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懂,死亡和雪為什麼有關聯
而就在那個大雪夜,我才恍然大悟
是有關聯的。他們,都是曾經燦爛
五月五日,母親節的前一個禮拜日。
天空下著大雪,一點也沒有夏天即將來臨的感覺。
我站在店門前,趁店里客人流動量較少的時候往外看去。外頭一片白茫茫的,雪不O用飄的。也許,台灣人的心目中,雪是像愛情小說一樣用著唯美的方式,緩緩的飄下來。
很適合兩人在街頭街角相遇,然後擦身過的時候,回首那煞那,感覺到愛情來到了。
很可惜,這些只是屬于小說唯美式的夢幻形容法。
現在外頭的雪,是用吹著。用好一點的形容方法,就想像台灣的大台風夜,那種連扛棒都會被吹的掉下來的狂風暴雨般。只是,夾帶的不是雨,是每片有銅板那麼大的白雪。
一點都不浪漫。
只會讓人想死。
尤其當我看到我身上的小短裙。
我想走過街角的時候,不是需要遇上讓我覺得愛情來的男人,而是需要一個裙子不會被吹起來的方法。
簡單上面的說法,這是一個暴風雪的夜晚。
外頭太陽依舊,卻是白茫茫的。加拿大的夏天特別長,晚上八點了,還是依舊一片白亮。
也許有人會懷疑,這樣一個所謂的暴風雪天,我為什麼會穿著一件小短裙。
不能怪我,只能怪這變態的天氣。
早上我出門時,天空的太陽還很大一顆懸在那里。
雪是在下午六點十分開始刮起來的。
而,是的。這就是卡加利的天氣。
來到加拿大已經四年。四年間,我從因為害怕,把自己鎖在自己世界中心里,轉至到今天慢慢的走出那冷硬的殼。
四年間,不敢說自己學了很多,卻轉變了很多。
我還記的自己逃出台灣的理由,因為,我想找一個容身的地方。
年輕,總是有許多荒謬的想法。天天一副老天欠我幾百萬的怨人怨世。所以,我信誓旦旦的以為,地球的那端,就是我容身的地方。
而是嗎?
我並沒有真的去回答我自己。
人,有時候得迷糊一點。太清醒的話,會發現,其實死一死,會比較好過。
所以,地球那端是否有我容身的地方。
如今,來到地球這端四年,我還是沒有答案。
加拿的空氣是特別的。
特別的,孤寂。
街道是孤寂的,走路是孤寂的,睡覺是孤寂的。日月星辰,都是那麼孤寂。連風吹起,樹葉飄落的時候,孤寂都是那麼明顯的存在。
呼吸的時候,把空氣中那份孤寂給吸進了。我想,也許,已經習慣了呼入孤寂。所以沒有人察覺到,孤寂,已經是加拿大的一部份。
連我,都一樣。
活在這孤寂的城市,卻忘了,身邊圍繞的是孤寂。
我居住的城市,卡加利。是一個比溫哥華,多倫多,這些一說到加拿大,大家就會聯想到的城市來小的多。
卡加利,不算是個發達的城市,卻也說不上落後。
懊有的,他都有。
要糜爛有舞廳,要上進有大學,要偷閑有公園,想敗家也有明牌專櫃。
真的,該有的他都有。
我卻還是深深的覺得,這城市缺了些什麼。
說不上來是什麼,卻是那麼強烈的感覺到,缺了什麼。
卡加利,是個寒冷的城市。一年有七個月都覆蓋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雪季,經常在九月當台灣還是艷陽高照的時候就飄然而來。這里的雪,像台灣九九年發生的大地震般,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就像今兒般,早上明明還是艷陽高照,到了下午,世界仿佛換了衣裳,變成了白雪繽紛的冰的世界。
九月雪,會斷斷續續的飄落著,直到五月底。
下雪。對我來說,就像台灣下雨般。住在這里四年,對于雪,已經沒有當初看到時那份感動。出門時,看到白茫茫一片,就會像在台灣說聲︰「噢,下雨了」般,說聲︰「呃,下雪了。」
其實,我一直覺的這是一種悲哀。
好像是人生又失去了一種感動的原因。
很小的悲哀,卻確確實實又失去了感動。
我的生活,一直是平板的。
上學,放學,吃飯,睡覺,到了現在的工作。四年來,一直都是這樣循環的。
沒有顯得特別格格不入,也沒有特別活躍。
這就是我的生活。
一直都是這樣。
從一九九七年來到加拿大,到了如今…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歷。嗯,是的。到了如今,兩千零二年的五月五日。
「喂!洛心,給我三瓶麒麟。」莉莉的聲音在吧台外面響起。我隨便應了一聲,熟練的打開冰櫃,拿起里頭的麒麟,放在吧台上,等著莉莉來把他們拿去給客人。
「討厭哦!下雪了。」邊拿著麒麟,莉莉邊不滿的念著。
我投以一個笑容,當作付和。
「阿阿,洛心快快快,給三杯大杯可樂,兩杯冰水,一杯加檸檬,還有四瓶blue不要杯。幫我送去二十一桌。」愷在莉莉走了以後,踩著日本木屐,咖拉咖拉的跑來吧台,劈哩啪啦的念了一大串,又劈哩啪啦的跑掉。
「哦。」我應聲。
「洛心,三杯荔枝雞尾酒謝謝。」
「洛洛,兩杯aftereight。」
「洛心。幫我把這些送到第五桌,OK?」
「哇靠人好多阿。洛心有空來幫手一下,我要七杯冰水,八杯茶。二十二桌。」
客人像似躲雪般一樣全部擠進了餐廳。
只見女服務生穿著和服,踩著木屐,咖拉咖拉的跑整場。
我的手則是沒停過的拿這個,調著個,端那個。
叮當,餐廳的門又開了。
我心里問起他媽媽,卻還是要揚起最甜美的笑容,說聲︰「歡迎光臨。」
三個女孩,東張西望的走了進來。
「小姐三位嗎?」
「嗯…」
「請問你們桌,還是旋轉壽司台,還是要鐵板呢?」
「呃……桌好了。」
「好的,請跟我來。」
帶完了客,我繼續認命的調著點單機拼命吐出來單子上的各種飲料。
我的工作,是帶位。兼調酒師。好吧,偶而忙的時候,我還要送菜,如果再忙一點,我要收碗盤。最後,如我餐廳的人像餓了十幾天沒吃飯般狂掃的話,我還得去後面幫忙整理洗干淨的碗盤。
其實無所謂的。反正也不是什麼大餐廳。
就當作身兼數職好了。人嘛,別太計較。
「請問…」
罷剛三位女生中最美的一個走到我跟前。
「有什麼事嗎?」
「請問…以前那個高高…的調酒師還在嗎?」
「嗄?」
看著她紅著臉,手上死捏著一張用白色信封裝著的卡片。我猛然了解,她問的是誰。
「很抱歉…他去年就辭職了。」
「是嗎?」
她臉上明顯的露出惋惜,手上抓著的卡片,快被她折成兩半了。
「給他的嗎?」
她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點頭道︰
「我來過好幾次…可是去年回溫哥華。沒想到,再…再回來…他已經辭職了。」
「要我幫你給他嗎?」
「呃?」
我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可以幫你拿給他。」
「真的嗎?那…那麻煩你了!」她伸手把卡片交給我,又像似突然想起什麼般,把信封小心地拆開︰
「你…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吧?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沒寫署名。」
我又一笑,拿起櫃台邊的白紙,抽下掛在胸前的原子筆︰
「他叫…」
我把名字寫好,把白紙給她。
她高興的接過白紙,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興奮的對我說︰
「好特殊的名字。嘻,跟他的人一樣。」
「對阿。很特殊呢!」
她高興著在密密麻麻寫著文字的卡片上方,寫下了名字。
‘DEARSNOW︰’
親愛的雪。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寒風陣陣。一點都不親愛。
她又慎重地把卡片裝好,然後塞進我手里︰
「真的非常謝謝你!」
她揚著幸福的笑容,走回屬于她的第十一桌。
我把卡片收好,放進我的背包。
轉身,我把櫃台那張紙揉爛,丟進垃圾桶。
笑著,進了門的五個客人,揚起職業的笑容︰
「您好,歡迎光臨。五位嗎?」
其實生活就是這樣。偶爾一些插曲,不過大部分都還是吃壽司的客人。趁著偷閑的時候,我自己打了一杯思樂冰。蹲在吧台底下偷喝。兩只腳已經酸到發抖,從早上十點沒有休息的忙碌到晚上十點。十二小時的工作,讓我覺得腳已經月兌離我的身體。
看看時鐘,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老天,保佑別再有客人進來了。
念頭剛起,大門的鈴聲又響起,從旁邊的監視器上,我可以看見四個客人正一臉饑餓的走進來。
嘆了口氣,我站起來。
「您好,五位嗎?」
就像我說的一樣。
生活就是這樣,每天都在循環著,而吃壽司的客人也似乎永遠都不膩。
※※※
晚上十一點三十分。
我累的像只狗,終于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里那麼累?為什麼還要在那邊工作阿?」
當我打卡收工的時候,小馬的聲音突然響起。
「因為我懶得再找工作了啦。」
我聳著肩,無所謂的回答他。
其實,我沒有什麼非要留下來的理由。只是,單純的,不想辭職而已。也許是我這個人懶,對于習慣的事情,我就懶得去改變。
苞餐廳的員工打聲招呼,我推開那三扇玻璃門。
撲面的,是刺骨的寒風,還有幾乎比硬幣還要大的雪花片。
靜悄悄的中央街,沒有什麼人影。零星的車燈緩緩的開過。我低著頭,在狂雪中緩慢的走著。一則是我太累,實在提不起勁跑。二則是我現在,突然想淋雪。
捷運離我工作的餐廳有五條街的距離。
晚上的風雪,加上兩盞壞掉的路燈,我懷疑,我若不小心,大概就會一腳掉進維修中的下水道。值得慶幸的,風只是大,不刺骨。
也許是寫小說的關系,我的腦筋似乎和四肢是分離的。即使再累,腦子還是拼了命的繼續轉著,和男女主角打架。
小馬老是念我神經病。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寫的小說,只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
「雖然說,你不是紅顏,但是這樣操下去,很快就會薄命。」
「你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很不會照顧自己。」
「我是說,前面那句。」
「咳,哪句?」
「紅顏那句。」
「其實,天氣不錯。」
小馬露出一個笑容。很憋腳的轉移了話題。
小馬是我一來卡加利就認識的朋友,他是英文老師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試每次鴨蛋的慘狀後,指派來教導我英文的倒楣男。
小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對于卡加利這小城市,他有更大的無力感。
「這真的是一個很無聊的地方。」
「何只無聊?」小馬打著電動,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這里簡直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他似乎很氣憤,用力的按著游戲鍵,「男人不的鬼地方。」
「我能了解你前三句,後面那句呢?」
「你這寫小說的。要懂得舉一反三!我問你,鳥生不生蛋,狗拉不拉屎?一定的對不對?那就很簡單了,你叫個男人不,有可能嗎?所以,這是個用來加重語氣的話。」
這句話,很多次差點出現在我小說里頭。後來,都是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罷。
想到小馬跟我解釋那句話時臉上慎重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來。
一咧嘴,雪飄進了我嘴里。
「你白痴阿!學蠟筆小新?哪有人張開嘴這樣吃飄雪的?」
那是我第一次白痴的對著天空,打開嘴巴,讓雪飄進我嘴里。
然後,小馬則是一臉驚嚇的逼我和上嘴。
想到這,我又笑了出來,不過這閉上了嘴。
你是個好人。
認識小馬第二年後,在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我是如此跟他說。然後他差點把車子開上旁邊的山溝。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個好人。」
他一臉怪異的看著我。
讓我不禁懷疑,我用的詞句是不是太過小說了。
「噢…。」紅燈轉綠,小馬的白色房車,往前面沒什麼路燈的大路上開去。
「你也是個好女孩。」下一個紅燈,小馬沒有轉頭,突然說。
「哇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這是我給他的回答。
後來小馬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有再說過他是個好人;他也沒有再說我是個好女孩。
抬頭看了下班捷運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躲進了透明的等候室。唯一一盞燈,閃爍不定,似乎隨時要熄了般。
我閉上眼楮,想休息。卻沒法子把大腦停止下來。
除了所謂的小說職業病,更多是因為,這樣淒涼的雪夜,很難叫一個人不去翻陳年舊帳。
這一想,就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念頭剛起,捷運已經在前方出現。
每次看到捷運的到來,我都一種,跳下去的感覺。
真的,跳下去,捷運反正也停不下來。
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我沒有跟小馬說過這個荒謬的念頭,我怕我一說,他大概又要神經兮兮的不準我搭捷運了。
「捷運來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捷運停在我眼前,就跟之前的幾百次一樣,我還沒有跳下去。也就在剛響起跳下去吧的念頭時,夏飄雪的聲音在我腦海響起。
「捷運來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阿?什麼意思?」
「捷運來的那時候,你都習慣閉眼。閉眼的那幾秒鐘,你在想些什麼?」
夏飄雪牽著我的手,上了捷運,回頭,笑著問我。
「我在想…」
我傻笑了一下。
「我在想,風很大,眼楮好痛。」
然後他笑了起來,「是嗎?」
我點頭。對于那種跳下去的白痴舉動,我想我是不會跟他說。
「換你問了。」
「問什麼?」
「問我,捷運來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
「好吧。夏飄雪先生,捷運來的時候,您那精明的頭腦里都在想什麼?」
捷運這時候轟轟的穿過地下道,地下昏黃的燈光應在他臉上。
「我在想。如果你跳下去,我是不是有足夠的時間拉住你。」
「啊!」
他笑了一笑。
「我想,應該可以。我身手不錯。」他笑的溫和,說的輕松。
我的眼框卻濕熱了起來。
嗶嗶嗶嗶嗶------
我選了最後一節車箱,第一徘的位子。
半夜十二點零六分,整節車箱只有我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上了捷運,有了暖氣,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沒什麼危險意識,又或者說,我長的不危險。靠在窗口,我閉上眼楮昏沉起來。
听著捷運行走的聲音。
我仿佛得到了一種安詳。
似乎,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沒有吵雜聲,沒有壓力,沒有計劃。
只是,這樣毫無目標的走下去。
也許…
再走遠一點…
遠一點就能到達他那…
再遠一點…
再遠一點…就好了…
就好了。
※※※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相遇,不只是偶然。
除了緣分,更是安排。
人的際遇,通常只有兩種。遇上該遇的人,或者,不該遇的。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區別,誰是該遇上的人,而,誰是不該有交集的。
我一直能分別。
直到,那一天。
當我遇上他。
我迷惘了。
究竟,我的這一生。到底是注定去遇上他;或者,只是我自己飛蛾撲火。
※※※
捷運穿過了第二個地下道,我睜開眼楮,發現空當的車箱里,剛剛陌生的男人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下了捷運。兩截式的車箱,只剩下我一個人,顯得特別空當。
暖氣似乎又更強了一點了。
這就是卡加利政府人道的時候吧,在這種嚴寒的天氣下,他們挺不吝嗇的把暖氣開到讓人嫌稍微太熱的溫度。
看了看外面的風景,離總站還有一站的距離。
我靜靜地看著窗外,忘記眨眼,等到捷運到達了總站,廣播器里傳出公式化的語音提醒大家該下車的時候,我才回了神。
眼楮感覺到一陣干澀,眨了眨,隱形眼鏡偏了偏,也許是太酸澀。眼淚被我擠了出來。揉了揉眼楮,我扣好外套,拿著我的皮包,踏出了捷運。
看了一眼手表,十二點二十分,剛好。十二點半有我最後一班公車。
推開了厚重的玻璃門,撲面的是大雪。我小心翼翼的走著天橋,唯恐風再大一點就會把我給吹下去一樣。
踩著雪,留下一排凌亂的腳印子,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的。下了樓梯,我正準備走往右邊等待公車的地方,突然一陣強光從我身後照了過來。
我回頭,發現是那車燈,抬手稍微遮住眼楮,眯眼一看,那是台熟悉的白色房車。
小馬。
他怎麼會在這?
我思考著,忘了往車的方向走去;而小馬似乎看到我動也不動立在那,沒一下子就看見他開了車門,拿著外套往我這邊跑來。
「你這笨蛋,還站在那邊給雪淋?快過來啦。」小馬跑了過來,用他的外套包住我,半拖半拉的把我塞進了他前座。
砰一聲,等他也上了車,坐在我身邊以後,我才回過神。
看了小馬一眼,我問︰「你怎麼會在這?」
「等你啊。不然我干嘛在這?」小馬回頭看了我一眼,系好安全帶,兩手往腿上一擺,似乎沒有開車的意思。
「這麼晚還不睡,跑出來載我?」我縮了縮,問他。
小馬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把音響關小聲一點,又轉了暖氣的熱度,然後又再度回頭看我。我不解的他舉動,也只好愣愣的抬首看他。
餅了好半響,他突然悶聲的問︰「你哭了?」
我搖了搖頭,我確實沒有哭。
「那眼楮怎麼是紅紅的?」小馬模了模我的頭,問著。
「哦。隱形眼鏡太干了,所以被我擠出幾低眼淚啦。」我終于知道他在問什麼,笑了一下,解釋著。
小馬看了我幾秒鐘,才轉過頭,放了手煞車,把車子開出幾乎沒有車影的停車場。
我轉頭,沒有再和他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的雪景。
卡加利的雪真的下的很大。
夏天都快來了,居然還下雪。
像似要提醒著什麼一樣,喚起什麼般,這樣飄著大雪。
窗外的黑夜在眼前乎閃而過,從玻璃我看見自己的倒影。
而也在那個瞬間,我才發現,我是真的哭了。
我默聲的流淚,盡量不讓小馬發現。
而在下一個紅轉綠的燈時,小馬突然違反交通規的打了一個大轉左,把車子開往離我家完全反方向的地方。
我詫異的回頭,忘記抹掉臉上的淚。
小馬沒有看我,只是專注的看著前方。車子上詭異的還是放著熊天平的音樂,我想問他要帶我去哪里,卻又問不出口。
「知道我為什麼要出來載你?」停著紅燈,小馬沒有轉頭,只是突然開口。
我用沉默代表不知道。
「因為下雪了。」小馬繼續說著,「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想到他。對不對?」
小馬換了檔,依然沒有看我,只是直視著前方。
我看著小馬的側臉,眼淚開始沒有壓抑的拼命掉。
小馬不再說話,任憑我啜泣著。
而終于再主要大道上一台車子都沒有的時候,他連續轉了兩個彎,把車子開上的可以看見整個卡加利市夜景的山坡平地上。
下一瞬,他松了安全帶,一轉身,狠狠的把我擁進胸懷里。
我沒有反抗的讓他抱著,眼淚拼命的瀙濕了他的襯衫。
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自私,我只知道,懂我的一直是小馬,他就在我身邊。
而我愛的,卻已經只留下追思。
哭著,小馬抱著我。
卡加利的雪夜,總是讓人無比傷悲。
雪飄著的時候,星子是被掩蓋住的。
漫天大雪,看不到天,只是白茫茫一片,讓人覺得美,卻也心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入口。
卡加利是這樣的,朗朗的晴空,總是有什麼遮住他。雲也好,雪也好;就如同愛情一般是吧?寧靜的一片,總是會有什麼激蕩過去。
餅了許久,我離開了小馬的懷抱,抹了一把臉,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小馬…」
小馬沒有說話,只是替我抹掉臉頰上的淚,低低的笑著。
我抬起頭,有點迷惘的看著小馬,听著他的笑聲,我恍然發現,這個曾經還會尖叫的男生,似乎也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變成了男人,連聲音,都是那麼低。
「傻瓜,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小馬揉了揉我的頭發,「這種戲碼一個月要來一次,我都習慣了。」他扮個鬼臉,恢復了淘氣。
我被他擠眉弄眼的樣子給逗笑了,抹掉了還緩緩而下的眼淚,有點哽咽的說︰「小馬,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正經一點你就哭死了。」小馬收回手,把椅背用斜,兩手整在頭後,躺了下來。
我默默的看了他,往旁邊一靠,把頭頂在車窗邊緣,沒有焦距的看著外面的白雪。
餅了許久許久,我們都不曾再說話。只有音樂聲,還有小馬偶爾的呼吸聲。
「還記的,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小馬的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樣,很低很沉。
又是一陣沉默。
餅了許久,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前年的五月份。」
「我記得那天天氣很好,很熱。你還怪我朋友遲到。」小馬接下去。
「可是到了下午,下起了大雪。」
「是呀。」小馬回答著。「好像是在他出現以後。」
「誰叫他名叫夏飄雪。」我悶聲的回答。
CD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溫嵐的歌。
听不清楚,只有哪句,‘說愛我好不好,就當作是乞討’在我腦海里回蕩。
「洛心。」而這時候,小馬突然開口叫我。
「嗯?」我小聲的應了一聲,還是沒有回頭。
「我想…」小馬噸了一會,「他是真的愛過你。」
我沉默,沒有說話。呼吸的熱氣,在玻璃上染了一層白霧。
「我知道。」我揚起嘴角,回頭。「但是,那又如何?」
眼淚再度滴下來,我沒有掩飾,任憑他們在小馬的眼前猖狂的流著。
小馬還是躺著,只是撇過頭看著我。他抿了抿嘴,嘆了氣。
我卷載他的車位上,哭泣著。
閉上眼,天地是無色的。一片黑,找不到出入。
小馬伸手握住了我得手,我縮著,靜靜的流淚,也靜靜的感覺小馬的溫度。
小馬的手很溫暖,冬天夏天,都一樣給人暖暖的感覺。
「小馬。你的手好暖。」我抬起頭,擤著鼻水說著。
小馬笑了笑,「我是熱血的年輕人呀。」
「神經病!」我哭喪一張臉,勉強幾出笑容。
「他的手很冷對不對?」小馬放開我的手,突然間橫身到我前方,替我放下椅背,又把外套替我蓋好,問著。
「嗯。很冷……他連心都是冷的。」
小馬回到自己的座位,「的確是冷的。他對什麼人都冷冷的。」
我拉攏著外套,仔細听著小馬的話。
「不過洛心,他對你,真的一點都不冷。」
小馬轉頭,很認真的看著我,「他對你,一點都不冷。至少,我知道他曾經溫過你的心,對不對?」
我看著小馬,努力的點了點頭,破涕為笑。
「真的是緣分呀。還記的你們認識那天,天氣好熱……而他那天跑來學校跟我要日劇。」小馬像似回憶一樣,喃喃自語。我則是專心的听著。
那是一段往事,小馬知道,我也知道的往事。
而不同是,我的記憶一直是空白的,被我刻意遺忘的。
但是小馬,卻總是提醒著我。
听著他回憶,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小馬到底心中在想什麼?
像不像搬石頭砸腳?
問題成型,我開始問自己一個我一直忽略的問題。
到底小馬,對我,對夏飄雪,有什麼感覺?
「你為什……」瞬間,我突然想就這樣張口問。但是問題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
我到底在想什麼?小馬已經把我的喜怒愛樂照單全收的消化下去,從以前看著我和夏飄雪在一起,直到現在對夏飄雪的追思。一切有關我和夏飄雪的,他不嫌累,不嫌痛的一直陪著我走過來。我並不是不知情,我只是自私的替小馬畫了一個很好的圓。
而這個圓,我叫它友誼。
小馬並沒有抗議,他只是默默的住在圓里頭,安分守己的,然後看著我自由的在圓外奔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小馬笑了笑,模模我的頭。「別擔心。我很好。」
愧疚感上來,眼框又紅了。而再一次,我命令自己假裝不懂小馬的感覺。再次的把那個圈,套在他身上。
小馬再度拍拍我的頭,沒有預警之下,突然按了鈕,打開車子的天窗。一下子間,狂風吹了進來,雪片飛散整個車子的內部。
我嚇了一跳,連眼淚都忘記該流︰「小馬,你瘋了!」我冷的直打哆嗦。看了一眼車內的溫度計。天啊,外面零下二十度!
「一直都在。」小馬抓住雪,在雪融化之前貼上了我的手心。「夏飄雪一直都在。沒有離開。」
我冷的牙齒直跳踢踏舞,卻還是傻笑了。
靶覺著這五月的大雪,接近夏季的大雪。
是的。
夏飄雪沒有走,一直都在。
※※※
我病了五天。
要多謝小馬在那暴風雪的晚上,開了天窗二十分,凍到鼻水結冰。
回家後,鼻水先來,緊接著咳嗽,後來高燒不退。昏迷了五天。
沒有夸張,真的昏迷的五天。
小馬緊張的頻頻跑來我家道歉,差點沒從東區三跪九叩的來我家。當然,這一切是在第六天我稍微清醒以後,從老媽那里得知的。
這五天里面,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感覺,做了一個夢。很長的夢。不過只有我知道,那不是夢。那是回憶。
就在這昏迷與蘇醒交錯之中,我清楚的,連續的,在回憶的世界里滯留了五天。
※※※
斑中的生活,很混。
一九九九年過了。慶祝了所謂的世紀末,邁入充滿希望的新世紀。我還依稀可以听見英文老師用著感情豐富的音調,訴說著新世紀新希望和新世紀新目標的相對論。可惜,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兩千年而變的幸運。成績單出來,數學低空飛過,生物果然如期被當。暗戀的男生依舊女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只是怎麼換,也沒輪到我。
老實說,什麼新世紀新希望,我根本沒看到。
至于所謂的新世紀新目標。好像也只是口號。這群台灣人,依舊做著一年半前高中剛開始的事情,那就是每當中午,我們都會聚在一起。聊八卦,吃便當,詛咒老師。
小米和阿立學長對立;猴子學長還是天天在花群里想樂;小馬持續堂堂課遲到。
什麼都沒有改變。
生活並沒有因為來到加拿大而變的多采多姿。而印象中的金發碧眼帥哥,好吧,我承認,出現過,只是生活圈子不同。在走廊上打招呼,在教室內互相吐槽,心情好他們糾正我的英文發音,心情不好,他們嘲笑我的英文發音。
一切都很普通。
並沒有所謂的和樂融融,和異國艷遇。
就連寫小說的我,都無法勉強自己寫出一段什麼和高大雄壯威武的洋人來段甜不啦機的愛情夜未眠。
沒有幻想,死死的,平平的。
「我發誓,」門被猴子學長給踹開。「等我畢業,一定要燒了這些可惡的物理考卷泄憤。」花啦一聲,猴子學長把一疊考卷、報告散在桌上。臉上充滿著挫敗。
一看就知道考試被當,報告被打回來。
猴子學長氣的臉紅脖子粗,環繞著四周,想抓個訴苦的對象。
我慌忙想從後門溜出去,卻還是被他抓個正著。「洛心,你以後寧可不畢業,也絕對不要拿達令頓的課。知不知道!」
「欸…猴子哥……」我苦笑。這是這個禮拜來,他第四次抓著我警告。
就在我準備第五次告訴猴子學長我並沒有修物理這門課的時候,中午該登場的人都陸陸續續的走進來。
「猴子兄,把洛心放下來啦。跟你說多少遍了,她又不修物理。」首先是一臉嘻皮笑臉的小馬,只見他拎著便當盒,走進教室,順便把我從猴子學長手下救出。拉了個椅子讓我坐在他身後。
猴子哥滿眼血絲的哼了一聲,走回自己一攤白紙前,拿出紙筆開始重寫實驗報告。
小馬用腳踢踢我,背著猴子學長做了一張猴子鬼臉。
我忍著笑,踹了他一腳,示意他別再跟猴子學長過不去。
猴子學長是我們這一屆要畢業的兩個學長之一。其實他人很好,尤其對朋友。講笑話也很冷,沒事會開車載我們去買午餐。只是高中畢業考接近,在我們這群高二生還無法無天的時候,他已應被搞的有點神經錯亂。
「我不要吃壽司。」小米抱著書,一臉二五八萬走進來。
而果然,隨在後頭的是阿立學長。
「就只有壽司,不吃也得吃。」阿立學長冷若冰霜,拎著塑膠袋,沒得商量的樣子。
別誤會。
那兩人,是很曖昧的兄妹。
每天中午,都為了要吃什麼而搞的跟仇人一樣。唉,真是枉費阿立學長的每天洗手做羹湯。
「學長好。」我諂媚的問好,因為我喜歡吃壽司。
「洛心乖。這邊給你。」阿立學長臉上的冰霜溶掉,露出一個笑容,把手上一小盒的壽司遞給我。我高興的像只小狽,差點沒搖起尾巴。
打開盒子,塞了一個。還沒來的及吞下去,小米開口。
「洛心,你喜歡,這邊都給你。」說完她把整盤壽司推給我。
不過東西再還沒有送到我手上,又半路被阿立學長給推回去。只見他又板臉瞪了小米一眼。
小米吃聲,不情願的拿回壽司。
「猴子,你在寫報告?」阿立學長走過去瞄了一眼猴子學長的報告。
猴子哥沒抬頭,只是哼了一哼。
「跟我去櫃子,你那些題目我上學期寫過。可以借你筆記抄。」
猴子哥抬眼,露出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兩個學長就這樣離開這間小教室。
餅沒幾秒,小米突然也跟著站起來,捧著只吃了一個的壽司盒,往門邊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滿足的吃了最後一個壽司,好奇的問。
「把這些,」她挑眉指了指盒子里的壽司。「分送給外面的人。還是說,你要?」說完,她還真的走過來就要把壽司倒給我。
我趕忙拼命搖頭。「不、不用了!」開玩笑,給阿立學長知道我吃了他寶貝妹妹的午餐還得了?
小米看我拒絕,也沒多說什麼,跟著離開教室。
整間教室,又只剩下我和小馬。我斜眼看小馬翹著腳,喝著六百西西的可樂。而他,也剛好斜眼看我。
「看什麼看?」我搶了他的可樂。
其實這里的人,就屬于我跟小馬最熟。小馬大我一歲,卻跟我同年級,我們幾乎從高一開始就每堂課同班。雖然說在加拿大對學長學姊沒有台灣那樣微微是從的尊敬,但是每次看到趕報告搞到目漏凶光的兩個學長,我還是都會安分守己的不去打擾他們。
至于小米。
小我一屆,人又比較冷漠。每次我跟她說話,說十句,她只會回我一個字。
久而久之,我看到她,只會傻笑,該怎麼開話題都忘了。
也許有人會懷疑。學校這麼大,難道就只有這些朋友。
當然不。
朋友是有一堆。但是好的,就只有這幾個。何況,看看,我所謂的‘好’的關系都已經這麼生疏,何況是那些不好的?
走廊上傳來兩三個英文老師交談的聲音。霎時,本來還和我談笑風生的小馬臉色一變,站起身子,轉身就往後門烙跑,消失在門前時還不忘回頭︰「放學老地方見。」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手里還拿著他的可樂,小馬就溜的不見人影。
「小馬不在這里?」英文老師探頭進來。
我誠實的搖搖頭。小馬這家伙還真是耳听八面。才聞個聲,就知道要逃跑。
「好吧。洛心那你幫我告訴他,他再遲到。我要罰他十篇莎士比亞的讀書心得。」英文老師眉頭深鎖。
「我會轉達的。」我笑的心虛。
送走了英文老師。教室又空當當只剩下我一個人。
「怎麼只剩你?」小霧這時候轉進來。
我抬頭看她。「你好慢哦,午休都快結束了。」
小霧聳聳肩。「我上一節考試,所以延遲了。我哥哩?」她尋問猴子哥的下落。
「跟阿立學長去拿筆記了。」
小霧點點頭。「好吧。那我去找他,有事跟她說。掰掰。」
我點點頭,跟小霧說了再見,又看了看手表,離下堂課開始還有十分鐘。收拾一下,我也打算到校園里晃晃。
這里的高中制度,跟台灣的大學制度一樣。下堂我沒有選修課,因此空白。可以在學校里頭晃來晃去。偶爾找到生物老師,還可以跟她打屁一下,順便偷窺一點下次考試的重點。
晃了幾圈學校,空當當的,大家幾乎都在上課。又轉了幾圈,我受不了太熱的暖氣空調,從小側門溜了出去。
才推開門,我眼楮一亮。
哇!
BMW雙門跑車耶。我抬腳正想沖過去模模那抬看起來價值非凡的跑車,可惜跨沒兩步,就停下來。
車子里有人。
嗚,那我就不能染指一下跑車的美麗板金了。
所以我只好略嫌哀怨的望了那抬黑到發光的車子,又折回學校。
※※※
‘我看到一台超帥的跑車唷。’最後一節課和小馬同班,我無聊的扔了一個紙條給他。
‘什麼牌子?什麼顏色?’
‘BMW,黑色的耶。’
不知道是不是跑車的價值讓小馬羨慕到丟了魂。整堂課下來,他幾乎沒在說話或者傳紙條。
等到下課鐘一響起,他就跟火車頭一樣火速的收好書包,一把拉起我,拼命的往外面沖。被他拉的顛顛倒倒,害我中途撞到人,把鉛筆盒里頭的東西全部散了一地。
「小馬!你等一下啦!」我甩開小馬的手,趕忙蹲下來撿地上零零散散的東西。討厭,放學時候人最多,掉在地上的東西還有被踩爛的危險。
「洛心,又掉東西了。」阿立學長替我擋掉人群,也蹲下來幫我撿東西。
「哪有,都是小馬害的。」我拿起尺,指著小馬的鼻頭。
「自己笨,就不要遷拖別人。」猴子學長戲謔的聲音也傳過來。看他已經一掃中午的愁眉苦臉,又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討厭。早知道就教阿立學長不要把報告借他抄,不然他現在就沒那個閑暇來嘲笑我。
「小馬。你急著去哪里?」阿立學長幫我把東西全部收到鉛筆盒,跟著我一起站起來,轉頭問小馬。
小馬訕笑。「嘿嘿,我欠夏飄雪幾塊日劇,要趕快還給他。」
「夏飄雪的東西你也敢欠?」阿立學長挑眉,質問。
「一下子之間就忘記了嘛。嘿嘿嘿…」小馬繼續訕笑。
「我看你死定了吧。那日劇都是他女朋友在看,這下你肯定要被扒皮了。」猴子學長甩了一下書包,一臉就是看戲的樣子。
「喂,我還存在!」我閃身進入三個人圍起來的小圈。「誰是夏飄雪?」
三個男人瞬間不說話,全部低頭看我。害我只能很辛苦的抬頭看他們。
我說話,學長們不回應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連小馬都不說話,就真的有點恐怖。
「你…你不認識夏飄雪?」還是小馬有良心,打破沉默。
我搖搖頭。
「你不認識卡加利最……」小馬的話被阿立學長給堵住。
「不認識就算了。女生還是別跟他有太多交及。」阿立學長模模下巴,沉穩的說。
猴子學長就不一樣了。「拜托。洛心耶。夏飄雪又不是瞎子。」
然後三個男人一起大笑。
喂!我還存在!
我在心里抗議,卻沒人理我。
後來夏飄雪到底是誰,我終于有個頭緒。
就是那個開著BMW雙門跑車的人。我記得那時候,小馬拿著一疊日劇,跟夏飄雪在車門前寒喧。我只是站在他身後傻笑。
沒辦法。太刺眼了。
我不是花痴,可是,那個夏飄雪還是太刺眼了。
「那我先走了。」夏飄雪把日劇傳給坐在車內的女孩子,又回頭禮貌的對小馬笑。
「不好意思,讓你跑來拿。」小馬搔搔頭。
夏飄雪笑了笑,「沒關系。只是Sherry想看。對了,你女朋友?」夏先生揚了揚下巴,跳過小馬看著我。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急忙搖頭澄清。
「哦?」他又笑了笑。「你好,我是夏飄雪。」說完,他伸手大手。
我楞了一下,雖然握手是這里禮貌性的問候。我卻還是有點不習慣。「欸,我…我是洛心。你好。」他的大手握住我的。
而瞬間,再已經開始悶熱的五月天,我感受到一陣寒意。
他的手,好冷。
「小馬,那我先走了。」話說完,夏飄雪又長腳一跨進了車門。
看著他神氣拉風的跑車拐了左轉,消失在街道的底端。
「洛心。回魂了吧?早說吧,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
「最帥的男人?」我回頭呆問。
「對阿。不過人格不是很好就是了。」小馬聳了聳間。「那種男人就叫催花辣手,了解嗎?所以離他遠一點。不過說真的,咳,他大概也不會招惹你。」
我斜眼看了小馬一眼。當然知道他在批評我得長相。
「喂。我就算沒美到曠世,也好得長的能看吧。被你說的像恐龍一樣。」
「呵。沒錯。」小馬接過我重達兩公斤的教科書。「可是在夏飄雪眼里,你比灰塵還難記住吧?」
「喂────」我火大的踹了小馬一腳。
「我實話,唉唷,實說啦。夏飄雪那種人只看外表的。」小馬被我踢的唉唉叫。
「好啦。管他的。我們去吃麥當勞。」學校附近有家麥當勞,好久沒去了。真想念他們的魚堡。
「小姐,你幾歲了,都十八…」
「十七!我才十七!」我反駁。
「好啦,十七就十七…那麼愛計較。」
小馬哩唆,卻還是跟著我去了麥當勞。
那是個晴朗的星期四,美麗的夏天剛要來臨。
而十七歲的我,還抱著單純的心,跟著小馬在卡加利的大街小巷里嘻笑著。
所謂的,無憂無慮,剛好是這個時候吧。不再是懵懵懂懂,卻也還沒瞧過這世界。干淨的心,還是純的,染上了一點點色彩,卻只是美麗。
而那年,我記的,我還只是十七歲。
無憂無慮的十七歲。
雪花飄落下來時,就已注定要融化的
就像,我遇上你時,早已注定要別離
人不輕狂枉少年。
我不知道是誰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這句話要付出多大責任。
話,人人會說。
下場,卻不是人人可以接受。
回過頭來,才會發現,其實不輕狂也能是少年。
只是等到發現後悔的時候,通常都已經沒有後悔的余地。
而,這就是成長。
我也曾經輕狂過,雖然,現在的我依然是少年。卻感覺,有一部份的我,在那輕狂的時候悄悄的與我分離。
而究竟是那一部份。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理清。
猴子學長和阿立學長畢業的那一年,我剛好高二結束。
擺月兌掉達令頓的課,他高興得走路都仿佛在飛一樣。而為了慶祝,他選禮拜五那天在家開個烤肉盛會。
也不管我們有沒有空,一聲令下,大家都只能乖乖的三點出現在他家後院。
而我和小馬,不約而同的選擇翹課來赴約。
「我們只需要買汽水嗎?」我從琳瑯滿目的汽水架上抱了兩罐大可樂。
「或者你要買果汁也可以。」小馬接過那兩瓶大可樂放進了手推車,嚼著口香糖說。
「不是啦!」我又抱了一瓶七喜下來,「我是說,其他烤肉用的東西都不用買嗎?飲料好便宜哦,我覺得這樣對其他人來說,分擔太多了吧?」可樂一瓶一塊又八十七分。算算我身上的現金,可以買個五十瓶。
「飲料不只汽水…」小馬又抓了兩罐不知名的飲料,推著手推車,唧唧唧───的往收銀台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後面,中途又抓了一包洋芋片丟進推車里。「那還要買什麼?」
數了數汽水,一共五瓶兩公升的汽水。這樣應該灌的飽十個人吧?
結帳出來的數目不多,只有二十幾塊,我身手掏錢包,小馬卻比我更快一步的付了賬。我瞪了他一眼,每次都這樣,他都搶著付賬。
「別瞪。下次你請我吃飯不就好了?」大包小包的拎走,只讓我拿那個輕兮兮的洋芋片。小馬邊走邊模車鑰匙,邊模還得小心不讓汽水摔到地上去。
真受不了這些男生。讓我幫忙拿一袋就會滅了他們男性的雄風嗎?
「你剛剛說還要買什麼?」走到小馬車前,我乖乖等他解開自動鎖,順便問他剛剛沒回答的問題。
「哦,酒啊。」把三大袋子塞進了後車箱,小馬順便也把我塞進了前座。「你在這邊等我就好,我去買。」
「喂喂,我也要去!」我巴著車門,抗議。
小馬嘻嘻一笑,「還未滿十八歲的小女生有權利喝酒嗎?」然後自以為很帥的挑了眉,轉身就走。其實我很想告訴他,小馬,挑眉這種動作如果做的好,叫做帥;如果做不好,看起來很像顏面神經抽慉。而他比較接近後者。
沒過多久就小馬拎著兩大箱啤酒,後頭還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員,也拎著兩大箱酒跟在他後頭。大概看他是金主吧,一路跟他有說有笑的。
小馬打開後車箱把四箱啤酒塞了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怎麼感覺車子往下沉了一下。
「今晚有派對嗎?」金發帥哥的工作人員巴著我的車窗對著我笑。
「呃,好…好像吧。」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我有點結巴。
「那玩的愉快吧!」說完,他離開車窗,笑的很燦爛,對我們揮揮手。
我有點贊嘆的看著他一頭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真是帥哥呀,早知道我也要進去買酒。」
「帥嗎?我看還好吧。」小馬放掉手剎車。「我覺得夏飄雪比較帥。」
夏飄雪?
老實說,听到這名字的時候,我的腦袋停頓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不過等我想起那夏飄雪是小馬口中卡加利最帥的男人時,小馬的車子已經到了猴子學長的家門外。反正只是隨口一提,我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下去。
「哇靠。這麼多車,我停哪阿?」小馬看著猴子學長家外那四台把空地塞的滿滿的車搖頭。
「那里好了。」我指了指阿立學長的吉普車後,「再過去跟他鄰居說一聲就好了。」
「那你先下車,叫他們來拿東西。」
我應了聲,趕忙跑下車去按門鈴。小馬的車子現在跟橫在馬路中間沒什麼兩樣,得在別人按喇叭之前把車上的東西給搬光。
門開了,探頭的是阿立學長。「洛心。怎麼跑的那麼喘,後頭有狗追嗎?」他笑的很輕松,這就是阿立學長。總是雲淡風輕的。
「學長,小馬拜托你們去他車上搬飲料。」
阿立學長視線跳過我,看了看小馬的違規暫停。「好,你先進去。我叫人。」他模模我的頭,套上球鞋,又轉頭叫。「猴子,杰克,查理,出來搬東西。」
我鑽進屋子里,三四個大男生則應聲的隨在阿立學長後面出去。
「小米。」看到坐在電腦前面的小米,我開口打招呼。
「你來啦?」小米頭也不回,繼續看著電腦。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老實說,這種話不應該問坐在那邊閑閑的小米。應該去找別人才是,比如,現在一定在廚房忙著的小霧。
「有。」客套話還沒說完,小米又冰冷的開口。「小霧在廚房洗菜,你可以去幫忙。」
我訕笑,轉身往廚房走去。猴子學長的家常常被他用來辦BBQ,大家都模的仿佛自己家廚房那樣熟。順手模了模猴子學長的黑狗,果然在洗手台旁看見了埋在一堆菜中的小霧。
「小霧!」我高興的叫。
「欸,洛心你來啦?」小霧轉身,端著一大盤腌肉,「這邊幫我拿去外面好不好?」
「嗯。」把肉端了出去,「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我看忙的不逸樂呼的小霧,趕忙再問。
「欸,幫我把這些生菜洗一洗好不好?阿立那個死八股的,說什麼吃完烤肉要吃點生菜才可以洗清肚子里的油漬。媽的,不是我要說,西元幾年了,還有人這麼死變態。」小霧遞給我一大包生菜,碎碎念。
我笑了一笑,接過生菜挽起袖子開始洗菜。那就是典型的阿立學長。什麼事情的按部就班的,嚴嚴井井,仿佛是我們的一把尺般。不過也常做出讓我們哭笑不得的言論。比如有一次,向來只喝白開水的他,突然在一次麻油鍋以後開口要了一瓶可樂。正當大家都差點感動的噴淚的時候,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打開汽水,喝了兩口,然後正經的說︰
「麻油鍋很油,喝可樂可以沖淡那油膩。」
鏘哩框啦,大家差點都從椅子上跌下來。
打開水龍頭,冷水花啦啦宣泄下來。雖然說已經六月初,這里的水還是冷的可以。模一模,手都有點凍僵了。
把生菜一片片摘了下來,丟浸水槽,整要伸手下去洗菜的時候,小馬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廚房,他把我推開。「我洗就好,你去幫忙別的。」
「你就一定要跟我搶啊?」我眯了他一眼。
「水冷啊。等一下你那雙作家的手凍僵了。」小馬有點笨拙的洗菜,一不小心,生菜就被他撕成兩半。
我暗暗嘆氣。算了,全被他撕光也好,等一下就不用切了。
「小馬,你那麼賢慧,我家馬桶順便也幫我洗一洗。」小霧拿著串到一半的串燒,指著小馬的背說。
「靠,你是我誰阿,還幫你洗馬桶哩。」小馬繼續揉虐生菜,還不忘回嘴。
「那洛心是你誰啊?」剛好搬飲料進來的猴子學長馬上加入討論。
「你們別鬧了啦!」我推了一把猴子學長,考試考完,他又撤去那神聖威武的關公臉,變成了可以嘻鬧的三八猴子哥。
「你哦,生在福中不知福。」猴子學長踫一聲放下兩箱啤酒。「好了,你別在這干擾小馬洗菜,跟我出來生火。」猴子學長威武的拎住我的衣領,把我拎到外面去。
小馬回頭,欲言又止。
我猜,他八成是想說什麼︰小心別燙傷之類的建設性話。
外片天晴氣朗,卡加利真是怪。前幾天下雨,冷到零度。才過兩天,氣溫又回升到二十幾度。不過好險,那場雨把空氣調節的濕濕涼涼的,配合著不算太大的太陽,真是適合烤肉的天氣。
「哇,天氣好棒呀───」我伸個大懶腰,「呀唷!誰打我?」下一秒,我抱著被木炭打中的頭哇哇大叫。
「洛心,你少在那邊贊嘆天氣美好,過來生火。」猴子學長搬出烤肉架,往我身上丟了兩三個木炭,惹的我哇哇叫。
喂,我穿的是白衣服耶!
「猴子,你不要欺負洛心了。」阿立學長笑著走出來,我連忙像看到救星一樣躲到他身後。
「阿立學長,猴子哥用木炭丟我。」我控訴,全場能制住猴子哥的大概只有阿立學長。
「你少在那邊告狀,再不過來,我把你的頭塞進木炭里面,你信不信?」猴子哥把木炭丟進烤肉架里面。
真是怪了。
他一個人邊說邊做,還要我幫什麼忙啊?不過想歸想,我還是認命的把地上的木炭撿起來,意思意思的遞給猴子哥,代表我有在幫忙。
阿立學長笑著拿出打火機,揉了一團報紙,點了火丟進烤肉架里面。火緩緩的生起來。
我興奮的大叫。別說我大驚小敝,上次我們烤肉,生了三小時都沒看到一點火花,差點瘋掉。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精采的還在後面呢!」猴子哥又吐我槽,然後從身後拿出像汽油一樣的東西。
我臉上出現三條線,「猴子哥,你你你要干嘛?」
猴子哥打開‘汽油’蓋,「這才叫男人的生火法。」說完,他噗唧噗唧的往那已經燃燒起來的火中擠進了燃料。
轟─────────
火爆竄了起來,像要火燒房子一樣。
我吒舌,阿立學長搖頭,猴子哥則興奮的大吼。
小米這時候也把視線離開電腦,走出室外,一臉鄙夷的看著猴子手舞足蹈。
小馬和小霧則從窗戶探出頭。「哇考,你哥真可怕。」
「別理那個神經病。」小霧嘆氣。
而其他人也陸續的走到烤肉架旁邊,看著這可以叫消防車的大火。
猴子哥繼續噗唧噗唧的擠著燃料,火轟轟轟的旺燒著。
藍天,艷陽,看著熊熊的火。
我大笑了出來。「世界真美好呀!」
「無聊!」小米潑我冷水。
我無所謂,繼續發表我的感言。
暖暖的風吹過來,暑假,似乎要提前開始了!
※※※
其實烤肉這種東西,我們幾乎年年辦。不過,這次剛好遇上了兩個學長月兌離苦海,所以情況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首先,除了肉比平常多以外,我們還多了一樣東西烤。
那就是考卷和報告。
沒錯。烤肉結束了以後,猴子學長突然從房間里面抱出一箱的稿卷和報告,正當我們二丈金剛模不著頭緒的時候,猴子學長一臉氣憤的拿起一疊考卷。
「知道我的青春都在哪里浪費掉了嗎?」拿著雞腿充當麥克風,猴子學長開始滔滔不絕。
大家一至有默契的搖頭,讓猴子學長繼續高談下去。
「我的青春,就浪費在達令頓的身上。」猴子學長悲痛的說著。「高中三年我念了五年,其中有四年的光陰都在她這死女人身上。知道嗎,我這一輩子還沒浪費這麼久時間在同一個女人身上。而現在,我解月兌了。」說完,他把考卷丟進了熊熊烈火中,邊丟邊念念有辭。
後來小馬猜測他念的大概是大悲咒,往生經那一類的東西。
大家起哄似的把考卷報告,到最後連教科書都往火堆里丟,在場的人幾乎都受到達令頓的折磨,因此考卷雜的特別起勁。幸好達令頓老師不住在這一帶,不然看到這種舉國歡騰的場面,肯定氣到吐血。
連我這個跟畢業和達令頓都扯不上關系的人,都玩的很起勁。小馬更夸張了,興奮到跑回車上拿了他這學期的理化實驗報告,也起哄似的往火里丟。
「小馬!」我眼尖瞄到,趕忙伸手想去撈。開玩笑,他還沒畢業耶。
「沒關系啦!」小馬痞痞的一笑。「這科我已經過了,沒問題的。」小馬信誓旦旦的說著。
後來,听說理化老師要全班把報告交回去當作總成績的評論之一,小馬差點沒跟老師下跪,才沒被當掉。那一陣子總看見小馬跟在理化老師前後,端茶送飯的好不認真。
我想,小馬如果早知道,就不會去燒報告了吧?
烤完肉,大家窩在客廳里看猴子學長租回來的錄影帶。等到片子看完,大家都笑夠鬧夠以後,已經十點多了。
正當有人拿出撲克牌準備招集腳的時候,小馬大概是喝了一點酒,變的有點high,高興地站在客廳的桌子上。「我們去PUB跳舞慶祝好不好啊?」
我們的尺先生,阿立學長看了一眼鐘,破天荒的開口說︰「可以啊。還不是很晚。」
「阿立,你開翹了哦?」猴子哥不可至信的看著阿立學長。
「畢業這種事,只發生一次。好好慶祝也好。」阿立學長微笑,說出非常有建設性的話。
大家被他正經的口氣笑的東倒西歪。
而我這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連忙舉手發問︰「等一下。你們都滿十八了,可以進去。可是我還沒呀,小米也沒有。」我指了指在一旁一臉酷樣的小米還有無辜的自己。
「那家PUB我很熟,放心啦。不會檢查你的ID的。」小馬跳下桌子,拿起車鑰匙。「那說走就走吧。」
「等一下。」阿立學長突然伸手拿走小馬的車鑰匙。「你們都喝酒了,就我開車吧。開一台車就好。」不愧是阿立學長,在瘋狂之余不忘遵守國家守則。
「對哦。」小馬吐吐舌頭,乖乖的把鑰匙交給阿立學長。
而最後一群人吵吵鬧鬧的結論,就阿立學長,猴子哥,小霧,小米,小馬和我要去PUB,其他的人都選擇回家。
一路開到了市區的pub,小馬跳下車立刻三兩下找出了經理。只見經理笑的溫和,另外開了一扇門讓我們進去。惹的旁邊排隊的人直喊XXXX。
進去PUB,老實說我嚇了好大一跳。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來這種場所哦。所以心撲通撲通的跳,可能一半也是因為我是非法入侵。PUB里面的音樂大聲到我覺得血液都跟著在打節拍,我想心髒爛一點的人可能會在這里心髒病突發。
音樂聲可以忍受。可是讓我頭昏的,是那仿佛幾沙丁魚一樣的人潮。讓我想起台北上下班時的捷運車箱內,真的是動彈不得。
擠入人潮的時候,小馬抓住我的手叮嚀我要跟好,不然會跟丟。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跟人手牽手是因為怕走失。可是人真的是多到爆。大家人擠來擠去,煙味酒味直接竄進我嗅覺里。黏黏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我們一群人擠到了旁邊的座位邊,找了一座沒人的沙發椅,大家仿佛松口氣的跌坐在上面。
「好多人哦。」我貼在小馬身邊大聲說。
「你說什麼?我听不到!」小馬夸張的大吼,差點陣迫我耳膜。
我只好趕緊搖頭,閉嘴不打算說話。
「猴子…要…算了。」阿立學長正左看右盼的問大家要不要飲料,問到猴子學長時,突然噤聲。大家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發現猴子學長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上了某一位美女,正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淡笑風聲。
「考,你哥速度真快。」小馬嘖嘖的對小霧說。
小霧則是裝做听不見。
餅了沒多久,阿立學長和小霧,小米就下舞池跳舞去了。只剩下我和小馬兩個人在沙發上對看。我大概是水喝太多了,突然想上廁所。
「小馬,我去廁所。」我推了推跟著音樂節拍搖頭的小馬。
「知道在哪嗎?我帶你…」小馬站起來,又跌了下去。
好吧。看吧,喝多了吧!
我睨了他一眼,「你坐著醒酒吧!」我把手上的冰水塞給他,「我知道在哪里。還有,別喝了啦。不能喝就別亂喝。」看著小馬滿臉通紅,我出聲警告。
小馬搖了搖頭。「那你小心點,我醒一下就好。」說完,他灌掉我整杯冰水。
我則往那沙丁魚人群擠了進去。好不容易讓我找到了廁所。一進去,一堆花枝招展的女生在里頭撲粉補妝,不然就是蹲在馬桶前吐。
太夸張了吧?
我趕緊找了一間比較干淨的廁所,躲了進去。出來以後到洗手台往臉上拍點冷水,冷卻一溫。喝了一點小酒,加上音樂的正奮,我發現自己鏡子中的臉紅通通的。看起來好像灌了什麼烈酒一樣。
整理了一下,我離開了洗手間。再度擠進人群里,走沒兩下,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忘記了小馬他的是坐在哪里!?
好像是這邊,不對;應該是另外一邊,也不對。繞了兩三圈,我開始急了起來。尤其當我發現身邊的人變得很奇怪。比如,左手邊的男女已經差不多‘做’了起來,還有右手邊的男生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趕忙逃離那個地方。這一鑽,又更加迷路了,已經完全失去方向感。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小馬他們的位子,就連想折回去廁所從新開始,也找不著廁所。
突然間,感覺到有人在我臀部大力的捏了一下。
「哇!」我尖叫,趕忙回頭,看見一個喝的醉醺醺的金發洋人對我眨了眨眼。此時,我完全不顧對方是不是帥哥,臉一皺,一陣委屈,趕忙烙跑。
邊跑,邊不爭氣的紅了眼框,只差沒掉眼淚。早知道就讓小馬跟著我,現在也不會變這樣。我沒頭緒的亂鑽,眼框已經濕潤,大概只差一點就可以哭出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從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我嚇了一大跳,有了上次經驗,這次想也沒想,連忙甩手想掙月兌掉。
可是那只冰冰得手握的緊,我甩了兩三下也甩不掉。
不會吧───────
我急的抬頭想看到底是哪個可怕的人這樣光天化日,呃,我是說,哪個可怕的人居然在這種公共場合強拉人。
拉著我的人已經從我身邊走到我斜前方,他走的步調不快不慢,似乎有意讓我跟上他。
而他的背影很挑高,卻不是金發,是黑色的頭發。
台灣人!
這下我放心了一點點,我扯了扯他的手,他稍微側臉回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很快的一眼,就又回過頭。
不過我卻看清楚了他是誰。
夏飄雪!
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
他現在正緊緊握著我的手,有目標的往某一個定點走去。
我不是花痴,可是這下子,我只覺得心快速的急跳起來,臉整張都紅了。有點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卻又不敢。
就這樣靜靜的被他拉著走。
瞬間,我只覺得天旋地暗起來。
至于在天旋些什麼,我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
只能那樣跟著他,在黑暗銀光燈閃來閃去的空間里穿梭…
而那是,我第二次遇見夏飄雪。
我沒有疑惑夏飄雪究竟要帶我去哪里。
只是讓他牽著我的手,他走路的速度不快,看得出來是故意緩慢下來好讓腳短的我跟上他的步伐。他不常回頭,只是偶爾會側身替我擋掉一些雄壯威武人高馬大的醉漢,防止他們一個不留意把我壓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留意他的動作,我只知道我的腦袋是空白的。這些思緒還是我緩和情緒以後才冒上來的。現在的我,只是一片空白的給他拉著走。
就在我腦筋回覆運轉之前,他停住腳,而且開了口,說話的對象卻不是我。
「小馬。」夏飄雪把我往前一拉,推到小馬前面,順便放開我的手。
「欸?夏飄雪?」小馬驚訝的看著我,又看看夏飄雪。「你們怎麼在一起?」
這時候,我才漸漸回覆思考。原來,夏飄雪把我撿還回給小馬了。
「你女朋友在人群里迷路了。我剛好看到,所以帶她回來。」夏飄雪笑笑的回答,一雙眼楮瞧了我一會,又抬頭繼續和小馬交談。
「噢,你又迷路啦。真是路痴。」小馬嘆氣道。
我卻覺得有點委屈。何只迷路,還…還被捏,不是模哦,捏了一把。
「小馬。這PUB混雜,你別讓她一個女孩子自己跑。下次跟著她,免得又丟了。」夏飄雪紳士的替我辯解,語氣還是淡淡的,很溫和。
「不好意思哦。呵呵……」小馬模模頭,訕笑。大概也感覺到不好意思。
「好,那我先走了。」背著夏飄雪,我看不見他的臉,卻感覺他現在一定揚著微笑。「下次小心點,嗯?」他彎腰,溫和的對著我說。語氣很輕,鑽進我耳里,讓我臉一下子辣了起來。
我麻麻地站在原地,直到夏飄雪人走了,才想起我忘記跟他說聲謝謝。
謝謝他把我從人海里撿回來。
低著頭,看著地面。腦筋還沒從剛剛那短暫混亂的幾分鐘清醒過來。只覺得全部都是煙味,酒味,還有吵雜的音樂聲。更讓我不舒服的是臀部被捏的感覺,還那麼強烈的感覺著。惡心死了,讓我想吐。
小馬站起來扶我坐下,大概看我一臉呆滯加紅了的眼框,有點焦急的問︰「洛…洛心?你怎麼了?」
這一問,我憋了好久的不滿終于潰堤。突然一下我哇一聲大哭了出來。聲音大到連旁邊的保安人員都過來查看。小馬大概花了三分鐘跟他們講解,人不是他殺的,保安人員才半信半疑的離開。他們是走了,我眼淚到還沒停。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就是覺得很難過。
小馬緊張的一下子坐在我旁邊,一下子蹲在我前面,不停的問我怎麼了。我只是哽咽,拼湊不出依據完整的話。
哭了一會,我才收住淚,抬頭看著一臉也快哭出來的小馬。「他…他怎麼會在這?」
小馬錯愕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擤了一把鼻涕,「我問,夏飄雪怎麼會在這。」
「他為什麼不能在這里?」小馬抽了一張衛生只給我,涼涼的說。「那個卡加利最帥的男人,可是PUB王子。PUB是他第二個家好不好。」
「有那麼慘嗎?」我想了一下夏飄雪給我的感覺,並不覺得他是那麼敗類的人。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成語听過吧?人不能只看外表。」小馬稽誚的說。
「小馬,我不知道你說話有那麼毒。」我看了他一眼。「而且他既然那麼濫,你干嘛還跟他借日劇?」
「唉,這你不會懂。夏飄雪這個人…嘖嘖,怎麼說呢。他是那種你明知道他私生活爛,卻還是會忍不住苞他做朋友的人。」
我一渻了一下鼻子。「這是什麼怪理論。能當朋友就當朋友,不能當朋友就不要當朋友。很簡單,不是嗎?」我腦筋簡單的這樣說。
也是到了後來,我才深深了解,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是那麼容易區分。
「所以說你不會懂得。我們男生的友誼你們是不會了解的。」小馬語氣深長的說著。「不過先跟你說哦。小心夏飄雪的溫柔。」
「什麼?」我反射性的說。
「那家伙有一個毛病。他對女生好的不像話,你要說他紳士也好,要說他野獸也好。總之,如果有踫面,他對你的溫柔要別放在心上,懂不懂?」
我大笑出來。「小馬,你太神經病了。」我簡直笑到肚子痛。看著小馬神經兮兮的樣子,我一掃剛剛的不愉快。我媽說的沒錯,有小馬跟在我身邊,我簡直變壞不到哪里去。他像只過度保護欲的母雞,保護我這小他一歲的小雞。
小馬卻正色。「洛心你別笑,我跟你說真的。」
我好不容易停止笑聲,我拍拍小馬的肩膀。「放…放心,我…哇哈,我和他沒有交集的。」我痛苦的結巴,還是壓抑不住心頭那想笑的沖動。
「好啦。笑死你。跟你說認真的你還笑。」他不太滿意的拍了我的頭,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小馬,我們去跳舞。」我左晃右盼了一緩,陣耳的音樂持續,阿立學長還有小霧他們看起來好像還在舞池。不如去跟他們集合吧。不然坐在這里也沒事。
「跳舞?」他斜眼看我。「剛剛一臉委屈的從舞池走回來,現在還要去跳舞?你神經線接歪了嗎?」
我扮了一個鬼臉,「女人是善變的不行嗎?走啦走啦。」我拖著小馬,他沒輒的跟著我進入了吵雜的舞池里。
其實我跳舞的天份很高,從小學舞。當然不是指我會再這里跳芭蕾舞之類的。而是指音樂細胞不錯。跟著音樂起起伏伏,我越來越能感受到這種PUB的魔力。音樂刺激著血液,即使再不會跳舞的人也會被周圍的氣氛給感染。搖頭也好,笨拙的擺動四肢也好,總之身體像是不听使喚一樣的搖晃了起來。而不管姿勢再怎麼丑陋,沒有人會看你,沒有人會笑你。
我想,也許也這樣的關系,再墮落中找到自信,是否這也是PUB讓人無法抗拒的因素?
我們邊跳,邊順利的在人群里找到阿立學長還有小霧小米。五個人圍成一個小圈圈,小馬則是耍白的跳著各種好笑的姿勢,搞的旁人也忍不住加入我們。
中途大家各自累的下場休息,喝飲料。我也被小霧他們灌了一杯怪怪的東西。後來听說濃度有四十,我差點沒昏倒。小馬再度拉著我下場時,我整張臉已經紅了,心跳加速的要命,走路都搖搖晃晃。阿立學長笑我沒用,連小米都冷笑。
嗚,酒量不好不是我的錯啊。
我茫茫的跟著大家跳舞,其實東西南北已經有點搞不清楚了。
後來音樂慢慢緩緩了下來,DJ拿著麥克風揚著有磁性的聲音說︰「wearegonnaslowthingsdownabit。」
也許是大家都跳累了,這時候緩緩放出來的慢歌沒有人拒絕。只看見舞池的人開始緩體動作,紛紛拉著身邊的舞伴沉溺在優美的音樂聲中。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情,阿立學長和小霧小米他們都興致缺缺的往沙發椅移動,而的確,這樣熟的人要我們跳慢舞,實在有點爆奇怪的。
我跟在小馬後面,搖搖晃晃的離開舞池。
這樣也不錯,可以好好的享受這條有情調的慢曲。呵,也許哪一天我可以找個伴來跳。我睨了一眼小馬,不過不會是跟他。我自己搖頭晃腦的笑出來。
「跳舞?」一抹人影閃出來擋在我前面,我煞車來不及,還是栽了進去。
「啊,對不起。」我連忙抬頭道歉,一看,阿嘿,居然是夏飄雪。
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夏飄雪。我想我腦袋已經成了呆滯狀態,不然我不會在心里自己胡言亂語起來。
「你喝的臉都紅了。」夏飄雪溫和的笑了出來。「小馬,你女朋友借我跳舞。」他回頭意思性的喊了小馬一聲。
我想小馬也沒機會說好或不好吧。
下一秒,我已經歪歪斜斜的給夏先生‘請’進舞池,老實說,那時候的我根本沒什麼反應。只是酒精作用,很想笑。
那種克制不住的想笑,是喝醉酒的人都有的感覺。我雖然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事情,但是克制力似乎少了很多。給夏飄雪抓著,也不會尷尬,也不會怎樣。仿佛有多自然一樣,一點也不察覺這才是我第二次和他見面。
攬著他的肩,我和他在舞池里面轉圈圈。臉貼在他胸前,都可以听見他的心跳聲。
等到他帶著我轉了一個方向,我才看見阿立學長還有小馬並沒有走遠,他們處在舞池的邊緣,小馬面無表情,阿立學長卻似乎在皺眉。
我皺眉,對于他們臉上的表情感覺到一絲不快。于是我故意撇臉,避開他們的視線。
「夏飄雪,」我叫,他低頭看我。「你女朋友呢?」
他笑了一下,才淡淡的說。「在家。」
「她沒有出來嗎?」
「沒有,她習慣在家。」
「哦。」我點了點頭。「這就對了。真不知道小馬在怕什麼。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還一副你會吃掉我的樣子。」我乎哩乎哩口齒不清的說著,再一次,酒精作用讓我失去語言控制能力。
他輕輕笑了出來。「小馬說的沒錯,女生還是離我遠一點。」他說的豪不在意。
「咦咦,」我搖頭晃腦。「你你你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他的口氣依然很溫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听過這句成語嗎?」語氣溫和到仿佛像是在說別人一樣。
我嚇了一大跳,腦筋稍微清醒了一點。小小的退離他一步,抬頭疑惑的看著他。「你…你…你怎麼這樣說?」
他沒有說話,舞曲剛好結束,他也放掉了環在我腰上的手。
「因為那個人就是我。」他依然笑。可是那抹笑容在螢光燈下面,卻顯得很詭異。
「其…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但結結巴巴的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沒有在乎的伸手指了指小馬的方向。「他們在那里等你。我先走了,再見。」他轉身離開舞池,離開這間PUB。
「洛心!」我慢慢的走向小馬,他一開口語氣就很不好。「你在干什麼?」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什麼干什麼?跳舞啊!」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夏飄雪太接近嗎?」小馬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就當著大家的面吼我起來。
這一下我酒也醒了,火也上來了。「你別這麼無聊好不好?只是跳支舞,會死人嗎?只是跳支舞,你到底懂不懂啊!你凶個什麼勁?」我吼了回去。開玩笑,我就怕他小馬嗎?熟都熟透了,誰都可以吼我,就小馬你不行。
「媽的。你到底有沒有危險意識啊?就跟你說他那個人金玉…」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小馬,這句話夏飄雪也知道。」我抬頭大聲。「你到底多認識夏飄雪?只是跳一支舞。你別這麼無聊好不好?」
我們兩個你瞪我,我瞪你的互瞪,氣氛僵持不下。
到最後阿立學長看不下去。「好了。小馬,你發什麼瘋?洛心說的沒錯,不過跳支舞。有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夏飄雪不是走了?洛心不是好好站在這里?」阿立學長拍了小馬的背,安撫的說。
老實說,我根本不懂小馬在發什麼火。「小馬,只不過是一支舞而已。你別大驚小敝。」我放軟口氣,思即他也是關心我。
小馬呼了一大口氣,板著一張臉頭也不回的走往大門。
阿立學長搖搖頭,回頭看我。「洛心,你也知道小馬這人脾氣將了一點。就別跟他計較,何況,這種情形如果是我,我也會發飆。」阿立學長溫和的模模我的頭。「你先出去車那邊等我,我去找猴子和小霧他們。等等就過去。」
我看著阿立學長離開。腦中還是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什麼叫做這種情形?哪種情形啊?不過是跳支舞,不是嗎?
到掛衣室領了我的外套,還有小馬的。這笨蛋,耍脾氣就連外套都不要了。
外面冷冷的,我縮在外套里面,抱著小馬的,然後在阿立學長車旁邊看到一臉二五八的小馬。他這人就是這樣,好的時候好的要命,生氣起來一張臉像殺人犯。
「外套啦。」我把外套丟給他,側臉看旁邊。
小馬大概還在生悶氣(哪門子悶氣啊?!),理也不理我。後來還是我受不了冷,打了一個哆嗦,他才把他的外套丟給我。
「哦,謝謝…」我趕忙穿上他的外套,嘴里有點不甘願的說。「你到要發瘋到什麼時候?」
「我不是發瘋。」小馬緩和口氣,說然臉部表情還是很僵硬。「我只是…只是……」
我揚起下巴,等著他那去只是的後面。
小馬頓了一會,還是選擇嘆氣。「算了。沒事啦。我只是一時發瘋。其實夏飄雪人沒那麼爛啦,他哦…他只是比較不一樣吧。」
「那里不一樣?」
小馬想了想。「說不上來。總之,他這個人,唉,洛心,真的已公正的心來說。真的少跟他接近。」
我還正義的心咧。「小馬,你不覺得你太小題大作了嗎?什麼公正的心?他犯人阿,還要你來審判?」
「好了,你們兩個別斗嘴了。上車。」阿立學長還有其他人,不知道什麼也出來了。阿立學長敲了一下我的頭,把安全鎖打開。大家陸續的爬上車。
小霧小米坐在最後面,小馬上了車,我跟著要上車的時候,猴子哥突然打開前門,邊跨上去邊不知道在跟誰說話的自言自語。「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抓也抓不到。」
我一臉茫然的上車,沒發現小馬臉色很僵。只覺得氣氛好怪。一路上猴子哥也沒說話,阿立學長也沒說話。更別說小馬了,簡直像剛出完殯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那時候的我,真的不敢問。
加上酒後勁,車還沒到家,我人已經昏睡過去。
我無法正確解釋緣分。我只知道,遇上你。
絕對不只緣分,這樣簡單而已。
而究竟是為了什麼,到如今,我依然在思索。
最後的期末考,我和小馬在阿立學長的督促之下,沒日沒夜的抱了幾天佛腳。其實也不是阿立學長愛管閑事,剛好小米也有拿這門課。他就干脆三個一起教,當作舉手之勞。
考完事,我昏昏的拒絕了小馬要去喝茶的意見。只拜托他送我回去。
蒙在被子里呼呼的想大睡一場。
想到過完這個暑假就要高三,總覺得有點彷徨。雖然大家總覺得加拿大學制沒有大學考,就好像大學有多容易升上去一樣。其實也不盡然。
在校成績暫百分之五十,末考成績加百分之五十。哪邊弄砸了,都會大江東去。戰戰兢兢的熬過高三,進了大學,也不知道何年何日能畢業。簡單進去,難畢業。大概是這里的最佳寫照。
我承認,太常跟學長們在一起就是有這壞處。天天听他們哀嚎,搞的自己也無病申吟。
這時候大概就是我最常跟小馬抱怨的時候。
我不懂,一樣都是要升大學。小馬怎麼能無憂無慮,而每天搞的神經兮兮的好像就只有我。
小馬常說這是什麼小說寫太多的後遺癥。我則反駁他因為是他腦袋空空所以才不懂的煩惱。
總之,我們就常這樣斗嘴。互相宣泄心事,很多很多挫折和不愉快都這樣在打打鬧鬧中過去。我想,我終究必須承認,我反應實在太遲鈍了。
我總是認為這樣跟小馬打打鬧鬧很正常。卻不知道在別人眼里,比如阿立學長還有猴子哥,都認為我跟小馬在時機成熟之後一定會走在一起。
而更恐怖的是,我後來也才知道,當初的小馬,也是這樣才心里默想著。
也許,現在回想起來,他們會這樣想,沒有錯。
那個時候的我,身邊最進的就是小馬,而小馬身邊最近的就是我。
我常想,也許我們兩個是有可能走到那個結局。
不過這樣的可能,最後終究宣告無效。不是小馬有了別人,也不是阿立學長突然來追我,或者是猴子哥可能冒出來的甜言蜜語。
而是夏飄雪。是他在我和小馬奇怪友誼里明確的畫上了分隔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