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百馨整理著自己的日用品，醫生說她的預產期就在這幾天，現在她開始陣痛了，但她一直告訴自己別太緊張。

整理好要帶去醫院的東西，她忍著痛走出房間，卻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說話。

「可惡，門鈴在哪里？」

孫百馨心驚了下。這聲音是……再次陣痛，她的手一松，行李就這麼掉到地上，她趕緊扶著桌緣穩住自己。

「少年仔，你要找誰？這間房子沒有門鈴啦。」

這是阿東嫂的聲音……孫百馨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抓著桌緣，想開口，但肚子好痛。

「我要找孫百馨，她住在這里嗎？」

「你要找百馨喔，你是誰？」

「我是她男朋友。」

「你是百馨的男朋友？喔，少年仔，你這樣不行，她都要生了，你還讓她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里。」

「阿婆，你剛剛說什麼，百馨她快生了？！」

「我不是阿婆啦，我今年才六十歲耶，哪是阿婆，我叫阿東嫂。」不管到了幾歲，女人永遠都不喜歡被人喊老。

「抱歉，阿東嫂，你剛剛說百馨她快生了？」

「對呀，肚子很大了，這幾天就要生了。」

「真的嗎？她真的懷孕了？」

「是查甫耶，恭喜。」

「是兒子，不是女兒？」

外面那兩個人，可以不要再聊下去了嗎？再聊下去，她就要自己接生了！孫百馨沒好氣的在心里想，現在的她已經開始流汗，只能依著護士教她的，計算自己陣痛的時間，可是太痛了，腦袋根本一片混亂。

將來如果外面那個男人敢嫌棄她兒子，她一定會把他給踢出去！

「她在嗎？」

「這個時候應該在家，來，我開門，我們進去。」

太好了，他們終于要進來了……

當孟峻皓和阿東嫂一走進屋子，就看見孫百馨一手抱著肚子，痛苦的扶著桌子，孟峻皓一緊張，馬上忘了自己說過看到她就要狠狠罵她，外加打她一頓小屁屁的狠話，一個箭步沖到她身邊。

「百馨，你怎麼了，動了胎氣了嗎？」他慌張的問。

她都要生了，還動什麼胎氣！

「我……要生了，快點送我去醫院。」

「好。」

「快點去醫院。」阿東嫂也很緊張。

「等一下，地上的行李……」

孟峻皓立刻拿起地上的行李，扶著大月復便便的孫百馨，開車到鎮上的婦產科診所。

當孫百馨來到診所時，卻發現醫生不在，這讓焦急如焚的孟峻皓當場抓狂。

「醫生到底去哪里了？快點打電話把他叫回來！快點！」

男人本來就已經有著夠嚇人的可怕表情了，這一怒吼，幾乎要把人家小診所的天花板給掀翻，也嚇得兩個小護士能躲多遠是多遠。

「已經……已經……打電話了。」

「那為什麼還沒有來？！」他怒目大吼。

孫百馨躺在病床上一臉同情的，看著全身緊張到發抖的小護士，她們一定以為孟峻皓是黑道大哥，真可憐，也許她出院時還得給人家紅包壓壓驚。

「孟峻皓，你過來，握著我的手。」

听見她的叫喚，孟峻皓立即依言來到她身旁，擔憂的握著她的手。「你怎麼樣了，很痛嗎？」

「你听我說，我沒事，只是快生了而已。」

「你怎麼會沒事？！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還流了很多汗，要不要去大醫院？我現在馬上開車送你過去。」

「不行，我快生了，不能再搭車，這間診所接生過很多Baby，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孫百馨邊喘著氣邊說。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很痛的樣子……」

「不，我……我沒事，你不要這麼緊張，來，你跟著我一起做，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有沒有搞錯？她肚子都快痛死了，還得要安撫身旁這只發怒的獨行獸，真忙。

不過見到他真好，她真的好想他。

一波陣痛過去，她勉強扯出抹微笑。「孟峻皓，你頭低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孟峻皓才剛附耳過去，就被人在臉頰啾了下，這才意會過來女人在使壞，原本因緊張而僵怒的俊顏多了抹不自在。「孫百馨，我跟你說過……」

「我沒事，所以，不要緊張，放輕松。」孫百馨柔聲安撫他。

看著那張忍痛時也依舊美麗堅韌的容顏，孟峻皓心疼的低頭親了下她的唇，這讓孫百馨很訝異。

「孫百馨，我愛你，你要平安健康的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知道嗎？」

這是他第一次說愛她，而且還當眾親她，看來分開的這段時間，他開竅了。

「我會的，你不用擔心。」

＊

生完孩子，休息了半天，孫百馨的精神及體力都恢復了不少。

孟峻皓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開始算帳。「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我不是說有問題跟我說，我會幫你解決的嗎？還有，像今天這樣，如果我沒有即時找到你，你一個人若發生危險了，怎麼辦？」

一向話少的男人居然說了一月兌拉庫的話，濃眉還皺得死緊，剛剛嚇到他了吧？還有，是不是該提醒他，她就算再怎麼想離開，目前也走不了，所以手不需要握得這麼緊，血液流動不太順暢，快麻了。

但看著那瞅緊她、彷佛怕她再次消失的孤寂深眸，她的心也跟著揪緊。

「對不起。」雖然她覺得自己離開是為他好，應該不用道歉，卻又覺得有點對不起他。雖然矛盾，但她還是說了，只希望男人的眉心可以放松。「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

「我去療養院探望你母親，她告訴我的。」

「怎麼可能？！」媽媽怎麼可能會記得她跟她說過的話？

「她說馨馨在哭哭，然後說要去小時候住的地方。」

這話讓孫百馨很驚喜，她一直以為母親徹底忘了她這個女兒，原來在她心里，還是記得她的。「可是，就算我母親說我要去小時候住的地方，也應該說不出地點，難道我母親還記得以前的事？」

「沒有，你母親還是一樣，並沒有記起以前的事。」

「那你怎麼會知道？」

「你父親跟我說的。」

「我父親？！」孫百馨更加震驚，然後一臉緊張地追問︰「我父親去找過你嗎？他去找你做什麼？！」

「百馨，你先不要這麼緊張，我是在療養院遇到你父親的。」

「療養院？你是說他去療養院看我嗎？但他應該不能見我母親才對……」雖然她曾經也想過是否該讓父親去探望，說不定可以刺激母親的記憶，但又怕他的出現會讓母親再次受到打擊，變得更嚴重，所以才遲遲不敢這麼做。

「是院長特別通融的。」孟峻皓說。「我覺得你父親好像試圖做些改變，他說他這幾個月去學了煮面，然後用你給他的錢租了個小店面，開始賣面，生意還不錯，還說我有空可以去吃。」

「……你現在說的是真的嗎？」爸爸真的把她的話听進去了？真的想要過有意義的人生了？

「是真的，也許你父親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如果我爸能改過，振作起來，認真的過往後幾十年的日子，那就再好也不過了！其實我還記得，小的時候他常抱我，是個很好的爸爸，只是後來我們搬來台北，他交了壞朋友，人生才會開始變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