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午後,市郊公園內的翠綠小山丘上,一臉興奮的瑞雅拉著手里挽著野餐籃的海駱文,尋找著能休息野餐的地方。
「這里好了!有棵大樹可以遮陽。」瑞雅指向前方不遠的一棵大椿樹。
「吃飯就吃飯,為什麼要到山上來?」海駱文實在不懂她,有冷氣不吹,要跑到這里來。
「在飯店待了這麼多天,難道你不無聊嗎?」她反問。
「不。」他根本就不愛出門,在房間里看書上網自在多了。
「你不會我會啊!想要我陪你,就得听我的。」瑞雅踢開高跟鞋,將餐巾鋪在草地上。
這一個禮拜,海駱文幾乎每天都找她去飯店陪他。閑著沒事的她滿心歡喜的對台灣的觀光勝地做了一番研究,然而他都說只想待在飯店里……雖然他住的飯店設施應有盡有,不用出門也可以玩得很高興,可身為地主的她怎能讓遠道而來的客人把假期浪費在飯店里?
今天一早,她就在電話里威脅他,除非他陪她出門,不然休想她去找他!
海駱文拗不過她,只得放棄手邊做了一半的公事陪她出門。
他們先是逛了超市采買食物,又去了市內幾個景點,然後來到這個公園用午餐。
「幫我打開。」將紅酒與開瓶器遞到他手中,瑞雅自野餐籃里取出兩支高腳杯。
「這麼早就喝酒,妳的胃受得了嗎?」他拔出軟木塞,將紅色的酒液倒進杯中。
「一點點沒關系。」她咬了一口自制煎餅,發出滿足的嘆息。「好吃!我真厲害啊!」
「妳還真不知害臊。」他沒好氣地一笑。不過她的手藝真的很好,讓他越吃越餓。
兩個人在大樹下優閑地用完餐,他拿起一本厚重的書閱讀,她則趴在餐巾上,專注地凝視著筆記型計算機的屏幕,十指快速地敲打著。
「不準我上網,妳倒是自己在這里玩計算機?」他點點她的額心。
「我不是在玩,是在工作!」她不滿地按著額。
「妳不是在放假嗎?還在忙什麼?」
「我在做一個企畫,這個假期也是為了它。」她咬著筆,雙手托著下巴。「能不能升職就看這一次了……你能相信嗎?老板要讓我坐上總編的位置耶!」
海駱文訝異地揚眉。他早知道她不是待在家里等人供養的小花,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了不起,才二十七歲就有可能晉升為總編輯。
「很棒對不對?不過前提是我得先把這個企畫做成功。」總編這個位置,她可是勢在必得喔!
「是什麼企畫?」他將屏幕移到自己面前,快速閱覽一遍,訝異地挑眉,「冰上曲棍球?」
「對啊!台灣近幾年有好多從北美回來的學生,他們本來有在看冰球賽,回到台灣後自然會想繼續看下去。我們的雜志社雖然有冰球的報導,不過篇幅很少,所以我想看能不能做一個很大的企畫。」
海駱文有些訝異。他一直以為冰球這項運動只在北美跟北歐國家風行。
「但是幾乎沒什麼好做的,而且離交件日期也不遠了。」她有些泄氣地呷著紅酒,修長的腿兒伸得直直的。
「這樣妳還放假?」
「我是想放松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什麼idea啊!老是悶在辦公室,絕對想不出什麼好東西的。」她說得頭頭是道。
海駱文了然地點點頭,晃了一下杯里的酒,突然問︰「有沒有興趣跟肯納斯隊做個專訪?」
「什麼?!」听到他的話,她到喉的酒液幾乎噴出,嗆得一塌胡涂。「咳咳……」
「小心。」他好笑地拍拍她的背。
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擦去眼角的淚。「你是說真的嗎?」
「就當幫我們宣傳一下,也沒什麼不好。」他伸手將她滑下的發絲攏到耳後。「而且我也想知道,能不能把冰球的魅力帶到這個南方的小島來。」
「真的?」她開不起這個玩笑啊!
「我還會待一陣子,如果妳能在短期內安排一個--」
「能能能!」瑞雅連他的話還沒說完就一口答應,就怕他反悔。「我現在就去聯絡!」
她才要站起身,腰間卻陡地一緊,整個人倒進了一個暖熱的胸懷。
瑞雅自他懷中抬起頭來,水眸中有著不解。
「現在只要陪我,什麼都別做。」海駱文沒收了她的計算機,從籃子里取出一顆草莓,準備喂進她的嘴里。「嘴巴張開。」
听見他的口令,瑞雅呆呆地張開嘴,想也沒想就吞下那讓人垂涎的鮮紅草莓。
他又喂了她好幾顆,直到她發出抗議。「你別一直喂我,自己也吃啊!」
「好。」他雙手撐在身後,慵懶地開口,「妳喂我。」
「什麼?」
「我喂妳那麼多顆,妳一顆也不肯喂我?」
「沒、沒有……」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她拿起一顆草莓,摘掉綠色的葉子,緊張地遞到他唇畔。
他握住她的手,連著草莓一起,把她的指頭含進嘴里。
「喝!」她倒抽口氣,想要抽回手,他卻不肯放開,彷佛那是人間最美妙的珍品般,細細品嘗著她細女敕的指。
燙熱的舌舌忝玩著她粉白的指頭,她驚愕得忘了要喝止他的放肆。
煽情酥麻的感官刺激自他暖熱的舌尖傳來,她咬著下唇,阻止幾乎要月兌口而出的吟喘。
「真的好甜。」他抵著她的額,大掌輕撫她透著粉紅的小臉,感受著那如緞般的細女敕觸感。
瑞雅雙手抵著他的胸口,卻踫到一樣硬突的異物,疑惑地看向他。
海駱文自衣服里掏出一條系有十字架的鏈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金色的十字架散發出燦爛的光芒。
「這個……你還帶著……」瑞雅幾乎說不出話來,喉頭一陣緊澀。
「當然。」這個他從不離身的十字架代替她陪他走過好多路。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輕撫著他好看的面容。「你……過得好嗎?」
重遇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她一直不想問他,因為她打從心底明白他會給什麼答案--不是騙她,就是回答她不想听的答案。
但她還是問了……
海駱文按著她的掌,輕吻她的手心,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海?」
點住她的唇,他伸臂將她帶入懷中,埋在她的頸間喃喃地說了些听不清楚的話,然後放開她。
「快把東西吃一吃,妳不是說待會還要去博物館嗎?」
心跳亂七八糟的,她怔怔地望著他,身體被他擁抱過後所余下的溫度包圍著,每一處都在發燙。
「妳再不動,我就要把蛋糕吃光。」他捏捏她的鼻尖,喚回她不知飄到哪去的心緒。
她回過神來,見他拿起小紅莓蛋糕愉快地品嘗,笑容點亮了那張俊美的瞼,連眼底都染著笑意……
「海……」
「嗯?」
「我喜歡你。」
她是全世界最白痴的女人!
她的性子干嘛那麼直?為什麼說話總是不多思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現在才會搞得自己這麼尷尬!
不過……誰叫他吃個蛋糕要吃得那麼高興,笑得那麼好看,害她被電得暈暈的,反射性地說出大腦里想到的第一句話--要不是他一臉錯愕地看著她,她連自己月兌口說了出來都不知道!
那一天魯莽地說出喜歡他後,生怕得到他的拒絕,她立即表明自己只是在開玩笑,叫他不要認真。
然後,他們過了氣氛怪異的一天,連晚飯也在幾近沉默的情況下吃完。
接下來那幾天,她一直渾渾噩噩的,腦中想著的全是他的事情,就連晚上作夢,也不斷夢到兒時的點滴。
與他的分離、重遇,以及他曾在自己唇上留下的那一吻……
這些年來,她從不曾忘記他,而她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忘了他,一直到小可打電話來催促,她才醒悟過來,急忙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排好一切,就為了專訪肯納斯隊。
瑞雅十分重視這一次的訪問,不單是為了升職,更是因為專訪肯納斯隊是十分難得的榮幸,她當然要做到最好。
「小雅,妳覺得這樣如何?」全台北市最好的造型師--單依奈叫住了瑞雅,一把拉起化妝椅上的球員。
瑞雅從頭到腳打量過球員,滿意地點頭。「不錯。」
「Okay,繼續!」依奈將那名球員按回椅上,吩咐助理們繼續在他身上「施工」。
冰場上,燈光師與攝影師們忙著擺放機器,球員們則乖乖地任造型師擺布。
早就打點好一切的瑞雅無所事事地到處閑晃,好奇心作祟之下,她向道具助理要來一雙冰鞋,打算在拍攝前娛樂一下。
系上鞋帶,瑞雅搭著扶手機械性地走到溜冰場入口,做了個深呼吸,踏步踩上冰地--
然而她雙腳才踏上平滑的冰,就失去了平衡。
「哇啊!」
有力的臂膀穩住她的身子,將她拉入暖熱的胸懷之中,她抬頭一看,就見海駱文不知何時出現,解救了她。
「海……」
望著幾天不見的他,她有些不知所措。
為了安排這一切,他們有四天沒見面了。方才就算見了面亦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他就被依奈捉去上妝。
不過她自己也知道,忙只是個借口,最大的原因,還是怕見到他會尷尬。
「小心點。」
「謝謝。」瑞雅吐吐舌,連站也站不穩,顧不得尷尬,狼狽地攀扶住他的臂。
「妳沒溜過冰嗎?」海駱文也沒有反抗,樂得被她依附著。
「沒有。」她的運動神經一向不好。
「那妳還那麼大膽子?不怕摔疼?」他挑起一道眉。
「不摔怎麼學得會嘛!」這是人生的必經階段--雖然說二十七歲才經歷有點慢……
「穿著裙子在大家面前摔?」
「呃……還是算了。」她還是放棄好了。在這麼多人面前摔倒可是很丟臉的。「以後我再請教練教我好了!」
「溜冰很簡單,不用教。」海駱文拉起她的手,輕松地往冰場中心滑去。
「喂!你滑慢一點!」她驚呼,摟住他頭頸的手收緊,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
「不用緊張,我帶妳。」他好笑地道。
瑞雅總算放開了對他的箝制,但雙腳仍不爭氣地抖動著。
見她怕得連動也不敢動,海駱文搖頭輕笑,靈機一動,「妳會跳舞對不對?」
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瑞雅胡亂地點頭,「只會一點,而且跳得不太好。」
唇角往上揚,海駱文一手掌著她縴細的腰肢,另一手握起她的右手,口中輕唱一首有名的曲子。
「Flymetothemoon,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瑞雅滿頭霧水,正要懷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在要人,他的腳就有了動作,摟著她在冰地上溜滑著。
她瞪大雙眼,不敢相信他居然跟她在冰上跳舞!
一開始她十分害怕,在他懷中僵硬地揪住他的衣服,腳亦不太敢移動。
「別害怕,我不會讓妳受傷的。」他保證。
她緊張地點頭,這才稍微放松,但仍有點害怕。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對溜冰沒有半點知識的她在他的帶領下,亦能在冰上翩然起舞。跟著他的歌聲,她原本滿腔的緊張被新鮮感取而代之,發出銀鈴般的輕笑。
倏地,一陣輕快的琴聲自某處響起,回蕩于冰場上,燈光亦在同一時間調暗。
整個冰場瞬間變成了另一種面貌。
瑞雅抬頭一看,發現燈光師刻意把場內的燈光調整過,海駱文的助理則坐在冰場上用來當道具的鋼琴前,替他伴奏。
溜冰場的工作人員與球員們亦停下了動作,靜靜地退到一旁圍觀。
「這……」瑞雅的小臉因所有人的注目而染上紅彩。
海駱文滿意地揚起唇角,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低低的唱著,「Inotherwords,holdmyhand……」
瑞雅壓低音量,不喜歡成為眾人的視線焦點。「大家都在看……」
「讓他們看吧!」他將她的小臉勾回,抵著她的粉額。「現在,只能想著我。」
心,在他訴說著太多情感的眼神之下鼓動著,瑞雅完全忘了數十雙眼楮正望著他們。
她的眼中只容得下他--
「YouareallIhopefor,allIworshipandadore……」
海駱文腳上的速度因見她開始享受溜冰所帶來的樂趣而加快,逗得她好高興。
雪紡裙在滑行時飄揚著,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動人的嗓音伴著兩人優美的舞姿,構成一幅美妙的畫面。
「嘖嘖,看不出來原來教練這麼浪漫啊!」坐在助理身旁的狄理斯手托著腮,指頭輕敲著頰。
「深藏不露。」助理嘻嘻笑著。「教練真壞哪,之前怎麼求他都不肯教我這招。」
「你以為這個好學嗎?」
「我當然知道不容易啊!」要帶著一個不會溜冰的人在冰上跳舞,自身的技術可得十分高桿才行。「連你都不會吧?」
狄理斯沒有接話,繼續欣賞冰上翩翩起舞的兩人。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瑞雅傻傻地望著他,腦子亂烘烘的。
一點一點的,心里空虛了很久的某一處正在被歇止不住的陌生情感注滿。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對另一個人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可以忘卻了周遭的一切,只要在那個人的懷中,什麼事情也不重要……
「Inotherwords,」他將她輕輕的轉了一圈,再拉回懷中,藍色的眼楮深深地望進她的眼里,「Iloveyou……」
他的輕喃結束于深情的一吻--
久違了的吻讓他幾乎暈眩,炙熱的舌趁她無防備時竄入她口中,逗弄著她甜美的丁香。
那一天听她說喜歡他,他高興得只想把她吻昏,然而她隨即又說出那樣的話,害他忍不住生起悶氣,連假裝沒事發生的心情都沒有。
他知道她這幾天都在躲他,但他並不想把她逼得太緊--只要知道她同樣喜歡著他,那就夠了。
「費瑞雅……」他低喚著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喃念著,讓她的心幾乎要融化。
費瑞雅,他的費瑞雅,人如其名的費瑞雅……
北歐神話里,費瑞雅是勇敢的愛神,也是天上的歡樂、諸神的希望。
她為亂世帶來了愛的顏色,讓每一個人明白活著的真正意義。
而他的費瑞雅,則把溫暖的色彩帶到他孤獨的世界,把愛帶到他的心中。
他深愛的費瑞雅……