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為一片翠綠的山林灑染幽幽柔柔的丹紅霞光,這幅寧靜山林之暮靄霞色是最佳的催眠師,看得段靖陶醉忘我,不但洗滌了他疲累的心靈,也治療了他兩腿酸麻的痛楚。
這真是大自然玄奧的神奇力量;殺手這個職業,不只讓他殺了人,同時也殺死自己的靈魂;面對這自然的真,他敏銳感受到自己死去的靈魂再度充滿豐沛的活力,像是乍然被喚醒了過來。
他是那麼的感動,幾乎要放聲痛哭,原來他的心靈並沒有死,只是懦弱地一味逃避、不敢面對自己罷了。
「怎麼了,殺手?」慕容伶嬌喘連連,卻還有余力消遣人哩!「哼!原來殺手的兩條腿,根本就是多余的。難道你在執行任務時,一點都不需要玩官兵捉強盜的游戲嗎?」
「殺手靠的是過人的智慧,還有就是一身的好槍法。」他尋了一塊大石坐下。「讓我和心里的自己好好敘敘舊,享受一下這快被我遺忘了的感動吧!」
「喂,你該不會累得腦子缺氧而語無倫次吧?」瞧他胡言亂語的,都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問你個好玩又好笑的問題——你曾經被自己感動過嗎?」段靖有說不出的舒暢,這感覺讓他想放聲大叫。
「被自己感動?」慕容伶還真差些要大笑,這確實是個好玩的問題;她斜側小腦袋,好一副認真思考樣,不斷轉動著骨碌碌、亮澄澄的大眼楮,沉思老半天,突然興奮地大叫一聲︰「有——有,真的有耶!」她那孩童般天真無邪的雀躍神情,是因段靖被她的大叫聲嚇了一跳,還是……「記得那是我八、九歲的時候,只是八、九歲嘛!你知道的,那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媽咪一向很少把我和老姐獨自丟在家里,但那回媽咪不曉得辦什麼事去了,竟把我們倆留在家里;而偏又湊巧,爹地的仇家找上門來,他們因為找不著爹地、媽咪,那些殺千刀的,良心讓狗給啃了的無賴,居然見我老姐長得漂亮,就想帶我姐走!真的,那時我老姐雖然只是十二歲,可已經是個小美人了……」
段靖 哧一笑,眼前的她,仿佛真是一位八、九歲的天真小娃兒,不月兌稚氣的神態上,卻有著不可忽視的認真神情,真逗人!
「你笑什麼?」她這麼認真地訴說,這家伙竟然像當笑話看似的!
「沒什麼,繼續——」段靖忍住笑意,好讓她有繼續說下去的興致。
她沒好氣地撇了唇角,隨即又眉飛色舞、激動亢奮地進入她最高潮的重頭戲。
「我老姐從小生性柔弱、膽怯,我可不一樣,如凶神惡煞的我,可一點也沒把他們放在眼里。說了你可能不信,那時我便毅然挺身保護我老姐,他們瞎了狗眼,還以為我年紀小好欺侮,誰知我二話不說,掄起木棒便朝他們「那塊兒」每人賞他一棍,痛得他們臉色發綠,連個痛都叫不出聲。」
段靖那簡直要扭成一團的怪里笑容,好似自己也深受其害似的,隨後又放聲發笑,笑得淚水都要流出來了。「我相信、我絕對相信!」只是沒想到,原來這蠻橫任性的小魔女,在孩童時候便已凶悍、潑辣得夠嗆人了。
「當時我真為自己的勇氣而感動。」她好不驕傲。
「佩服,佩服,不過——為了一位無辜女子而與趙天傲結上梁子,這等行俠仗義的義舉,你不會為自己而感動嗎?」
「我老爹稱之為‘麻煩’,而我卻認為這是件每個人踫見了都會插手管的事,只是不巧正好被我遇上,因此談不上有什麼好值得感動的。」她灑月兌,說得理直氣壯。
對于她,他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了;她,不只是愛耍脾氣的大小姐,那嫉惡如仇的凜然正氣,還有那好似用不完的充沛活力,自然散發出她爽直不矯作的嬌俏氣息,像是有股劇烈的魔力在吸引著他。
他之所以會糊里糊涂接下這份像是保鏢,又像是保姆,更像個貼身佣人的工作,大概就是被她那股魔力給騙了,如今,想翻身都難嘍!
「談談你吧!是怎麼才干殺手這行業的?以你的相貌及體型,做個影星都強過殺手。」慕容伶道。
「這算是對我的贊美嗎?那你認為,我當了演員後,適合演什麼角色?槍神?賭神?還是叼根牙簽耍酷的小馬哥?」
「007電影沒找你當主角真可惜哦!’’她不客氣揶揄他道,「我看你只適合做殺不死人的軟腳殺手。」
苞這小魔女抬杠斗嘴,他肯定撈不到便宜。「其實,我怎麼也沒想到我會以殺手為職業。」
「哼!難道還是被逼的不成?我只听說過有逼良為娼的,可沒听過被逼著去殺人的。人嘛!吧壞事總有一堆自以為無奈的藉口,尤其是壞男人。」慕容伶不屑地冷言。
段靖嘴角浮上淡笑。「我曾是國際秘密特警的干探,不受任何國家法律管轄,擁有特殺令,專門被訓練來對付橫行國際問的恐怖份子,以及凶殘的惡徒。」
「哇,好帥哦!酷斃了!」慕容伶仰慕死了。
「有什麼好的?我是個香港人,但當我進入特警隊後,我個人的所有資料全被銷毀,也就是說,‘段靖’這個人在那時候便自這世上消失了,我只有執行任務時的代號。」
「那不成了幽靈人口嗎?」
段靖沉默半晌,感傷地說︰「這輩子我絕對忘不了那悲慘的情景,也是我最後一次的執行任務——我們為了追捕一名大毒梟,從墨西哥跟蹤到加拿大溫哥華,就在一個華人社區,我們決定要采取行動,沒想到那個王八蛋居然帶了炸藥,挾持一棟公寓里的住戶做人質;我根本不曉得他手上到底有多少名人質,更沒想到那王八蛋是個沒人性的狂徒,在幾次營救人質行動失敗後,我決定來個硬踫硬,以解決長時間的對峙。沒想到那王八蛋竟真的引爆炸彈,結果,十三名人質無一幸存——這次事件,全是因為我一時的個人英雄主義作祟,才會害死了十三條無辜的人命。」他的眼角有淚光閃爍。
慕容伶怔然,動容的淚水亦在眼眶中打轉;這小妮子本來就比誰都容易受感動,更甭說是帥哥的男子氣概,以及那可遇不可求的鐵漢柔情。
糟糕!這樣下去,她恐怕會愛上他了,怎麼辦?
「我被組織開除後,就走上殺手的不歸路,也替自己立下規矩——不殺善良百姓、老弱婦孺,還有女人。以你爹地來說吧,他以前雖是黑道中人,但華竟現在是個正當的生意人,能改邪歸正,這種毅力是值得敬佩的,所以我不會殺他。」
「那女人——」
「女人只適合流淚,不適合流血的。」
慕容伶免費得了個護身符。「那也就是說——你不會殺我嘍?」
「有保鏢殺死自己的保護物的嗎?」他自嘲笑道,「不過,我真後悔接下這份工作。」
「來不及了。」
他早認了。「什麼時候要你姐陪我喝杯咖啡?」
殺風景!她鼓起腮幫子、嘟起小嘴巴,一個人生著悶氣徑自往前走去。
他無奈嘆笑——真難伺候呀!
×××
山林間,孩童天真、無憂的笑聲格外清亮,令人聞之感動。
炊煙裊裊,兩人到底還是趕在晚餐前抵達了。
像是一處被遺棄的山地部落,一座油漆斑駁、看似老舊的破教堂,則是這小部落的中心。
「伶姐姐!」
一群小娃兒不曉得打哪冒出來,個個臉上掛著太陽似的燦爛笑容,雀躍、熱情地奔向慕容伶。
慕容伶感動得快掉下淚來,立刻伸展雙手準備給他們來個熱情擁抱;只是這一票有十來個小娃兒,一股腦兒將慕容伶撲倒在地上,一張張小嘴,親得慕容伶那張俏臉熱燙得快發腫。
「夠了、夠了,求你們饒了我吧!」慕容伶笑得快喘不過氣來,咽了口氣問︰「周媽媽呢?」
費了好大的勁,她才擺月兌了那群小蘿卜頭的熱情糾纏,站起身來時,媽咪周琳瑤正嶄露著慈愛、欣慰的笑容站在她的面前。
她為這讓她疼進心窩的調皮丫頭能安然無恙地歸來而感到欣慰。
「媽咪,我想死你了!」慕容伶撒嬌地擁上周琳瑤,又吻又纏的。
媽咪?段靖疲困的眼楮一亮——那彎俏的柳眉,充滿靈性的明眸,美麗的臉龐似雪染紅,豐潤而不肥,微啟薄巧丹唇散發出一股神秘、誘人的成熟女性之美;尤其是那窈窕身材上的每寸肌膚,及她的一顰一笑,均足夠讓段靖那風流的魂兒升上天。
是大自然靈秀之氣使得美人更加美麗動人嗎?
「伶姐姐,羞羞——」那群小娃兒扭著、扮鬼臉地損她。
「哈!你們這群小表,剛才是誰把我壓在地上又親又吻,不放人的?看我——先抓誰來打小。」慕容伶作勢要抓人,一群小毛頭驚叫、嘻鬧地一哄而散。
「別跑——」她童興大起,滿場跑地玩起「老鷹抓小雞」的游戲。
竟是這樣的一對母女?段靖莞爾一笑。
「我這女兒就是這樣,野得很,又古靈精怪,沒人拿她有辦法。」周琳瑤含笑地說。
段靖怔然!是被周琳瑤的美嚇住,他一點也不知道這美人兒是何時走到他身旁的。
「她天真、可愛、活潑,精力又充沛,像個永遠燃燒不盡的太陽,那是很令人著迷的生命力,也是她的魅力。」
段靖乍然回神,突覺自己的失態,這是第一次有女子能令他這般手足無措。
「伶兒這丫頭大概也跟你談過我了吧?」她慈笑著問,「你應該是伶兒的男朋友吧?」
男朋友?段靖想發笑,天曉得哪個倒霉的男子才會成為她的男朋友,呃——至于他可想都沒想過呢!
「其實伶兒並沒有對我談起你什麼,周——」段靖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稱呼。
「叫我周媽媽,應該不過分。」
「周——」不,他才不要斷了後路。「周小姐。」
周琳瑤可沒讓這小子的恭維之辭迷昏了頭,仍保持著大方親切的怡然笑容。
「我可不是心情還不定的小女生哦!」
段靖笑得尷尬。「我相信你還擁有一顆年輕開朗的心。」如同她的美貌,猶似少女般。「有人說,多接近大自然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年輕,現在我終于相信了。’’
周琳瑤嫣然一笑,道︰「大自然是上帝賜給人類最美的禮物,只是人類不懂得珍惜。」她滿足地望著和慕容伶玩翻天的小毛頭。「或許是他們使我變得更年輕的吧!」
段靖心有同感地望向他們。坦白說,他也有股沖動,想釋放一下壓抑的靈魂。
「伶兒任性,沒人拿得準她什麼時候又會闖出什麼禍來,她從小就是個教人擔心、頭痛的丫頭。」她笑容里有著淡淡的歉意。「做她的男朋友很累吧?」
段靖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能赧然搔頭,笑得幾分無奈。
無奈的是,眼前這美人兒怎麼不是慕容伶的姐姐?
哦!仔細瞧瞧,慕容慈還真得了她八分的真傳。
下山後,非找她喝杯咖啡不可。
×××
這又是大自然賜予的感動;段靖以臂為枕躺在一處斜坡上,仰望蒼穹滿天星斗,那偶爾劃過天際的流星,竟也能挑起他心靈的悸動。
寂靜的夜空是這般璀燦得教人感動。
不遠處,木屋廊外掛起的兩張吊床上,母女倆陶然地享受這幽靜、醉人的星夜,悠閑地聊著天——
「是不是因為闖出那麼大的禍,怕爹地罰你,所以就躲到媽咪這兒來了?」
「人家是想你才來的,走山路好累的耶!你居然都不了解人家的心意,還說出這種話!」慕容伶委屈地努起小嘴。
「傻丫頭!」周琳瑤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
「媽咪,你不問爹地最近好不好?」她神情曖昧。
「你不闖禍、惹麻煩的話,你爹地就好過了。」
慕容伶吐吐舌,搞怪一笑,又愁著臉說道︰「媽咪哪里知道,爹地他好可憐哦!想想一個寂寞的男子,獨自鎖在房里,只能對著他心愛女人的相片單相思,唉!看了多教人同情,他真的好——可憐哦!」
‘好——可憐哦!」周琳瑤學著女兒惹人同情的語調。「你那小腦袋又在打什麼主意,你以為媽咪不知道啊?是不是又想當你爹地的說客?」
「嘻!」她嬌俏一笑,道︰「就算是,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天底下哪個為人子女的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破鏡重圓?就只有媽咪最狠心了,讓你自己可愛的女兒做孤兒。」她抱怨。
「和這里十幾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比起來,你說誰可憐?」周琳瑤感嘆的語氣中有著欣慰與滿足。「這里的孩子,每個人都有淒慘的身世,你就是想像也體會不到的。但這些年來,媽咪親眼看見他們一個個從灰暗、不愉快的過往走出來,慢慢地面對生命中的朝陽,鼓起勇氣再度迎接璀燦的人生,那分欣慰與快樂,是用任何東西都買不到的。」她輕輕地在女兒頰上一吻。「你和慈兒都長大了,不用我操心;你爹地又整天忙著自己的事業,我若回去,豈不成了廢人?」
「才不呢!我和老姐可以整天陪你逛街、打牌、串門子,做什麼都行!」
「那這些孩子怎麼辦?」
「簡單嘛!要爹地在台北蓋家孤兒院,再請幾個人來照料就成了。」
周琳瑤苦笑女兒的天真。沒錯,這絕對是個好辦法,但她卻無法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對這群孤兒的深厚感情,那是一口飯、一匙湯,每天拉拔他們長大,對于他們,她早視如己出;這份任誰都無法取代的親情,她分外珍惜。而且,她喜歡這片自然山野,勝過都市叢林。
「你不懂,當一個人被大自然的美所感動,以及看著一群被人拋棄的孩子,因重拾對生命的信心而綻放出天真無邪的快樂笑容時,就再也回不到充滿現實與名利的都市叢林了。」周琳瑤感性地說。
她印象中的媽咪,所做的每件事,都那麼令她感動、佩服!一個擁有高學歷、生活優裕的富家女,會與當年只是個在刀光劍影下討生活的爹地結婚,便夠她佩服、感動一輩子了。
「唉!看來爹地還要繼續看相片、徒嘆相思度日嘍!」慕容伶故意長吁短嘆。
周琳瑤不語,只優雅地笑著;突然將目光移向躺在斜坡上、獨享星夜浪漫之景的段靖——
‘‘長得挺俊帥瀟灑的,這個小伙子不錯哦!」周琳瑤打從心底贊賞他。
「媽咪若喜歡的話,介紹給你在這里當免費的義工。」慕容伶逗她。
「竟跟媽咪開這種玩笑!」周琳瑤沒好氣地笑責。
她發出一抹甜美笑容,凝望著段靖。「媽咪,你也覺得他很正點?」她含情脈脈的眸子有著萬分的迷惑。「也猜不透這家伙有什麼魅力,反正——反正跟他在一起就是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若跟她媽咪說他們認識的時間只有兩三天,不把她媽咪嚇死才怪!
從女兒發亮的眸子里,她這個做媽的自然明白她的寶貝女兒在談戀愛嘍!
「媽咪……」慕容伶含羞帶怯,支吾老半天,才嬌羞地問︰「你當年喜歡爹地時,是不是也有這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
周琳瑤會心一笑,道︰「這種感覺是沒法說的……」此時屋里頭傳來幾聲咳嗽聲,又不曉得是哪個小毛頭踢被了;她起身準備進屋前,感性地丟了句話︰「別讓好男人輕易從身邊溜走,好好去陪陪人家,這麼美麗浪漫的星空,一個人孤獨享受,可是很浪費的哦!」
「媽咪!爹地算不算是個好男人?」
周琳瑤靜默半晌,嫣然笑說︰「他是個好男人,但,卻不是個好丈夫。」
她納悶,為什麼好女人不回好男人身邊?
炳!要讓媽咪知道段靖那家伙原是想要爹地性命的殺手,恐怕她就不會認為他是個好男人了!不一腳狠狠踹他下山就已經夠偷笑的啦!
慕容伶不想驚擾他陶醉在星夜的雅興,悄悄地坐到他身旁,雙手抱膝,靜靜地陪著。
難得這小魔女如此安靜,少了她喋喋不休的聒噪,還真不怎麼習慣。
段靖側過臉望著她,似乎在問︰「這美麗的星夜,也讓你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嗎?」
慕容伶只回他一個甜美的笑容,又將目光調向星空,那抹忘我陶然的神情是柔美動人的,與白天那刁蠻任性、聒噪不休的小魔女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直教段靖驚訝。
「你……」
「噓——」慕容伶悄聲道︰「你听——星星在說話耶!」
段靖輕笑出聲,星星在說話!?唉,愛幻想的女孩子,那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還真迷人。
「星星說了什麼話?」
「它在笑一個傻瓜、呆子!」
「哦?」擺明了是取笑他嘛!「那麼星星笑傻瓜什麼?」
「星星笑傻瓜,在這麼柔美的星空下,學孤獨、裝酷,一點都不懂得浪漫。」
「你不覺得在這個繁星點點的靜空下,獨自享受這份空靈的幽靜,也是種浪漫享受嗎?尤其是少了人在旁聒噪不休,那分寧靜更是得來不易。」
「你——」哦!不,生氣會破壞這醉人的氣氛,她可不會中計。「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不會生氣,以免破壞我難得用輕松愉快的心情來享受今晚的浪漫之夜。」
「還以為只有你潑辣、刁蠻的時候才顯得出你的可愛,沒想到你靜下來的時候,還別有一番感性之美。」
「是贊美?還是損人?」搞清楚,她可是動如月兌兔、靜如處子,怎麼他老是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她?
「說好的哦!不讓生氣來破壞你欣賞今晚星空的雅興的!」他先聲明在先,否則斗不過她時,又自找罪受了。
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還故作陶然地享受夜空之美,心底的漣漪可是不爭氣地蕩漾著。
「喂,像你這麼風流,女朋友肯定很多吧?」
他故作認真地數了好一會兒。「我不曉得你是要我從百位數說起,還是從千位數開始一一向你報告?」
哇!真是個狂妄、囂張的自大家伙,什麼爛問題嘛!真是自找氣受。
「不過,肯陪我在如此美麗的星空下欣賞夜景的,以前倒是沒有過。」段靖的語氣暖昧不明。
這話,听在慕容伶的心窩里,可受用得很哩!「再問個問題,我和我老姐,誰——誰比較漂亮?」笨!真後悔在這浪漫的星空下,問這種可以叫自己去撞牆的笨問題,干脆死了算了!
「各有千秋!」他又側過臉,那使壞的眼神,在星夜下更加教人心慌意亂。
「她美得楚楚動人,令人忍不住想去疼憐;而你充滿青春活力,活潑可愛,像個無憂的小天使,哪怕再黑暗的世界,都會因為你的氣息而充滿光明與活力。如果將你們比成魚與熊掌的話,我一個都不想失去。」
好貪心的家伙,白問了!
「魚,你肯定是吃不到的;至于熊掌嘛,那得先看你斗不斗得過會咬死你的大灰熊。」
「無所謂!要是我能早在十幾年前出生的話,也許魚和熊掌我都不想要。」慕容伶疑惑,可是他的下一句話卻差些嚇得她跌落山崖。「沒想到你媽咪還是個大美人。」
呵!這色膽包天的家伙,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山去。「你去死吧!最好待會兒能掉下幾顆流星把你砸死!」她氣急敗壞地朝木屋走去。
唉!看來今晚他是沒地方可睡了;不過也好,他正好可以獨自享受這片星空的幽靜與空靈,算是他這輩子最奢侈的享受了。
×××
沒帶任何的隨從、保鏢,慕容仇只有彭廷倫陪同,主動找上趙天傲,挑明了是想與他有個和平的談判,不願有任何流血事件發生。
這分膽識倒令趙天傲感到佩服;不過慕容仇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可氣得趙天做暴跳如雷——
「慕容仇,你這算是存心找碴,還是故意誣賴?我們不對盤,幾十年來道上誰不曉得?但我沒想到你會用這種誣賴人的卑鄙手段來挑起事端。」
「趙兄,我慕容仇真想挑起事端的話,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地來到你面前誣賴你嗎?而且我今天來,就是想把事情弄個清楚,畢竟咱們都是明人不做暗事。」慕容仇毫無懼色。
「說得好,明人不做暗事!我趙某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憑我趙某在江湖闖蕩幾十年的名號,想殺個人,包括慕容仇你在內,還需要花錢買殺手替我辦事嗎?咱們雖然老死不相往來,但我趙某是怎麼在江湖上闖出名堂的,你全看在眼里。我趙某向來敢做敢當,絕不縮起頭來做王八烏龜。倒是你,人老了,腦筋也不中用了,自己得罪了誰都不知道,居然還誣賴到我頭上來,看來——你真是昏了頭!」
其實,趙天傲這莽夫能干出什麼事,有多大的本領,慕容仇確實是比誰都還要清楚。這火爆的莽夫不論干什麼勾當,向來都不假外人之手,只是他實在想不出來,除了他之外,最近究竟還有哪號人物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你不是說殺手是段靖嗎?那家伙雖然是個厲害的角色,但要把他揪出來也不難。這樣吧!就算我多事,我答應你把他給揪出來,咱們台面上談個清楚。」趙天傲氣憤地大吼。
「趙兄一句話,小弟信得過;至于段靖的事,不勞你費心,我會自己解決。」慕容仇誠懇地道了歉,隨即離去。
是誰?究竟是誰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命?慕容仇敲破了腦袋,也解不開這團疑露雲。
「廷倫,最近在商場上我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彭廷倫怔然半晌,忙答︰「董事長,據我所了解,並沒有得罪什麼人。」
「那就怪了!」會是以前他早已遺忘的仇家嗎?「廷倫,最近慈兒的安全,你就多留意些;必要的話,多派幾個人保護她,免得出了差錯。」
「我會的。」
他猛地想起那個調皮的小麻煩。「對了,伶丫頭呢?回國待不上兩天又失蹤了,這丫頭真不知死活。」
「我也不知道,不過慈兒應該會知道的。」誰有心情去理那小魔女。
慕容仇憂心蹙眉,不知為何,他的心老覺得有件事情要發生似的,而且還鐵定不是件好事。「你車子開往哪里?立刻送我回公司!」
「看董事長的精神、氣色不怎麼好,我想還是先送董事長回家里休息,公司的事,我會打理的。」
慕容仇沒意見,將疲累的身子靠往椅背,閉目養神,然而卻怎麼也安撫不了心底那股不祥的預感。
×××
車子繞進山區小徑,停在慕容家別墅的大銅門前;彭廷倫似乎沒有陪他進去的打算,這倒是少有的現象。
「你不進去找慈兒聊聊?」慕容仇問。
「不了,公司還有事要忙。」
「你們最近很少在一起,是不是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
「沒有,董事長多心了;晚上忙完事情後,我會特別來陪陪她的。」
「別盡把心思全放在公事上,女孩子有時嘴上不說,心底還是需要人關心的。」
彭廷倫虛心接受,但還是沒接慕容仇下車,只是神色詭異地點了根煙,見慕容仇緩步挨進大門按鈴時,他也掉好車頭,緩緩駛離別墅,這時他臉部的表情也更加陰沉,尤其在快離開小徑之刻,他手上那根煙像是在給某人暗號似的,從指縫間彈出。
倏地,小徑草叢里竄出一名充滿殺氣的冷漠男子,步步朝慕容仇逼近——
彭廷倫回頭冷笑,車子立刻狂奔而去。
「你是慕容仇?」那殺手的語氣與眼神一樣冷絕。
慕容仇赫然直覺,那是要他命的地獄使者,他不容遲疑地奔向側門——
「砰!」令人驚駭的槍聲劃破這片寧靜。
慕容仇左月復中槍,不支倒地;那殺手顯然不想多留給他口氣喘,槍口指向他的腦門。
‘饅著——」慕容仇出聲阻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不怪你,但你能否讓我死得明白點,告訴我,是誰要我的命?」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那殺手欲扣扳機,卻又停住。「看你蠻上道的。這樣吧!就讓你死得瞑目些,不過——我只能告訴你,要你命的人是你最親近的人。」
大門突然在這時候開啟,慕容慈發出一陣驚駭尖叫聲。教殺手有些失措。
「爸,你怎麼了?」慕容慈歇斯底里地哭叫。
慕容仇第一個反應就是奮不顧身地將女兒推進去,並鎖上門。
「爹地,你開門!你開門!求你別殺我爹地——」門內的慕容慈悲痛地撞門哭喊。
「再求你一件事,你要殺的人是我,請不要傷害我的家人。」慕容仇苦苦哀求。
殺手為難地思索半晌,方才那情景似乎喚回他幾分良知。「我可以答應你,但我不敢保證,還有沒有別的殺手會下手。」
慕容仇拖著血跡斑斑的身軀依靠在牆上,忍痛苦笑。「江湖是條不歸路,能活這麼久,也夠本了;我沒什麼要求,只求你的槍法夠準,別讓我死得痛苦。」
這番話倒令殺手下不了手,不過心一狠,還是提起槍口對準慕容仇的腦門,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車庫內引擎聲大作。
「哈!我家人已經迫不及待要送我去急救了,我看——直接送去殯儀館或許還來得省事些。」他自嘲後閉目。「動手吧!」
這殺手雖然是個殺手,卻也不得不佩服慕容仇置生死于度外的膽識與豪情,扣扳機的指頭不禁顫動不已。
猛地,慕容慈駕著保時捷跑車撞破大門,這出乎意料的瘋狂反擊行動,嚇呆了殺手。
「爹地,把手給我!」趁殺手未回神之際,她朝另一條往後山的顛簸小路逃去。
殺手回神後,懊悔萬分,亦開出藏在草叢里的車子,狂追而去……
×××
後山的山徑蜿蜒崎嶇,且是條顛簸的石子路,後頭又有追兵,對于平常車速不超過五十公里、開車技術又不純熟的慕容慈而言,她早就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了。
「爹地,你忍著點,千萬要撐住,你千萬不能死,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也許是太過焦慮父親的傷勢,一不小心擦撞下山壁;後頭追兵又越加緊逼而來,令人想不到的是,這竟逼她不要命的飆車膽識。
「沖!要死就一起死吧!」反正黃泉路上還有她爹地作陪,她不會寂寞的。
這突來的神勇膽識,使得她飆車技術高超純熟;她從來不知道飆車是件這麼痛快的事,不過她此刻無福享受,一心掛慮的仍是她逐陷昏迷、血流不止的父親。
冷不防,殺手的車趁隙追了上來,且掏出手槍,邊控制方向盤,邊朝他們瞄準。
一聲槍聲響起,慕容慈本能地猛踩煞車躲過子彈攻擊,稍候又不容遲疑地加速超前飛進。
「爹地,你一定要撐下去,我們就快到醫院了。」過度的驚嚇,使慕容慈忘了什麼是害怕;此刻的她,渾身是膽。十足展現出身為慕容家一份子的膽識。
瘋狂刺激的追逐戰,在蜿蜒的山路上展開;在這處處是要人命的險境里,只要稍有不慎或疏忽,都有可能會撞壁墜崖,車毀人亡。
你來我往的追逐競速里,時而傳來幾聲奪命的槍響。
慕容慈出奇冷靜地操控方向盤,心頭惦的全是她生命垂危的爹地;她告誡自己,不容許自己稍有不慎而造成終生遺憾。
「砰!」又是個槍響,子彈穿透保時捷的車窗玻璃,「咻——」的從她眼前劃過,驚得她顯些暈了過去。
偏在這節骨眼上,前方竟是一處大轉彎,慕容慈沒了主張地打死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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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彭廷倫陰沉的身影,在這幽暗、詭異的暗夜里,像是勾魂的鬼魅。
兩盞車燈極快逼近,且在他身旁嘎然而止。
是那個冷面殺手!
「如何?」彭廷倫冷冷地問。
「干淨利落,而且還免費附送一個。」
「附送一個?」彭廷倫疑惑。
「應該是他的女兒吧!」
彭廷倫震愕。「慈兒?你——我不是告訴過你只要解決慕容仇那家伙的性命就好,其他慕容家的人,你都不能傷害……」
「沒辦法,是她自己找死!她開車將慕容仇救走。怪只怪她技術不好,連人帶車沖進山崖里,想活命都難了。」殺手不想再與他噦嗦,伸手要錢。
彭廷倫惱恨地將支票遞給他,那殺手只是冷笑,駕車揚長而去。
這絕非是他想要的結果,但卻出乎意料地令他愕然!他的如意算盤里,要的是人財兩得呀!
×××
車子搖搖欲墜地懸掛在兩棵粗壯的樹干上,若不是這樹干足以撐住整部車子的重量,恐怕早已車毀人亡了。可是就這麼懸蕩著,還不是普通的驚心動魄,稍有晃動,可能下場也不怎麼好看。
慕容慈自痛楚中緩緩醒來,心頭惦的仍是身旁昏迷不醒的父親。
「爹地,爹——」車子立刻搖動起來,嚇得她噤聲不敢亂動,連口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媽呀!她的車子居然懸蕩在半空中,這令她花容失色,一顆驚惶不知所措的心早掉進了谷底。
「慈兒……慈兒……」慕容仇虛弱地喚著。
「爹地!」若不是怕車子直墜谷底,她真想擁著父親痛哭一場。「人家真怕你……」
「爹地沒事,還撐得住。」
摔落在座椅下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險些嚇昏了慕容慈;她小心謹慎,卻又那麼迫不及待,費了好大勁才掏出電話,喜極而泣正想求援,訊號竟該死地斷掉。
「求援」自然是閃進她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她急切撥號。
「你想找誰?」慕容仇費力地問。
「報警,還有聯絡廷倫或公司的人來救我們。」
慕容仇無力回話,只是痛苦地搖頭。
「為什麼?」慕容慈納悶。
「要我的命的人是最親近我的人,現在凡是我身邊的人都不可靠,而且絕對不能報警;一旦報了警,我們墜崖沒死的消息定會曝光,那麼對方肯定會采取包激烈的手段……」
「那……那該怎麼辦?」
「想辦法求救,然後秘密地將我送到陳醫生那兒。」他痛苦地擠出一抹笑容。「傻丫頭,這點傷還要不了爹地的命,我一定要活著查出是誰要我的命。千萬記住。別讓廷倫知道我沒死。」
為什麼?她困惑想問的同時,驚喜地發現從皮包內掉落至儀表板上的一張官家寶的名片……
×××
是撞見姚芳瑜公然與公子哥在他的地盤上卿卿我我,無視他的存在,才恍覺自己只不過是她的附屬品?還是慕容慈的適時出現,使他突然醒悟過來,那才是他所喜歡的女孩子?官家寶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和姚芳瑜打冷戰,還是慕容慈的出現真的擾亂了他的心湖?
「經理,這是客戶的保單。」官家寶冷漠地將保單書擺上桌,便想走人。
「官家寶——」姚芳瑜依然是那女強人的姿態。「你這是什麼態度?有問題就擺明地說,你知道我最討厭畏畏縮縮的男孩子。」
闢家寶不是畏縮,而是累了,累得不想再與她爭執,更不想與她多說一句話。
姚芳瑜眼尖發現,官家寶身上的衣著並非她為他打理的服飾,而且還是她最討厭的米白色系。
她不會不明白這是種宣戰,不悅地問︰「以前替你搭配的衣服,怎麼不穿了?」
「沒為什麼,只是我覺得這樣穿比較舒服,輕松又自在。」官家寶冷漠地回答。
姚芳瑜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他未曾用這種態度對她說話過。「你吃錯了什麼藥?心里若不高興就直說好了。」
「這里是公司,你是我的上司,在工作上,我沒有什麼不愉快的。」
姚芳瑜兩眼冒火,極力想保持在公司里的形象,繃著臉,忍怒地說︰「那就是說,在私事上你對我不滿嘍?」
他自嘲地哼笑。「你真在乎我對你有什麼不滿嗎?」
姚芳瑜情緒沸騰至最高點,深怕會失態,拉下百葉窗,怒嚷︰「好,你有什麼不滿的,你就直說吧!從你進公司到現在,哪件事不是我在替你打理的,你說——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很感謝經理對我的特別照顧。」
「經理?」姚芳瑜啼笑皆非。「我們不是在談私事嗎?你居然還叫我經理?不要再逃避了。」
他靜默半晌,道︰「對,我是在逃避,在你面前,我向來就是無能、懦弱的,逃避不正符合我這樣的個性嗎?」
「我警告你,不要再用這種態度、這種語氣跟我談問題,我最討厭這種沒有理性的談論。」她依然趾高氣昂。
姚芳瑜並沒有警覺到,當官家寶見到她與別的男人擁吻的那一幕後,他便開始建設自己怯懦的心理,並做好心理準備要迎接這場理性絕裂的談判,他不想再情的影子了。
「你愛過我嗎?」官家寶的眼神充滿困惑。
這問題來得太突然、太直接,甚至尖銳到她得難以招架,無辭以對。
愛?天哪!她不以為官家寶會有膽量問這麼直接的問題;或者該說,她壓根沒考過她與官家寶之間是否存有愛與不愛的問題,似乎——似乎官家寶是那麼理所當然地屬于她。
闢家寶自嘲的笑意,有著悲哀的無奈。
愛與不愛,是那麼難以回答嗎?愛是坦然、直接,不能有所猶豫的。
「你並沒有真正愛過我,不是嗎?」
天哪!非得逼她攤牌不成嗎?「我要是不關心你,會費那麼多心思改變你的造型嗎?你渾身上下能找出什麼優點來讓我愛你?要不是因為你忠厚老實,我會願意和你在一起嗎?憑我的條件,要什麼有錢的公子哥沒有?」
他咽下了這令他難堪的污辱,笑容不再是悲哀。「你還是說不出到底愛不愛我。」他已經給了自己答案。「你需要我,但並不愛我;你需要我,只是因為想利用我的無能與怯懦來突顯你的過人能力及強勢作風,其實——你並不是非要我不可,以你現在的職位,外面辦公室里的每個人,都可以滿足你想擁有的權勢與虛榮心c,」
「閉嘴——」她失態嚷吼,她實在受不了這樣赤果果地讓人剖析。
「在你面前,我不是一直沒有表示自己意見的權利嗎?也許——該是過我自己的日子的時候了。」他毅然想走。
「官家寶,別以為我沒有你不行!」
他停下腳步。「那天在辦公大樓與你擁吻的那個公子哥,應該很有錢,而且比我帥多了,也唯有那樣的男孩子才配得上你,不是嗎?」他離去的腳步,絲毫沒有猶豫與遲疑。
「官家寶,你要敢走出我的辦公室,就別想再進來了,你——被開除了。」姚芳瑜的怒氣,為辦公室帶來超級大旋風。
他被開除了?那他也來開除他對姚芳瑜的愛吧!
闢家寶腳步輕松地踏出電梯,在電梯開啟當頭,仿佛重新面對另一個天空似的,是一種無比舒暢的解月兌感。
「恭喜!抱喜!解月兌的感覺真好!聞聞看,現在的空氣多麼清新?你有多久沒呼吸過自由的空氣?」
從出電梯到出辦公大樓的這一路上,他逢人便握手道恭喜。
闢家寶瘋了不成?他的同事個個都搖頭嘆息。對他抱以無限同情。
闢家寶瘋了!
「官家寶電話。」警衛室有人扯開嗓門吼著。
是姚芳瑜打算向他求饒嗎?門兒都沒有!
「喂,我是官家寶……什麼?好,我馬上到!」
帥!與姚芳瑜才剛分手,便有好運臨門,這算是好預兆嗎?他原本還以為他的名片會被她丟進垃圾筒里,沒想到她竟在她最危急的時候給他電話,這——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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闢家寶喜出望外,有緣能再見美麗佳人一面,他實在太興奮了,只是沒料到會在這樣淒慘、難堪的情景與她再度相逢。
山崖陡峭倒是難不倒他,可是得費盡吃女乃的力量,硬是將他們父女倆給背下來,這才是他體能的一大考驗;當他回頭再望那險惡的崖谷時,他還真不敢相信剛剛怎麼會有辦法將他們連拖帶背地救下來。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雖然只是一廂情願的愛慕,但也發揮了莫大的功效,不是嗎?
他刻不容緩地駕車朝陳醫生住處狂奔而去。
陳醫生?稱呼倒挺好听的,其實是個沒執照的密醫哩!不過別小看他,醫術可不遜于大醫院的主治醫生,道上的兄弟均敬稱他為活菩薩。
甭問了,他的客人全是三教九流的道上兄弟,個人雖不涉人江湖恩怨,但卻得到兄弟們的敬重;管他是哪條道上的,只要送進診所,先救人再說,這是他行醫的原則。
慕容仇不愧是個底子扎實的硬漢,取子彈的過程,還能忍痛地與陳醫生談笑風生。
「你這老小子不認輸,想重現江湖?唉!現在年輕人沒一個講江湖道義的,個個擁槍自重,‘砰!砰!’幾聲,就換他當老大了,我們那個年代呀——落伍嘍!」
「我不踩人尾巴,倒是被人欺到頭上來了。唉!都離開十幾年了,道上的新規矩我全都不懂,談什麼重現江湖?」慕容仇怡然笑說,「這十幾年來,我正正經經地做生意,沒想到還是有人要我的命,若說是舊仇,也早該結了。」他困惑探問︰「難道你沒听到什麼風聲嗎?」
「都幾十年的朋友了,有人想干這勾當,要知道了,還會讓你挨子彈嗎?不過若真有什麼風吹草動,我應該會很清楚……」他夾出子彈,詳細研究彈頭。
「那也就是說,幕後黑手不是道上的人?」那麼,最親近他的人又是誰?
突然,彭廷倫的身影閃現他的腦際;為什麼那天彭廷倫會反常地急于離去?而且就那麼恰巧,在他離去後不久,殺手就出現了?這究竟是巧合,還是……
「老小子,這是特制的彈頭,目前只有兩個殺手會使用這種子彈。」
「誰?」
「李南,還有段靖。」
慕容仇愕然!難道那個殺手是段靖?但他不是已經答應了慈兒不取他的性命了嗎?
「對了,慈兒的傷勢如何?」
「放心吧!無大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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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陋的密醫診所,病房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因為左腿骨折,慕容慈打上石膏,受罪地被吊掛了起來,美麗的容貌上仍有劫後余生的驚惶之色。
「我這樣一定很狼狽。」慕容慈不好意思笑說。
「不會。」依然美麗得令他心動,只是他靦腆得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謝謝你,和你只不過才見一次面,你競願意來救我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慕容慈為自己的唐突致歉。
「你沒把我的名片丟進垃圾筒里,我已經感到很安慰了;難道你忘了,我說過隨傳隨到的。」官家寶笑得僵硬。
「這張救命的名片,我會永遠留在身邊的,說不定哪天又……」
「呸!呸!呸!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話隨風散,話隨風散……」
闢家寶那緊張、憨直的表情,逗得她 哧一笑。
他尷尬搔頭。「是小時候阿姨教我的口訣,說錯話,就隨風散去。」
「你相信?」這家伙憨得逗人。
他倒挺認真地說︰「老人家總是有他們的一套,就算不靈驗,也只是費點口舌而已嘛!」
一個毫不矯揉造作的憨厚愣小子,那純樸的神情,在這爾虞我詐的社會里,似乎特別令人感動。
「我現在傷成這樣,跟你買個保險,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他感傷地說︰「因為我已經被開除了。」
「為什麼?」
他無奈地聳聳肩。「問題有些復雜,一時也說不清楚。」
慕容慈同情不己。
「無所謂,我是學電腦的,根本就不適合做業務員;現在這個社會,走電腦這一行挺吃香的,不愁沒飯可吃。」他樂觀地說。
「這倒也是。」她誠心地說,「有困難的話,隨時找我。」
有沒有搞錯,連找工作都得靠女人?那多沒面子!他才剛從姚芳瑜那兒找回尊嚴,沒道理再重蹈覆轍的!
「殺手全是冷血無情的,為了錢,他們可以不惜犧牲別人的生命;唉!姓段的那個殺手,看來好像還有那麼些人情味,沒想到他跟一般殺手沒什麼兩樣。」官家寶義憤填膺地說道。
「殺我們的人並不是段靖。」
哇!這姓慕容一家子的仇人,看來不少哦!
「據我們的猜測,想殺我爹地的人是勢在必得;雖然段靖願意放手,但是他仍會找別的殺手來接這個任務的。」
「你們的處境這麼危險,為什麼不報警?」
「我爹地不允許,其實他的考慮也是對的,萬一報了警,依我們慕容家的名氣,肯定會受到各方矚目,屆時仇家一旦知道我爹地沒死,一定還會采取包積極的行動,那我爹地的生命豈不是更加危險?」
「那我又不懂了,至少你們該聯絡公司的人,或你們的親戚朋友,怎麼會找上我這個與你們毫不相干的人?」
「就因為你與這件事毫不相干,所以才會找上你。」慕容慈認為沒有向他吐露太多實情的必要。
「你想讓你爹地生死成謎,甚幸讓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遇害身亡了?」官家寶似懂非懂。
「你猜對了一部分,或許——以後你自然就會明白了。」她歉然笑說,「只是不好意思將你卷進這是非里。」
「沒關系,反正——反正我現在也是閑人一個。」
慕容慈臉上布滿感激的神色,想取餅桌上的行動電話。
「我幫你打,幾號?要找的人是誰?」他體貼地問。
「打給我小妹,說我爹地要她在山上多陪媽咪一些時候;她若問起我們的近況,你就說我爹地正忙著。別來打擾。」說完,慕容慈就給了他號碼。
闢家寶也順利完成任務。
「謝謝你,我沒事了,你該回去上班了。」
「你忘了嗎?我現在是無業游民。這樣吧,好人干脆就做到底,反正我也沒事,你現在又行動不方便,旁邊有個人在,總是多些照顧。」
慕容慈感動莫名。「像你這麼忠厚老實又體貼的男孩子,將來嫁給你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幸福。」
唉!他真希望她就是那個幸福的女孩子!天曉得他哪來的膽子,居然壯起膽問︰「我現在是失業的窮小子,而你是大企業家的千金,唐突地想問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交我這個窮酸的朋友?」
「我們現在不是朋友了嗎?而且現在除了你以外,我大概也沒什麼值得信賴的朋友了。」
「真的?那太棒了!」官家寶興奮地大叫,欣喜若狂地說︰「你餓不餓?想吃些什麼?我馬上去幫你買。西瓜、蜜桃、隻果?還是梨子、葡萄……」
哇!這家伙還真不是普通的噦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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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五天後被尋獲。
警方初步判定為意外事故,並無他殺的嫌疑︰這讓彭廷倫緊繃的情緒得以松一口氣,同時也讓他更容易應付慕容仇那幫「拜把」兄弟。
「就當是純粹的意外好了,那總該找得到大哥和慈丫頭的尸體吧?」王霸悲痛吼嚷。
「大哥不會有事的,也許開車的人並不是大哥或慈丫頭。」老五安慰道。
「好,你說不是他們,那他們也都失蹤五天了;那輛車是慈、r頭的愛車,我認得!雖說大哥五天不見人影並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但慈、r頭呢?咱們兄弟幾個全都是看她長大的,她不像伶丫頭像個沒主的魂似,東跑西蕩的,她從來不曾這樣子過,就算想遠行,也不會這麼悶不吭聲的。」
長方型會議桌旁坐的全是與慕容仇患難與共的拜把兄弟,彭廷倫自不敢與他們平起平坐,卻有意無意地站在慕容仇的寶座旁,一只手還不斷撫著椅背。
「各位叔伯——」彭廷倫表情凝重、沉痛地說︰「現在爭執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董事長和大小姐。」
「你算什麼輩分?這兒輪得到你說話嗎?」王霸暴怒斥罵。
「廷倫說的沒錯,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人,哪怕是尸體,這事總該要有個了結;況且,公司不能一直群龍無首呀!」老五理智地說。
炳!鮑司不能群龍無首?這句話來的真是時候。「五叔說的沒錯,現在公司人心惶惶,必需要有個人出面領導,安撫職員情緒;廷倫無能,懇求哪位叔伯出面主持。」
「媽的,拿刀砍人,死里來死里去的,我們這些兄弟可沒怕過,但是要我們坐在辦公室里寫公文、批文件,那干脆拉我們去蹲坐牢算了。」
「廷倫,這兒沒人,不怕傳笑話,你這些叔伯們全是大老粗一個,文謅謅的事弄不來的;你和慈兒的感情好,要沒這件事,一定等得到喝你們的喜酒……這樣吧!鮑司的業務多靠你掌握,我們也信任你,沒拿你當外人看,在還沒找到大哥之前,公司的事,你就多擔待些。」
「五叔,我的能力恐怕……」彭廷倫一副難以承擔的模樣。
「媽的,老子最討厭男人不干脆了,叫你做,你就好好地給我做!」王霸暴躁地吼著。
哼!這群老家伙,腦筋一用,便把他們個個耍得團團轉。看來,這盤棋他是穩操勝券,贏定了,就等著下最後一步棋——將軍!
「對了,伶丫頭呢?這幾天誰見了伶丫頭?」
彭廷倫一顆心又驚了起來,他倒忘了那鬼靈精怪的丫頭,她實在像極了不定時的炸彈,萬一半路引爆了,只怕會壞了他的大事。
不行,他得在這小搗蛋沒出現前,趁早掌握全盤局勢。
×××
幾天下來,官家寶日夜不分地細心照顧,使得慕容慈的神采光亮了不少;只是對慕容慈而言,官家寶雖不算陌生,但也不是她的熟識,他的體貼照顧,她感覺似乎「過分」了些。
瞧!又是一鍋補湯。
慕容慈雖心存感激,但只能無奈苦笑;對于他的好意,她快受不了了!
「你實在——不必這麼費心照顧我的。」這句話她可是憋了許久。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官家寶向來對自己是沒什麼信心的。
「不,你別誤會,你救了我們父女倆的命,現在又浪費你的精神、時間來照顧我,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討厭你?只是……」只是他們還沒有熟識到需要他如此照顧她的程度嘛!
「其實,只要能看見你的病情逐漸好轉起來,我就很高興了。」他的表情笨拙又靦腆。「其實,看你漸漸好起來,也等于是我的一種成就!」
慕容慈嫣然一笑——笑他的憨厚。
「很好笑對不對?」
「不,我沒別的意思……」
他自嘲笑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從小到大,家里對我的刻意保護,讓我變成了溫室里的花朵;兩年前,我說服家里的人來到台北,想自己闖出一片天空,沒想到到現在仍是一事無成,而且還淒慘地成了無業游民……唉!我想——在這個事事競爭的大都會里,是不適合我這種缺乏自信的人討生活。」
「才兩年而已嘛!還有很多……」
「如果連女朋友都笑我沒用而拋棄我,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很失敗?」
慕容慈對他的話感到錯愕!這麼體貼、相貌堂堂的男子。他的女朋友怎麼還會嫌棄他?「你女朋友放棄你,是她的損失。」
「謝謝你的安慰。」官家寶舒坦了許多。「她長得很美,只要是男孩子,都會想多看她幾眼的;而且,她是個作風強悍的女孩子,我衣著的色系和款式,都是由她替我打理,還有去哪里、做什麼事,也全由她決定。我始終認為那是她愛我的表現,直到——直到我看到她和別的男孩子在一起,我才恍然驚覺,自己的尊嚴一直被蹂躪而不自知,她只不過是想利用我的無能來突顯她強悍的能力罷了,你說我是不是愛得很悲哀?」
慕容慈寄予深深同情,卻也愛莫能助,只能哭喪著一張臉,表達她的難過。
那瑩瑩的淚光,讓官家寶感動莫名。他長期活在姚芳瑜強勢的陰影下,競不知這世上也有如此容易受感動的柔情女子。
「會的,有一天你一定會遇上一位真正對你付出感情的女子,愛情不會永遠都是那麼現實、殘酷的。」慕容慈安慰道。
「也許吧!失去那段感情,只能怪自己沒本事。」他舒坦展笑,道︰「告訴你,我跟她分手的那一天,正巧是你給我電話的時候;當時她的影子就這麼突然地在我腦海里消逝,而我的心里只想著要趕過去救你。」
慕容慈感動得潸然淚下——他真傻!
「再告訴你一件事,自從把你們救出來以後,還有在照顧你的這些日子里,我忽然覺得自己並非一無是處,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尊嚴和信心般,畢竟……這世上還是有人需要我的。」
慕容慈含淚 哧一笑,他真是傻得可愛!
闢家寶失魂了——為她的笑,為她的柔情神態。天哪!他竟沒那膽量直視眼前這令他抨然心動的美。
「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憨羞地不知所措,深怕多看一眼她的美,他悸動的心恐怕就要休克了。
門口傳來幾聲干咳聲,使得原本不知該如何自處的官家寶舒坦自在了許多。
「爹地——」慕容慈欣喜父親能下床了。「真高興你能這麼快下床。」
「還不是托你的福?每天他替你炖補品,哪次少了我的份?只怕現在都比牛還壯哩!」大難不死的慕容仇,少了那始終板著臉孔的嚴肅,慈祥了許多。嘿,還懂得開玩笑哩!「小伙子,我們不過才認識幾天,你就這麼照顧我們,有什麼企圖,直說好了。」
「伯父,您誤會了,我沒什麼企圖……」官家寶慌忙解釋。要說真有企圖,那也是痴人作白日夢的奢望——想博得慕容慈的愛吧!
「爹地,你還是那麼現實。」
「是實際。這傻小子,看來挺忠厚老實的,他若有企圖,公司里多的是職位,只要他開口,爹地一定會安排的。」
慕容慈欣慰一笑——這倒是個好主意。
「伯父,不用了,我真的不圖什麼。」
「你要真不圖什麼,那我才真要擔心哩!」慕容仇的弦外之音,兩個當事人均猜不透;突然,他認真地說︰「丫頭,我想到你媽咪那兒住一陣子,你看你媽咪會不會轟我下山?」
「不會的,媽咪一定會很高興看見你的。」慕容慈為此感到驚喜。「我陪爹地一起去。」
慕容仇臉色詭異地沉了下來。「我要你回公司。」
「啊?」
慕容慈愕然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