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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妻成熟時 第八章

一早,段容騫回到了府中。

整個人像是月兌胎換骨般,讓人感覺神清氣爽、容光煥發。

察覺主子這等快樂的模樣,段風靜靜佇立在一旁、沒有說話。

倒是段容騫先對著他開口道︰「我在想,昨天的蒙面人,應該就是你對吧?」

聞言,段風著實一愣。不過,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不慌不忙的從容回答,「報告主子,奴才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段風啊……」段容騫一面說,一面似笑非笑的走到段風的跟前,炯炯有神的雙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跟在我身邊十多年了,我還會不了解你嗎?你那只要一說謊,就不看對方眼楮的壞毛病,到現在還改不了,我會沒發現嗎?」

「這……」這下子,段風真是啞口無言。

段容騫忙不迭的又說︰「還有,那天我與神秘人交手時,就覺得那招式十分熟悉,後來等我冷靜想想後,才猜出是你。」

「主子,請您原諒我,奴才不是故意的……」听見王子早把自己模得一清一發時,段風只能趕緊跪了下來,希望他不要生氣。

「哎!別這樣,快起來……」段容騫連忙驅身向前,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段風。

「這事我沒怪你,只是你總要告訴我,你為何要這麼做?」

「是。」段風馬上應允。接著,他便把他如何計劃及中間經歷的過程,一字不露的全數稟告。

「其實,那天韓姑娘來看您時,我在門外就知曉了一些事,也才知道您一直喜歡的,不是顏姑娘而是韓姑娘。我看您似乎為了這件事煩惱不已,所以才想說看能不能用什麼法子,來撮合您和韓姑娘……」

「所以,你才會想到將韓盈擄走,並且對她下藥是嗎?」

「是的,我知道這麼做有些不道德,可我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段風期期艾艾的說著,臉上盡是慚愧之色。

「你別這樣,我並沒有怪你,只是沒想到你會用這一招。」段容騫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子,奴才真的是看你和韓姑娘都太痛苦了,所以才會出此下策。而且依您的為人,發生這種事後,您一定不會棄韓姑娘于不顧的。」或許這樣的手段不甚光彩,可就他對主子的認識,他絕不是一個薄心僥幸的人。

所以他才大膽的用了這計。雖然事後,他還是有些小小的罪惡感。

「其實說真的,我不但沒有怪你,反而還要謝謝你!也許正因為這件事,終于讓我下定決心,不再為了顧及段、顏兩家的顏面,而枉顧自己真正的心意!包何況韓盈已委身于我,我更不能讓她受委屈。」

此刻的段風,這才釋了懷。

他真怕主子了解事實後,會大發雷霆或是火冒三丈,畢竟這是他自作主張,萬一處理得不好,把事情弄擰了,恐怕主子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不過,雖然這次你幫了忙,但絕不能有下次了!日後再讓我發現你擅作主張,我絕不輕易原諒,你明白嗎?」

「是的,奴才知道,絕對不會有下次了!」他知道主子的脾氣,當他下了命令後,意味著一定要遵守,他向來是言出必行的人,若違背他的命令,那下場絕對是難以想象的。

不過,不論怎樣,從主子臉上喜悅的神色看來,他的心情必定很好。

意識到這點,段風心上的石頭放了下來。

想著主子的感情總算有了著落,他心里也為他感到高興。

這天,段容騫約了父母親在書房中一敘,目的就是要向兩人稟告欲取消婚事一事。

初听他這番決定的兩人,幾乎是震驚到難以相信。

尤其是段沖,更是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怒聲質問他,「你說你要取消婚約?你要人家顏伯伯的臉往哪擱啊?這事傳出去,你要我們段家如何在城中立足?」段沖為人耿直,做事情從來是說一不二,答應的事絕不反悔,如今叫他打破自己的行事原則,他說什麼都不願意。

「我知道,這事是孩兒的錯,當初不該沒表示反對這事!所以我願意一肩扛起,後果全由孩兒負責!」

「你說你要負責?」段沖挑著眉,忿忿的看著他的臉問︰「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會是如何?你若悔婚,到時難堪的是你的顏伯伯!不但如此,連我們家一直引以為傲的信譽也一並毀了!這後果你能承擔嗎?」段沖越說越氣,臉上的青筋清楚可見。

「爹……」段容騫在他面前直直跪下了地。他這舉動嚇壞了在場的另兩人。

「求求您答應我吧!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如果不是兩情相悅,這樣的夫妻是不會快樂的。」段容騫發自內心的說。他真的不能勉強自己去接受一個沒有幸福的婚姻。段沖真真正正的愣住了。沒想到,一向優秀自負的兒子,竟然會為了這事,不惜下跪哀求。

可見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就在此刻,原先在一旁靜默不出聲的沈翠珊,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

她心疼的看了兒子一眼,然後轉頭對段沖質問,「你這是干什麼?難道面子會比你兒子的幸福重要?你就非要看你兒子不快樂,你才開心嗎?」她眼角含淚,對于兒子這般的委屈,她心中就是不平。

「我……」看見心愛的妻子突然眼眶泛紅,段沖心頭立刻一陣揪痛。兩人結縞這幾十年來,他還不曾看她發過脾氣,更遑論是傷心落淚了。

如今,見她這般模樣,恨不得將自己碎尸萬段,只因他可是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啊!

念頭一落,他急忙想向前安慰難過的愛妻,無奈沈翠珊不領他這分情,硬是後退了一大步。

「總之,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同意退婚的話,我就和他一起跪在這里,永遠都不起來!」說完,她還作勢真的要跪下去,嚇得段沖飛快移了步子,將她擋了下來。

「好好好!這事我答應了行不行?」無計可施之下,段沖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誰叫他一個堂堂的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那個美麗的妻子。

聞言,沈翠珊這才破涕為笑,趕緊將段容騫扶了起來。

「兒子,你說的對,感情這種事不是勉強得來的!娘也贊成你這麼做。不論怎樣,娘永遠都支持你!」她滿是愛憐的望著他,母愛之情畢顯無遺。

「好吧!既然這事都這麼定了,那我也不再說什麼了。不過切記,一定要謹慎處理,盡量將傷害降到最低!」想到可能會有的後果,段沖也不免一聲喟嘆。看來,事後他還得親自登門道歉才是。

「謝謝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得到父母親的諒解與支持,段容騫著實的寬心不少。

「好吧!你就忙你的吧!我和你娘先出去了。」看著妻子仍對他冷著一張臉,段沖心想今晚恐怕難過了。不知道要花多少唇舌,才能安撫拗起脾氣來同樣固執的妻子。

不過,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誰叫她是他此生的最愛呢?

走到門口,沈翠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過身,柔柔的吩咐。

「兒子,改天把你中意的姑娘帶回來讓娘瞧瞧吧!」

「娘!您怎麼知道的?這事我從沒跟您提過……」段容騫驚訝的張大了口,不敢置信。

「傻孩子,所謂知子莫若母,瞧你前陣子魂不守舍的模樣,我就猜出幾分了。如今看你不顧任何後果,也要取消婚事,更是驗證了我心中的想法……」

「娘……」對于母親的細心與聰慧,他只能說佩服得五體投地。

「好啦,別想這麼多了,該怎麼做你都清楚,該有的擔當一定不能忘!至于其他就不重要了。你只要記住,不論你作什麼決定,娘絕對站在你這邊,不像你那個死要面子的爹……」她故意睨了段沖一眼。

段沖微低著頭,根本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是的,孩兒知道該怎麼做的。」

看著父母親的背影,他只覺得啼笑皆非。

大概外面的人從沒想到,一向給人感覺威武雄壯的父親,竟會如此害怕弱不禁風的母親。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偉大吧!再強再硬的男人,也會瞬間化成繞指柔。

他多麼希望,他與韓盈也能有如此相知相惜的默契。

他一定會用盡全力,悉心的呵護她、照顧她,讓她每天都是掛滿笑容的。

想到這,他不敢再多作遲疑。如今,父母親這邊已沒有問題,他就必須計劃接下來怎麼做。

只因,眼前有個最大的難關,等著他去面對。

段容騫手提著好一些禮物,親自上顏府拜訪。

那顏府的老管家一開門,立刻和善的問︰「段公子,是您啊!您的傷好了嗎?」

「謝謝你的關心,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特地過來拜會一下顏老爺……」

「這樣啊!罷好老爺今兒個在家,我這就帶您去見他。」老管家笑呵呵的回應道。

于是,他便隨著老管家的指引,來到了大廳。

廳內的僕人趕忙替他砌了茶,並且客氣的說︰「段公子,您先坐一下,我這就去通報老爺。」

對于這個極有可能成為將來姑爺的少將軍,大伙是一點都不敢怠慢。

丙然沒多久,就看見顏通海笑盈盈的出來。「我說賢全啊!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我還正想過去看看你呢!」對于眼前這個未來的女婿,他是越看越喜歡。

「謝謝你心的關心,晚輩感激不盡!我身上的傷已無大礙,請您不必擔心。」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顏通海點了點頭,臉上一片喜悅。

「今天晚輩來,是要拿些東西給您老人家的……」說完,他將面前的東西往前一推。

「送禮?不必了吧!賢全你干啥要這樣客氣,咱們不都快成一家人了嗎?何必如此多禮。」話雖這麼說,但看到他這麼有心,顏通海還是挺高興的。

「其實……晚輩今天來還有另一個目的……」段容騫有些囁嚅的說著,心跳微微加快。

「什麼事,你直說無妨,我們之間哪還有什麼不好說的。」顏通海看著他有些古怪的表情,心中滿是困惑,但表面上仍是掛著笑,語氣十分客氣。

他微停了半晌後,這才開口說︰「那就是……我想取消我與令曖的婚事。」再怎麼艱難,他終究還是把這句話吐了出來。

「你說什麼?」顏通海原本還堆滿笑容的老臉倏地僵住了,反而懷疑起方才他是不是听錯了?

「顏伯伯,對不起,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莽撞答應這件婚事!您要將我千刀萬剮,我都毫無埋怨!」此時的他只能祈求對方原諒,對于自己所犯的錯,他深感後悔。

「你……你竟然說要退婚?你是把我女兒當什麼了?」听見這樣的說辭,額通海氣得臉色發青,原先對他的好感,這下可是完全消失了。

「其實,我無意傷害令媛,只是我真的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若我勉強娶了令曖,她也不會幸福的。」雖然不願意,可是到了這樣的關頭,他也只能將事實說出。

「你……」顏通海氣得想一掌從他臉上劈下。他不明白,為何前陣子兩家還開開心心商量喜事,如今卻完全變了樣。

驀地,他看見茶幾上的水杯,一時沖動拿起了它,眼看就要向段容騫的身上砸過去。

「爹,請住手!」突地,顏巧巧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巧巧……」顏通海喊了一聲。拿起茶杯的右手,停在半空中。

「爹,您先把杯子放下,這事我來處理。」顏巧巧聲音顫抖的對他說著,臉上早已慘白無血色。

段容騫不發一語。從她的表情可以發現,方才談話的內容,她勢必都听到了。

只見她緩緩向他的方向走了過來,步子相當不穩。

「你說,你要退婚是嗎?」顏巧巧白著一張臉,語氣冷寒的問。

「對不起,是我不好!但我無意傷你,真的。」看見她幾近崩潰的模樣,他也覺得于心不忍。

「不想傷害我?你說得好听,你現在不就傷了我,這事我能當作沒發生過嗎?」她厲著聲質問著他。對于他突然的悔婚,感到既傷心又難堪。

「我知道我說再多都沒用,你要怪我、罵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段容騫低著頭,對于她的任何指責與怨罵,都只能默默接受。

「你把我顏巧巧當作什麼人了!你若不喜歡我,當初可以不要答應這門親事。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你要我日後如何做人?」顏巧巧毫不留情的怒罵他,一顆心早已化成無數的碎片。

從來就是乖巧認命的她,這次卻大大的不同。或許是因為心中最深的盼望落空了吧!讓她幾乎變了個人,只想肆意的發泄心中的不滿。

驀地,她再也忍不住了,無法壓抑的痛楚,讓她當場彬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看見她這般無助的模樣,自責甚深的段容騫,連忙想上前安慰她。

「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顏巧巧失控的對他大吼著,滿心的憂傷讓她再也無法理智以對。「你走,從此我們顏家再也不歡迎你,快走!」一旁的顏通海,也趕緊過來女兒的身旁。看著自己最珍愛的女兒,受到這麼大的委屈,他對段容騫的怨恨著實難以平復。

「伯父、額小姐,對不起!我真的無意傷害你們!我先走了,改天我還會再來……」他轉頭準備離開,心中的愧疚滿滿。

就在此刻,原本他擺在桌上的禮物,也被扔出大廳。

顏通海大聲的對他吼著,「把你的東西拿回去,我們顏家不希罕!從今而後,我絕不會讓你再踏進這兒一步!」

他默默不語,只是兀自的蹲,將散落滿地的東西一一撿起,而後離開……

在回程的路上,每一步他都走得好沉重。

這時他才明白,原來要追求自己的愛情,竟是如此困難。

甚至還要傷害到那麼多人,讓那麼多的人落淚淒苦。

從來良心無愧的他,這是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

雪為容貌玉為神,

不遺風塵款此身,

顧影自憐選自嘆,

新妝好好為何人。

此時的顏巧巧,正坐在銅鏡前,細細打量起自己的面容。

她面帶恍惚的撫過臉上的每一處,眼神盡是呆滯無神。

好幾天了,從那日退婚事件過後,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里,整天一個人傻傻的坐在鏡前。

但她每天都會畫好眉、涂好胭脂,像是有宴會的盛裝打扮自己。

就在此刻,為她送晚飯的韓盈,輕輕推了門進來。

「小姐,該吃飯了!」她柔柔的出聲提醒著,小姐好些天沒進食了。

「你放著吧!我不餓。」顏巧巧淡淡的說,身子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原處。

「小姐,你不能再不吃東西,這樣下去,你會餓死的……」望著她日益凹陷的雙頰,她心里是痛得要命。

「不,韓盈別管那事了,你過來看看,我這模樣美不美?」顏巧巧拿起桌上的木篦,對著自個的頭發梳了一下。對于韓盈的關心,顯得置若罔聞。

韓盈再也無法克制了。她沖到她的身邊,蹲下來抱著她的腰,哀哀痛哭著。

「小姐,我求你別再如此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看你這樣子,我心好疼好疼啊……」

韓盈一面哭,一面苦苦求奢她,看小姐最近瘦得不成人形,她只覺得自己好卑鄙、好自私。

「韓盈,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長得不夠美?」顏巧巧幽幽的吐出這一句,臉上仍是傷痛難忍。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沒有人能比得過你。」

「那為什麼段公子不要我呢?難道是我不夠好嗎?」顏巧巧望著鏡中照映出來的絕麗容顏,心灰意冷的問。

「小姐……」此刻的韓盈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一味的落淚。

她知道,這次的事情對小姐的打擊太大了。一向美麗從容的她,甚至因此而完全喪失了自信。「你告訴我、告訴我啊……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驀地,顏巧巧又激動得流下淚來。

她已分不清這是她第幾次掉淚了。這些天,她已哭得雙眼紅腫,加上不吃不睡,整個人幾乎接近要虛月兌的邊緣。

然而,心上的傷不但沒有消除,反而越來越深。她像陷入一個無底的幽潭中,怎麼樣也爬不出來。

「小姐,你別再哭了好不好?你這樣子,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說完,她猛地一把擁住小姐的身子,只因她早已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摟著憔悴又無助的顏巧巧,韓盈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個不停。

此刻的她好恨好恨自己,恨不得拿把刀手刃自己。

沒想到,自己竟然就是將小姐推入痛苦深淵的劊子手。為了自己的私情,而將她打進了萬劫不復之地。

可是這一切,她連一個字都不能說。

只因為她真的害怕,當小姐知道實情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想到這,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她真的不想見到,原本情比姐妹的兩人,最後竟變成反目成仇的敵人。

我究竟該怎麼辦啊?誰能告訴我?她在心底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一個是自己所愛的男人,一個是待自己恩深義重的好主子,如此難以平衡的兩邊,讓她實在不知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想到往後無數個漫漫長夜,她必須背著良心的不安度過。對她而言,這無疑是一場殘酷的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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