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韋爾斯人與蘭德聯絡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三個人由黑暗的谷地走上山,手里拿著火把。他們站在墓穴前,等著蘭德走近。
黑暗在許久以前就已降臨大地,陣陣的北風狂吼著,一場暴風雨正在逼近。通常這個時候營地里的英格蘭人都已經入睡,但蘭德一整天都怒不可遏,惡劣的心情影響了所有人。每個士兵都準備好要應戰,武器都已磨利擦亮。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突然的備戰狀況,可是誰也沒有膽子開口問蘭德,只有奧朋除外。
顯然奧朋對于詩人帶給裘琳有關杰柏的消息並不感到懷疑。但是在陸邁鐸——或者陸歐文與他們聯絡以前,他們什麼事也不能做。
此時,蘭德帶著兩個手下走下山,風頂著他們的背後吹著。他期望著最好的情況,但也畏懼著最壞的情況。
他認出了克萊與翻譯,但吸引他注意的是跟他們一起來的第三個人。那個人很年輕,體型不錯,中等高度,可是嘴角帶著一絲冷酷的意味,眼楮里也閃著效意。是陸歐文,不可能是別人。
「我們要給你一個交換條件。」克萊先透過杜伊的翻譯說道。
蘭德問道︰「我怎麼知道你們真的已經抓到我弟弟了?」
克萊驚訝地揚起眉毛,歐文則生氣地垂下雙眉。「你怎麼听說的?」
「你們知道我听說了就已足夠。有什麼證明讓我知道這不會只是你們在吹牛?」
歐文毫無預警地丟了一個小包里給他,蘭德用一只手接住。」他的身高跟你一樣,但比較瘦。」杜伊翻譯著歐文的話。「他的頭發顏色不如你的深。」他又說道︰「打開那一包東西。」歐文咧嘴笑著。
蘭德把包里平舉起來,一種沒來由的恐懼襲上他的心頭,他強忍住想把包里丟下去的沖動,因為他非常不想看里面是什麼。
但他並不是害怕歐文,事實上他很想跟這家伙在戰場上見。總有一天他們會戰個你死我活。他必須殺死歐文,不會有別的結果。現在他們彼此怒視著,就已經有一種沉默的死亡協議在他們之間形成。
然而他還是必須打開這個布包。
他的手很穩,臉上也絲一毫不露感情,但呈現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喉間升起一股苦澀的味道。
那只是一根手指,可能是屬于任何人的。但上面有一只他認得的戒指,刻印著他們的家徽。那是他弟弟的手指,由于蘭德判斷錯誤而被人用斧頭砍了下來。他低估了敵人,而且不只是低估歐文一個人。
他抬起毫無表情的瞼看向歐文。「你會用你的一條命來償還這個的。」
對方笑了,然後臉孔突然變得丑陋無比。「如果你敢玷污我的新娘,我會用斧頭把你一塊一塊地切下來。手指、手、腳,我會活活地把你分尸。」
「阿塔爾!」克萊喊道,他走到兩人中間。「不要再說了。我要的是我的佷女,你要把她安全地還給我。」
「等我看到杰柏再說。」
「一言為定。」
「他在哪里?」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可以很快地就把他送到這里來。」
「黎明的時候把他帶來。」
「為什麼要等那麼久?」杜伊把歐文的話翻譯出來。
「我要看著他從遠處走過來。他走上山的時候,我就會把裘琳送下山去。要是他無法自行走上來,你們就祈求老天爺幫忙吧!」
「他行的。」克萊說道,同時用銳利的眼神示意歐文不要妄動。「黎明的時候。」
裘琳坐在壁爐前,雙臂抱腿,額頭抵在膝蓋上,身上衣著整齊。
今晚並不冷,壁爐里的火散發著熱氣,但是她仍然顫抖不已。
自從蘭德沉默地離開之後,她便沒再見過他。他把門閂上,窗戶也封好,不久之後就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守衛站在那里。她問了那個守衛兩次,可是完全沒有得到任何響應。于是她只好等著,也一直擔憂著。
然而她擔心的並不是有沒有人質交換這檔事。蘭德不會拿他弟弟的性命來冒險而拒絕釋放她。雖然他一定很氣憤自己得跟原本該由他統治的人打交道,但他必須這麼做,不然杰柏就會喪失性命。
裘琳擔心的是自己不可知的未來。如果真是歐文抓住了杰柏,他一定會要求釋放她。他會被捧成英雄,而且無疑地會希望當場就與她舉行婚禮。即使只是想象自己嫁給他的情景,她就不禁打起寒顫。
可是如果她說出了她與蘭德的親密關系怎麼辦?歐文若知道她已經跟別人睡過覺,是否還是會想要娶她?
她無法確定。
她的族人對于新娘的貞節比較不重視,不像傳言中的英格蘭人或法國人那樣。但歐文跟一般的韋爾斯人也不一樣。他既殘酷又自私,而她直覺知道他會懲罰她的失貞——尤其對方是英格蘭人。他會懲罰她,而且終她一生都會那樣。
她強忍住恐慌。她不能嫁給歐文,她將必須面對暴怒的歐文,甚至還有她的叔叔。但她絕不能同意當歐文的新娘。
她考慮著自己所剩的少數幾個選擇,于是她的念頭再度轉到陸邁鐸身上。只有歐文的父親能控制得住他,並且能夠保證援助她的叔叔。
她遲疑了一下。援助她叔叔、幫忙把英格蘭人打退、幫忙維護韋爾斯的自由,不使家園受到英格蘭人的統治。然而,打贏了英格蘭人之後,這些韋爾斯氏族一定又會不改惡習,彼此爭斗起來。
噢,看來什麼事都是毫無希望的。難道沒有方法可以讓這塊紛擾不已的土地維持和平嗎?
裘琳抬起頭,茫然瞪著火光,同時第一次容許自己開始考慮另一種情景。萬一英格蘭人留下來了呢?萬一蘭德的城堡建好、並且統治了這塊土地呢?他曾發誓要保護大家,要建一座城堡讓英格蘭人與韋爾斯人並肩一起生活,並且確保這里的和平。他是當真的嗎?他能夠確保那樣嗎?
對所有住在葛芬河谷的人民而言,那樣是否會讓大家生活得比較好呢?
結果她混亂的思緒被打斷了,只听見喀啦」聲,木板被扯下來,門砰然打開,蘭德闖了進來。他的呼吸急猛,整個人散發出一波波的怒氣。
他用力把門關上,發出一個冰冷的重擊聲,然後他舉著一個小布包說︰「我見到了那個想把妳要回去的人。」
「歐文?」她緊張地站起來。「他把你弟弟帶來了嗎?」
「沒有。」
這個簡單的答復里面含著不祥的意味,一種危險的意味。然而跟不知道狀況比起來,那種危險還比較不可怕。「杰柏不在歐文的手里嗎?」
他把那個布包丟給她,她伸手接住。見他只是瞪著她,一臉怨恨的表情,眼神冰冷,裘琳的心往下一沈。這個小布包里是否有什麼東西可以回答她的問題?
突然之間她知道了,她抬起震驚的眼楮,想把布包塞回給他。然而他的表情變得更可怕。「把它打開,」
她搖著頭。他弟弟的某一部分就在她手中的小布包里面,代表著歐文抓住他的證明。在此之前,杰柏對她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她不必認識就已憎恨的英格蘭人。現在他成了歐文的加害對象,她卻為他感到心痛。一股愧疚感涌上她心頭,她垂下了頭。要不是她……
她用發抖的手指模索著布包。上面有血跡,她為自己惹來的這種痛苦感到愕然。這里面是他的耳朵嗎?還是他的鼻子?
她想起自己曾發狂地想,希望把男人的某一部分切下來,藉此挫一挫他們的大男人力量。求求老天,別是那個!
看見那根手指的時候,她倒吸一口氣。既是寬慰又是恐懼。那指甲已經變青了,膚色蒼白得很不自然,上面依然戴著一枚戒指,而她竟然無法移開目光。只不過幾個小時以前,這根手指里面還有血液流動著、還是溫暖的、還會動,曾經抓過一把刀、踫過一個女人、抓過一處癢,可是以後再也沒有辦法了。
她悔恨不已地緩緩抬眼看蘭德。「我很抱歉——」
「閉嘴!」
裘琳嚇了一跳,在他把指頭搶回去的時候,她並沒有退縮。他把那根手指頭用原先那塊髒布包好,然後放到桌子上。然而,等他轉身回來看她的時候,她卻嚇得發抖。
「我把妳留到黎明的時候,」他說道。「而我要妳為妳給他帶來的痛苦付出代價。」
他根本連衣服都懶得月兌。他的匕首還掛在身側,而他依然讓它掛在那里。他也不在乎她穿著衣服,因為他以一個敏捷的動作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推倒在床上,然後把她的裙子掀到腰際。
裘琳已經驚駭得無法反應,也麻木得無法掙扎。如果換成別人,她可能就會反抗,會又踢又抓,並且將心中的恨意大聲尖喊出來。只是她並不恨他。
然而他恨她。他猛然用膝蓋把她的雙腿分開,然後模索著解開他的褲子,每一個動作都很明顯表示出他的恨意。他恨她,而且打算強暴她,要摧毀他們這段痛苦的關系中僅有的片段的美好回憶。
她沒有想阻止他的那種意志,但她也不能坐視。她轉開頭,掙扎著要呼吸——也掙扎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注定要失敗的。因為他繼續把她的裙子掀高一點,使她的腿、臀部與月復部暴露在他眼前的時候,她開始發抖了。而當他用強硬的手抓住她的腰、把她身體拉近一點的時候,她的第一滴眼淚流了出來。
她听見他粗重的喘息聲,他穿著羊毛襪的腿摩擦著她張開的大腿內側。
他以前做過,她這麼告訴自己,這跟我以前甘願跟他做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這套理論對她失效了。這次跟以前完全不同;她並不甘願,他也是怒氣沖沖的,並不是出于渴望。他想要懲罰她,而她明白這一點,只是她仍然無法忍受。
又是一滴眼淚流了出來,一滴含著千愁萬緒的熱淚,然後又是一滴,一滴接著一滴,直到她再也無法控制。她默默地哭著,任他把她的身體移到適當的位置,讓他不帶感情地佔有她。她無法相信他會這麼對她,難道他不知道她對他的感覺嗎?難道他不知道她是多麼輕易就可以愛上他嗎?
她的暗哭變成了啜泣,變成她不想讓他听見的用力嗚咽。
然而蘭德听見了。雖然他不想理會,只是卻沒有辦法。她在哭。這個對她族人那麼中心誠的勇敢女人終于崩潰了,而使她變成這樣的人是他。
他應該很得意才是,他應該馬上佔有她,向她證明誰才是他倆這場戰爭中的勝利者,但是他不能。事實上這個念頭反而使他覺得嫌惡。即使他想要完成剛才那麼粗魯地開始的事情,他的身體也無法配合。一這樣子佔有她沒有快感、沒有喜悅,只有對自己的嫌惡。
他縮回身子,然後轉身離開她的身上,深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瞻寒。老天!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卑鄙的了?
他跟蹌地往門口走去。他必須離開這個房間、離開有她在的地方。然而到了門日他又停住了,因為他無法離開,她還在哭泣。他小心地回頭瞥一眼,看見她蜷曲著身體側躺在那里,兩腿和臀部仍然露在外面。她是這麼蒼白無助又心碎,而這都是因他而起。
但是杰柏怎麼辦?他仍在生氣的那一部分提醒著他。他弟弟正在遭受她未婚夫的折磨,那又怎麼辦?難道杰柏就毫不重要了嗎?他的手指頭完全沒有價值了嗎?
那麼他何不把她的手指頭也切下來?為什麼要強暴她呢?他知道以牙還牙沒有用,那麼為什麼會以為強暴她就有用呢?謝天謝地!他終于恢復了理智。
可是他不能就這樣離開她。
他轉過身來,心情不安得像一個受責罵的小孩,擔心得像一個初次上戰場的士兵。他朝她走近一步,然後又停下來。「妳不必怕我,」他喃喃說道。「我不會傷害妳。」
然而他的話不僅未使她不再流淚,反而讓她流得更厲害了。她的身體蜷縮得更緊,頭也與身體縮成一團,而且哭得整個身體都在猛烈抽動著。
「裘琳,不要這樣——」他說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要對她說什麼,要怎樣使她停止哭泣。而他竟然想要安慰她,這個念頭也使他自己生氣。她是他的敵人,他不應該在乎她有多痛苦。但他確實在乎,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他為自己的矛盾暗咒一聲,然後走到床前,把她的裙子拉下來蓋住她的腿,又往後退開,不過仍然無法離開。
一會兒之後,她的哭泣聲終于緩和下來,令他大松一口氣。她抽噎了幾次,然後用被單擦擦臉,最後終于坐起身,小心地環顧四周。一看到他,她就把目光避開。
她那種充滿畏懼的姿態使蘭德的五髒六腑絞痛。他從來不想令她害怕,但現在卻是她對他僅有的感覺,另外還要加上怨恨。
他輕輕咳嗽一聲。「妳不必再怕我,裘琳,我的脾氣已經發過了,我很後悔剛才那麼對妳。」
她斜瞄著他,眼楮紅腫得厲害,淚濕的睫毛黏在一塊兒。看她衣裳不整、頭發蓬亂,一副備受虐待的樣子,他更加覺得需要安慰她了。
現在輪到他回避開目光。「已經約好要交換了,拿妳換杰柏。」
許久之後她才回答︰「那麼你的弟弟還活著?」
「還活著。」
「這樣。」停了一會兒,她才又問道︰「什麼時候交換?」
他轉頭望著她淚盈盈的目光。「黎明。」
「黎明。」她往床邊移動一下,動作僵硬得像一個老婦人。她整理一下裙子,然後雙手放在腿上。「我……我很抱歉害杰柏受歐文的虐待。」
蘭德握緊拳頭。他不想要她道歉,不是她把杰柏的手指切下來的。「我不應該找他來的。」這話中有許多沒有說出口的涵義,但蘭德由她眼中看出她已明白了,他不應該威脅她嫁給杰柏的。
他應該自己娶她。
這個不該有的想法嚇了他自己一跳。那樣永遠都行不通的,因為他不打算長久待在韋爾斯,而她也不適合英格蘭那種地方。他只是上渴望她,才會有這麼愚蠢的想法;他一直都想要她,即使是現在。
「妳只須等到黎明。」他說道,同時拚命想壓抑住對她不該有的渴望。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氣,彷佛是在設法振作精神,胸口的衣服繃得緊緊的。
熱血立刻涌至他的大腿之間,他不禁又發出一聲暗咒。他們倆之間已經完了。他失去了她,不只是由于歐文,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可以再找別的女人發泄。這次要找英格蘭女人,兩人之間的關系就不會那麼復雜。
然後她站起來走向他,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事情。她的表情無法看透,既是遲疑也是堅決;是悲哀也是寬慰。
她走到他面前,問道︰「那麼黎明之前的時間就是我們的?」
她距離這麼近,太近了。她抬起臉看他。
「黎明之前的時間是我們的。」她又說一遍,低低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回響著。「然後我就得嫁給一個我不想要的人,得跟一個我不渴望的男人睡覺。」她猶豫著,然後在他的凝視之下,她又鼓起勇氣說下去。「可是我渴望你。我渴望你,費蘭德。」
他在她的臉上搜尋著,簡直無法相信她在暗示什麼。他搖著頭。「妳不明白,裘琳,妳不必這樣。幾個小時之後,妳就自由了。」
她悲哀地笑著。「不對,是你不明白。」她把一只手心貼在他的胸前。
他應該質疑她的話。他不明白什麼?但是她的觸踫雖是那麼輕柔,卻又強力無比,簡直是勢不可當。他剛才強行按捺下的又整個活生生地跳了出來。他用手蓋在她的手上,雖然知道他會後悔,卻也知道自己無法再抗拒她,就像自己無法選擇停止呼吸一樣。
這一次他們月兌光了所有的衣服,或者應該說,是她替他月兌,然後再月兌掉她自己的。
這一次沒有重重的敲門聲打斷他們。
這一次他引導她騎到他身上,然後他們汗淋淋地喘氣的時候,他又讓她翻身平躺著,與她再度做起愛來。
他們沒有說太多話,沒有承諾。這是他們對彼此的道別,因為黎明之時他們就要再度變成敵人。可是在這寂靜的深夜里,他們是愛人,熱切地想盡量享受每一刻歡愉。然而,無可避免地,黑夜開始消退了。
裘琳首先注意到這一點。她背對著他,窩在他的懷里。兩人的頭都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另一只手臂環抱著她,兩人手指交握。她抬起頭,頂到他的下巴。「時間到了,蘭德。」
她以為他在睡覺,因為他沒有響應。但在她想抽出手的時候,他卻反而握得更緊。有那麼一刻,那傻傻的、充滿希望的一刻,她以為他不要放她走。可是最後他也把手收回,她知道他跟她一樣沒有選擇。他弟弟依然性命難保。
她站起身,心中慶幸黑暗能夠遮住她的,也遮住她無法平息的赤果感情。她不想離開他。當然,這是毫不理性的,但仍是實實在在的感覺。他是一個相當好的男人當然比歐文好得多。但他們兩人之間有國籍作梗,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于是她穿上衣服,收拾好東西,然後坐下來開始用手指梳頭發。
蘭德點亮一盞燈,她听見他也開始穿衣服。房間里很冷,然而他倆結合時所產生的熱度與氣味仍然佔據著她的感官。一個男人與女人之間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她以後能否再知道這種事情?
她的下唇在發抖,于是她抿緊嘴唇,直到這種軟弱的表現消失為止。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以後再也無法知道這樣的夜晚。她告訴自己,她應該成心謝自己畢竟曾經擁有這麼一夜。許多女人甚至連這一夜都沒有,因為她們嫁給了自己不愛的男人。
愛?她的喉頭哽咽。這就是她對蘭德的感覺嗎?這種強烈的感情與的渴望,難道就是愛嗎?恐怕是的。但他是否對她也有同樣的感覺呢?
她不知道,再說,反正愛也不能改變他們現在的處境。
她繼續勉強梳著糾纏在」起的頭發,但蘭德朝她走近的時候.她的手指僵住了。她抬眼看他,與他互視著。他一身戰士的打扮,全副武裝起來,短劍和匕首都掛在身側。然而他卻遞給她一把梳子,表情雖然嚴肅卻不凶惡。
「謝謝你。」她低聲說道。他們互相凝望了許久。
「別嫁給歐文。」
裘琳的心跳加速起來,而且猛得令她胸口發痛。「你在說什麼,是說我應該留下來嗎?」
他搖著頭。「妳不能留下,我必須保護我弟弟,妳必須走。可是……」他用力吸一口氣。「歐文會對妳很壞,他的本性就是那樣。」
裘琳移開目光。「我知道他的本性。」
「那就不要答應嫁給他。」
她突然很生氣。「為什麼?為什麼,蘭德?那樣他家和我家就不會聯合起來反抗你?」
「不是的!」他把梳子丟到她腿上。「他媽的,我是在為妳的幸福著想,不是為我!你們族人無法與英格蘭人的力量相對抗的。亨利王已經聲明這塊土地屬于英格蘭了,千百年之後這里還是會屬于英格蘭的。不管妳嫁給誰,都不能改變這一點。」然後他的怒氣消失了。
「我不想看妳受到傷害,裘琳,就是這樣。」
他最後一句話是那麼充滿決定性。就是這樣。她本來還在猜想他是否愛她,現在知道答案了。她領悟到,他不會向她求婚的。他不會要求她嫁給他以確保英格蘭與韋爾斯之間的和平。他曾經說過什麼——他不會長久待在韋爾斯?一等玫瑰崖城堡蓋好,他就要離開。她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麼她還一讓自己傻傻地懷抱著希望呢?
她移開茫然的目光,開始機械般地梳起頭發。頭發上打結的地方很頑固,但她絲一毫不顧痛地把結扯開。是該走的時候了,是該跟他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