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生活對恩子來說猶如天堂。
在目黑池強烈的要求下,第二天一早她就到公司辭了小妹的非人工作。有了公寓後,省下的房租再加上兩份家教的薪酬,應付目前的生活綽綽有余了,而且她已經打算好第三筆收入來源了,不用多久,她的銀行存款必定能夠節節上升。
在秘書貴怨毒盯視和小灰的關切注視下,恩子踩著輕松愉快的步伐踱出公司大門,她可沒有一般人的迂腐,不會為了能偶爾多見父親幾面而受盡百般委屈地守株待兔。當初她會進這里也是為了它的人工高、福利好,可不是為了她那個懦弱怕事的父親。至于小灰嘛,他們今生今世都只能是朋友了,而且他對她是歉疚多于迷戀,他不該為小時候的一時頑皮而牽掛她十年之久的,他其實並沒有欠她什麼呵!
唉!命運還真是玄妙!他想了她十年,她又想了目黑十年,他們就像是鏈子一樣,一節扣著一節,緊緊相連卻各不相干……甩甩頭,恩子命令自己不要多想,還是想想怎樣騙糊涂的愛弓和她同住比較實際,正心不在焉地想著,一個不留神——
「踫」的一聲踫撞,舊事重演。
「對不起,對不起。」恩子邊懊惱地詛咒這間公司的壞風水,邊利索地把被她撞跌的文件撿起來。該死的,連最後一天都給她捅婁子,真是壞的開頭就會有壞的結束。
真一郎呆愣地看著恩子,是她!是那個擁有和美和一樣的明眸的女子。再次相見,上次那股莫名的親切感仿佛更重了,他有股沖動想問她跟美和的關系,如果是他和美和的女兒,也該是這樣的年紀了吧。
恩子把收拾好的東西交還給他。咦?不會這麼巧吧,第一天上班見到他,連她要離開的時候也見到他,老天爺未免太會開玩笑了吧。
懷著第一次見面所沒有的平靜,恩子微笑地遞出文件,再次道歉後準備離開。
「請等一下。」不知哪來的沖動,真一郎突然開口叫住恩子。
「還有什麼能幫您的嗎?」她禮貌地等候他的吩咐。在她心中,他從來都只是一個陌生人,五歲前的快樂她記得不多,但五歲後所承受的痛苦記憶卻太多了,為了不去恨,她寧願選擇了遺忘。
什麼事?真一郎難得驚慌地想︰對了,借口、快想借口,有了。
「你、你工作不做了嗎?」他看到了她手上的紙箱,那是辭職員工裝箱用的。
「是的,社長。」恩于按照禮儀作九十度躬身,…多謝您之前的照顧,今後還請多多保重。」雖然她不曾認為他照顧過她。
平常寡言的真一郎想不出接對的話,又舍不得就這麼放她離開。兩人在公司員工不解、疑惑、不屑的眼光下,僵持在公司大門口。
恩子可能別的沒有,耐性卻十足。她一直靜靜地站著,不移動也不開口,緊守著上司下屬的關系,她上一個月辛苦勞動的報酬還沒領呢,她才不想辛苦的勞動成果無端地被惡人剝削。
「哦,對了,做得好好的,怎麼說辭職就辭職了。」他好不容易才又想到話題。
你又知道我做得好好的了?一個月才來一次的人沒資格在這大放闕詞。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閱人無數的真一郎從她的遲疑中看到了端倪,而且她比上次見面時明顯地瘦了一圈,「做得不開心嗎?」他關心地問道。
恩子笑了,「我來工作不是為了尋開心的。「他到底想干嗎?拖拖拉拉得沒個準兒。
「那為什麼辭職。」他忍不住追根究底,「如果是工作太辛苦了,我讓他們給你找份較輕松的好嗎?」真一郎不知道他的話已經引來其他人駭異的注視,只想著如何挽留去意已定的恩子。
「錢夠用了,工作也變成了多余。」她實際地回答。不想參透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只希望他能趕快結束他們之間乏味的對話。
「哦,原來如此。」新新時代的說法,他又接不上話了。
「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社長保重。」說罷,不再給他磨蹭下去的機會,恩于迅速地走了。
真一郎伸手想抓住什麼,留給他的卻只有空氣,不屬于他的他終究還是沒能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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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成功!
恩子以原來房租的一半價錢把公寓的其中的一個房間租給了愛弓,當然,公寓里的一切愛弓也可以共用。這樣一來,恩子的收入來源又多了一筆,愛弓的支出也少了一筆,兩家都得了便宜,誰都不吃虧。
「我就說你怎麼會那麼好心叫知吹小姐同住,原來是為了那點小錢。」今天是他們兩人世界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愛弓就正式成為恩子房客了。為此,目黑池細心地弄了個燭光晚餐以茲慶祝。
「對你來說,那點錢是不算什麼。可是對我來說,那已經是半個月的伙食費了,你大少爺不知民間疾苦,還來調侃我們小老百姓,太沒有人性了。」恩子滿足地吞下帝國酒店外送過來的牛排,心里想的是又省下一頓晚餐了。
「我說要養你,是你自己不要的,現在倒怪起我來了。」他欣賞著她如饜足的小貓般的慵懶,禁不住拿起叉子,用柄戳戳她的額,「吃完晚餐有什麼節目?」
「哎!你專心一些些吃東西好嗎?一點都不尊重食物,小心遭天譴。」最討厭別人妨礙她吃東西了,尤其是吃幾萬元一碟的高價品時,「還有,我四肢健全,為什麼要讓人包養?」
那你還不是接受了我的房子。目黑池暗自嘀咕,表面上卻虛應︰「好好好,吃飯皇帝大。」他無奈地把注意力轉回到他都吃膩了的食物上。
「呃。」恩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啜了口紅酒,中場休息。
沉默……
恩子懷疑地眯眼看著目黑池專心地進食,「生氣啦?」她推推他。
他繼續奮斗。
「不要小氣啦,陪我說說話嘛。」她干脆把臉伸到他面前,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回應她的是規則的嚼食聲。
恩子無趣地嘟嘴,回到座位上開始她的下半場進食,心里則在暗罵他小氣鬼。
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肯定是在偷偷罵他,目黑池草草結束晚餐,抹嘴後——「報告,一號用餐完畢。可以說話了嗎?」說著,他還煞有介事地舉手行禮。
被嚇了一跳的恩子拙拙地拿著刀叉,呆望著他,他在搞什麼名堂嘛,夠白痴的。
「小壞蛋,還在偷罵我。」目黑池捏住她的鼻子,「快道歉,說以後不敢了,否則看我饒不饒你。」
恩子不依地掙扎,「你又知道我在罵你了。」罵你是因為你欠罵,「還有,你別老是有事沒事就捏我鼻子好不好!」
「我就是知道,笨蛋!再不道歉就大刑侍候,快說!」鼻子照捏,他凶狠地擠眉弄眼,樣子相當好笑,使得原想誠懇一點的恩子忍不住笑場,結果為自己惹來了癢癢之禍。
左閃右躲的恩子笑得花枝亂顫,「好啦好啦,人家本來就是要道歉的嘛。是你自己太搞笑了,就好心放過我一次吧,人家真的受不了了。」
目黑池讓她的嬌聲酥麻了身,動情地抓起她就一陣熱吻,險些導致兩個人窒息。
未經人事的愚子燥熱難奈地干扯著他的紐扣,她想阻止又期待,她不懂胸口處泛濫的空虛為何,只是想要他緊緊地抱住她。
目黑池把她的拉扯視為羞澀的邀請,他朗聲一笑,一把抱起渾身虛軟的她,邁步向她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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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過後,目黑池憐惜地摩挲著恩子滿是紅印的肩膀,「對不起,還是不可避免地弄疼你了。」
「我知道,下次就不會痛了。」天殺的男人,天知道她會不會允許他的下次。
男人漾著無辜的笑,討好地說︰「我抱你去泡個澡好嗎?那會使你舒服點。」
「不要!」恩子把頭埋在枕頭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目黑池憑著豐富的經驗,看出她的情緒波動。有的女人在初夜後還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由女孩變成了女人,都會耍些小脾氣,借此證明還沒真的長大,恩子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了。
目黑池耐心地哄了她一會兒,最後干脆起身幫她盛洗澡水去了。不管怎麼說,泡泡熱水對她有好處的。
趁著他進浴室幫她倒水,恩子才敢抬起藹漾著幸福紅暈的小臉,她甜笑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他真的弄得她很痛,不過因為是他,值得的。
在目黑池出來前,恩子警覺地縮回床上。男人是寵不得的,她才不讓他知道她對剛剛的結合有多滿意呢!雖然真的很痛。
目黑池出來時,只看到比剛才包得更密實的寶貝,他溺笑地搖頭,認命地彎身、連人帶被地抱起她。
「哎呀,你做什麼啦?」恩子的身體被被子捆住,動彈不得。
「洗澡。」他簡單地說明。
「那你進來干嗎?」
「小傻瓜,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嗎?你以為我是啊!」
「誰知道!就怕到我發現時,可能已經太遲了。」
恩子小聲的嘀咕全進了目黑池靈敏的耳朵,他沒好氣地屈指給了她個響頭,「再亂說看我怎麼整治你。」
不待她抗議,他有些粗魯地扯開了被單,扔她下水。
「哇!謀殺啦。」恩子投氣質地高聲尖叫,「不要啊……」這男人竟然這樣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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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在人們各司其職的情況下悄悄地流逝,轉眼間又是春暖花開時,新的學年開始了。
寒假期間,恩子如願以償地把自己的荷包塞了個滿滿的。那是當然的啦,以她的厚臉皮,這也不出錢那也省下一筆的,小豬撲滿想瘦也很難啦。不過呢,平凡的日子里還是有發生些人們意料之外的事哦,比如——
「你走路就走路,別走得那麼快呀!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了,要是現在才發生什麼意外,那多不劃算啊!」在恩子小小的公寓里,和彥心驚膽戰地追著滿場跑的大肚婆——愛弓。
對!這就是他們的意外了。自從那意外的一晚後,沒多久,一生平庸的知吹愛弓迎來了她生命中的第二個刺激——小寶貝的來臨。
「西山和彥,我說你也該夠了,纏了我近半年,你不累我都累壞了!反正再怎麼說,我都不會跟你結婚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愛弓懷孕後的性情大變,少了溫柔、沒了耐心、缺了好脾氣,一天到晚都在大聲嚷嚷。除了還是一樣的迷糊少根筋,她跟當初恩子初識的愛弓完全是兩個人。偏偏這樣的她卻吸引了更加溫柔、有耐心、好脾氣的和彥鉚足勁地追她。所以說啊,男女間的事真的神秘啊。
小鮑寓的客廳中,目黑池悠閑地抱著恩子,挑了個舒服的角落,看著和彥和愛弓每天必演的劇碼。
「愛弓有一點還真說到我心坎里了,他們每天都這麼追來趕去的,連我都看得有些累啦!」
「我看你不是看累了而是看厭了。」認識也有段時間了,他還不了解她嗎?「老實說,我們身為他們的好朋友,卻老是坐在這看戲,會不會很沒良心呢?」
「良心?一兩值多少錢?有戲看最實際。」恩子拿目黑池當初的醒世格言來將他一軍。
「淘氣!」半年來,目黑池簡直把恩子寵上了天,所以才會讓她越來越口沒遮攔。
「那你說我們能怎樣?感情的事除了他們自己,誰也幫不上忙。」事實又一次證明了他預感的準確性,當初在酒吧他就知道和彥終有天會自打嘴巴。看!現在不正如此嗎?
恩子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別說得自己好像很有經驗似的好不好,你是開始嫌我對你太好了是不是?」後面那句她說得有些賭氣。他們交往差不多一年了,他還是沒有搞定千葉家的大小姐,外面對他們的傳育歷久不衰,害她就此事在愛弓面前很沒面子的。
「什麼?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其實他早就有答案了,但他決定要等到哪天他高興了才公布答案。
恩子氣悶地用手肘頂他的肚子,啐道︰「裝聾作啞!」
「喂喂,愛弓你沒事吧。」和彥緊張的呼喚斬斷了他們的暗流翻涌。
恩子吃驚地發現愛弓的羊水竟然破了,愛弓是什麼時候開始陣痛的?該死的和彥,平常說如何如何愛愛弓,連人家有異樣了都不曾發現。
迅速地打了電話叫救護車,恩子敏捷地把事先準備好的包包收一收,才黑著臉對和彥說︰「拜托你別再鬼叫了!她要生了,趕緊準備一下送她到醫院去吧。」
「要生了……要生了……」不知是否受刺激過度,和彥傻了似的,只會抱著愛弓喃著同一句話,就是沒有行動。
沒用的東西,不敢指望他了。她向目黑池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等會兒車子來了先抱愛弓上車,別管發傻的和彥了。
「啊——」愛弓的尖叫嚇醒了和彥,「不是還有一個星期才是預產期嗎?早產了?!听說早產很危險的,怎麼辦?怎麼辦?」
天啊!恩子忍不住翻白眼,求您讓他消失算了,免得他再留在人間丟人現眼。才提早了一個星期算什麼早產啊!那她出生時提早了一個多月叫什麼?早早產嗎?
「西山先生!請你帶點腦子出門好嗎?一個星期的誤差不算早產的。」而且要不是你每天追呀迫的,也不會把兒子提早追了出來,「還有就是,你這樣鬼叫是對愛弓毫無幫助的,請你動動腦筋、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嗎?」
「車來了,先去醫院吧。」耳尖的目黑池听到救護聲,當機立斷地一把抱過愛弓走出去。再讓他們爭下去,愛弓可能就要在公寓里迎接小寶貝的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