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冷黑暗、潮濕陰暗的角落。
寂靜之中,凝聚的水滴一滴接著一滴,緩緩地落下,回蕩著聲波。
然而,她卻覺得很安心。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她天生就屬于這里。
一個男子申吟的聲音傳來,讓她回過心神。
「你受傷了?」
「是……妳……是誰?」
男子的聲音出乎意料之外的吸引人,即使在重傷之中,仍舊感覺得到那份優雅。
女子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你傷到哪?讓我替你醫治。」
「妳……是誰?」
他很堅持要得到答案,但她卻不想回答他。
冷不防地,他突然伸手觸踫她的臉。在指尖和肌膚即將相觸的那一瞬間……
「住手!」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她躺在她的床上,不是那個洞穴之中。
她起身,踱步至落地窗前,點燃香煙,讓自己陷身在一片迷茫之中。
許久許久,直至床上的余溫都已散去,床的主人都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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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樓滌在哪里?快叫她給我出來!」
她眺望著窗外的天空,非常清爽的藍天,似乎一點都沒沾染到下面車水馬龍的車陣及熙熙攘攘人群里的烏煙瘴氣。落地窗讓室內一片光亮,在這間高聳入天的大樓中,她的辦公室是唯一一間不需燈光也極明亮的地方。她偏愛落地窗,不管是家里還是辦公室,都讓她任性地將原本的格局打掉,不管合不合適,都硬是裝上落地窗。她其實不喜歡光亮,只是喜歡看著陽光從透明的玻璃射進室內,好像她從前一直無緣見過這種景象似痴迷地看著。
她燃起了一根煙,認真地盯著火光,靜靜的听著門外的喧鬧聲慢慢逼近。
「妳給我閉嘴!別擋著我的路!」
「真的很對不起,但是總經理她現在很忙,恐怕無法見您。您就請回吧。」
「我管她忙不忙!這個賤女人……」他一把推開阻擋在辦公室前的秘書,連門也不敲就直接闖進去。
「巫樓滌!」
原本坐在辦公桌上的她站起來,順手把煙熄掉。
「李副總,難得您好興致過來拜訪,有什麼事是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妳別再裝傻了!」四、五十歲、前額微禿的李副總滿腔怒火,顧不得因過于激動而使汗水混合著油水緩緩流下臉頰的狼狽模樣,劈頭就開罵︰「巫樓滌!妳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副總說的是哪一樁呢?」她懶懶地靠著辦公桌,絲毫沒將眼前男人嚇人的怒氣放在眼里。「是說那件並購案?還是公司股權?或是昨天晚上新聞里說的貪污事件?」
「都有!」李副總咬牙切齒,「妳不是答應過我了嗎?說好『王塑』是對分的,為什麼全都到了妳手上?我們公司現在也被妳搞得亂七八糟,當初說要放股權以表合作的態度及誠意,可不是叫妳全部私吞的!」
「那些事我們可以待會兒再談。但是,李副總,我想您來的最主要目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李副總的氣焰頓時被滅了一半。「……把它還給我。」
她很滿意地將唇抿出弧度。「李副總親自前來,我怎敢不還?不過說實在的,我本來根本沒這個意思要這麼做……畢竟這對副總及你的家人來說應該會變成很大的負擔,也許以後再也無法在商界上生存下去……」
他隱忍著怒氣,盡量讓自己的口氣听起來平和一點,「請妳不要再說廢話了,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我自己很清楚,妳有什麼要求就盡避說吧,只要我能辦得到的,我一定會去做。」
「言重了,李副總。」她扯出一抹職業笑容。「我的要求很簡單,敝公司有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王塑』的決心,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有關王塑的合並案,請貴公司不要再追究下去。這其實不是要求,李副總應該知道,現在一切都已成定局,巫某人只是想提醒李副總不要在走出這扇門後,因為一時氣憤或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做出無可彌補的傻事來。畢竟最近的情況實在不容許李副總有任何月兌序的舉動。」她搖了搖手中的牛皮紙袋。
「哼。」李副總不屑地撇過頭去,眼光卻未曾離開過巫樓滌手中的紙袋。
「第二件事情……相信李副總听了應該會很高興。那些承蒙李副總美意而從貴公司得來的股權……」
什麼美意!謗本就是這個吸血女巫騙去的!「股權我是無論如何都要買回去的,否則我無法對公司內部高層交代。」就算他們現在還處于合作狀態,但是商界沒有永遠的朋友及敵人,如果讓另一個公司握有這麼多股權的話,他不被那些長老整死才有鬼!
「那倒不用這麼麻煩了。」巫樓滌巧笑倩兮,「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權,我會全部如數奉還到李副總手上。」
「全部?」他懷疑這女人哪會這麼好心。
「當然。連著這些有關副總在貴公司任職十數年來的點點滴滴『心路歷程』……」她極含蓄地避掉那些任何有關貪污及作假帳或逃漏稅的字眼。「全部,都還給李副總。另外,再奉送一點小禮物──那些有關李副總的負面新聞及警方調查,過幾天就不會再出現,騷擾到副總平靜的生活。」
「妳有這麼大本事?」他嗤聲。
她垂下頭,卻有著無形的威脅及魄力。「請李副總不要懷疑巫某人的能力,不然,李副總您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他暗暗接下這支冷箭。「妳真正的要求……」
「很簡單。只是需要李副總定期告訴我貴公司,也就是『藍鯨』的動態及一些大大小小的瑣事而已。」她的話一向說得很含蓄,但是對面那個男人不會笨到听不出她是什麼意思。
「妳要我當間諜?」李副總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好幾度。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她點點頭。
「妳這女人瘋了嗎?我才不干!」他一扭頭就準備離去。
「李副總,」背後突然傳來極其慵懶的聲音,「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還要不要這些東西?或者,你比較想要登上明天的報紙頭條好過過出鋒頭的癮?」
「……」他媽的該死的賤女人……他停下腳步,開始仔細思索。
「副總,聰明如您應該明了,我到底提供了多麼優厚的條件讓您選擇。您也應該明白,這件事只要您不說我不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知道。『藍鯨』我是勢在必得的。不過您也不用擔心『藍鯨』垮了之後您會無處可去,像李副總這種人才,我也舍不得讓您流落街頭,您說是不是?」
這番話倒是卸除了他剩下的疑慮,他該拿的東西全拿回來了,之後的事雖然他不願,但那也是迫于情勢,不得不答應下來。他平常雖然行事卑劣,但對于自己待了十三年的公司還是有份情感在的。那麼,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看著眼前朝他微笑著的巫樓滌,做出了決定。「好,我答應妳。快把那些東西還給我。」
巫樓滌將東西遞給他,目送他出門。
李副總松了一口氣,正欲踏出這間令他冷汗直冒的空間時,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啊,李副總,我差點忘記告訴您。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留了一份私人的資料。公事那方面的我還給李副總了,不過有關私生活的,我就順便留了一份,以備不時之需嘛。」她笑看呆愣著的李副總,在下一瞬間就將那抹笑收得一乾二淨,恢復冷酷的表情──
「蔡秘書,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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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小樓,妳還是不是人啊?」紀宏曄一進巫樓滌的辦公室就大大方方地坐進沙發椅中。
「有事嗎?」她頭也沒抬,冷淡地問著。
「我剛剛好像看到李副總哭哭啼啼的跑來找妳,又面如死灰傷心欲絕地走了,妳不會是把人家玩玩就拋棄人家了吧?好可憐哪。」
她眉一挑,「我倒是看不出來你有任何同情他的意思在。無事不登三寶殿,執行部的紀經理有什麼事?」
「妳很見外耶,咱們都老夫老妻幾年了妳還叫我紀經理?」他很不依。
巫樓滌還是擺著一貫的冷淡,好像這個已經認識十年的老朋友只是來和她攀關系的陌生人。「高中時認識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及錯誤。」這個錯誤還很不幸地繼續延續到她日後的工作上面。
「妳這麼說真是太令我傷心了。」他撫著胸口,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你到底想干什麼?沒事的話我就叫小蔡進來送客了。」
「又來這招?妳家小蔡真可憐……」他嘀嘀咕咕地念著,終于決定切入正題。「我只是擔心妳,『王塑』的案子是很漂亮,超乎上頭對妳的期許,不過我想妳應該還有在打別的主意吧?」
「我的下一個目標是『藍鯨』。」她不諱言地告訴他。
紀宏曄嘆了口氣。「……妳再這樣下去,名聲遲早會被妳自己搞到臭氣沖天。我們揚曙企業不是以並購為主要目的,為什麼妳最近都在搞這種東西?妳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是怎麼叫妳的嗎?吸血女巫!我的天啊,妳好歹也為自己打算打算,我好替妳擔心妳以後嫁不出去,沒人敢接近妳呢。」
「那又怎樣?我不在乎。『藍鯨』在現階段來說是我們最大的阻礙,就算不能並購它,我也要搞垮它。」她才不在乎自己有多難听的綽號,反正,在商界她的名聲早就不是很好,她只希望自己能早點爬到揚曙的最高處而已。
「樓滌……」他還想再勸她些什麼,她卻表示她不願再听下去。「好吧,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要的是什麼就好。只是我還是要再告訴妳一點,妳的這種做法雖然有人很賞識,但也有人很厭惡,自己小心一點,最近可能會不大平靜。」搞不好三不五時上頭的人就會來找她一些麻煩。
「我知道了,謝謝。」
要走出辦公室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娜娜最近好嗎?」
提到娜娜,她的表情變得溫柔了些。「她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她也突然想起來──「你好久沒過來了,今天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今天晚上和客戶有約。真可惜啊,很久沒過去妳們那邊坐了。」在家里的話,樓滌就不會是這個像是穿了防護罩似、不肯親近人的樣子了。
「是啊,下次再約個時間吧。辛苦了,加油。」
「嗯。那,再見。」他戀戀不舍的離開,反手帶上門,輕輕靠在門上。
丙然還是一樣啊……他從高中就一直不停地看著她,想盡辦法要和她親近,在班上沉默寡言的她毫無朋友可言;樓滌本身散發出的氣質也讓人不敢靠近她,他努力了好久才讓她開口跟他說話。正當他以為自己走入了她的世界後,卻發現她眼里一直都只有娜娜的存在……
「紀先生,您怎麼了?還有事要找總經理嗎?」秘書蔡小姐見他徘徊在門前,好奇的問。
「不……沒事。」他朝小蔡露出笑容,甩開那些思緒及心情,大步離去。
要走出辦公室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娜娜最近好嗎?」
提到娜娜,她的表情變得溫柔了些。「她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她也突然想起來——「你好久沒過來了,今天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今天晚上和客戶有約。真可惜啊,很久沒過去你們那邊坐了上在家里的話,樓絛就不會是這個像是穿了防護罩似、不肯親近人的樣子了。
「是啊,下次再約個時間吧。辛苦了,加油。」
「嗯。那,再見。」他戀戀不舍的離開,反手帶上門,輕輕靠在門上。
丙然還是一樣啊……他從高中就一直不停地看著她,想盡辦法要和她親近,在班上沉默寡言的她毫無朋友可言;樓滌本身散發出的氣質也讓人不敢靠近她,他努力了好久才讓她開口跟他說話。正當他以為自己走入了她的世界後,卻發現她眼里一直都只有娜娜的存在……
「紀先生,您怎麼了?還有事要找總經理嗎?」秘書蔡小姐見他徘徊在門前,好奇的問。
「不……沒事。」他朝小蔡露出笑容,甩開那些思緒及心情,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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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秘書小蔡開門進來,「那個友煥的企畫案……請問總經理弄好了嗎?」小蔡看著巫樓滌桌上那一疊又一疊的公文及資料夾,不抱太大期望。
「左邊那一疊從上數下來第四份。」巫樓滌的眼光絲毫沒從工作上移開半分,就直接下達指令。
小蔡再一次對巫樓滌的功力敬佩不已。可以從一堆資料中準確找到目標物,這也可以算是一項特異功能了吧?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總經理根本就不需要秘書,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得完美至極。
「謝謝總經理。」小蔡挖出企畫書,退場。
兩分鐘過後,小蔡再硬著頭皮開門進來。
「總經理,那個南拓的契約書……」嗚嗚!總經理很討厭人家在她工作時打擾她的。可惡!上頭的人這麼急做什麼啦!
這次巫樓滌的眉頭稍稍往中間靠攏了些。「右邊數過來第二疊倒數第三份。」
「是是,總經理不好意思喔。」小蔡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溫度漸降的辦公室。
又過了五分鐘後,巫樓滌看著恢復安靜的室內,終于放下手邊的工作。
被小蔡一再打斷,她就無法專心在工作上,真是!
她看著桌上井然有序的公文資料,嘆了一口氣。
她很明白自己的工作能力,也明白自己的才能在哪里。無論是再復雜再難解的事情,她都能輕易厘清事情的脈絡,而且解決它。
但是,在公事之外,有一些事情,她一直都搞不懂,就算是她完美的邏輯思考、分析能力也幫不了她。
例如那個夢境。
那個夢從小時候就跟著她,有時候會出現不同的場景,但是人物都是一樣——她、一個偶爾會出現的女人,還有那個永遠看不清臉孔的男人。
這些夢境自從她父母雙亡之後就愈來愈清晰,出現的頻率也變多,但是依舊模糊,有時甚至在醒來後就忘得一干二淨,留下來的只有一股惆悵和窒息的抽痛感,讓她整夜無法入眠。這時如果娜娜在的話,她就會偷偷跑到娜娜房間去,趴在她床邊入眠,然後在娜娜起床之後再被她罵得拘血淋頭,說著會感冒之類的廢話。雖然是廢話,但是她很喜歡听,也就不當一回事的照趴不誤。
但如果娜娜不在家的話,她就只能像昨天晚上一樣,任憑自己無止境的失眠下去;隔天就頂著大熊貓眼,如果不小心妝沒遮好的話,也會被宏曄罵到臭頭。
宏曄是她的高中同學,同班了三年。她知道自己絕對有外貌上的優勢,但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已經不習慣和人群接觸,不習慣與人交往,所以不自覺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給人淡漠又難以親近的感覺。她知道,但是卻無力去改變,而且,她只要有娜娜就夠了,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那時候,只有宏曄像是不怕死的敢死隊一樣,拚了命地要往她身邊靠,好像小狽搖著尾巴,極盡所能的要討好她,有新奇的東西就拿來向她獻寶,買了CD就先塞給她听,好看的電影會找她一起去看,盡避她從來沒答應過他。
某一天下課,他坐在她面前,一如往常,像自言自語般很隨口地問她︰「快要放暑假了,你想不想去游樂園玩?最近有折扣喔,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他等著看她搖頭,根本沒想到她會開口說話回應他。
「我不喜歡游樂園。人多天氣又熱。」
宏曄瞠目結舌,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話了……」
她皺著眉。「我又不是啞巴,當然會說話。」
「這表示……我們終于變成朋友了嗎?」他有點忐忑不安地問,倒像是告白怕被拒絕一般。
她沒有回答,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去。
「等一等!」他追在她身後,抱著一點希望問︰「……我可以叫你小樓嗎?」
她停下腳步,沒什麼表情地回頭看他。
「隨便你。」
那一瞬間,宏曄驚喜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像小狽一樣朝她撲過來,嚇得她差點以為他會伸出舌頭來舌忝她以表示愛意。然後,她才發現,原來別人的喜悅會讓自己感到溫暖,就和娜娜的笑容一樣。
追隨著她的小狽宏曄,理所當然的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雖然不同科系,但是他還是常常會過來黏著她,最後連工作都應征到同一家公司,職位竄升的速度也和她差不多快。這是第二件她搞不大懂的事情。
她弄不清宏曄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是純粹的朋友,還是有其它的感情存在?前一陣子宏曄常來她家作客,和娜娜相處得很愉快,她自以為宏曄也許是對娜娜有意思,畢竟他們兩人看起來是那麼登對,如果他們兩個在一起的話,感覺就像是養了一對可愛的小狽一樣。
于是她笑著對宏曄提起這件事。
「干脆你和娜娜在一起好了,反正你也孤家寡人很久了嘛。」
宏曄依舊是瞪大著眼楮看著她,但是這一次卻不是露出笑容。他面無表情地將碗筷一放,像是咬牙切齒地吐出︰「誰要你多管閑事的?」
「我……」宏曄出乎她意料的反應,讓她有些慌了,想說些什麼來挽救。
「謝謝你們的招待,我先走了。」
宏曄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和慌張發熱的眼眶。
「怎麼了?宏曄呢?」從廚房端著水果出來的娜娜四處張望著。「討厭,人家切了水果,他怎麼不吃就跑掉了?」
她連忙站起來,用顫抖的手接過那一盤水果。「沒關系,我會全部吃掉的。」聲音有著哽咽,她嚇了一跳,連忙搗住嘴,不再讓那些聲音自她的嘴里流瀉出來。
「樓滌,」娜娜擔心地看著她。「你在哭嗎?」
水果盤滑落到地上,她整個人埋進娜娜的肩膀中,哭得不能自已。
棒天在公司,她和宏曄在電梯內不期而遇,手足無措的她裝著面無表情,但內心卻想著該怎麼跟宏曄道歉。
「小樓,對不起。」
她訝異的望向他。
怎麼會是他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他見她不答,以為她還在生氣。「小樓,對不起啦!昨天是我不對,我不應該亂發脾氣。你也知道我最近為了和『王重』的合作案忙得焦頭爛額,所以脾氣難免暴躁了一點……我們還是朋友嗎?」
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嗯。」
「太好了!」他高興地抱住她,輕松的感覺在兩人間流蕩。
她總是這麼狡猾,卻又裝作無情。
當初來揚曙應征時,只是誤打誤撞就進了這家公司。雖然揚曙企業和日英集團並稱國內最大的兩個商業財團,但她對這里並沒有特別的執著,所以宏曄老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為揚曙如此賣命,全公司加班加得最勤快的人大概就是她這個總經理。
「你到底在拚什麼啊?你那個樣子,就像是要抓住什麼,不計一切代價都要得到揚曙里的什麼東西一樣。」宏曄坐在她的辦公室里,一面扒著便當一面說。
「有嗎?我不覺得,我只是盡本分而已。」她看著他的吃相,再看看自己便當里一模一樣的菜色,怎麼都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吃飯吃成這樣。
「小樓,你自己不覺得嗎?我才不相信!你知道你自從進了公司之後,和以前在學校的樣子差多少嗎?一年之中話都講不到十句的人,在面對客戶或是處理事情的時候簡直是口若懸河。」小樓從以前培養出來的「氣勢」,更是在這里發揮得淋灕盡致。
「有時候你還會笑呢!我看我們班的同學大概想都沒想過你也會有笑容掛在臉上的一天。」「職業笑容」套用在她身上簡直是超級貼切!除了在工作的時候必須要露出的笑容,樓滌平常大概只有和娜娜在一起時才會舍得露出她寶貴的笑容。
是嗎?她在公司有笑過嗎?也許吧,為了某些目的。
就像這次「王塑」及「藍鯨」的案件一樣,她對宏曄說,她想爬上揚曙的最高處。為了什麼?爬上去之後她可以得到什麼?金錢?權力?這些是她要的嗎?
她不知道。但總覺得,只要她持續這樣做下去,在最高的地方、在頂端,便有著某樣東西在等著她。
或者是,她想回到以前那種生活。
她想存很多很多錢,然後將那棟房子買回來。那棟充滿她兒時回憶的房子。
那里像是她和父母的城堡,一家三口的快樂記憶;牆壁上有她的涂鴉,臥室里有母親的香味,父親的大腳和她的小腳踩著油漆印在地板上的痕跡,也許到現在那里都還飄著油漆刷出來、嶄新房子的氣味……
那是他們一家人合力漆出來的;假日的時候,忙碌的父親放假在家,心血來潮便將房子重新粉刷一遍,母親端著三明治要來慰勞她和父親,剛好她不小心把剩餘的油漆打翻,父親假裝大魔王一樣爬著吼叫向她進攻,懲罰不小心打翻油漆的小孩,她笑著、尖叫著,差點撞倒母親……這種記憶,一直到父親過世、母親車禍,房子被拍賣為止。
爸媽什麼都沒有留下來給她,所以唯一的一棟房子就被拿去抵押拍賣以還父親的債務。從那之後,她便過得很辛苦,好像所有的歡樂和笑聲都離她遠去。她變得陰沉,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懷念、強烈思念過往的快樂記憶,但是已找不回來。
她沒有親戚,所以被安排在寄養家庭生活。養父養母對她很好,但是她到國中時就堅持要搬出去,半工半讀,沒再回去過她的第二個家。有時候,如果她賺的錢有剩下,她就會寄給她的養父母,盡力報答那五年的養育之恩。
升高中那年暑假,她多了一個同居人。
同居人的名字叫做娜娜。
那是她生命中第二個大改變。如果沒有娜娜,她也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她在娜娜身上找到自己遺忘很久的感情,那種感情叫做「喜歡」,以及「愛」。
「總經理。」蔡秘書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
「總經理,大家都已經下班了。請問總經理今天還是要加班嗎?」啊啊!總經理又在抽煙了,這樣對身體真的很不好耶,雖然冷酷大美女抽煙的畫面讓人莫名地有股臉紅心跳的感覺……
她將煙熄掉,把桌面清了清。「不。」
她今天想早點回家。雖然有人來鬧場的場面也不是第一次,不過經過下午李副總那樣一鬧,很久未曾有過的虛月兌感卻涌了上來,伴隨著很多她很久未想起過的回憶。也許像宏曄說的,她最近的確是太累了。
太好了!她今天終于可以不用陪總經理加班了。「謝謝總經理!您慢走喔。」
巫樓滌有些奇怪地瞥了小蔡一眼。
謝她?為什麼要謝她?轉念一想,突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等一下,」她叫住秘書,「這幾天辛苦你了,等過兩天忙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小蔡這幾天一直都跟著她加班啊……她忙到沒時間去管別人的事,當然也就沒注意到自己任性的行為其實已經干擾到其它人,突然覺得很過意不去。難怪宏曄說她的秘書很可憐,原來不只是一天到晚幫她趕走麻煩的客人,連晚上的休閑時間都不小心被她佔去了。
「哇,謝謝總經理!」小蔡很興奮地紅著臉。總經理很少對她說過這麼多話耶,她常常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公事,總經理根本懶得和人說幾句話,就連日常生活的對答也是——好、謝謝、知道了……諸如此類,絕對不會超過三個字。
她偷偷看了總級理一眼。心想︰她今天心情很好嗎?
「總經理,您今天心情很好啊?」她好想趁機拉進自己和偶像之間的距離喔,趁此良機,說不定可以套出總經理有沒有男朋友這類的八卦。「總經理今天早走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約會嗎?」
巫樓滌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鐘。
「你……想留下來加班是嗎?」
咦!小蔡的笑容僵掉。「沒……沒有!總經理對不起……我先走了,請您路上小心。」嗚嗚!她會不會明天就收到解聘書啊?
看到小蔡的臉瞬間垮下來,她有些想笑。「明天見。」
明天見?那是說……至少她明天還能來上班嘍?
安了心的秘書小蔡含淚目送總經理離去。
巫樓滌走出公司,有點不習慣這麼早回家。喧囂的街道和繁忙的車陣,和她平常下班時的景象完全不同;她平常都加班到十、十一點,人潮起碼少了一半以上。
坐車會塞車,坐捷運人很多。她討厭人多的地方,還是用走的吧。
巫樓滌很閑適地在街上漫步,一點都沒有台北人該有的忙碌樣子,和周遭趕時間趕車子的人形成強烈對比。
娜娜會這麼早回家嗎?其實加班不只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在她已經習慣有人陪伴後,就會無法忍受回到家之後無人迎接的空寂。所以她絕不會比娜娜早回家,而且早回家她也沒東西吃,她的飲食都是娜娜在打點的。
宏曄常說她和娜娜像夫妻一樣,她是老公,而在家的娜娜就像是老婆一樣,熱戀的程度連真正熱戀中的情侶都比不上,因為她們兩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的存在,其它人誰都看不上眼。
哪有這麼夸張!娜娜笑著打宏曄。
大概有吧,她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把娜娜拉進懷里。
因為她最愛的就是娜娜啊。說完,還偷親了娜娜一下。
包是夠了。宏曄搖頭。
啊,想起他們兩個就會讓她覺得想笑。
她低下頭來偷偷笑著,卻不小心撞進一個人的胸膛,傳來一陣悶哼。
「對不起……」她連忙扶住那人搖晃的身軀,卻在模到一陣濕潤後停止動作。
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