聲音僵硬冷漠,像在對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下逐客令。
她訝異了下。沒想到他竟然要她下車,而他卻沒有熄火的打算。
她發現他的眼中沒有憤怒,但卻有著很深的疏離,還有一種她解讀不出的復雜情緒存在。
是她操之過急了嗎?
「好,我下車,但方白,你不能一輩子把頭埋在土里,我在想,你那些家人就是希望你一輩子都這樣,因為你爸討厭你這樣。」語畢,她推了車門下車。
她的話一針一刺的扎進他的心,痛得體內的血液泛起波濤。在這個女人面前他就像赤果著一樣,什麼都藏不住。
為什麼?什麼都藏不住。
一個才剛剛成年的女孩,沒有社會經驗,外表看起來傻傻的,這樣的一個女孩有什麼能力來解析他?他背後的環境是那麼復雜,尤其他自認將自己所有的心思隱藏得很好,她怎麼解讀得出他的每一個心思?
看來,他是小看了她。
他用力踩下油門,車輪在嘎嘎聲中轉動,車子攀上車道斜坡,最後消失。
「你遲早得面對的,因為有我。」依隻對著他飛馳而去的車影露出賊賊的笑容,舉步往電梯方向走。
柱子後面突然冒出一個人影擋在她面前,活月兌月兌地嚇了她一跳,她跳退兩步,大喊︰「干什麼?」
對方用絲襪套著臉,完全看不出長相;對方很高,幾乎跟方白一般高,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卻伸手搶她皮包。
又是搶劫!
她嚇得臉色發白,奮力與歹徒搏斗,一邊大喊著︰「搶劫啊!」
歹徒抬腿踹了她一腳,踹中她的月復部,她放手,身體往後摔去,吃痛的抱著肚子。本以為松手把皮包給他他就會放過她,誰知道他竟然走過來很用力的又補上好幾腳,還用她的皮包猛打她,甚至掄起拳頭揍她,那狠勁活像要她的命,直到警衛從一樓的監視器看見地下室的情況,坐著電梯奔下來,歹徒才拔腿逃跑。
警衛為了要顧她只好任歹徒逃走。
「莊小姐,你怎麼樣了?」
依隻臉色慘白,全身痛得說不出話。
警衛扶起她,而一入電梯她便整個人癱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