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董事會召開的日子。
井梧桐追問著為德︰「還是沒消息嗎?」
為德點點頭,並從手提箱里拿出一大疊整理好的資料。
「這是井先生出國前交代要給你的。」
帶著這些資料,井梧桐來到戴家,張嫂應門,愁容滿面。
「你來得正好,順便幫我好好哄哄小姐,整天沒吃多少東西,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戴星月位在三樓的房間門沒有關實,井梧桐透過門縫,看見散落一地的書籍與報表,她就坐在正中央,頭發挽起,露出修長的頭頸,正低著頭專心看著手邊的一張紙,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靠近。
「有人在家嗎?大野狼來了……」
戴星月轉身看見井梧桐,她立刻笑了,「小紅帽不在家,你大概走錯門了,這里是三只小豬的家。」
不過兩天不見,戴星月整個人就像枯萎的玫瑰一樣,原本鮮麗的顏色全數褪盡,難怪張嫂會擔心成那個樣子。
「小豬?我看你才說錯了,我看我是來到甘蔗園啦!你最近都吃了些什麼啊?瞧你,黑眼圈比熊貓的還明顯啦!」
「我?」她強顯歡笑地說︰「很好哇,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這和張嫂跟我說的好像不太一樣喔!她說你一天吃的東西的份量簡直跟螞蟻有得比。」
她嘀咕地說︰「張嫂這個大嘴巴……唉,只不過是最近胃口不太好,我想是天氣的關系吧,最近的天氣陰沉沉的,老讓人吃不下飯。」
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只不過井梧桐不願意點破,因為那樣做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只不過更加刺傷她的心。
他笑笑說︰「是呀,這真是減肥的好日子。」
「對了,你來做什麼?該不會單純的來看我減肥的成果吧?」
井梧桐將手中的資料袋遞給她,「這是明天召開董事會時需要的資料,你先看看。」
「董事會?」
從資料袋里拿出來的是一分研究報告,以及戴氏企業的財務報表,和一分經營計劃書。戴星月不解地看著井梧桐。
「明天……你要以代理總經理的身分參加。」
「我?」她嚇了一跳,手中的資料散落地面。
井梧桐替她將所有的資料收拾起來,再次送到她手中。
他嚴肅凝重、眼神誠懇地望著她。
「所以,我們現在只剩不到二十小時,在這段時間內,你必須了解戴氏企業的財務狀況,以及熟讀這分經營計劃書,好應付那些老家伙。這計劃書可是梧寒的心血,主要是為了讓戴氏企業不落入他人之手,明天的董事會是個關鍵。」
戴星月的情緒紊亂,拿著資料的手不停地顫抖,她根本沒辦法把內容好好看清楚。
「董事會?」她渾身顫抖,「他早就設計好要這麼做了是嗎?」
「我不知道。」
「他一定是事先就設計好了,我知道,一定是的!」她幾近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語,口氣慌張又憤怒,甚至還有摻雜了無奈。
「不,他有苦衷的。」他語帶保留地說。
「他怎麼可以這樣一走了之?!」
「我想那不是他的本意。」
本意?她根本情不透井梧寒真正的本意,從頭到尾,他就像個讓人猜不透的謎的。
戴星月抓著梧桐的手憤怒地問著︰「梧桐,你老實告訴我,他究竟去了哪里?說什麼會忠心耿耿地保護戴氏企業,現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去了哪里?還有什麼事會比董事會更重要嗎?而他居然……居然要將這個責任丟給一個他曾經視為無知的女繼承人身上?」
「星月,請你冷靜一點!」井梧桐遵守對哥哥的諾言,並沒有把實情合盤而出,他只是冷靜地告訴星月︰「你不是想將戴氏企業奪回去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最好的機會……她在心中重復念著。
「我該謝謝他給我這個機會是嗎?」
「快,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井梧桐提醒。
這幾天,戴星月發狂了似的拼命讀著井梧寒給她的書,希望能從中找到他不告而別的蛛絲馬跡,但除了一堆數字、理論外,什麼都沒有。
有時她覺得好氣,氣自己為什麼甩不開他的影像,氣自己為什麼不能平穩情緒,但下一秒卻又因為想念他而擔心得哭了起來。
愛情真是個麻煩的東西!
她嘆了口氣,低頭望著那堆密密麻麻由數字組成的資料,她又能如何呢?還有其他選擇余地嗎?
「梧桐,請幫我一個忙,請張嫂幫我弄三壺咖啡上來,我想今晚恐怕得挑燈夜戰了。」
董事會的氣氛詭譎。
西裝筆挺的老家伙們紛紛交頭接耳,眼神銳利,不懷好意。
戴星月在井梧桐的陪同下,拿著拐杖,一步步緩緩踏進會議室,原本喧嘩的聲音瞬間凝凍了起來,所有人的注目焦點全集中在她身上。
盡避以香奈兒套裝作為外表的武裝,但她卻是緊張得想吐。戴星月在主席位前坐了下來,立刻有人出聲抗議。
「公司里難道沒人了嗎?怎麼派一個小丫頭出來?」
「井梧寒到哪里去了?他要是像個懦夫逃跑也就算了,但至少派個像樣一點的。女人?女人能干什麼?」
「今天的會議將會影響到戴氏企業的未來,可不是來聊聊最新流行服飾款式,或是哪個牌子的香水。」
「小姐,你不怕等會兒因為無聊而打瞌睡嗎?我打賭你絕對听不懂的。」
「是啊是啊,恐怕她連戴氏企業是做什麼的都搞不清楚喔!」
這些談話引得在場所有人哄堂大笑,沒有一個人不取笑她,沒有一個人用嚴肅態度看待她。
這可把戴星月惹毛了。
原本她還很恐懼,擔心自己會把一切搞砸,但憤怒給了她力量,她一向討厭被人看不起。
她強忍住這些諷刺話語帶給她的沖擊,外表仍保持著一慣的平靜與嚴肅,她盡可能不帶任何一絲情緒,刻意不在意嘲諷,冷靜地回應。
「戴氏企業從事汽車零件制造與代理已經超過二十年,三年前上市,去年的營業額是……比前年增加25%,為同業平均值的38.44倍,目前員工數12,467人……」
在場與會者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沒有人料到會從一個黃毛丫頭嘴里,居然可以說出如此精準的數字。
戴星月沉穩地坐著,攤開資料夾與手提電腦,銳利的眼神掃視了所有人一眼,然後嚴肅地開口︰「還有誰質疑我的身分?」
一旁的井梧桐暗自稱贊,沒想到他老哥真的挖到了一塊璞玉。瞧瞧底下的那些家伙,紛紛收斂嘲笑的嘴臉,模模鼻子不吭氣。
一向親近、支持井梧寒方面的董事,這個時候出了聲︰「我們對戴氏企業的經營從來就沒有疑慮。」
底下的董事們很明顯分成兩大派;靠走道的那一群,是由一個禿頭、戴著金邊眼鏡的老家伙為首,也是剛剛第一個取笑她的人;對面坐的就是剛剛出聲聲援她的人,為首者滿頭白發,年紀看來已不小,面貌威嚴。
正中央少數的一群,看起來似乎較為中立,但也可能是游移不定的觀望者,戴星月馬上就意識到︰該爭取的就是那一群了。
燈光一暗,資料清清楚楚地映射在她後方的白牆上,為鎮定自己的情緒,平緩緊張,她輕咳一聲,然後以不疾不徐的聲調開始敘述經營計劃書的內容。
身旁的井梧桐不時傳來鼓勵的眼神。
一開始,戴星月還有些慌張,聲音不停顫抖,還好黑暗能幫助她平緩緊張,就當只是面對一群幼稚園小朋友說話。昨晚猛K的資料還清楚留在腦海中,她有條有理、不慌不亂地仔細解說。
當牆上的資料到最後一張,戴星月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出丑,一切都很順利,她翔實地將所有計劃一一細說。現在等的就是觀看其他人的反應了。
燈一亮,她並沒有得到響亮的掌聲。
井梧桐帶領的鼓掌也只引起支持派的響應,掌聲零零落落,大部分的董事都以質疑的眼神盯著她。
「有什麼問題嗎?」她鼓起勇氣說︰「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我更進一步解釋的?」
反對派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目前全球經濟正呈現衰退下滑情勢,對于營業額的數字,我覺得太過于樂觀。」
「零件代理競爭激烈,我們未必能取得優勢,就算可以,頂多也只是持平。」
「總之,我認為整個經營計劃太過于大膽,也太過于樂觀。」
會場出現一片不信任的氣氛,雖然支持派也不斷出聲支援,但反對的聲浪終究較大。
戴星月感到沮喪,雖然這分計劃她昨天才看見,以她微薄的商業知識尚未能自行判斷,但她相信井梧寒的判斷能力,既然他能寫出這分經營計劃書,就表示戴氏企業絕對能夠做到。
她雙手朝桌子一拍!
「我有足夠的信心,這分經營計劃絕對能夠實現!」
雖然喊得大聲,展現了十足的信心,但在場相信她的人仍只是少數。
她急于拉攏的中間派董事,臉上露出猶豫、遲疑,眼神閃爍不定,不停地與身旁的人咬耳朵、交換意見;畢竟她只是個小女生,盡避她是戴耀輝的女兒、井梧寒的妻子,但她的話顯然並未能說服他們。
反對派的禿頭一直以高效的姿態盯著她,在沉默許久之後,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小妹妹,你還是乖乖回去抱你的洋女圭女圭吧,這是我們大人、男人的世界,你不適合在這里出現。雖然你剛剛的說明說得不錯,口齒清晰,唱作俱佳,我保證你可以得到演講的第一名,但並不代表有經營戴氏企業的能力。去叫你的老公出來吧,不要躲在女人背後!女人只適合生孩子、談情說愛的調劑品,重看不中用啦!」
真是豬頭下三爛雜碎一個!
瞧他拿下墨鏡,露出一副色迷迷打量她的模樣,戴星月真恨不得拿起身旁的手提電腦砸過去。「怎麼樣啊小妹妹,是不是你的老公跑了,因為寂寞難耐,所以才想掌控戴氏企業!別這樣,到我家來,我保證……」
她咬牙切齒,忍耐了許久,但還是壓抑不了滿腔的憤怒。
「閉上你的爛嘴,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立刻告你性騷擾!」
禿頭身旁的董事馬上提出抗議︰「你怎麼敢用這種口氣跟李董事說話,太不懂禮貌了,看在你年紀輕不懂事得分上,快點向他道歉!」
「呸!」她不屑地咒罵一句。
禿頭老家伙沒有生氣,雙眼就像個老賊骨碌碌地轉著,「嘿,王董事,沒有關系的,我不在乎,我在意的是戴氏企業的經營。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井梧寒人不在國內,听說拋下老婆卷款潛逃,所以人家心情不好,我們應該要體諒;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為了要對所有戴氏企業的股東們負責,我們必須挑選出更適合取代井梧寒職位的人選。」
他的一席話立刻引起騷動!井梧寒失蹤的話題引起軒然大波,就連支持派的人也不敢吭聲。
其他人連忙附和說︰「沒錯!找出一個足以擔任總經理職位的人,才能免除戴氏企業的危機!」「不!你們听我說,根本沒有卷款潛逃的事!」戴星月強力反駁︰「根本就是道听途說!」
「那你說看看,他人呢?井梧寒究竟去了哪里?」
「我……」她轉向井梧桐。
井梧桐只好提出保證︰「我敢保證,我哥哥井梧寒絕對沒有卷款潛逃,戴氏企業內部營運一切正常,等過幾天他就會回國了。」
「你的話能信嗎?井先生。大家都知道你的業務能力很強,但保證這檔事,恐怕還是你哥哥比較靠得住。你應該還記得你曾向十幾個女人做過保證,卻從來沒有實現過。」
反對派的嘲諷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眼看現場就快要失控,戴星月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我可以保證,我保證他一定會回來,」
「戴小姐,喔,不,我應該說井太太,你保證井梧寒一定會回來,那指的是多久之後呢?一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戴氏企業需要的是一個能夠馬上上任的總經理,而不是一個月之後才可能出現的總經理。」
她無助地看著現場的董事群,「我要怎麼做你們才會相信我呢?」
禿頭的老家伙說︰「除非他現在出現,我們就願意支持這項經營計劃,否則……」
四周的空氣靜悄悄的,所有的人正等待老家伙接下來要說的,但話還沒有完結,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突然被推開。
奇跡發生了!
就連戴星月也難以置信。
「爸爸……」
戴耀輝神采奕奕地走進會議室,除了額頭上有道傷痕,臉頰消瘦些外,其他並沒有什麼改變。他嚴峻的目光向在座的所有人一掃,最後將目光停在禿頭老家伙身上。
「否則怎麼樣?」
禿頭老家伙一看見戴耀輝,當場變成了縮頭烏龜,支支吾吾說︰「沒有沒……什麼……戴董事長,能看見你真好,更好……我原本以為……你……現在你出現了,我們當然沒有任何異議,也沒有其他有關戴氏企業經營的問題,這一切當然都是因為戴董事長……」
「你以為我掛掉了嗎?竟然敢這樣欺負我女兒!」戴耀輝瞪了他一眼,豪氣地大笑︰「哈哈!弊材見到我也得讓三分!我戴耀輝回來了,戴氏企業一切恢復正常,陷害我的人全都被關進監獄里了,還開什麼會啊,走啦!回去啦!」
反對派模模鼻子離去,支持派紛紛向前握手致意,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含著淚水的戴星月拋下拐杖,一跛一跛地沖過去,緊緊地抱住案親,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感受到幸福。
她高興地哭了起來——
「臭老爸,你害我擔心死了!」
「早知道你這麼想我,說什麼我游泳也要游回來!」
她撒嬌地拍打著父親的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戴耀輝則是擔心地問著︰「你的腳還好嗎?我听梧寒說……不過……現在可以走了?真是太好了!」
「梧寒說?」她愣了一下,眼光四處搜尋。
「是他把我救出來的,如果沒有他,我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視線繞過父親肩膀,她看見了井梧寒,他就站在會議室大門旁,戴了頂棒球帽,但她仍然可以看見他盯著她的火熱眼神,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炬。她的心劇烈地跳動,呼吸不自覺加快。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
「說來話長,不過我們會有好多好多時間說明,現在我們回家去吧!」
案親再一次親密地緊緊抱著她,險些讓她喘不過氣,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然而,她的眼光卻始終停在井梧寒身上,仿佛一移開目光,他就會消失不見。
他們一起回到戴家,但心情卻已完全不同。上回戴星月的意識模糊,這回心情卻異常緊張。父親與司機在前座興奮的聊開了,她不知道該和井梧寒說什麼,而他也始終保持沉默,兩人猶如陌生人一般。
戴星月不時佯裝欣賞風景偷瞄著他,只見他緊閉雙眼,仿佛累壞了,正在閉目養神。
覺得面對她難堪嗎?還是真的累了?
她不知道答案,只覺得整顆心都懸在他身上,心里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卻不知道從何開始。
听見戴耀輝平安歸來的俏息,戴家早已涌進眾多道賀的人群,將客廳擠得水泄不通。戴星月看見這些人,臉立刻垮了下來,有些不悅。
當她看見井梧寒也有相同的反應時,卻忍不住掩嘴偷笑。原本以為沒人知道,但很意外地居然被他瞧見,兩人互看一眼,井梧寒做了個很無奈的表情。
他們很有默契地各自走開,井梧寒到廚房繞了一圈,與張嫂和其他人聊了一會後便離開,戴星月回到房里,香奈兒套裝讓她快透不過氣來,換了件舒適的衣服後,緩步下了階梯,兩人不約而同在後園相遇。
好巧!
這時她真的相信,在某些時候,他們的確能夠心靈相通。
兩人站在相隔不到幾尺的地方相互凝視,若說這兩人心中沒有愛意的望著對方,那就是瞎了眼。然而驕傲的兩人,始終沒有人願意先開口承認。
井梧寒看見她有些驚訝,但仍以保持距離的禮貌性語氣說︰「很高興看見你的腿恢復了。」
「謝謝,托你的福。」她拘謹地回答。
「不客氣。」
還是那麼規矩的回答,她不免有些失落;原以為井梧寒會像他弟弟那樣,欣喜若狂地緊緊擁抱著她,抱著她發狂般的繞圈子,但他還是老樣子,保持一定的距離,站得遠遠的望著她。
若真不願與她接近也罷,但偏偏他眼神里燃燒著熊熊火炬,讓她無法不去在意他。此刻她更加確定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也和她一樣?女人的矜持讓她難以主動開口,于是她選擇了最平常的對話。
「我該怎麼謝你?」
「為什麼要謝我?」
「謝謝你替戴家所做的一切,我父親把所有經過都告訴我了,要不是你聘請偵探察訪他的下落,然後又將他從被軟禁的地方救出來,他這輩子大概就看不到我了。當然更要謝謝你,讓我了解父親對我的重要性。」
井梧寒注意到了,戴星月注視他的眼神與以往不同,不再銳利、充滿怨恨,渾身是刺的防衛也消失了,他很高興她有這樣的改變,但他不希望讓她覺得她該付出什麼。
「你能了解就好。」井梧寒搖頭苦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戴家對我有恩,我不過是回報罷了,不需要太介意,你也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父親。」
井梧寒不知道出自他善意的話語,像把鋒利的劍刺進她胸口,讓她感到推心的刺痛,他無疑是要撇清他們之間的關系。戴星月一直以為井梧寒在意她,但現在又不確定了。
「我知道我父親在你心中的分量,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知恩圖報,這應該是做人的基本不是嗎?」她說。
他以為她應該開懷大笑,但她說這些話時的神情像是在壓抑著什麼,雙眼黯淡無神,臉上有著一股淡淡的憂愁。
她在煩惱什麼?井梧寒心想,父親平安回家、戴氏企業又重回戴家掌控,她應該開心才對,他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看著她眉頭深鎮,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會要求戴家給我任何報酬的,從一開始我就不曾想過。」他說。
她知道,就連這個「戴家女婿」的身分他也不會眷戀,一想到此,不禁覺得自己還真悲哀。
戴星月滿月復沉重的失落感,她轉過身,看見那日爆炸的圍牆、燒焦的草地都還在,想起那日情景,心中感觸良多,傷感不已,出神地凝視著這些景物,渾身不自覺地顫動。
井梧寒注意到了,很想將她緊緊擁入懷里,但手才伸至半空,卻又縮了回來。
「那天把你嚇壞了吧?你一定不曾見過爆炸,爆炸的威力真的很嚇人。」
「我是被嚇壞了,但不是因為炸彈。」
「啊?」他不解。
「是因為你受傷、昏迷不醒,把我嚇住了。」戴星月說。
那天的事井梧寒根本不記得,當然更不可能知道戴星月哭著緊抱著他不放的事,他訝異地說︰「不會吧?我以為你恨我。」
我怎麼可能恨你呢?
戴星月深深地注視他,心中一時涌上無數想對他傾吐的感情,但強烈的自尊心讓話到了喉間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萬一他當她的告白是個笑話,當場嘲笑她怎麼辦?
她不敢將心赤果果地癱在他面前,驕傲的自尊不允許她這麼做。
戴星月聳聳肩,故作輕松地說︰「我怕你傷重不起,戴氏企業可得付龐大的醫藥費、賠償費,那讓梧桐給賺到了。」
「說的也是。」他裝作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我也不想便宜了那小子,成天就只會給我找麻煩。」
接下來戴星月就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好安靜地站在他身旁。井梧寒也沒有離開的打算,兩人就這麼並肩站著。
大廳外喧鬧的聲音沒有斷歇,與這里的寂靜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久,烏雲佔領了天空,開始飄散細微的雨絲。
「啊,雨!」她伸出手,立刻感覺到細綿綿的雨絲。
井梧寒準備走回庭院走道,卻發現她仍然站著。
「走吧,等會兒可要下大雨了。」
戴星月慢慢轉過身,望著井梧寒,他的頭發佔上了小水珠,微風一吹,頭輕擺,煞是好看。而他擔心的眼神更讓人心動,她好想被他的手臂緊緊抱著,哪怕只是一下下就好,一想到或許今後不再有機會讓他們單獨相處,她的心瞬間糾結在一塊,隱隱作痛。
不想離開,不想就此分別,更不想讓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曾留下,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戴星月扔下拐杖,沖向他,沒有任何猶豫,張開雙臂緊抱著他的脖子,讓自己的唇貼上他的。
彼慮沒有了!
驕傲消失了!
她只知道她想吻他,如果不這麼做,日後一定會後悔。
吻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動作,當兩人的雙唇緊緊密合,就會釋放出某種難以分解的化學成分。
他們都感覺到了,那股強烈熱流從腳底迅速竄升到頭頂,體內的煙火正在釋放,讓人地轉天旋。
井梧寒從被動轉為主動,他的手緊緊擁抱著她,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感,盡避她的行為可能只是一時的激情,也可能是心存感激之下的彌補動作,但他的大腦已無法再思考了,他將所有的顧慮全拋開,深深地回吻著她。
戴星月萬萬沒想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她先是有些嚇到,但很快就沉浸其中,陶醉在兩人世界里。
啊,他一定也愛著她!從他深情激動的吻就知道,那是騙不了人的。戴星月覺得感動,手指緩緩下滑,觸模著他的臉頰、頭發、耳朵……雙手可及的任何一處。熊熊火焰在她體內燃燒,不自覺地讓自己的身體向他貼近,想與他融成一體。
天空飄著如羽毛般輕柔的雨絲,輕輕落在他們頭頂上,冰冷的雨水無法澆滅他們之間燃燒的熱情;除了對方,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介入他們之間。
兩人過于投入激情擁吻,以致沒有察覺急于尋找女兒的戴耀輝走了進來,盡避井梧寒是他的得力助手,但對眼前這一幕,他還沒有心理準備。
戴耀輝整個人被震住了,滿腔的怒火燃燒著。
在他眼里,女兒不過還只是個小女孩,讓他撞見與男人接吻,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
戴耀輝沖過去,狠狠地將他們拉開。
他指著井梧寒怒吼︰「你不是說這樁婚姻只是權宜之計嗎?還是別有用心?你說,你還對星月做了什麼事?!你和他發生關系了嗎?他還只是個小女孩,你怎麼可以趁我不在的時候,對她……」
「爸!你誤會了!」戴星月根本攔不住戴耀輝。
「我真是看走眼了!我真寧願你沒把我救回來!」
無論戴耀輝如何辱罵他,井梧寒一句解釋也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選擇沉默。一旁的戴星月焦急地跳腳!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爸爸,我已經成年了,不再是小女孩了!」
戴耀輝早就被憤怒沖昏了頭,根本听不進解釋。
他暴跳如雷、咆哮地對井梧寒說︰「你當初要我答應你離開戴家,我始終不願意,現在你可以如願了,從現在起,你再也不是戴氏企業的總經理,你可以隨心所欲的離開了!」
「爸!你瘋了?!你怎可以如此殘忍?是他把你救出來的,而且……」
眼看父女倆就要吵起來,沉默已久的井梧寒不能不開口說話,他不希望因為他而造成父女再次紛爭。
井梧寒沒有太大的憤怒或埋怨,也不想多解釋什麼,他想做的已經完成,他淡然地說︰「無所謂了,戴先生,隨你如何看待我,但我仍然要說謝謝你。星月,再見了,祝你幸福。」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她手掌上,注視她許久許久,欲言又止,但最後什麼話也沒說,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以為你愛我……」她企圖挽回井梧寒,但他還是走了。
戴星月的心碎成一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