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風刃掠愛 第三章

「十點例行部門會報、十一點四十王先生的飯局、下午一點長宏電子董事長已預約、兩點半投資部門會前會,與立成企業代表會晤的時間已照您的指示安排在會前會之後三點半左右,蓬勃科技總裁洪先生方才來電邀請晚上的飯局,您尚未回復——風先生,我建議由軒轅先生代表出席即可,您今天的行程已經夠滿,該利用晚上休息。」

「回電洪先生,說我準時赴約。」

莫忘憂合上行程表,雙手抱在胸前一動也不動,直盯著始終不曾抬頭看自己的上司,不發一言。

坐在辦公桌前的風遼埋首振筆疾書,一份份公文看過再批,忙得大有渾然忘我之勢,直到久久不曾听見任何聲響才抬起頭,對上莫忘憂的臉。

「怎麼?一臉凝重。」他淺笑輕問,放下手中的筆,只手撐著下巴。

「應該是我問您怎麼了。」這情形已經持續一個禮拜有余,雖然不是工作職責所在,但這位突然變成工作狂的上司實在不是她所認識的風遼,她不禁逾越工作本分出口相詢,「您以前就算工作再忙也不會忙到晚上,甚至不會接下應酬的邀約。為什麼最近變了樣,像發瘋似地拚命工作,連一點喘氣的時間也不給自己。」

「原來是這回事。」還以為她要說什麼。「雖然昊是公司總裁,但他現在不在台灣,何況實際上主事者是我,我不答應又該誰去?」

「軒轅先生可以分擔。」她說,翻開另一份行程表。「陳秘書呈交的行程表上說明您所做的事有一半是從軒轅先生手上接過,而且多得讓軒轅先生閑得潑慌無所事事。」結果他整天往她辦公室跑,一待就是半天。

風遼重重垂放抵住下顎的手,在桌面拍出聲響。「你只是秘書,無權涉及我的決策。」口氣中不乏微慍的情緒。

很好,原來他也有脾氣,莫忘憂默默承接下這份難得的怒氣。她從沒見過他生氣,但既然會生氣就表示有反應,就表示尚未緊鎖心扉。

她轉身,吭也不吭地跨步離開。

「忘憂!」風遼驚覺自己脾氣發得突然,想收回已是不可能,但挽救——偏偏她又已離開。

他梳了下微卷的黑發,重握起筆想再繼續批閱公文,不到三秒又將筆丟在桌上。

他是怎麼了?這種煩躁連他自己都不懂。

明知不該將煩躁的情緒轉嫁到他人身上,但是,他甚至連自己為什麼會有煩躁情緒的原因都不清楚。他究竟怎麼了?

餅了一會兒,他的辦公室門又開啟,進來的是他剛想叫住道聲歉卻慢了一步的莫忘憂。

「忘憂?」

莫忘憂走近他桌旁,端放下手上正冒著熱氣的咖啡。「愛爾蘭咖啡。咖啡中加了點愛爾蘭威士忌,不會醉,只是讓您舒緩緊繃的神經。」她知道他嗜喝咖啡,在遇見他之前她是咖啡館服務生,他的嗜好正好讓她把所學的煮咖啡技術全都用上。「趁熱比較好喝。」

風遼依言啜了一口,讓咖啡和著酒味由喉嚨舒緩直下胃部泛起暖意,果然感覺精神松弛了些,帶點微微醺然。「我向你道歉,我不該將自己的脾氣轉嫁到你身上。」放下杯子,一手探上太陽穴輕按,舒服申吟出聲。「也許誠如你所說,我是神經緊繃過度。」

「沉溺于工作並不能幫你面對現實。」她改掉「您」的稱呼,現在的她是以朋友的身分和他說話。「這是逃避,雖然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麼;但是這樣的你令人擔心。我想練霓也正在擔心你,畢竟她是和你相處最久的人,又是個感情細膩的女孩,她一定察覺到你的改變。」

「你說得對。」一直工作的結果是忽略了小丫頭。但是……「可以告訴我嗎?我甚至不懂自己需要利用工作來逃避什麼。」

「帝先生。」莫忘憂直截了當點出自己所以為的。「我想你還沒從過去跳開。對曾經記在腦里、惦在心里的過去仍未忘懷。」

「昊?」這個答案……怎麼說,他並不覺得是昊的緣故。「你最清楚我和昊之間的事,也很明白我對昊只有朋友、兄弟的感情。怎麼還會這樣認為?」

「因練霓仍然在你身邊,離開的人只有帝先生。這只是我的推測,因為他突然從你的生活中離開,我想這麼突然的變化任何人都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

「練霓沒告訴你,在舊金山的一年我並不在昊身邊?」

「她說了,但是——我不認為忘記一個人有這麼簡單,也許你以為自己已忘掉,殊不知它仍緊咬在你的記憶深處,讓你利用拚命工作來逃避而不自知。」

逃避……她再度提起這個字眼。但是——和之前的想法一樣,他仍然不以為自己是借由工作在逃避什麼,因為他答應過昊只留友情,忘記過去的沖突。遺忘對他而言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生命如此短暫,不管是朋友還是陌生人,其實都也不過是一瞬間的過客。

不是他無情,而是他從不掛心離合,或許昊對他而言的確特別,但不代表能讓他掛心到這種程度,畢竟過去昊帶給他的羈絆早俏除了不是嗎?而他,自認已經自己自由,不再回想那些沖突。而且仔細一想,近來自己的表現說是出氣泄憤他還比較認同;但為什麼需要出氣泄憤——這原因他也不清楚。

也許問忘憂會得到答案也不一定,她一向是他的良師益友。

「如果我說是因為生氣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你會怎麼想?」

莫忘憂愣了下,而後記道︰「你不常發脾氣,會說這種話我挺驚訝的。」頓了下,看他享受似地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她忍不住笑他滿足的表情。「也許就像你說的,是在生某人的氣,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這八成得怪你自己平常都不生氣,所以現在就連生氣也不知道在氣誰。」其實她嘴上這麼說,心里還是主觀認定他是為了逃避帝昊而沉溺于工作。

「謝謝你的咖啡。」風遼側著杯子讓她看見空底。「它的確有舒緩神經的作用,也很暖和。」他的體溫先天性比一般人低,即使是夏天,西裝外套對他而言正好御「寒」,她的咖啡讓他暖了許多。

「愛爾蘭咖啡最適合冬天飲用,對取暖、舒緩神經都有作用。你的體溫本來就比別人低,又長時間待在冷氣房里,我想喝上一杯對你應該有所助益。」

「難怪練霓嚷著如果你被彌搶走,我就沒有秘書也沒有咖啡喝了。」小小的一杯咖啡,隱藏了她對他的了解,不單緩和他的神經還為他提升體溫,這份細心操作別人能做得像她一樣好嗎?「現在的我也有同樣想法。」

「軒轅先生只是在說笑,不是認真的。」莫忘憂連忙辯解。「那天你們不是拿追求我來開玩笑嗎?謝謝你的不準。」雖然不是基于她自知是妄想的理由,但最起碼他顯露對她的關心;光是這一點就足以令她開懷。

「不過,隔天他親自送花,而且听練霓轉述的語氣看來,彌是認真的。」風遼說著,沒發現到自己的口氣有點……吃味。「他是個好男人,你可以考慮交往看看。」

「你也是個好男人,我也可以考慮看看。」她故意以挑逗的口吻回應。「如何?有意思列入我的考慮範圍嗎?好男人。」

風遼不自覺地舒開近日來一直緊鎖的眉峰,呵呵笑出聲。

她總是能讓他開懷,一解莫名壓抑的陰郁,什麼不愉快全讓她幾句話掃盡,這種朋友一個已嫌太足,不珍惜也難。

「雖然沒有別的意思,但下周的晚宴希望有你作伴。」過去出現在公共場合的經驗告訴他,出席宴會最好身邊有個女伴。

「秘書還是朋友?」

「有差別嗎?」他問,不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

「是秘書,我不需刻意打扮,只要站在你身邊即可;是朋友,我就該打扮得花枝招展,替你擋掉一些‘麻煩’。」說「一些」實在太過謙虛,「很多」才是實在話。她看過太多女人在見到風遼時臉上的驚艷及覬覦,甚至說是垂涎也不為過。

正如練霓形容的,那些垂涎風遼「美色」的女人活像八爪蜘蛛女,恨不得把他捉回家生吞活吃,連骨頭都不剩。

風遼根本想也不想,听完她的說明後直接回答︰「朋友。」

此種反應讓莫忘憂噗哧一笑。果然如此。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微一頷首,她收起笑臉回復上班的公事化,但在離開前被風遼喚住。

「還有什麼吩咐?」

「晚上的應酬轉交彌。」風遼在看見她听見他的話後泛起的笑容,情緒沒來由變得更加輕松。「有時候秘書的話是對的。」

「謝謝。」擔憂的心總算安穩了些,看來她是不用再擔心他用工作麻醉自己了。

士農工商,昔日排名最低的「商」,歷經過時代變遷和社會價值觀的改變,今日的「商」不再象征低下的階級;相反的,它成了上流社會紳士名媛所引以為榮的字詞,它代表了事業,代表了身份,也代表了名利權勢。

一場商業晚宴,美其名是為達成台灣未來經濟發展的共識而設,實際上不就是讓豪門千金點選駙馬,貴族子弟勾惑公主,企業掌門暗相獵物,有心人士搜括內幕……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目的,反正非奸不成商,誰說包藏異心、假裝和氣是虛偽來著?在商界,這叫正常,誠實以待才有鬼哩!

但是,打從帝氏財團的代表出席後,什麼心思什麼目的都全拋到九霄雲外給忘了。每個人的眼楮比腦子還忙,忙著看美人,忙著看有一張懾人麗顏的修長男子,也忙著看另一位俊俏的年輕男子。

有人為了三人中唯一的美麗佳人心動,也有人為了那張陰柔俊美的絕麗容顏失魂,當然也有人被俊俏男子的笑容勾走心神;無疑的,帝氏財團的代表和它在金融界的名聲一樣——令人無法忽略,尤其是擁有一張絕美麗顏卻仍顯露出沉穩的男人氣息的風遼,理所當然成為會場唯一注目的焦點。

莫忘憂會來,是為了應付不久後將上前糾纏風遼的豪門千金;而軒轅彌——照他的話是為了對付被風遼迷倒的男人,其實是給自己找藉口跟在莫忘憂身邊,對她,他可興趣正濃,尤其是今晚身著黑色禮服的她,美得令人心折。

兩條細長肩帶牽引一襲長擺至腳踝的黑色絲絨晚禮服,勾勒出縴細勻稱的曼妙身形,細長的肩帶在背後交叉于腰上,露出一片白皙玉背。可惜的是,一襲黑紗披肩蓋住美景,卻也意外營造出神秘的誘惑美感。

白玉皓腕所勾住的手臂,其主人美得不容女主角專美于前,然而他眼神中的精銳沉穩亦不容人小覷;風遼修長優雅的身形與佳人並列出現的畫面,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美得驚心動魄!

相較之下,出色的軒轅彌不被比下去也不行了,他是嘔沒錯,但這早是意料中事;實在不該和太美的一同出現,會掩蓋自己的光彩。

「歡迎。」低沉的男音溫文地送上客套話,一雙黑瞳與風遼對視。「能讓帝氏財團的副總裁親自出席是我的榮幸。」

「謝謝。」風遼回握他的手,感覺到與自己同等冰涼的體溫。

據資料所示,這次宴會的主辦人是半年前才從美國集資回國發展的朔陽科技總裁靳朔漠。這不免令人置疑,才回國發展半年的朔陽科技有什麼本事設宴?而且讓這麼多台灣商界大佬共襄盛舉?

黑眸對上風遼身邊的莫忘憂,靳朔漠微笑地道︰「你的女伴很美。」他主動伸出手。「靳朔漠。」

莫忘憂探出素手回應。「莫忘憂。」心中暗暗訝異他手掌傳來的涼意。

莫忘憂——「忘不了憂愁是件痛苦的事。」靳朔漠高深莫測地說了這麼一句,復又溫和一笑,「請盡情享用,我先失陪了。」說完,頷首離去。

「宴無好宴。」軒轅彌上前對兩人低語道︰「不要告訴我你們沒看見他眼底的算計。」商界最近深藏不露的人物實在愈來愈多。

「外表的溫文成了最佳的偽裝。」在一瞬間的接觸,莫忘憂發現靳朔漠和風遼同樣擁有低于常人的體溫,風遼是天生,而他——像是因為冷血所致。「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可能是他最佳的寫照。」

「看樣子——」風遼的視線自靳朔漠離開後便跟著他走,將他和與會者晤談的神態動作盡收進眼底,而後了悟地笑道︰「我們是走進鴻門宴,成為獵物鑒賞大會的其中一員。」

「嘖嘖嘖。」軒轅彌聞言不禁激賞這種出人意表的作風。「看看,那些人還以為這只是一般商業酒宴。我猜他們八成以為是靳朔漠為了打好人脈關系才設的;哪想得到人家是為了選獵物。把獵物誘到面前一一篩選,這招還挺有創意的。」變相的請君入甕,有意思!

「朔陽未來的發展不容忽視,有必要加以投資。」風遼視線仍鎖在靳朔漠身上,似乎想藉此看清他的真正意圖。「甚至極有可能他自美國集結回台的資金總額也是個天文數字。」換句話說朔陽科技也許根本不需要國內任何財團投資。

「帝氏若打算朝電子業邁入,打進軟件研發市場,他無疑是個勁敵。」看來她有必要再對朔陽科技做更進一步的調查。

「喂喂,兩位。難得參加這麼一個有趣的鴻門宴,你們一定要討論公事才行嗎?」真是,一點也不懂得及時行樂的道理。難得現下樂隊在演奏《藍色多瑙河》。「走,忘憂,這支舞不和你跳太可惜了。你今天美得過火,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莫忘憂側臉微抬,雙眸直視風遼。「今晚我是他的女伴,不是你的,軒轅先生。」

「叫我彌吧。」軒轅彌朝她曖昧地眨了眨眼,轉向風遼。「請問我有這份榮幸與你的女伴共舞一曲嗎?」他像個紳士,恭敬有禮,惹得莫忘憂低笑。

「這是追求?」風遼問,不自覺地將自己左手覆蓋在莫忘憂勾在他右臂的白玉手背上。

「目前是欣賞。」如果風遼夠冷靜,他會發現軒轅彌眼中的捉狹,但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沒有發覺。「不過——我期待它有朝一日會變成追求。」

言下之意是——他這回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可以嗎?」軒轅彌再問一次。風遼這一番遲疑更確定他心里的想法︰這家伙對忘憂有意思而不自知。

「風遼?」他反常的沉默讓莫忘憂掛心,她將另一手覆上他手背,借以傳遞些許溫暖。「怎麼了?」

風遼像被火燒燙手似地抽開身子放兩手自由,驚訝自己的反應,他一臉錯愕地對上莫忘憂不解的表情。

「風遼?」

「我沒事,沒事。」他幾乎是狼狽地說著違心之論。「去吧,祝你們愉快。」

「謝啦。」軒轅彌當作沒看見他的異常神情似的,半強拉地帶走一臉擔心的莫忘憂,留他一人在原地。

他是怎麼回事?風遼自問。黑瞳再一次準確無誤掃上眾人中理應難以辨識,而他卻一眼便看見的軒轅彌與莫忘憂兩人,再一次自問︰他是怎麼回事?

彌向忘憂邀舞的剎那間,他竟興起不想放手的念頭!甚至到現在——

看到他們共舞的畫面竟讓他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很難受,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強顏歡笑地推辭一個又一個前來向他邀舞的不知名女人,分心地與湊近他詢問帝氏未來發展走向的商界人士交談,此刻的他眼前只容得下移步、轉圈,舞得十分盡興的一男一女。

「嘖,你們這些千金小姐難道還看不出來人家沒心情跟你們玩唱歌、跳舞、拉小手的游戲嗎?」頗具諷刺的語氣和著調侃的意味狠狠砸上圍繞風遼的豪門千金們。「還有各位商界大佬;您諸位以為這樣問一問,就可以知道下半年股市走向了啊?」

「你是誰家的女兒,這麼沒教養……」

「你以為你是誰啊,難道風先生就看得上你……」

這名「見義勇為」的女子馬上引起眾怒,但她似乎很享受耳邊一刮再刮的瑣言。

耳听身邊的聲音有漸大的趨勢,風遼這才收回心注意起周遭,然後發現身邊有個陌生女子成為眾矢之的。

「喂喂喂!」陌生女子突然勾住他的右臂,垂著臉只顧注意四周圍繞的槍炮彈藥,根本沒留心在他身上。「為了避免你麻煩我也麻煩,不如點我當你女伴也好過讓這些女娃貶低你的身價。」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炮聲轟轟。

哇……過癮!群情激憤哪!

「抱歉。」就像她說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的確需要一個臨時女伴,眼楮仍不忘尋找舞池中一對男女,他分心說著︰「在下已有女伴,抱歉。」說完,也沒細听周圍一聲接過一聲的嘆息,只覺得耳根清靜了些。

「唉唉唉,千金小姐都跑了難道還要我請你們走啊,各位老先生。」

「你你你……」

「你什麼!走了啦,愈老愈‘翻顛’。再不走別怪我一人送上一記腳丫子。」

「你你你……哪家的女兒?沒家教,沒修養,簡直,簡直——」

「可以滾了啦,羅唆。」

待趕走一票老頭後,女子才邊說話邊仰起頭和風遼正式照面。「好了,這下你耳根清靜我也有個墊——哇!你好美!」

听見異常的驚嘆,風遼不收回視線也不行。

「我的天啊!你美得不像話!」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她伸手探上風遼的臉。「你是男人吧!竟然可以美到這種地步。乖乖,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家那幾個小泵娘都沒你來得標致。夭壽哦!這麼美麗的男人竟然坐冷板凳,那個穿黑色晚禮服的漂亮女娃兒實在太沒眼光了,竟然為了一根小草放棄一棵大樹。」搖搖頭,女子直嘆可惜。

風遼抓下她的手,面對這名舉止怪異的女人只有退步隔開距離,以策安全。

「我還沒模夠啊!」

「請你放尊重點。」

「沒辦法。」女子坦率地搖頭。「這麼美麗的尤物教人舍不得放尊重。再讓我模一下好不好?一下就好?三秒鐘?」

「一秒鐘也不行。」他說,同時壓制住女子突然而起的柔道招式,訝異不已。「你會武術?」「小意思。」看在他也不弱的份上,女子放棄吃豆干的念頭,開始與他閑聊︰「我剛在旁邊一直看,發現你的眼楮老停在那女娃身上。怎麼?你愛那女娃啊?」

「與你無關。」風遼淡漠回道,全然沒有平時對待他人的和氣。

「嘖嘖嘖,對恩人是這種態度啊。」女子故意擋住他的視線,就是不讓他看到舞池內的情景。「別不承認了,那樣一位美人,連我都會心儀的。她原本不是你的女伴嗎?搶回來不就得了還跟他客氣什麼。」

「不關你事,而且事情也非你所想那樣。」

「是哦——」明顯不相信的語氣讓風遼微露不悅神色瞪她。

「老兄,你漂亮的眉毛從她開始跳舞就沒舒展過。吃醋也得有個程度吧,別壞了這張美麗罕見的臉蛋;要知道人生苦短,若欲開懷,唯有忘憂。」

風遼聞言,立時渾身一震震。若欲開懷,唯有……

「你在做什麼!」壓低的吼喝聲突然冒出,打斷風遼的思緒,也嚇得陌生女子縮起雙肩。

糟了個糕!只顧沉迷「男」色,忘了大野狼在後頭。哎呀呀——女子考慮了半晌,決定不轉過身情願當只鴕鳥。

風遼抬頭,發現靳朔漠正怒瞪自己,為免樹敵,于是退了幾步。

「好樣的;你竟然這樣對待身為救命恩人的我。」

懊死!笨呀蠢啊她,救了一個不知感恩的「禍水」!

靳朔漠眯起黑瞳危險瞪視了風遼好一會兒,硬扳過女子的身體與他面對面。「你和他是什麼關系?」語氣冷得直教人打哆嗦。

「救命恩人和恩將仇報無情無義大混帳的關系!」見鬼了,美麗的男人和女人一樣容易忘恩負義!她再一次栽進美人陷阱。唉,早該戒色的。

「當心你的帝氏財團。」靳朔漠撂下狠話。

「與帝氏財團無關,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小姐。」銳眸同樣回以警告意味的眼神。「在台灣,不是每一家企業都愚昧,無視于你眼底強烈的企圖心;至少帝氏財團不會低估你的能力。」

「我針對的是你。」靳朔漠挑明,滿是妒意的口吻立時讓風遼明白這名陌生女子對他的意義。

「那更不必。多虧這位小姐的話,點出我早該想到的事。」他說,放柔了警戒的表情。「我的對象不是她。」說話的同時,他旁若無人似地看向舞池,彌未免和忘憂跳得太久了。

「那就別招惹她。」撂下話,靳朔漠押著掙扎不休的女人離開。

風遼搖頭淺笑,原來男人吃起醋來是這麼地驚天動地,他算是見識到;但最令他震撼的是那名女子無意吐露的幾句話,讓他恍悟近日自己行徑失常的真相,這個發現像一道閃電,準確擊中他最深處的悸動。

人生苦短,若欲開懷,唯有——

忘憂。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